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
張管營因妾弟喪身 范節級為表兄醫臉簡介
王慶助龔瑞、龔正兩弟兄打了黃達,張管營為了妾弟龐元被王慶所打報復王慶。王慶初更殺了張管營並龐元,逃出陝州,被母姨表兄範金領往房州,藏於城外定山堡以東範金所買農田種地躲避。百餘日後,範金用安道全的辦法治好了臉上金印,官司之事也慢了。
正文
話說王慶在龔家村龔端莊院內,乘著那杲日初升,清風徐來的涼晨,在打麥場上柳陰下,點撥龔端兄弟,使拳拽腿,忽的有個大漢子,禿著頭,不帶巾幘,綰個丫髻,穿一領雷州細葛布短敞衫,系一條單紗裙子,拖一雙草涼鞋兒,捏著一把三角細蒲扇,仰昂著臉,背叉著手,擺進來,見是個配軍在那裡點撥。他昨日已知道邙東鎮上有個配軍,贏了使槍棒的,恐龔端兄弟學了�節,開口對王慶罵道:“你是個罪人,如何在路上挨脫,在這裡哄騙人家子弟?”王慶只道是龔氏親戚,不敢回答。原來這個人正是東村黃達,他也乘早涼,欲到龔家村西盡頭柳大郎處討賭帳,聽得龔端村里��喝喝,他平日欺慣了龔家弟兄,因此逕自闖將進來。龔端見是黃達,心頭一把無明火,高舉三千丈,按納不住,大罵道:“驢牛射出來的賊亡八!前日賴了我賭錢,今日又上門欺負人!”黃達大怒罵道:“搗你娘的腸子!”丟了蒲扇,提了拳頭,搶上前,望龔端劈臉便打。王慶聽他兩個出言吐氣,也猜著是黃達了,假意上前來勸,只一枷,望黃達膀上打去。黃達撲通的�個腳梢天,掙扎不迭,被龔端。龔正並兩個莊客,一齊上前按住,拳頭腳尖,將黃達脊背。
胸脯。肩胛。脅肋。膀子。臉頰。頭額。四肢,無處不著拳腳,只空得個舌尖兒。
當下眾人將黃達踢打一個沒算數,把那葛敞衫。紗裙子,扯的粉碎。黃達口裡只叫道:“打得好!打得好!”赤條條的一毫絲線兒也沒有在身上,當有防送公人孫琳。
賀吉,再三來勸,龔端等方才住手。黃達被他們打壞了,只在地上喘氣,那裡掙扎得起?龔端叫三四個莊客,把黃達扛到東村半路上草地里撇下,赤日中曬了半日。
黃達那邊的鄰舍莊家出來芸草,遇見了,扶他到家,臥床將息,央人寫了狀詞,去新安縣投遞報辜,不在話下。
卻說龔端等鬧了一個早起,叫莊客搬出酒食,請王慶等吃早膳。王慶道:“那廝日後必來報仇廝鬧。”龔端道:“這賊亡八窮出鳥來,家裡只有一個老婆。左右鄰里,只礙他的膂力,今日見那賊亡八打壞了,必不肯替他出力氣。若是死了,拼個莊客,償他的命,便吃官司,也說不得;若是不死,只是個互相廝打的官司。今日全賴師父報了仇,師父且喝杯酒,放心在此,一發把槍棒教導了愚弟兄,必當補報。”龔端取出兩綻銀,各重五兩,送與兩個公人,求他再寬幾日。孫琳。賀吉得了錢,只得應允。自此一連住了十餘日,把槍棒�節,盡傳與龔端。龔正。因公人催促起身,又聽得黃達央人到縣裡告準,龔端取出五十兩白銀,送與王慶,到陝州使用。起個半夜,收拾行囊包裹,天未明時,離了本庄。龔端叫兄弟帶了若干銀兩,又來護送。
於路無話,不則一日,來到陝州。孫琳。賀吉帶了王慶到州衙,當廳投下了開封府文牒。州尹看驗明白,收了王慶,押了回文,與兩個公人回去,不在話下。州尹隨即把王慶帖發本處牢城營來,公人討收管回話,又不必說。
當下龔正尋個相識,將些銀兩,替王慶到管營差撥處買上囑下的使用了。那個管營姓張,雙名世開,得了龔正賄賂,將王慶除了行枷,也不打甚么殺威棒,也不來差他做生活,發下單身房內,由他自在出入。
