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民間的藝術
藏區民間的一種石刻藝術。一般將佛教經文、六字真言及各種佛教圖像鐫刻於石板、石塊或卵石,堆放在瑪尼
堆上。瑪尼石堆的形成直接源於藏區原始的自然崇拜,此後瑪尼石刻藝術便應運而生。分類和所屬
瑪尼石刻表現的內容極為豐富,大致可分為四類:靈獸動物類,護法神類,經文咒語、六字真言類,佛、
菩薩、高僧大德類。前兩類屬於早期苯教文化乃至更早時期的原始自然崇拜,後兩類則屬於佛教內容。
雕刻手法
瑪尼石刻雕刻手法多樣,有線刻、減地陽刻、淺浮雕、高浮雕、雕刻施彩等。瑪尼石刻在藏傳佛教美術中具有重要的意義和獨特的地位,極具本土特色和民族特色,是源自藏地本土上的一種融雕刻和繪畫為一體、相當古老的藝術表現形式。西藏瑪尼石刻的鐫刻手法因地區而有所差別。按造型手法特點,大致分為三種類型:藏東部地區的線刻,衛藏地區線、面結合式的淺浮雕,藏西部阿里地區的
卵石剔刻。①藏東部地區瑪尼石刻。流行於昌都地區和那曲地區的瑪尼石刻原料多為鵝卵石塊,藝術表現上受到漢地繪畫的影響,鐫刻以線刻為其特色,運用減地突出輪廓,構圖巧妙考究,注重細部雕刻,線條優美流暢,一般造像不施色彩,具有白描效果,內容多為鳥、獸頭人身的護法神等形象,石刻通常置於瑪尼堆上。②衛藏地區瑪尼石刻。石刻造像一般取材於板岩,技法以淺浮雕為主,同時也綜合線刻、浮雕、減地陽刻等表現手段,表現手法靈活,造像中有印度、尼泊爾藝術風格,但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造型準確,突出動態,刀法奔放,線條頗有力度,造像上常施以色彩,追求一種鮮明而強烈的效果。內容以表現高僧大德、歷史名人居多。江孜、定日、日喀則更具地方特色。衛藏地區石刻多置於寺廟院牆和殿堂四壁之上。③阿里地區瑪尼石刻。石刻原料多選用較好的鵝卵石塊,技法以減地陽刻為主,形體突出,構圖均衡穩健,線條靈活細膩,人物形象恬靜安詳,表現內容豐富全面,多置於瑪尼牆上。
瑪尼石
瑪尼石,泛指刻有瑪尼字樣或神佛形象的石塊,瑪尼是佛教經咒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的簡稱,可謂“瑪尼石”一詞的由來。
瑪尼石是廣泛流傳在西藏民間一種祭祀神佛的聖物,集宗教與民間藝術為一體,是自然崇拜的延伸,是巨石文化的再創造,是本教與佛教文化相互融合的產物。原始本教信仰萬物有靈,認為世界是由各種不同的靈魂所組成,包括山、石、河、湖、土地、樹木,甚至每一塊小石頭都具有靈性。凡是有靈性的物體必然有神佛的靈氣或者被鬼魂所占據。所以從很早時期藏民族就盛行不同規模和範圍的趕鬼驅邪活動。早期岩畫中的圖騰符號,民宅門旁的壓邪畫符,房門上及屋頂放置牛羊頭角和在牆壁上、岩石上澆灌白色或者紅,黑顏色等習俗,即形成一種裝飾,又實屬驅邪降魔活動流傳民間,後來發展為在村鎮旁,山石上修築廟宇,神殿或佛塔,其用意都近相似。隨著佛教文化在西藏的興起,信仰與崇拜神佛形象的具象化,原始自然的意念崇拜逐漸轉化為佛教經咒與各種佛陀神抵偶像崇拜。這樣大大豐富了自然崇拜與祭祀的表現內容。山崖上雕刻真言咒語和神佛形象,使其更具有山神的靈氣。位於拉薩布達拉宮西南,藥王山西側的巴熱如布摩崖石刻,造像生動,氣勢壯觀。在約400平方米的岩面上布滿數以千計的佛、菩薩和瑪尼經咒等。畫面中心以釋邇牟尼突出,觀音菩薩分布四周,再大小神佛相互交織排列,畫面布局大而不散,多而不繁。佛、神、又見音、密咒,相互呼應,構成一個神佛的世界。來拉薩朝聖的人們必定來岩前轉經膜拜,久而久之這裡成了民間活動的宗教勝地。
佛教文化的興盛,使得人們對神佛的熱衷崇拜,岩壁已不能滿足宏揚教意和偶像崇拜的需求,從而隨處可揀的石頭便成了石刻藝人們創作的天地。瑪尼石便由此而生。
