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
李逵夢鬧天池 宋江兵分兩路
簡介
宋江於宣和五年元旦在蓋州與眾兄弟飲酒賞雪。李逵於睡夢中到天池嶺山林打抱不平,老夫婦要把女兒許與他,他不要。走到文德殿,皇帝封他做值殿將軍,殺了蔡京、童貫、楊戩,高俅四個賊子。又遇老母,背往宋江城中。李逵與眾兄弟俱述夢中之事,眾兄弟齊稱快當。
正文
話說鈕文忠見蓋州已失,只得奔走出城,與同於玉麟。郭信。盛本。桑英保護而行,正撞著李逵。魯智深,領步兵截住去路。李逵高叫道:“俺奉宋先鋒將令,等候你這伙敗撮鳥多時了!”掄雙斧殺來,手起斧落,早把郭信。桑英砍翻。鈕文忠嚇得魂不附體,措手不及,被魯智深一禪杖,連盔帶頭,打得粉碎,撞下馬去。二百餘人,殺個盡絕。只被於玉麟。盛本望刺斜里死命撞出去了。魯智深道:“留下那兩個驢頭罷!等他去報信。”仍割下三顆首級,奪得鞍馬盔甲,一徑進城獻納。
且說宋江大隊人馬,入蓋州城,便傳下將令,先教救滅火焰,不許傷害居民。眾將都來獻功。宋先鋒教軍士將首級號令各門。天明出榜,安撫百姓。將三軍人馬,盡數收入蓋州屯住,賞勞三軍諸將。功績簿上,標寫石秀。時遷。解珍。解寶功次。
一面寫表申奏朝廷,得了蓋州,盡將府庫財帛金寶,解赴京師,寫書申呈宿太尉。
此時臘月將終,宋江料理軍務,不覺過了三四日,忽報張清病可,同安道全來參見聽用。宋江喜道:“甚好。明日是宣和五年的元旦,卻得聚首。”
次日黎明,眾將穿公服幞頭,宋江率領眾兄弟望闕朝賀,行五拜三叩頭禮已畢,卸下幞頭公服,各穿紅錦戰袍,九十二個頭領,及新降將耿恭,齊齊整整,都來賀節,參拜宋江。宋先鋒大排筵席,慶賀宴賞,眾兄弟輪次與宋江稱觴獻壽。酒至數巡,宋江對眾將道:“賴眾兄弟之力,國家復了三個城池。又值元旦,相聚歡樂,實為罕有。獨是公孫勝。呼延灼。關勝。水軍頭領李俊等八員,及守陵川柴進。李應,守高平史進。穆弘,這十五兄弟,不在面前,甚是悒怏。”當下便喚軍中頭目,領二百餘名軍役,各各另外賞勞,教即日擔送羊酒,分頭去送到衛州。陵川。高平三處守城頭領交納,兼報捷音。分付兀是未了,忽報三處守城頭領差人到此候賀,都奉先鋒將令,戎事在身,不能親來拜賀。宋江大喜道:“得此信息,就如見面一般。”
賞勞來人,陪眾兄弟開懷暢飲,盡醉方休。
次日,宋先鋒準備出東郊迎春,因明日子時正四刻,又逢立春節候。是夜颳起東北風,濃雲密布,紛紛洋洋,降下一天大雪。明日眾頭領起來看時,但見:紛紛柳絮,片片鵝毛。空中白鷺群飛,江上素鷗翻覆。飛來庭院,轉鏇作態因風;映徹戈矛,燦爛增輝荷日。千山玉砌,能令樵子悵迷蹤;萬戶銀裝,多少幽人成佳句。正是盡道豐年好,豐年瑞若何?邊關多荷戟,宜瑞不宜多。
當下地文星蕭讓對眾頭領說道:“這雪有數般名色:一片的是蜂兒,二片的是鵝毛,三片的是攢三,四片的是聚四,五片喚做梅花,六片喚做六出。這雪本是陰氣凝結,所以六出,應著陰數。到立春以後,都是梅花雜片,更無六出了。今日雖已立春,尚在冬春之交,那雪片卻是或五或六。”樂和聽了這幾句議論,便走向檐前,把皂衣袖兒承受那落下來的雪片看時,真箇雪花六出,內一出尚未全去,還有些圭角,內中也有五出的了。樂和連聲叫道:“果然!果然!”眾人都擁上來看,卻被李逵鼻中衝出一陣熱氣,把那雪花兒沖滅了。眾人都大笑,卻驚動了宋先鋒,走出來問道:“眾兄弟笑甚么?”眾人說:“正看雪花,被黑鏇風鼻氣沖滅了。”宋江也笑道:“我已分付置酒在宜春圃,與眾兄弟賞玩則個。”
原來這州治東,有個宜春圃,圃中有一座雨香亭,亭前頗有幾株檜柏松梅。當晚眾頭領在雨香亭語笑喧譁,觥籌交錯,不覺日暮,點上燈燭。宋江酒酣,閒話中追論起昔日被難時,多虧了眾兄弟。“我本鄆城小吏,身犯大罪,蒙眾兄弟於千槍萬刀之中,九死一生之內,屢次舍著性命,救出我來。當江州與戴宗兄弟押赴市曹時,萬分是個鬼;到今日卻得為國家臣子,與國家出力。回思往日之事,真如夢中!”
