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作者:楊伯峻 譯註
出版社:中華書局
出版時間:2004-5-1
字數:221000
版次:1
頁數:316
印刷時間:2004/05/01
紙張:膠版紙
ISBN:9787101003345
包裝:平裝
主要內容
在中華名族歷史文化的長卷上,記錄著一位飲譽世界的集大成者的名字,“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他,就是被李苦禪大師贊為“至聖無域澤天下,盛德有范垂人間”的先哲——孔子。
《論語譯註》彙編了研究孔子的重要文獻《論語》二十篇,並作了較為具體的分析和解注。透過文字,我們仿佛和智者正面晤對,聆聽他“性相近,習相遠”的人性思想、“有教無類”的教育主張、“任人唯賢”的人才觀念、“各因其才”、“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的教學方法……而在我腦海中最難以忘卻的是他“為政以德”的教育思想,耳畔時時想徹的是“道之以德,齊之以禮”,“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等表露其“治理國政要把道德教育放在第一位”的這一教育思想的經典論述。
目錄
導 言
例 言
學而篇第一
為政篇第二
八佾篇第三
里仁篇第四
公治長篇第五
雍也篇第六
述而篇第七
泰伯篇第八
子罕篇第九
鄉黨篇第十
先進篇第十一
顏淵篇第十二
子路篇第十三
憲問篇第十四
衛靈公篇第十五
季氏篇第十六
陽貨篇第十七
微子篇第十八
子張篇第十九
堯日篇第二十
論語詞典
本書導言
(一)“論語”命名的意義和來由
《論語》是這樣一部書,它記載著孔子的言語行事,也記載著孔子的若干學生的言語行事。班固的《漢書?藝文志》說:
“《論語》者,孔子應答弟子、時人及弟子相與言而接聞於夫子之語也。當時弟子各有所記,夫子既卒,門人相與輯而論纂,故謂之《論語》。”
《文選·辯命論》注引《傅子》也說:
“昔仲尼既歿,仲弓之徒追論夫子之言,謂之《論語》。”
從這兩段話裹,我們得到兩點概念:(1)“論語”的“論”是“論纂”的意思,“論語”的“語”是“語言”的意思,“論語”就是把“接聞於夫子之語”“論纂”起來的意思。(2)“論語”的名字是當時就有的,不是後來別人給它的。
關於“論語”命名的意義,後來還有些不同的說法,譬如劉熙在《釋名?釋典藝》中說:“《論語》,記孔子與弟子所語之言也。論,倫也,有倫理也。語,敘也,敘己所欲說也。”那么,“論語”的意義便是“有條理地敘述自己的話”。說到這裡,誰都不免會問一句:難道除孔子和他的弟子以外,別人的說話都不是“有條理的敘述”嗎?如果不是這樣,那“論語”這樣命名有什麼意義呢?可見劉熙這一解釋是很牽強的。(《釋名》的訓詁名物,以音訓為主,其中不少牽強傅會的地方。)還有把“論”解釋為“討論”的,說“論語”是“討論文義”的書,何異孫的《十一經問對》便如是主張,更是後出的主觀的看法了。
關於《論語》命名的來由,也有不同的說法。王充在《論衡?正說篇》便說:“初,孔子孫孔安國以教魯人扶卿,官至荊州刺史,始曰《論語》。”似乎是《論語》之名要到漢武帝時才由孔安國、扶卿給它的。這一說法不但和劉歆、班固的說法不同,而且也未必與事實相合,《禮記?坊記》中有這樣一段話:
“子云:君子弛其親之過而敬其美。《論語》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坊記的著作年代我們目前雖然還不能確定,但不會在漢武帝以後,是可以斷言的①。因之,《論衡》的這一說法也未必可靠。
由此可以得出結論:“論語”這一書名是當日的編纂者給它命名的,意義是語言的論纂。
[注釋]①吳騫《經說》因《坊記》有“論語”之稱,便認它是漢人所記,固屬武斷;而沈約卻說《坊記》是子思所作,也欠缺有力論證。