不覺的過了兩個月,時遇秋深天氣。忽一日,王慶正在單身房裡閒坐,只見一個軍漢走來說道:“管營相公喚你。”王慶隨了軍漢,來到點視廳上磕了頭。管營張世開說道:“你來這裡許多時,不曾差遣你做甚么。我要買一張陳州來的好角弓。那陳州是東京管下,你是東京人,必知價值真假。”說罷,便向袖中摸出一個紙包兒,親手遞與王慶道:“紋銀二兩,你去買了來回話。”王慶道:“小的理會得。”接了銀子,來到單身房裡,拆開紙包,看那銀子果是雪�,將等子稱時,反重三四分。
王慶出了本營,到府北街市上弓箭鋪中,止用得一兩七錢銀子,買了一張真陳州角弓,將回來,張管營已不在廳上了。王慶將弓交與內宅親隨伴當送進去,喜得落了他三錢銀子。明日張世開又喚王慶到點視廳上說道:“你卻幹得事來,昨日買的角弓甚好。”王慶道:“相公須教把火來放在弓廂里,不住的焙,方好。”張世開道:“這個曉得。”從此張世開日日差王慶買辦食用供應,卻是不比前日發出現銀來,給了一本帳簿,教王慶將日逐買的,都登記在簿上。那行鋪人家,那個肯賒半文?
王慶只得取出己財,買了送進衙門內去。張世開嫌好道歉,非打即罵。及至過了十日,將簿呈遞,稟支價銀,那裡有毫忽兒發出來。如是月余,被張管營或五棒,或十棒,或二十,或三十,前前後後,總計打了三百餘棒,將兩腿都打爛了,把龔端送的五十兩銀子,賠費得罄盡。
一日,王慶到營西武功牌坊東側首,一個修合丸散。賣飲片。兼內外科。撮熟藥,又賣杖瘡膏藥的張醫士鋪里,買了幾張膏藥,貼療杖瘡。張醫士一頭與王慶貼膏藥,一頭口裡說道:“張管營的舅爺龐大郎,前日也在這裡取膏藥,貼治右手腕。他說在邙東鎮上跌壞的,咱看他手腕,像個打壞的。”王慶聽了這句話,忙問道:“小人在營中,如何從不曾見面?”張醫士道:“他是張管營小夫人的同胞兄弟,單諱個元字兒。那龐夫人是張管營最得意的。那龐大郎好的是賭錢,又要使槍棒耍子。
虧了這個姐姐,常照顧他。“王慶聽了這一段話,九分猜是”前日在柏樹下被俺打的那廝,一定是龐元了,怪道張世開尋罪過擺布俺。“王慶別了張醫士,回到營中,密地與管營的一個親隨小廝,買酒買肉的請他,又把錢與他,慢慢的密問龐元詳細。
那小廝的說話,與前面張醫士一般,更有兩句備細的話,說道:“那龐元前日在邙東鎮上,被你打壞了,常在管營相公面前恨你。你的毒棒,只恐兀是不能免哩!”
正是:好勝夸強是禍胎,謙和守分自無災。
只因一棒成讎隙,如今加利奉還來。
當下王慶問了小廝備細,回到單身房裡,嘆口氣道:“不怕官,只怕管。前日偶爾失口,說了那廝,贏了他棒,卻不知道是管營心上人的兄弟。他若擺布得我要緊,只索逃走他處,再作道理。”便悄地到街坊,買了一把解手尖刀,藏在身邊,以防不測。如此又過十數日,幸得管營不來呼喚,棒瘡也覺好了些。
忽一日,張管營又叫他買兩匹緞子。王慶有事在心,不敢怠惰,急急的到鋪中買了回營。張管營正坐在點視廳上,王慶上前回話。張世開嫌那緞子顏色不好,尺頭又短,花樣又是舊的,當下把王慶大罵道:“大膽的奴才!你是個囚徒,本該差你挑水搬石,或鎖禁在大鏈子上。今日差遣你奔走,是十分抬舉你。你這賊骨頭,卻是不知好歹!”罵得王慶頓口無言,插燭也似磕頭求方便。張世開喝道:“權且寄著一頓棒,速將緞匹換上好的來。限你今晚回話,若稍遲延,你須仔細著那條賊性命!”