宋江說到此處,不覺潸然淚下。戴宗。花榮及同難的幾個弟兄,聽了這般話,也都吊下淚來。
李逵這時多飲了幾杯酒,酣醉上來,一頭與眾人說著話,眼皮兒卻漸漸合攏來,便用雙臂襯著臉,已是睡去。忽轉念道:“外面雪兀是未止。”心裡想著,身體未常動彈,卻像已走出亭子外的一般。看外面時,又是奇怪:“原來無雪,只管在裡面兀坐!待我到那廂去走一回。”離了宜春圃,須臾出了州城,猛可想起:“阿也!忘帶了板斧!”把手向腰間摸時,原來插在這裡。向前不分南北,莽莽撞撞的,不知行了多少路,卻見前面一座高山。無移時,行到山前,只見山凹里走出一個人來,頭帶折角頭巾,身穿淡黃道袍,迎上前來笑道:“將軍要閒步時,轉過此山,是有得意處。”李逵道:“大哥,這個山名叫做甚么?”那秀士道:“此山喚做天池嶺,將軍閒玩回來,仍到此處相會。”
李逵依著他,真箇轉過那山,忽見路旁有一所莊院。只聽的莊裡大鬧,李逵闖將進去,卻是十數個人,都執棍棒器械,在那裡打桌擊凳,把家火什物,打的粉碎。內中一個大漢罵道:“老牛子,快把女兒好好地送與我做渾家,萬事干休;若說半個不字,教你們都是個死!”李逵從外入來,聽了這幾句說話,心如火熾,口似煙生,喝道:“你這伙鳥漢,如何強要人家女兒?”那伙人嚷道:“我們是要他女兒,乾你屁事!”李逵大怒,拔出板斧砍去。好生作怪,卻是不禁砍,只一斧,砍翻了兩三個。那幾個要走,李逵趕上,一連六七斧,砍的七顛八倒,屍橫滿地;單只走了一個,望外跑去了。
李逵搶到裡面,只見兩扇門兒緊緊地閉著,李逵一腳踢開,見裡面有個白髮老兒,和一個老婆子在那裡啼哭。見李逵搶入來,叫道:“不好了,打進來了!”李逵大叫道:“我是路見不平的。前面那伙鳥漢,被我都殺了,你隨我來看。”那老兒戰戰兢兢的跟出來看了,反扯住李逵道:“雖是除了凶人,須連累我吃官司。”李逵笑道:“你那老兒,也不曉得黑爺爺。我是梁山泊黑鏇風李逵,現今同宋公明哥哥奉詔征討田虎。他們現在城中吃酒,我不耐煩,出來閒走。莫說那幾個鳥漢,就是殺了幾千,也打甚么鳥不禁!”那老兒方才揩淚道:“恁般卻是好也!請將軍到裡面坐地。”
李逵走進去,那邊已擺上一桌子酒饌。老兒扶李逵上面坐了,滿滿地篩一碗酒,雙手捧過來道:“蒙將軍救了女兒,滿飲此盞。”李逵接過來便吃,老頭兒又來勸。