(二)“論語”的作者和編著年代
《論語》又是若干斷片的篇章集合體。這些篇章的排列不一定有什麼道理;就是前後兩章間,也不一定有什麼關連。而且這些斷片的篇章絕不是一個人的手筆。《論語》一書,篇幅不多,卻出現了不少次的重複的章節。其中有字句完全相同的,如“巧言令色鮮矣仁”一章,先見於學而篇第一,又重出於陽貨篇第十七:“博學於文”一章先見於雍也篇第六,又重出於顏淵篇第十二。又有基本上是重複只是詳略不同的,如“君子不重,”學而篇第一多出十一個字,子罕篇第九隻載“主忠信”以下的十四個字;“父在觀其志”章,學而篇第一多出十字,里仁篇第四隻載“三年”以下的十二字。還有一個意思,卻有各種記載的,如里仁篇第四說:“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憲問篇第十四又說:“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衛靈公篇第十五又說:“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如果加上學而篇第一的“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便是重複四次。這種現象只能作一個合理的推論:孔子的言論,當時弟子各有記載,後來才匯集成書。所以《論語》一書絕不能看成某一個人的著作。
那么,《論語》的作者是一些什麼人呢?其中當然有孔子的學生。今天可以窺測得到的有兩章。一章在子罕篇第九:
“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牢”是人名,相傳他姓琴,字子開,又字子張(這一說法最初見於王肅的偽《孔子家語》,因此王引之的《經義述聞》和劉寶楠的《論語正義》都對它懷疑,認為琴牢和琴張是不同的兩個人)。不論這一傳說是否可靠,但這裡不稱姓氏只稱名,這種記述方式和《論語》的一般體例是不相吻合的。因此,便可以作這樣的推論,這一章是琴牢的本人的記載,編輯《論語》的人,“直取其所記而載之耳”(日本學者安井息軒《論語集說》中語)。另一章就是憲問篇第十四的第一章: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谷;邦無道,谷,恥也。”
“憲”是原憲,字子思,也就是雍也篇第六的“原思為之宰”的原思。這裡也去姓稱名,不稱字,顯然和《論語》的一般體例不合,因此也可以推論,這是原憲自己的筆墨。
《論語》的篇章不但出自孔子不同學生之手,而且還出自他不同的再傳弟子之手。這裡面不少是曾參的學生的記載。像泰伯篇第八的第一章:
“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雲,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不能不說是曾參的門弟子的記載。又如子張篇第十九: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這一段又像子張或者子夏的學生的記載。又如先進篇第十一的第五章和第十三章: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
孔子稱學生從來直呼其名,獨獨這裡對閔損稱字,不能不啟人疑竇。有人說,這是“孔子述時人之言”,從上下文意來看,這一解釋不可憑信,崔述在《論語余說》中加以駁斥是正確的。我認為這一章可能就是閔損的學生所追記的,因而有這一不經意的失實。至於閔子侍側一章,不但閔子騫稱“子”,而且列在子路、冉有、子貢三人之前,都是難以理解的。以年齡而論,子路最長;以仕宦而論,閔子更趕不上這三人。他憑什麼能在這一段記載上居於首位而且得著“子”的尊稱呢?合理的推論是,這也是閔子騫的學生把平日聞於老師之言追記下來而成的。