王慶只得脫出身上衣服,向解庫中典了兩貫錢,添錢買換上好的緞子,抱回營來。
跋涉久了,已是上燈後了,只見營門閉著。當直軍漢說:“黑夜裡誰肯擔這干係,放你進去?”王慶分說道:“蒙管營相公遣差的。”那當直軍漢那裡肯聽。王慶身邊尚有剩下的錢,送與當直的,方才放他進去,卻是又被他纏了一回。捧了兩匹緞子,來到內宅門外。那守內宅門的說道:“管營相公和大奶奶廝鬧,在後面小奶奶房裡去了。大奶奶卻是利害得緊,誰敢與你傳話,惹是招非?”王慶思想道:“他限著今晚回話,如何又恁般阻拒我?卻不是故意要害我,明日那頓惡棒怎脫得過?這條性命,一定送在那賊亡八手裡,俺被他打了三百餘棒,報答那一棒的仇恨也夠了。
前又受了龔正許多銀兩,今日直恁如此翻臉擺布俺!“
那王慶從小惡逆,生身父母也再不來觸犯他的。當下逆性一起,道是“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挨到更余,營中人及眾囚徒都睡了,悄地踅到內宅後邊,爬過牆去,輕輕的拔了後門的栓兒,藏過一邊。那星光之下,照見牆垣內東邊有個馬廄,西邊小小一間屋,看時,乃是個坑廁。王慶掇那馬廄里一扇木柵,豎在二重門的牆邊,從木柵爬上牆去,從牆上抽起木柵,豎在裡面,輕輕溜將下去。
先拔了二重門栓,藏過木柵,裡面又是牆垣。只聽得牆裡邊笑語喧譁。王慶踅到牆邊,伏著側耳細聽,認得是張世開的聲音,一個婦人聲音,又是一個男子聲音,卻在那裡喝酒閒話。王慶竊聽多時,忽聽得張世開說道:“舅子,那廝明日來回話,那條性命,只在棒下。”又聽得那個男子說道:“我算那廝身邊東西,也七八分了。
姐夫須決意與我下手,出這口鳥氣!“張世開答道:”只在明後日教你快活罷了!“
那婦人道:“也夠了!你們也索罷休!”那男子道:“姐姐說那裡話?你莫管!”王慶在牆外聽他們三個一遞一句,說得明白,心中大怒,那一把無明業火,高舉三千丈,按納不住,恨不得有金剛般神力,推倒那粉牆,搶進去殺了那廝們。正是:爽口物多終作病,快心事過必為殃。
金風未動蟬先覺,無常暗送怎提防!