一連吃了四五碗,只見先前啼哭的老婆子領了一個年少女子上前,叉手雙雙地道了個萬福。婆子便道:“將軍在宋先鋒部下,又恁般奢遮,如不棄醜陋,情願把小女配與將軍。”李逵聽了這句話,跳將起來道:“這樣醃�歪貨!卻才可是我要謀你的女兒,殺了這幾個撮鳥?快夾了鳥嘴,不要放那鳥屁!”只一腳,把桌子踢翻,跑出門來。只見那邊一個彪形大漢,仗著一條朴刀,大踏步趕上來,大喝一聲道:“兀那黑賊,不要走!卻才這幾個兄弟,如何都把來殺了?我們是要他家女兒,乾你甚事?”挺朴刀直搶上來。李逵大怒,掄斧來迎,與那漢鬥了二十餘合。那漢鬥不過,隔開板斧,拖著朴刀,飛也似跑去。
李逵緊緊追趕,趕過一個林子,猛見許多宮殿。那漢奔至殿前,撇了朴刀,在人叢一混,不見了那漢,只聽得殿上喝道:“李逵不得無禮!著他來見朝。”李逵猛省道:“這是文德殿,前日隨宋哥哥在此見朝,這是皇帝的所在。”又聽得殿上說道:“李逵,快俯伏!”李逵藏了板斧,上前觀看,只見皇帝遠遠的坐在殿上,許多官員排列殿前。李逵端端正正朝上拜了三拜,心中想道:“阿也!少了一拜!”天子問道:“適才你為何殺了許多人?”李逵跪著說道:“這廝們強要占人女兒,臣一時氣忿,所以殺了。”天子道:“李逵路見不平,剿除奸黨,義勇可嘉,赦汝無罪,敕汝做了值殿將軍。”李逵心中喜歡道:“原來皇帝恁般明白!”一連磕了十數個頭,便起身立於殿下。
無移時,只見蔡京。童貫。楊�。高俅四個一班兒跪下,俯伏奏道:“今有宋江統領兵馬征討田虎,逗遛不進,終日飲酒,伏乞皇上治罪。”李逵聽了這句話,那把無明火,高舉三千丈,按納不住,�兩斧搶上前,一斧一個,劈下頭來,大叫道:“皇帝,你不要聽那賊臣的說話。我宋哥哥連破了三個城池,現今屯兵蓋州,就要出兵,如何恁般欺誑?”眾文武見殺了四個大臣,都要來捉李逵。李逵�兩斧叫道:“敢來捉我,把那四個做樣!”眾人因此不敢動手。
李逵大笑道:“快當!快當!那四個賊臣,今日才得了當,我去報與宋哥哥知道。”
大踏步離了宮殿。猛可的又見一座山。看那山時,卻是適才遇見秀士的所在。那秀士兀是立在山坡前,又迎將上來笑道:“將軍此游得意否?”李逵道:“好教大哥得知,適才被俺殺了四個賊臣。”那秀士笑道:“原來如此!我原在汾。沁之間,近日偶游於此,知將軍等心存忠義,我還有緊要說話與將軍說。目今宋先鋒征討田虎,我有十字要訣,可擒田虎。將軍須牢牢記著,傳與宋先鋒知道。”便對李逵念道:“要夷田虎族,須諧瓊矢鏃。”一連念了五六遍。李逵聽他說得有理,便依著他溫念這十個字。那秀士又向樹林中指道:“那邊有一個年老的婆婆在林中坐地。”
李逵才轉身看時,已不見了那個秀士。
李逵道:“他恁地去得快!我且到林子裡去看,是甚么人。”搶入林子來,果然有個婆子坐著。李逵近前看時,卻原來是鐵牛的老娘,呆呆地閉著眼,坐在青石上。
李逵向前抱住道:“娘呀!你一向在那裡吃苦?鐵牛隻道被虎吃了,今日卻在這裡!”