《論語》一書有孔子弟子的筆墨,也有孔子再傳弟子的筆墨,那么,著作年代便有先有後了。這一點,從詞義的運用上也適當地反映了出來。譬如“夫子”一詞,在較早的年代一般指第三者,相當於“他老人家”,直到戰國,才普遍用為第二人稱的表敬代詞,相當於“你老人家”。《論語》的一般用法都是相當於“他老人家”的,孔子學生當面稱孔子為“子”,背面才稱“夫子”,別人對孔子也是背面才稱“夫子”,孔子稱別人也是背面才稱“夫子”。只是在陽貨篇第十七中有兩處例外,言偃對孔子說,“昔者偃也聞諸夫子”;子路對孔子也說,“昔者由也聞諸夫子”,都是當面稱“夫子”,“夫子”用如“你老人家”,開戰國時運用“夫子”一詞的詞義之端。崔述在《洙泗考信録》據此來斷定《論語》的少數篇章的“駁雜”,固然未免武斷;但《論語》的著筆有先有後,其間相距或者不止於三、五十年,似乎可以由此窺測得到。
《論語》一書,既然成於很多人之手,而且這些作者的年代相去或者不止於三、五十年,那么,這最後編定者是誰呢?自唐人柳宗元以來,很多學者都疑心是由曾參的學生所編定的,我看很有道理。第一,《論語》不但對曾參無一處不稱“子”,而且記載他的言行和孔子其他弟子比較起來為最多。除開和孔子問答之詞以外,單獨記載曾參言行的,還有學而篇兩章,泰伯篇五章,顏淵篇一章,憲問篇和孔子的話合併的一章,子張篇四章,總共十三章。第二,在孔子弟子中,不但曾參最年輕,而且有一章還記載著曾參將死之前對孟敬子的一段話。孟敬子是魯大夫孟武伯的兒子仲孫捷的諡號①。假定曾參死在魯元公元年(周考王五年,紀元前四三六年。這是依《闕里文獻考》“曾子年七十而卒”一語而推定的),則孟敬子之死更在其後,那么,這一事的記述者一定是在孟敬子死後才著筆的。孟敬子的年歲我們已難考定,但《檀弓》記載著當魯悼公死時,孟敬子對答季昭子的一番話,可見當曾子年近七十之時,孟敬子已是魯國執政大臣之一了。則這一段記載之為曾子弟子所記,毫無可疑。《論語》所敘的人物和事跡,再沒有比這更晚的,那么,《論語》的編定者或者就是這班曾參的學生。因此,我們說《論語》的著筆當開始於春秋末期,而編輯成書則在戰國初期,大概是接近於歷史事實的②。
[注釋]①諡法在什麼時候才興起的,古今說法不同。歷代學者相信《逸周書?諡法解》的說法,說起於周初。自王國維發表了〈遹敦跋〉(《觀堂集林》卷十八)以後,這一說法才告動搖。王氏的結論說:“周初諸王若文、武、成、康、昭、穆,皆號而非謚也。”又說:“則諡法之作其在宗周共、懿諸王以後乎?”這一說法較可信賴。郭沫若先生則說“當在春秋中葉以後”(《金文叢考?諡法之起源》,又《兩周金文辭大系?初序》),這結論則尚待研究。至於疑心“諡法之興當在戰國時代”(〈諡法之起源〉),甚至說“起於戰國中葉以後”(《文學遺產》一一七期〈讀了關於《周頌?噫嘻篇》的解釋)〉,那未免更使人懷疑了。郭先生的後一種結論,不但在其文中缺乏堅強的論證,而且太與古代的文獻材料相矛盾。即從《論語》看(如“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從《左傳》看(如文公元年、宣公十一年、襄公十三年死後議謚的記載),這些史料,都不能以“托古作偽”四字輕輕了之。因而我對舊說仍作適當保留。唐人陸淳說:“《史記》、《世本》,厲王以前,諸人有謚者少,其後乃皆有謚。”似亦可屬余說之佐證。
②日本學者山下寅次有《論語編纂年代考》(附於其所著《史記編述年代考》內)。謂《論語》編纂年代為紀元前479年(孔子卒年)至400年(子思卒年)之間。雖然其論證與我不同。但結論卻基本一致。
(三)“論語”的版本和真偽