當下王慶正在按納不住,只聽得張世開高叫道:“小廝,點燈照我往後面去登東廁。”
王慶聽了這句,連忙掣出那把解手尖刀,將身一堆兒蹲在那株梅樹後,只聽得呀的一聲,那裡面兩扇門兒開了。王慶在黑地里觀看,卻是日逐透遞訊息的那個小廝,提個行燈,後面張世開擺將出來。不知暗裡有人,望著前,只顧走,到了那二重門邊,罵道:“那些奴才們,一個也不小心,如何這早晚不將這栓兒拴了?”那小廝開了門,照張世開。方才出得二重門,王慶悄悄的挨將上來。張世開聽得後面腳步響,迴轉頭來,只見王慶右手掣刀,左手叉開五指,搶上前來。張世開把那心肝五臟,都提在九霄雲外,叫聲道:“有賊!”說時遲,那時快,被王慶早落一刀,把張世開齊耳根連脖子砍著,撲地便倒。那小廝雖是平日與王慶廝熟,今日見王慶拿了明晃晃一把刀,在那裡行兇,怎的不怕?卻待要走,兩隻腳一似釘住了的,再要叫時,口裡又似啞了的,喊不出來,端的驚得呆了。張世開正在掙命,王慶趕上,照後心又刺一刀,結果了性命。
龐元正在姐姐房中吃酒,聽得外面隱隱的聲喚,點燈不迭,急跑出來看視。王慶見裡面有人出來,把那提燈的小廝只一腳,那小廝連身帶燈跌去,燈火也滅了。龐元只道張世開打小廝,他便叫道:“姐夫,如何打那小廝?”卻待上前來勸,被王慶飛搶上前,暗地裡望著龐元一刀刺去,正中脅肋。龐元殺豬也似喊了一聲,�翻在地。王慶揪住了頭髮,一刀割下頭來。龐氏聽得外面喊聲兇險,急叫丫�點燈,一同出來照看。王慶看見龐氏出來,也要上前來殺。你道有恁般怪事!說也不信。王慶那時轉眼間,便見龐氏背後有十數個親隨伴當,都執器械,趕喊出來。王慶慌了手腳,搶出外去,開了後門,越過營中後牆,脫下血污衣服,揩淨解手刀,藏在身邊。聽得更鼓,已是三更,王慶乘那街坊人靜,踅到城邊。那陝州是座土城,城垣不甚高,濠塹不甚深,當夜被王慶越城去了。
且不說王慶越城,再說張世開的妾龐氏,只同得兩個丫�,點燈出來照看,原無甚么伴當同他出來。他先看見了兄弟龐元血淥淥的頭在一邊,體在一邊,唬得龐氏與丫�都面面廝覷,正如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冰雪水,半晌價說不出話。當下龐氏三個,連跌帶滾,戰戰兢兢的跑進去,聲張起來,叫起裡面親隨,外面當值的軍牢,打著火把,執著器械,都到後面照看。只見二重門外,又殺死張管營,那小廝跌倒在地,尚在掙命,口中吐血,眼見得不能夠活了。眾人見後門開了,都道是賊在後面來的,一擁到門外照看,火光下照見兩匹彩緞,拋在地下,眾人齊聲道是王慶。連忙查點各囚徒,只有王慶不在。當下鬧動了一營,及左右前後鄰舍眾人,在營後牆外,照著血污衣服,細細檢認,件件都是王慶的。眾人都商議,趁著未開城門,卻報知州尹,急差人搜捉。此時已是五更時分了。州尹聞報大驚,火速差縣尉檢驗殺死人數,及行兇人出沒去處,一面差人教將陝州四門閉緊,點起軍兵,並緝捕人員,城中坊廂里正,逐一排門搜捉凶人王慶。閉門鬧了兩日,家至戶到,逐一挨查,並無影跡。州尹押了文書,委官下該管地方各處鄉保都村,排家搜捉,緝捕凶首。寫了王慶鄉貫。年甲。貌相。模樣,畫影圖形,出一千貫信賞錢。“如有人知得王慶下落,赴州告報,隨文給賞;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事發到官,與犯人同罪。”遍行鄰近州縣,一同緝捕。
且說王慶當夜越出陝州城,抓紮起衣服,從城濠淺處,去過對岸,心中思想道:“雖是逃脫了性命,卻往那裡去躲避好?”此時是仲冬將近,葉落草枯,星光下看得出路徑。王慶當夜轉過了三四條小路,方才有條大路。急忙忙的奔走,到紅日東升,約行了六七十里,卻是望著南方行走,望見前有人家稠密去處。王慶思想身邊尚有一貫錢,且到那裡買些酒食吃了,再算計投那裡去。