瑪尼石與瑪尼堆密切相關,瑪尼堆又是源於本教的靈石崇拜,最初稱“門扎”意為曼陀羅,是由不同大小的石頭集壘起來的具有靈氣的塔形石堆。瑪尼石的產生,使這些自然的石頭開始形象化,人們把自己希冀祈禱和追求美與善的心愿銘刻在石頭上,有佛尊,有動物保護神,有永遠念不完的六字真言。在這些瑪尼堆上常播一些木桿或樹枝,上系經蟠、牛尾等,過往朝佛或轉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瑪尼堆矗立。每日,人們手撥念珠,口頌真言繞瑪尼堆轉行,每轉一圈向石堆上添一塊石頭,天長日久,瑪尼堆愈築愈高。外出旅途行至山頂,人們也忘記不了轉瑪尼,或者高呼“嗦嗦”,以告捷神靈,祈禱平安。
在民間“門塘”也是專供瑪尼的聖地,“門塘”是供人們轉經的場所,多為方形或長方形的小建築物,內裝泥佛、擦擦等聖物,有的安裝經桶。瑪尼石一般嵌在牆壁上,或放置其周圍。“門塘”多築在村頭或寺廟旁,有的完全用瑪尼石壘成牆或塔狀。
西藏的瑪尼石刻藝術
在佛教活動較為興盛的地方,常可以看到不少屈膝俯首,專心刻瑪尼石的人們。他們中有專為宏揚教法、長期以刻瑪尼為生、技藝精湛的游僧。有的是一些技藝稚拙的民間藝人。後者多是懷有一種虔誠的夙願,或為家人及親屬祈福而刻。每刻一塊是向神佛的一次祈禱,在西藏,專以刻瑪尼石為生的藝人或游僧,大多是地位貧賤的人。刻瑪尼石雖是一種神聖的宗教活動,但對刻石人來講,不能不說是一種謀生的方式。轉經的人們常向石刻藝匠奉送一些錢物或別的什麼施物,然後選擇一塊自己所需的瑪尼石塊放置在瑪尼堆上,或神山聖湖邊、寺廟神殿旁等,也同樣會獲得神佛智慧。有的朝佛人還將寄以自己願望的石刻當作聖物供於家中,或帶到遙遠的佛域聖地。瑪尼石的廣泛流通使瑪尼石刻藝術隨之遍布西藏各個角落,同時由原來的宗教性開始融人裝飾與美化性。在寺廟,神殿,佛塔,或專為其建設的牆壁上嵌上瑪尼石片,在住房的門媚上掛放瑪尼石等,這些都具有崇拜與審美的雙重意義,有的地方還專修了瑪尼神殿,藏名稱“瑪尼拉康”,殿內四周全部鑲嵌瑪尼石刻。
隨著藏傳佛教文化的迅速發展,及其不同的地域資源,姊妹藝術及異地文化的影響等不同因素,西藏瑪尼石刻逐漸形成其內容多樣,種類繁多,風格獨特的藝術石刻門類。以佛、菩薩、護法神抵、供養、高僧、悔罪與祈禱、經咒與苦句等,這些充滿宗教意義的形象、符號,作為瑪尼石的表現內容隨處可見。西藏瑪尼石刻的製作風洛也以康、藏、衛不同區域日趨形成。基本分為線刻、減底陽刻、淺浮雕、浮雕以及綜合技法運用等不同種類。
線刻、減底陽刻,多發現於昌都、阿里等地。線刻,即為線描陽刻,減底陽刻,是線上刻神佛形象周圍稍凹面減底,使造像凸出,強調層次與空間感,突出主體形象。這類石刻大多採用石質堅硬的河卵石。昌都石刻多以鳥、獸首人身,護法神抵等形象為主,歷史較為悠久,規模浩大,工藝精深,畫面布局嚴謹,構圖變化因石而定,多出自專家之手。以察雅縣為例,象小山一樣的河卵石刻到處可遇,稱得上西藏瑪尼石刻的自然寶庫。
昌都及康區一帶是至今保留本教寺廟最多的區域,自然神及動物神是本教追崇的偶像,所以這一現象成為昌都石刻藝術的特徵之一。
位於西藏西部的阿里古格是古象雄文化的發源地。古格王宮遺址前土丘上擺放著數以百計的白色卵石,這些石頭本是嵌入祭祀牆壁內,因日久脫落下來。在這些石頭上都刻有佛、菩薩、供養、羅漢等形象,多為陽刻減底。因為這種石質堅硬,線條大都較淺,也不如昌都河卵石刻線條那么規整流暢。在此地同樣有大量色澤不同,石質較軟的河卵石,可很少雕有瑪尼,佛像,由此看來,這些白石是作為崇拜而刻制的。崇拜白石,是西藏早期一種文化現象,在民間,人們常將一些白色的小石頭集中一起,或放在瑪尼堆上,或壘在田頭路邊,以此祭祀神靈,事事平安。
在西藏瑪尼石刻中,最為常見的是造形多變,內容豐富的平板石刻。這種石刻多屬淺浮雕,或線刻與淺浮雕的綜合技法。所謂淺浮雕,只是線上刻的基礎上增加斜面成立體感,有的直接運用斜刻刀法,即造形概括,用刀簡練,這一風格多流傳於拉薩、日喀則、山南,甚至遍及西藏各地,至今興盛不衰。