《論語》傳到漢朝,有三種不同的本子:(1)《魯論語》二十篇;(2)《齊論語》二十二篇,其中二十篇的章句很多和《魯論語》相同,但是多出問王和知道兩篇;(3)《古文論語》二十一篇,也沒有問王和知道兩篇,但是把堯曰篇的“子張問”另分為一篇,於是有了兩個子張篇。篇次也和《齊論》、《魯論》不一樣,文字不同的計四百多字。《魯論》和《齊論》最初各有師傳,到西漢末年,安昌侯張禹先學習了《魯論》,後來又講習《齊論》,於是把兩個本子融合為一,但是篇目以《魯論》為根據,“採獲所安”,號為張侯論。張禹是漢成帝的師傅,其時極為尊貴,所以他的這一個本子便為當時一般儒生所尊奉,後漢靈帝時所刻的《熹平石經》就是用的張侯論。《古文論語》是在漢景帝時由魯恭王劉余在孔子舊宅壁中發現的,當時並沒有傳授。何晏《論語集解》序說:“《古論》,唯博士孔安國為之訓解,而世不傳。”《論語集解》並經常引用了孔安國的注。但孔安國是否曾為《論語》作訓解,集解中的孔安國說是否偽作,陳鱣的《論語古訓》自序已有懷疑,沈濤的《論語孔注辨偽》認為就是何晏自己的偽造品,丁晏的《論語孔注證偽》則認為出於王肅之手。這一官司我們且不去管它。直到東漢末年,大學者鄭玄以張侯論為依據,參照《齊論》、《古論》,作了《論語注》。在殘存的鄭玄《論語注》中我們還可以略略窺見魯、齊、古三種《論語》本子的異同。然而,我們今天所用的《論語》本子,基本上就是張侯論。於是懷疑《論語》的人便在這裡抓住它作話柄。張禹這個人實際上夠不上說是一位“經師”,只是一個無恥的政客,附會王氏,保全富貴,當時便被斥為“佞臣”,所以崔述在《論語源流附考》中竟說:“公山、佛肸兩章安知非其有意采之以入《魯論》為己解嘲地(也)乎?”但是,崔述的話縱然不為無理,而《論語》的篇章仍然不能說有後人所杜撰的東西在內,頂多只是說摻雜著孔門弟子以及再傳弟子之中的不同傳說而已。如果我們要研究孔子,仍然只能以《論語》為最可信賴的材料。無論如何,《論語》的成書要在《左傳》之前,我很同意劉寶楠在《論語正義》(公山章)的主張,我們應該相信《論語》來補充《左傳》,不應該根據《左傳》來懷疑《論語》。至於崔述用後代的封建道德作為標準,以此來範圍孔子,來測量《論語》的真偽、純駁,更是不公平和不客觀的。
(四)略談古今“論語”注釋書籍
《論語》自漢代以來,便有不少人註解它,《論語》和孝經是漢朝初學者必讀書,一定要先讀這兩部書,才進而學習“五經”,“五經”就是今天的《詩經》、《尚書》(除去偽古文)、《易經》、《儀禮》和春秋。看來,《論語》是漢人啟蒙書的一種。漢朝人所注釋的《論語》,基本上全部亡佚,今日所殘存的,以鄭玄(127—200,《後漢書》有傳)注為較多,因為敦煌和日本發現了一些唐寫本殘卷,估計十存六七;其他各家,在何晏(190—249)《論語集解》以後,就多半只存於《論語集解》中。現在十三經註疏《論語註疏》就用何晏《集解》,宋人邢昺(932—1010,《宋史》有傳)的疏。至於何晏、邢昺前後還有不少專注《論語》的書,可以參看清人朱彝尊(1629—1709,清史稿有傳)《經義考》,紀昀(1724—1805)等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以及唐陸德明(550左右—630左右。新、舊《唐書》對他的生卒年並沒有明確記載,此由《冊府元龜》卷九十七推而估計之)《經典釋文?序録》和吳檢齋(承仕)師的疏證。
我曾經說過,關於《論語》的書,真是汗牛充棟,舉不勝舉。讀者如果認為看了《論語譯註》還有進一步研究的必要,可以再看下列幾種書:
(1)《論語註疏》——即何晏《集解》、邢昺疏,在十三經註疏中,除武英殿本外,其他各本多沿襲阮元南昌刻本,因它有校勘記,可以參考。其本文文字出現於校勘記的,便在那文字句右側用小圈作標幟,便於查考。
(2)《論語集注》——宋朱熹(1130—1200)從《禮記》中抽出《大學》和《中庸》,合《論語》、《孟子》為四書,自己用很大功力做集注。固然有很多封建道德迂腐之論,朱熹本人也是個客觀唯心主義者。但一則自明朝以至清末,科舉考試,題目都從《四書》中出;所做文章的義理,也不能違背朱熹的見解,這叫做“代聖人立言”,影響很大。二則朱熹對於《論語》,不但講“義理”,也注意訓詁。所以這書無妨參看。