不多時,走到市里,天氣尚早,酒肉店尚未開哩。只有朝東一家屋檐下,掛個安歇客商的破燈籠兒,是那家昨晚不曾收得,門兒兀是半開半掩。王慶上前,呀的一聲推進門去,只見一個人兀未梳洗,從裡面走將出來。王慶看時,認得這個“乃是我母姨表兄院長范全。他從小隨父親在房州經紀得利,因此就充做本州兩院押牢節級。
今春三月中,到東京公幹,也在我家住過幾日“。當下王慶叫道:”哥哥別來無恙!“
范全也道:“是像王慶兄弟。”見他這般模樣,臉上又刺了兩行金印,正在疑慮,未及回答。那邊王慶見左右無人,托地跪下道:“哥哥救兄弟則個!”范全慌忙扶起道:“你果是王慶兄弟么?”王慶搖手道:“禁聲!”范全會意,一把挽住王慶袖子,扯他到客房中,卻好范全昨晚揀賃的是獨宿房兒。范全悄地忙問:“兄弟何故如此模樣?”王慶附耳低言的,將那吃官司刺配陝州的事,述了一遍。次後說張世開報仇忒狠毒,昨夜已是如此如此。
范全聽罷大驚,躊躇了一回,急急的梳洗吃飯,算還了房錢飯錢,商議教王慶只做軍牢跟隨的人,離了飯店,投奔房州來。王慶於路上問范全為何到此,范全說道:“蒙本處州尹,差往陝州州尹處投遞書札,昨日方討得回書,隨即離了陝州,因天晚在此歇宿。卻不知兄弟正在陝州,又做出恁般的事來。”范全同了王慶,夜止曉行,潛逃到房州。才過得兩日,陝州行文挨捕凶人王慶。范全捏了兩把汗,回家與王慶說知:“城中必不可安身。城外定山堡東,我有幾間草房,又有二十餘畝田地,是前年買下的。如今發幾個莊客在那裡耕種,我兄弟到那裡躲避幾日,卻再算計。”
范全到黑夜裡,引王慶出城,到定山堡東,草房內藏匿。卻把王慶改姓改名,叫做李德。范全思想王慶臉上金印不穩。幸得昔年到建康,聞得神醫安道全的名,用厚幣交吉他,學得個療金印的法兒,卻將毒藥與王慶點去了,後用好藥調治,起了紅疤,再將金玉細末,塗搽調治,二月有餘,那疤痕也消磨了。
光陰荏苒,過了百餘日,卻是宣和元年的仲春了。官府挨捕的事,已是虎頭蛇尾,前緊後慢。王慶臉上沒了金印,也漸漸的闖將出來,衣服鞋襪,都是范全周濟他。
一日,王慶在草房內悶坐,忽聽得遠遠地有喧譁廝鬧的聲,王慶便來問:“莊客,何處恁般熱鬧?”莊客道:“李大官不知,這裡西去一里有餘,乃是定山堡內段家莊。段氏兄弟向本州接得個粉頭,搭戲台,說唱諸般品調。那粉頭是西京來新打踅的行院,色藝雙絕,賺得人山人海價看。大官人何不到那裡睃一睃?”王慶聽了這話,那裡耐得腳住?一徑來到定山堡。只因王慶走到這個所在,有分教:配軍村婦諧姻眷,地虎民殃毒一方。
畢竟王慶到那裡觀看,真箇有粉頭說唱也不,且聽下回分解。
賞析
3、米價基準
宋代1市斤是640克,1石合92.5宋斤(沈括的夢溪筆談卷三,“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為法,乃漢秤三百四十一斤也”)。因此一石大米就有59200克,即59.2公斤。如果我們不考慮特殊的荒年或大豐收年的話,北宋初期的米價大約在每石300文到600文之間,中期(仁宗年間)在600文到700文之間,南宋初期米價則在2貫左右。那么以此推算北宋末年金兵入侵前徽宗期間大約每石1貫左右,應該算比較合理的。如果按現今大米價格每公斤2.5元來計算,宋代一石大米即今天的59.2公斤合148元,也就是1貫銅錢合148元人民幣。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有了三個價格,按黃金換算的465元,按白銀換算的70元和按糧價換算的148元。由於我國不是主要產銀國,而且工業化後提煉銀子的成本大幅度降低,所以古代銀子的價值肯定要大幅度高於現在。顯然以今天的銀價作為參照體是不合理的。這從今天銀價6美元一盎司、金價400美元一盎司就能看出,今天的一兩黃金能換66兩銀子,而我們假設的古代金銀兌換率是1:10。相反黃金的產量穩定,直到今天仍被世界各國作為重要的硬通貨儲備,所以用黃金作為基準比較合理。
