簡介
居住環境
床就像偷工減料的木匠隨意搭成的,高低不平,有的床腿拿磚頭、鐵桶墊著。一個挨著一個的鋪,鋪上一條條打著補丁、抹布一樣分不清底色的床單。外牆上貼著“上門打針”、“見證收款”、“高價收藥”、“招聘”等花花綠綠的廣告,其中一張A4紙寫著:住宿24小時:2元。
居住原因
2元,這就是人頭攢動的原因。
這裡寸土寸金。躺下時,真正屬於她們的空間也就比一個人略大。所有人下地時,屬於她們的空間不及她們的一雙鞋子大。行李壓在各自枕頭下,因為把包暫存在老闆娘住的4平方米的小屋,需要一個月支付10元。 這裡只有一個水龍頭,每天流出吸管般細細的自來水,女人們用它解渴、吃藥、洗頭、沖澡——哪怕在零下30攝氏度的冬天,哪怕喝需要用熱水化開的感冒沖劑。錢是每天算的,老闆娘挨個收錢時,有的從餐巾紙里掏出兩個鋼鏰兒,有的解開褲子從內褲的口袋裡掏錢,有的從隨身的寶特瓶里扯出兩張一元的紙票。沒有人會“闊氣”地拍出一個月的住宿費。她們會像“候鳥”一樣離開,一旦找到提供住處的打工地,她們就會搬家。等工地的活兒結束了,她們又會回到這裡,尋找下一個打工地。這裡就像驛站,像她們生活半徑輻射開去的那個圓心。
老闆娘“ 孫二娘”是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儘管她摳門得厲害,為了省電,她8點半就嚷著熄宿舍燈。她的口頭禪是:“拿錢來!”手機充電一次五毛,洗衣機轉一次兩塊。冬天樓下市場上的人凍得受不了,來屋子暖和一會兒,她伸手要“一元錢”。她像守財奴一樣,四處撿舊衣服,鞋子,堆在自己的小屋,隔上一段時間,在宿舍開一次展銷會,三塊五塊賣給住客……
可很多人還是喜歡這個離了婚的潑辣女人,她常帶領女人們一起打當日的 短工,幹活兒時,她把力氣最弱的女人安排在自己旁邊,照應著,回到宿舍坐床頭給大伙兒分錢。女人們常常為爭水、搶馬桶、丟了 鏡子這類小事爭吵不休,老闆娘就像“太平洋警察”一樣,主持公道,平衡中間的關係。她的目的是“讓所有的住客留下來”。
上面查身份證很嚴,屋裡的一個精神病人沒有身份證,被老闆娘趕了出去,第二天,看她睡在馬路邊,老闆娘又把她“撿回來”。“沒辦法,不留她,她就只能睡馬路。”老闆娘說。老闆娘看得很清楚,這個宿舍的絕大部分女人是沒有出路的,她們被親人拋棄、無房無地、年老色衰、沒有技能、沒有社會保障,有的出現精神問題,她們僅剩的是,日漸稀薄的力氣。 她早就想好了這些走不出去的老女人最後的路:給救助站打電話,給110打電話。 可14年來,許多人根本等不到老闆娘打電話。一個又病又老的婦人,從宿舍下樓,坐在勞動力廣場的 馬路牙子上,等活兒乾,等著等著就歪下去,死了。老闆娘讓警察帶走了她。她的床鋪,連床單都沒有換,很快又住進了新客人。
相關評論
如同在讀歐 享利的短篇小說,紙頁中所透出的不是淒涼和悲慘,而是一個個含淚的微笑。雖然她們蝸居在“螞蟻穴”,雖然她們過著朝不保夕、豪無保障的生活,雖然她們承受著來自各方及身心的種種苦痛,但是給一點雨露,她們就有了生存的底氣,拙放出生命的綠意。她們從不把“蟻穴”當成“難民營”,而是“常駐大使館”,她們當自己不是“天使”,就是“大使”。她們並不相信眼淚,因為“哭!哭當啥用,白扯!”,她們苦中作樂,生活得雖苦情卻不悲情,日子雖不滋潤,卻有滋味,她們唱歌,跳舞,甚至爭風吃醋。
雖然她們幹得都是城市裡最低賤的力氣活,奉獻的也只是微薄的力量,但卻是她們全部的能量,因而在 城市化進程和社會文明進程中,她們仍是不可或缺的一筆。可是,我們的城市卻沒有給她們應有的回報和關愛,甚至連起碼的生存保障都沒有給予,只有任年老體弱的她們在城市的某個角落悄悄地消亡。但是,她們卻不抱怨,不埋怨,更沒有因此而仇視社會、報復社會。雖然她們象奶牛一樣,拼出來的能量全部奉獻給了我們的城市,但是她們卻不知道該向城市索取些什麼,更不知道該如何來維護自己應有的權益,只是默默地躲在一角自生自亡。那么,我們就只能冷血的圍觀下去嗎?
早就是應該給她們一個交待的時候了,只有迅速的建立健全起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讓她們的生存權和發展權都得到切實的保障,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