(3)劉寶楠(1791—1855)《論語正義》——清代儒生大多不滿意於唐、宋人的註疏,所以陳奐(1786—1863)作毛詩傳疏,焦循(1763一1820)作《孟子正義》。劉寶楠便依焦循作《孟子正義》之法,作《論語正義》,因病而停筆,由他的兒子劉恭冕(1821—1880)繼續寫定。所以這書實是劉寶楠父子二人所共著。徵引廣博,折中大體恰當。只因學問日益進展,當日的好書,今天便可以指出不少缺點,但參考價值仍然不小。
(4)程樹德《論語集釋》。此書在例言中已有論述,不再重複。
(5)楊樹達(1885—1956)《論語疏證》。這書把三國以前所有徵引《論語》或者和《論語》的有關資料都依《論語》原文疏列,有時出己意,加案語。值得參考。
本書例言
一、在本書中,著者的企圖是:幫助一般讀者比較容易而正確地讀懂《論語》,並給有志深入研究的人提供若干線索。同時,有許多讀者想藉自學的方式提高閱讀古書的能力,本書也能起一些階梯作用。
二、《論語》章節的分合,歷代版本和各家註解本互相間稍有出入,著者在斟酌取捨之後,依照舊有體例,在各篇篇名之下,簡略地記述各重要註解本的異同。
三、《論語》的本文,古今學者作了極為詳盡的校勘,但本書所擇取的只是必須對通行本的文字加以訂正的那一部分。而在這一部分中,其有刊本足為依據的,便直接用那一刊本的文字;不然,仍用通行本的文字印出,只是在應加訂正的原文之下用較小字型注出來。
四、譯文在儘可能不走失原意並保持原來風格下力求流暢明白。但古人言辭簡略,有時不得不加些詞句。這些在原文涵義之外的詞句,外用方括弧[]作標誌。
五、在注釋中,著者所注意的是字音詞義、語法規律、修辭方式、歷史知識、地理沿革、名物制度和風俗習慣的考證等等,依出現先後以阿拉伯數字為標記。
六、本書雖然不糾纏於考證,但一切結論都是從細緻深入的考證中提煉出來的。其中絕大多數為古今學者的研究成果,也間有著者個人千慮之一得。結論固很簡單,得來卻不容易。為便於讀者查究,有時註明出處,有時略舉參考書籍,有時也稍加論證。
七、字音詞義的注釋只限於生僻字、破讀和易生歧義的地方,而且一般只在第一次出現時加注。注音一般用漢語拼音,有時兼用直音法,而以北京語音為標準。直音法力求避免古今音和土語方言的歧異。但以各地方言的紛歧龐雜,恐難完全避免,所以希望讀者依照漢語拼音所拼成的音去讀。
八、注釋以及詞典中所用的語法術語以及其所根據的理論,可參考我的另一本著作《文言語法》(北京出版社出版)。
九、《論語》中某地在今日何處,有時發生不同說法,著者只選擇其較為可信的,其他說法不再徵引。今日的地名暫依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區劃簡冊,這本書是依據1975年底由公安部編成的。
十、朱熹的《論語集注》,雖然他自己也說,“至於訓詁皆仔細者”(《朱子語類大全》卷十一),但是,他究竟是個唯心主義者,也有意地利用《論語》的注釋來闡述自己的哲學思想,因之不少主觀片面的說法;同時,他那時的考據之學、訓詁之學的水平遠不及後代,所以必須糾正的地方很多。而他這本書給後代的影響特別大,至今還有許多人“積非成是”,深信不疑。因之,在某些關節處,著者對其錯誤說法,不能不稍加駁正。
十一、《論語》的詞句,幾乎每一章節都有兩三種以至十多種不同的講解。一方面,是由於古今人物引用《論語》者“斷章取義”的結果。我們不必去反對“斷章取義”的做法(這實在是難以避免的),但是不要認為其斷章之義就是《論語》的本義。另一方面,更有許多是由於解釋《論語》者“立意求高”的結果。金人王若虛在其所著《滹南遺老集》卷五中說: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或訓‘焉’為‘何’,而屬之下句。‘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或讀‘不’為‘否’而屬之上句(著者案:當雲另成一讀)。意聖人至謙,必不肯言人之莫己若;聖人至仁,必不賤畜而無所恤也。義理之是非姑置勿論,且道世之為文者有如此語法乎?故凡解經,其論雖高,而於文勢語法不順者亦未可遽從,況未高乎?”
