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隨筆》

《林泉隨筆》

《林泉隨筆》是明代張綸言作的一部隨筆。

基本信息

選文

松雪翁子昂《題岳武穆墓詩》,古今絕唱。竊謂趙公,宋之宗室,宗國之喪,原於殺良將,講和之初,此等語句悽愴痛憤,非公所忍言也。其後賦詩,又有「往日興亡君莫問,且將忠赤報皇元」之句,亦不知心安否也。今觀元人題陶元亮歸去來兮圖云:「文章撐住晉乾坤,三徑清風宛若存。何事揮毫松雪老,不知芳草怨王孫。」嗚呼!斯言盡之矣!至於尊信佛典,為之書錄流傳,皆非儒者之事也。【一春夢雨註:趙孟頫《岳鄂王墓》詩:“鄂王墓上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勝悲。”據陳衍《元詩紀事》,趙孟頫曾作詩譏刺留夢炎,謂“狀元曾受宋家恩,國困臣強不盡言。往事已非那可說,且將忠直報皇元。”】
天台陳剛中之詩,豪邁卓異,每每驚人。其《題范增墓詩》云:「七十衰翁兩鬢霜,西來一笑火鹹陽。平生奇計無他事,只勸鴻門殺漢王。」《博浪沙》云:「一擊車中膽氣高,祖龍社稷已驚搖。如何十二金人外,猶有民間鐵未消?」此皆有出人意外之見,較之杜牧《赤壁》《項羽廟》二詩,庶幾近之,而他作亦不減此雲。
張文忠公三事忠告,誠有位者之良規。觀其在守令則有守令之式,居台憲則有台憲之箴,為宰相則有宰相之謨,醇深明粹,真有德者之言也。蓋嘗謂讀其書,考其為人,能竭忠徇國,正大光明,無一行不踐其言,希孟之學,豈有得於懷孟之博與?
趙子龍昭君出塞圖詩云:「我見此圖重太息,毛生本是忠君客。冶容若使留漢宮,卜年未必盈四百。」又云:「禍胎已入虎庭去,玉關寂寞無天驕。」此蓋蹈襲前人之意也。與王安石所謂「意態由來盡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之語略同,皆是反說。或曰,女之不遇,亦猶士之不遇也。當時,元帝按圖召幸,昭君自恃其貌之美,不賂畫工,而卒不蒙寵幸,遂致遠嫁匈奴。所謂修正而不蒙福者也。此固然矣。夫恩寵榮幸可誇耀於一時,而未必能垂於永久。趙飛燕專寵昭陽,楊太真三千第一,迨至時勢一去,廢棄死亡,泯沒澌盡,卒與腐朽同化。若昭君者,雖一時不遇,而千載之下莫不歌詠而傷嘆之,其為孰得孰喪,必有能辯之者。【一春夢雨註:“修正而不蒙福”,古今常例。“邪不勝正”乃理想,“邪總欺正”是現實。經濟學中有所謂“劣幣逐良”說,與此彷佛。】
張翥仲舉,別號蜆庵。遭元末喪亂,其詩悠深思遠,屬詞命意皆有懷君念國,閔亂思治之意。晚年寓居衡山,託交釋大杼,其所題詠尤為慷慨悲壯,大杼既匿其遺骸,又編刻其詩,浮屠氏中乃有斯人乎?其張公之惠勤也歟!
南柯陶九成所紀古今事,雖間有可取,然怪誕淫褻之事,禍福報應之說,雜於其中,則非吾儒之所宜言也。錄中言鐵崖楊廉夫,嘗以宴飲中見歌兒舞女纏足纖小者,取其鞋,擎杯以勸客,號為金蓮杯,且謂其疏放可喜。予則以為,此小人處富貴之態也,曾謂儒者而有是乎?且馬融絳帳之設,君子譏之;謝安東山之攜,賢者恥焉;陶谷、秦弱蘭之事,遺笑千古;楊公以一世文儒,嘗預修元史,不此之監而乃放曠於禮法之外,甘酒嗜音隨俗沉浮,至以女履貯酒而飲,其有玷名教深矣。陶氏不為掩覆,顧反夸道而筆之於書冊中,以為後人勸侈誨淫之具,不亦甚哉?至今,吳中見有鞋杯售而用之者,其楊公之罪案也歟!【一春夢雨註:楊鐵崖若眞如彼“以女履貯酒而飲”,則入變態之列,今謂之戀物癖也。】
楊伯謙《唐詩正音》,始音遺響,諸體鹹備,其用心亦勤矣。邵庵虞公敘猶嘆其知言之難。蓋作詩雖難,而選詩尤難,非有過人之鑑裁者,不敢當此任也。夫自三百篇、楚騷之後,歷漢、魏、晉,以至於唐,而詩體大備,和平清麗,有風雅之遺意。又歷晚唐、五季、及宋,作者往往辭不勝理,而唐之音節於此焉變矣。元人雖變宋習,而又過於工巧,所謂氣運使然,非偶爾也。其間雖有追尚古作,不隨俗而遷變者,又在學者善擇焉而已。
魏伯陽《參同契》有云:「牝牡四卦,以為橐龠。」俞氏注曰:「橐即鞴,龠其管也。丹法位乾坤於上下,列坎離於東西,而乾坤之闔辟,坎離之往來,儼如橐龠之狀。」蓋鞴囊,即鐵匠鼓風之袋,龠即袋口過風之管,括蒼劉氏所謂宵鼓之以猶鞹之鞴是也。今按晏氏,既以為「鞴囊又何物也」,不知橐與龠本一物,而以龠為三孔笛,則是又以為二物矣。不知其言。「繼體復生龍」,明指震卦,而以復卦言之,亦不識何說也。又謂朱子無師授口訣,不能得其術,今觀其感興之詩,與夫「以三光陸沉溫養子珠,陰在上陽下奔」之語,為要法,豈真有所不知者哉?晏則學儒不至,而流於技術,窺覘想像於形似彷佛之間,偶得一二,遂自以為是,豈亦果有教外別傳,而得仙家之要訣乎?乃敢以是而短前世大儒,誠可謂不知量矣。「曲折戾九都」,朱、俞皆無注,陳注以為九都之府不知何所指也,其仙家之隱語乎?
「河鼓臨星紀兮。」今按《爾雅》抑氏乞巧文,河鼓蓋牽牛之異名。俞注以為其位在鬥牛之間,不知的指何星也?
「腐露其形骸。」陳注言學他術者,往往致於死亡,腐臭其形骸,豈知金液還丹,並與父母肉身變化而飛騰者哉?蓋謂丹成之後,血肉之軀亦能飛升變化,不特蛻骸之身為能然也。俞氏則謂跨火不焦,入水不濡,道成之後,法身則然,豈可以血肉之軀投畀水火乎?今按陳、俞皆自謂得仙,而其言或相同異,何歟?【一春夢雨註:“法身”謂修煉得道之身。】

明代筆記目錄(一)

明代筆記包括小說故事類的筆記、歷史瑣聞類的筆記、考據辨證類的筆記等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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