娘道:“吾兒,我原不曾被虎吃。”李逵哭著說道:“鐵牛今日受了招安,真箇做了官。宋哥哥大兵現屯紮城中,鐵牛背娘到城中去。”正在那裡說,猛可的一聲響亮,林子裡跳出一個斑�猛虎,吼了一聲,把尾一剪,向前直撲下來。慌的李逵�板斧,望虎砍去,用力太猛了,雙斧劈個空,一交撲去,卻撲在宜春圃雨香亭酒桌上。
宋江與眾兄弟追論往日之事,正說到濃深處,初時見李逵伏在桌上打盹,也不在意。
猛可聽的一聲響,卻是李逵睡中雙手把桌子一拍,碗碟掀翻,濺了兩袖羹汁,口裡兀是嚷道:“娘,大蟲走了!”睜開兩眼看時,燈燭輝煌,眾兄弟團團坐著,還在那裡吃酒。李逵道:“啐!原來是夢,卻也快當!”眾人都笑道:“甚么夢?恁般得意!”李逵先說夢見我的老娘,原不曾死,正好說話,卻被大蟲打斷。眾人都嘆息。
李逵再說到殺卻奸徒,踢翻桌子,那邊魯智深。武松。石秀聽了,都拍手道:“快當!”李逵笑道:“還有快當的哩!”又說到殺了蔡京。童貫。楊�。高俅四個賊臣,眾人拍著手,齊聲大叫道:“快當!快當!如此也不枉了做夢!”宋江道:“眾兄弟禁聲,這是夢中說話,甚么要緊。”李逵正說到興濃處,揎拳裹袖的說道:“打甚么鳥不禁?真箇一生不曾做恁般快暢的事。還有一樁奇異:夢一個秀士對我說甚么”要夷田虎族,須諧瓊矢鏃“。他說這十個字,乃是破田虎的要訣,教我牢牢記著,傳與宋先鋒。”宋江。吳用都詳解不出。當有安道全聽的“瓊矢鏃”三字,正欲啟齒說話,張清以目視之,安道全微笑遂不開口。吳用道:“此夢頗異,雪霽便可進兵。”當下酒散歇息,一宿無話。
次日雪霽,宋江升帳,與盧俊義。吳學究計議兵分兩路,東西進征:東一路渡壺關,取昭德,由潞城。榆社,直抵賊巢之後,卻從大谷到臨縣,會兵合剿;西一路取晉寧,出霍山,取汾陽,由介休。平遙。祁縣,直抵威勝之西北,合兵臨縣,取威勝,
擒田虎。當下分撥兩路將佐:
正先鋒宋江,管領正偏將佐四十七員:
軍師吳用林沖索超徐寧孫立
張清戴宗朱仝樊瑞李逵
魯智深武松鮑旭項充李袞
單廷�魏定國馬麟燕順解珍
解寶宋清王英扈三娘孫新
顧大嫂凌振湯隆李雲劉唐
燕青孟康王定六蔡福蔡慶
朱貴裴宣蕭讓蔣敬樂和
金大堅安道全郁保四皇甫端侯健
段景住時遷
河北降將耿恭
副先鋒盧俊義,帶領正偏將佐四十員:
軍師朱武秦明楊志黃信歐鵬
鄧飛雷橫呂方郭盛宣贊
郝思文韓滔彭�穆春焦挺
鄭天壽楊雄石秀鄒淵鄒潤
張青孫二娘李立陳達楊春
李忠孔明孔亮楊林周通
石勇杜遷宋萬丁得孫龔旺
陶宗旺曹正薛永朱富白勝
宋江分派已定,再與盧俊義商議道:“今從此處分兵,東西征剿,不知賢弟兵取何處?”盧俊義道:“主兵遣將,聽從哥哥嚴令,安敢揀擇?”宋江道:“雖然如此,試看天命。兩隊分定人數,寫成鬮子,各拈一處。”當下裴宣寫成東西兩處鬮子,宋江。盧俊義焚香禱告,宋江拈起一鬮。只因宋江拈起這個鬮來,直教:三軍隊里,再添幾個英雄猛將;五龍山前,顯出一段奇聞異術。
畢竟宋先鋒拈著那一處,且聽下回分解。
賞析
大家基本上公認《水滸》是部“只反貪官,不反朝廷”的作品。應該說當時貪官極多,吏治相當腐敗。書中曾說過:“那時朝廷奸臣當道,讒佞專權,非親不用,非財不取。”這任人唯親應該說是當時的腐敗表現之一。像蔡京的兒子蔡九被派到江州這等錢糧豐厚的好去處做知府,女婿梁中書到北京大名府任一把手,也是經濟繁榮的地方。高俅的侄兒高廉、慕容貴妃的兄弟慕容知府等都做了大官,就連童貫的秘書(門館先生)程萬里也弄了個東平府的一把手乾乾。可見“朝中無人莫做官”,這句話說的真是很有道理。