我非常同意這種意見。因之,著者的方針是不炫博,不矜奇,像這樣的講解,一概不加論列。但也不自是,不遺美。有些講解雖然和“譯文”有所不同,卻仍然值得考慮,或者可以兩存,便也在注釋中加以徵引。也有時對某些流行的似是而非的講解加以論辨。
十二、本書引用諸家,除仲父及師友稱字並稱“先生”外,余皆稱名。
十三、本書初稿曾經我叔父遇夫(樹達)先生逐字審讀,直接加以批改,改正了不少錯誤。其後又承王了一(力)教授審閱,第二次稿又承馮芝生(友蘭)教授審閱,兩位先生都給提了寶貴意見。最後又承古籍出版社童第德先生提了許多意見。著者因此作了適當的增改。對馮、王、童三位先生,著者在此表示感謝;但很傷心的是遇夫先生已經不及看到本書的出版了。
十四、著者在撰述“譯註”之先,曾經對《論語》的每一字、每一詞作過研究,編著有“《論語》詞典”一稿。其意在儘可能地弄清《論語》本文每字每詞的涵義,譯註才有把握。“得魚忘筌”,譯註完稿,“詞典”便被棄置。最近呂叔湘先生向我建議,可以仿效蘇聯《普希金詞典》的體例,標註每詞每義的出現次數,另行出版。我接受了這一建議,把“詞典”未定稿加以整理。但以為另行出版,不如附於“譯註”之後,以收相輔相成的效用。詳於“注釋”者,“詞典”僅略言之;“注釋”未備者,“詞典”便補充之,對讀者或者有些好處。在這裡,自不能不對呂先生的這一可寶貴的提議表示感謝。
十五、古今中外關於《論語》的著作真是“汗牛充棟”。僅日本學者林泰輔博士在《論語年譜》中所著録的便達三千種之多,此外還有他所不曾著録和不及著録的,又還有散見於別的書籍的大量零星考證材料。程樹德的《論語集釋》,徵引書籍六百八十種,可說是繁富的了,然而還未免有疏略和可以商量的地方。著者以前人已有的成果為基礎,著手雖然比較容易,但仍限於學力和見解,一定還有不妥以至錯誤之處,誠懇地希望讀者指正。
學而篇第一
1.1子⑴曰:“學而時⑵習⑶之,不亦說⑷乎?有朋⑸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⑹,而不慍⑺,不亦君子⑻乎?”
【譯文】孔子說:“學了,然後按一定的時間去實習它,不也高興嗎?有志同道合的人從遠處來,不也快樂嗎?人家不了解我,我卻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嗎?”
【注釋】⑴子——《論語》“子曰”的“子”都是指孔子而言。⑵時——“時”字在周秦時候若作副詞用,等於《孟子?梁惠王上》“斧斤以時入山林”的“以時”,“在一定的時候”或者“在適當的時候”的意思。王肅的《論語注》正是這樣解釋的。朱熹的《論語集注》把它解為“時常”,是用後代的詞義解釋古書。⑶習——一般人把習解為“溫習”,但在古書中,它還有“實習”、“演習”的意義,如《禮記?射義》的“習禮樂”、“習射”。《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這一“習”字,更是演習的意思。孔子所講的功課,一般都和當時的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密切結合。像禮(包括各種儀節)、樂(音樂)、射(射箭)、御(駕車)這些,尤其非演習、實習不可。所以這“習”字以講為實習為好。⑷說——音讀和意義跟“悅”字相同,高興、愉快的意思。⑸有朋——古本有作“友朋”的。舊注說:“同門曰朋。”宋翔鳳《樸學齋札記》說,這裡的“朋”字卽指“弟子”,就是《史記?孔子世家》的“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弟子彌眾,至自遠方”譯文用“志同道合之人”卽本此義。⑹人不知——這一句,“知”下沒有賓語,人家不知道什麼呢?當時因為有說話的實際環境,不需要說出便可以了解,所以未給說出。這卻給後人留下一個謎。有人說,這一句是接上一句說的,從遠方來的朋友向我求教,我告訴他,他還不懂,我卻不怨恨。這樣,“人不知”是“人家不知道我所講述的”了。這種說法我嫌牽強,所以仍照一般的解釋。這一句和憲問篇的“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的精神相同。⑺慍——yùn,怨恨。⑻君子——《論語》的“君子”,有時指“有德者”,有時指“有位者”,這裡是指“有德者”。
1.2有子⑴曰:“其為人也孝弟⑵,而好犯⑶上者,鮮⑷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⑸。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⑹與⑺!”