此外,雖然現代技術大幅度發展,袁隆平先生的雜交水稻使得糧食產量大為提高,但今天消費糧食的人口也大幅度增加了。根據宋史地理志,北宋大約4500多萬人口,而今天中國已經有13億人口。民以食為天,糧價應該還是一個重要的基準。
因此無齋主人就取了個金價基準的465元和米價基準的148元的平均值306.5元,並歸整去掉零頭,將1貫銅錢定為300元人民幣。從而我們得到下面的基本換算公式:
1兩金=3000元人民幣
1兩銀=1貫銅錢=300元人民幣
1文銅錢=0.3元人民幣
以這個兌換率來看看宋代官員的薪水。根據宋史職官志,宋代一個宰相的本俸是月薪300貫,也就是合9萬元人民幣,年薪108萬。一個普通從8品的縣令月薪15貫,合人民幣4500元,年薪5萬4千,考慮到宋代一個縣令不過管幾千戶人家,也算不錯了。宋代除了本俸之外,還有職錢、祿粟、傔人衣糧、廚料、薪炭諸物、增給、公用錢、給券、職田等名目繁多的津貼。難怪人稱宋代對官員的優待無與倫比。也難怪宋江削尖了腦袋想被招安當官。
從水滸上的具體事例來看,這個兌換率也比較合理。第十五回吳用去勸說三阮入伙劫生辰綱時,吳用讓阮小七用一兩銀子買了一瓮酒,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對大雞。差不多就是一兩銀子換300人民幣的樣子。此外,第十回林衝風雪山神廟,陸謙在李小二店裡招待管營和差撥時,曾拿出一兩銀子,點了三、四瓶好酒,菜隨便上。同樣第四十四回戴宗、楊林請石秀吃飯時,也是楊林扔出一兩銀子讓店家隨便上酒菜。一般來說一個普通小飯館,300元人民幣三個人吃,的確是可以隨便點菜了。
再看看水滸中其他幾個例子,楊志東京賣刀的時候,牛二曾說:“甚么鳥刀,要賣許多錢!我三十文買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30文錢一把切菜刀,也就是人民幣9元,很合理。魯智深大鬧五台山時,曾用5兩銀子定製了一根62斤重水磨禪杖和一口戒刀,用的是十分好鐵,考慮這也算是一件上等兵器、又是特別定做的,1500元人民幣也不算過分。但是智取生辰綱的時候,白勝賣給楊志一夥的家釀村酒要5貫錢合1500元人民幣,似乎有點離譜。這其中有兩個原因,一是宋代酒類是政府壟斷專營的暴利行業,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所以酒價本身就很貴。宋史食貨志記載,宋初太祖建隆二年(961年)私釀15斤酒就要被殺頭,後來規制放鬆,但私釀到一定數量仍是死罪。另據宋史,神宗元豐2年(1079年),東京的酒價是“斤直錢二百五十”,白勝的一桶酒差不多應該有20斤,所以5貫也算合理,當然黃泥崗的物價肯定要比東京便宜。另一個原因可能是當時黃泥崗上白酒是稀缺商品,白勝又處於壟斷地位,同時還有晁蓋一夥在競相抬價,才把這桶酒炒成高價的吧。
回評
【袁評:黃達、王慶吃打,張世開、龐元被害,孽由自作,禍是己求。龐氏良心才盟(萌),即免大禍,天道報施,如回響聲,如影隨形。
又評:天道虧盈,地道變盈,鬼神害盈,人道惡盈,此回堪作“盈”字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