桑耶寺是西藏第一座寺廟,寺內藏有大量浮雕神佛石刻,布局,造形非常規範,可謂精雕細鑿,形神兼備,為西藏石刻藝術之精作,它展示了西藏瑪尼石刻藝術發展到一個高的境界。由於這種石刻技術性強,在民間很少流傳。
技術及刀法在西藏瑪尼石刻中一般不多強調,這與民間藝匠大量參與有關,他們所能發揮的受一定局限性,河卵石線刻以及那些造形規範的石刻多是在特殊的自然條件下和特殊的歷史背景與宗教環境下所產生的。相比之下,民間藝匠靈活多變的手法更富有情感,具有石刻藝術表現力。造形自然,線條隨意,不拘於規範,有的甚至完全照自己的意願去刻。他們的目的只是為祈求神佛的虔誠願望。刻一塊瑪尼猶如朝一次佛,念一遍經,刻的佛神形象越多,越多得神佛恩澤。刻多了熟能生巧,自我風格也就形成了。他們在雕鑿前一般不作稿,多靠經驗和感覺。在刻的過程中主要求其心意,再顧其形似,他們認為只要自己得心應手,其它無所顧及,這也是民間藝術的特性之一。在民間藝人的刀下也有他們把握的規範,那就是所造神佛外形特徵和標誌。如佛、神手中的道具,帽冠形狀,站立還是盤坐的姿勢要明確,只要抓住這幾個要則,其它是否比例適當,造形準確等技術方面就不關緊要了,藝匠們可以自由發揮。所以同樣的佛尊神像,在不同藝人的刀下千姿百態,甚至同一個藝人所刻也是千變萬化。正因為有以上因素的存在,在民間藝匠的刀下自我意識也就多少表露出來。
刻瑪尼石雖是一種信仰與崇拜的目的,同樣也是一種熱愛生活的方式。瑪尼石中的裝飾性,趣味性,神的人性化等,這些有意識或無意識的產生了一種美的效果。喜樂佛是密宗修法的一種高境界的象徵,但人們又很容易將他與男女之間的樂事相關聯。在一些石刻中,男女之神分明就是男人和女人。面目猙獰的威布念剛本應是威猛恐懼的形象,可在一些民間藝人的刻刀下變得栩栩如生,生動有趣。佛陀神抵是人們心目中智慧、善良的偶像,民間藝匠著重強調其面部的誇張,這就出現了比例失調的現象。當然不能排除由於造形技術的限制而產生的變形,稚拙與粗獷的特殊自然效果。
在拉薩等地一些瑪尼石刻中常可以看到在經咒旁刻有魚、青蛙、蛇、狗等小動物形象,其涵意多種。佛教徒認為,人在神佛面前都是有罪的,因為人的活動必然傷害其它生靈,包括有意和無意。所以人們轉經,念經,刻經也就是為求得神佛寬恕,將來好升天轉世。藏傳佛教反對殺生,但無意中的傷害也是難免的,人們這就將它們的形象刻在六字真言經咒旁,以示贖罪,並祈禱幼小的靈魂升空轉世。牛羊頭角安放在瑪尼堆上具有同樣的意義。另外,也不能排除早期動物崇拜思想的影響。
西藏瑪尼石刻後來由於長期流傳於民間,所以很難發現涉及外來文化影響的痕跡。可謂西藏的本土文化。但就較早時期也受到外來文化較大的影響。如印度佛教文化及印度教女神崇拜思想的影響,這類作品現存極少。康區、包括昌都、四川甘孜一帶的瑪尼石線刻,明鮮受漢文化的影響很大,而且曾興盛一時。這一風格後在民間也較多吸收,一般先工筆作稿,然後精心雕鑿。
西藏瑪尼石的形成與發展,與西藏繪畫藝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線描轉化為線刻是向主體的進化,單純的平面線刻還不能達到象色彩對比那樣使主體形象突出。民間石刻藝人便運用減底的辦法將形象與周圍區分成凹凸兩個空間面,較堅硬的石頭採用陰陽對比的辦法突出主體形象,有的直接運用染色的辦法,使主體的造形與色彩的象徵語言相融合,以達到最滿意的效果。
西藏瑪尼石刻作為一種民間藝術表現方式,與其它藝術相互吸收共存與發展,在藏民族文化中起著重要的影響作用,雖不象西藏繪畫、銅雕等宗教宮庭藝術那么精美、輝煌,但它顯示了宮庭藝術所沒有的粗獷、自然、純真與樸實美,這正是藏民族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