【譯文】有子說:“他的為人,孝順爹娘,敬愛兄長,卻喜歡觸犯上級,這種人是很少的;不喜歡觸犯上級,卻喜歡造反,這種人從來沒有過。君子專心致力於基礎工作,基礎樹立了,‘道’就會產生。孝順爹娘,敬愛兄長,這就是‘仁’的基礎吧!”
【注釋】⑴有子——孔子學生,姓有,名若,比孔子小十三歲,一說小三十三歲,以小三十三歲之說較可信。《論語》記載孔子的學生一般稱字,獨曾參和有若稱“子”(另外,冉有和閔子騫偶一稱子,又當別論),因此很多人疑心《論語》就是由他們兩人的學生所纂述的。但是有若稱子,可能是由於他在孔子死後曾一度為孔門弟子所尊重的緣故(這一史實可參閱《禮記?檀弓上》、《孟子?滕文公上》和《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至於《左傳》哀公八年說有若是一個“國士”,還未必是足以使他被尊稱為“子”的原因。⑵孝弟——孝,奴隸社會時期所認為的子女對待父母的正確態度;弟,音讀和意義跟“悌”相同,音替,tì,弟弟對待兄長的正確態度。封建時代也把“孝弟”作為維持它那時候的社會制度、社會秩序的一種基本道德力量。⑶犯——牴觸,違反,冒犯。⑷鮮——音顯,xiǎn,少。《論語》的“鮮”都是如此用法。⑸未之有也——“未有之也”的倒裝形式。古代句法有一條這樣的規律:否定句,賓語若是指代詞,這指代詞的賓語一般放在動詞前。⑹孝弟為仁之本——“仁”是孔子的一種最高道德的名稱。也有人說(宋人陳善的《捫虱新語》開始如此說,後人贊同者很多),這“仁”字就是“人”字,古書“仁”“人”兩字本有很多寫混了的。這裡是說“孝悌是做人的根本”。這一說雖然也講得通,但不能和“本立而道生”一句相呼應,未必符合有子的原意。《管子?戒篇》說,“孝弟者,仁之祖也”,也是這意。⑺與——音讀和意義跟“歟”字一樣,《論語》的“歟”字都寫作“與”。
1.3子曰:“巧言令色⑴,鮮矣仁!”
【譯文】孔子說:“花言巧語,偽善的面貌,這種人,‘仁德’是不會多的。”
【注釋】⑴巧言令色——朱注云:“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說人。”所以譯文以“花言巧語”譯巧言,“偽善的面貌”譯令色。
1.4曾子⑴曰:“吾日三省⑵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⑶乎?傳⑷不習⑸乎?”
【譯文】曾子說:“我每天多次自己反省:替別人辦事是否盡心竭力了呢?同朋友往來是否誠實呢?老師傳授我的學業是否複習了呢?”