這些靠關係當了官的,自然也要對“朝中的人”有所回報,必然要勒索民脂民膏來孝敬他們的上司或靠山。大到像梁中書十萬貫生辰綱這樣的大手筆,小到一個陽穀縣的縣令也是“自到任已來,賺得好些金銀,欲待要使人送上東京去與親眷處收貯使用,謀個升轉”,因怕路上被劫,故派武松送去。武松不在家中,於是才發生了武大被害一事。看來真是無官不貪。這是當時腐敗的第二個特點。
《水滸》中腐敗的第三個特點是欺下瞞上。像高俅征討梁山泊時三次大敗都被瞞過,蔡京、高俅等四大奸臣組成利益集團,互相掩飾,互相包庇。朝中其他人都不敢聲張。可謂一手遮天。這種瞞上不瞞下的事情而且當時都成為風氣,連李師師這等當妓女的都知道,高俅損兵折將就不敢上秦,只瞞著宋徽宗這一個大傻瓜。就像書所寫的宿元景,雖然是以忠臣的角色出場的,但是宋江劫了金鈴玉掛攻破華州這么大的事情,也被宿元景編好的花言巧語遮掩了過去,根本沒有奏明皇帝。宿元景這忠臣字號的都欺君欺起來如家常便飯一般。看來這瞞上的功夫官員們都練得純熟至極,這皇帝比三歲小兒還好哄。。
欺下的現象也非常嚴重,不用說一般的老百姓,就是軍兵將士也常被欺負。宋時的武將地位比較低,常受文官欺負。像花榮的造反動機可能主要就是因為清風寨的文官劉高欺壓的原因。普遍士兵更不用說了,剋扣糧餉是常有的事,像書中寫官府帶兵討王慶時,居然在士兵們就要上陣拚命的時候還剋扣糧餉。結果士兵忍無可忍,先起了兵變。像梁山招安後也先受了回氣,“陳橋驛滴淚斬小卒”一回中梁山軍卒殺死朝廷派來的人就是因為酒肉被剋扣而起,這樣的官兵哪裡還會有戰鬥力?
當時的牢獄中更是腐敗黑暗,不多說了,參看拙著《水滸中的黑獄》一文。不過就書中所寫的情況來看,當時的關係網卻還沒有蔓延到社會的各個層面。像武松在陽穀縣當了都頭,也沒有提攜他哥哥武大也混個公務員做做,再不然讓武大利用武都頭的權勢開個大酒店什麼的也好呀,還賣什麼炊餅呀。又如孫立,是登州軍界的一把手,大大有名的人物。但他的小舅子樂和卻只在牢城營里當一名小牢子,經常被包節級這樣的人呼來喚去,就算是在牢城營里幹事,怎么說也要弄個副監獄長之類的乾乾呀。
說來這幾人還是關係學學得不太好,後來出了大事。解珍、解寶既是孫立的親戚,還當什麼獵戶,打什麼老虎呀。捉不住老虎還要吃“限棒”挨打,不如早投奔到孫立的軍營中也混個連長排長的幹活,以兩人的武藝也不算孫立是任人唯親吧。這樣也就沒有劫牢反獄的事了。孫立這人也不大懂關係學,既然自己是軍官,我覺得用不著劫牢,先找地方官談談。說明是自己的親戚,地方官總要賣個面子吧。然後毛太公知道解珍、解寶也是有來頭的人,就辦上一桌酒席,給兩人賠個話,把老虎還給他們,不就得了。這樣豈不是“眼睛睜一隻,嘴巴呼一呼,耳朵遮一遮,皆大歡喜也?”
這武松也是,如果早讓武大依仗自己的權勢在陽穀開了大酒店,武大家裡也是“錢高北斗,米爛陳倉,赤的是金,白的是銀;圓得是珠,光的是寶。也有犀牛頭上角,亦有大象口中牙……”說不定潘金蓮就喜歡上武大了,不再紅杏出牆。就算潘金蓮還是想和西門慶好,自然有好多美眉等著侯補呢,武大也絕不會死氣白賴地賴著潘金蓮。如此不是少了這場血光之災,武松也不至於惹上官司而發配吧。看來真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