【注釋】⑴曾子——孔子學生,名參(音森,sēn),字子輿,南武城(故城在今天的山東棗莊市附近)人,比孔子小四十六歲(公元前505—435)。⑵三省——“三”字有讀去聲的,其實不破讀也可以。“省”音醒,xǐng,自我檢查,反省,內省。“三省”的“三”表示多次的意思。古代在有動作性的動詞上加數字,這數字一般表示動作頻率。而“三”“九”等字,又一般表示次數的多,不要著實地去看待。說詳汪中《述學?釋三九》。這裡所反省的是三件事,和“三省”的“三”只是巧合。如果這“三”字是指以下三件事而言,依《論語》的句法便應該這樣說:“吾日省者三。”和憲問篇的“君子道者三”一樣。⑶信——誠也。⑷傳——平聲,chuán,動詞作名詞用,老師的傳授。⑸習——這“習”字和“學而時習之”的“習”一樣,包括溫習、實習、演習而言,這裡概括地譯為“複習”。
1.5子曰:“道⑴千乘之國⑵,敬事⑶而信,節用而愛人⑷,使民以時⑸。”
【譯文】孔子說:“治理具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就要嚴肅認真地對待工作,信實無欺,節約費用,愛護官吏,役使老百姓要在農閒時間。”
【注釋】⑴道——動詞,治理的意思。⑵千乘之國——乘音剩,shèng,古代用四匹馬拉著的兵車。春秋時代,打仗用車子,所以國家的強弱都用車輛的數目來計算。春秋初期,大國都沒有千輛兵車。像《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所記載的城濮之戰,晉文公還只七百乘。但是在那時代,戰爭頻繁,無論侵略者和被侵略者都必須擴充軍備。侵略者更因為兼併的結果,兵車的發展速度更快;譬如晉國到平丘之會,據叔向的話,已有四千乘了(見《左傳》昭公十三年)。千乘之國,在孔子之時已經不是大國,因此子路也說“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11.26)的話了。⑶敬事——“敬”字一般用於表示工作態度,因之常和“事”字連用,如衛靈公篇的“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⑷愛人——古代“人”字有廣狹兩義。廣義的“人”指一切人羣,狹義的人只指士大夫以上各階層的人。這裡和“民”(使“民”以時)對言,用的是狹義。⑸使民以時——古代以農業為主,“使民以時”卽是《孟子?梁惠王上》的“不違農時”,因此用意譯。
1.6子曰:“弟子⑴入⑵則孝,出⑵則悌,謹⑶而信,泛愛眾,而親仁⑷。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譯文】孔子說:“後生小子,在父母跟前,就孝順父母;離開自己房子,便敬愛兄長;寡言少語,說則誠實可信,博愛大眾,親近有仁德的人。這樣躬行實踐之後,有剩餘力量,就再去學習文獻。”
【注釋】⑴弟子——一般有兩種意義:(甲)年紀幼小的人,(乙)學生。這裡用的是第一種意義。⑵入、出——《禮記?內則》:“由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宮”,則知這裡的“弟子”是指“命士”以上的人物而言。“入”是“入父宮”,“出”是“出己宮”。⑶謹——寡言叫做謹。詳見楊遇夫先生的《積微居國小金石論叢》卷一。⑷仁——“仁”卽“仁人”,和雍也篇第六的“井有仁焉”的“仁”一樣。古代的辭彙經常運用這樣一種規律:用某一具體人和事物的性質、特徵甚至原料來代表那一具體的人和事物。
1.7子夏⑴曰:“賢賢易色⑵;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⑶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譯文】子夏說:“對妻子,重品德,不重容貌;侍奉爹娘,能盡心竭力;服事君上,能豁出生命;同朋友交往,說話誠實守信。這種人,雖說沒學習過,我一定說他已經學習過了。”
【注釋】⑴子夏——孔子學生,姓卜,名商,字子夏,比孔子小四十四歲。(公元前507—?)⑵賢賢易色——這句話,一般的解釋是:“用尊貴優秀品德的心來交換(或者改變)愛好美色的心。”照這種解釋,這句話的意義就比較空泛。陳祖范的《經咫》、宋翔鳳的《樸學齋札記》等書卻說,以下三句,事父母、事君、交朋友,各指一定的人事關係;那么,“賢賢易色”也應該是指某一種人事關係而言,不能是一般的泛指。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把夫妻間關係看得極重,認為是“人倫之始”和“王化之基”,這裡開始便談到它,是不足為奇的。我認為這話很有道理。“易”有交換、改變的意義,也有輕視(如言“輕易”)、簡慢的意義。因之我便用《漢書》卷七十五《李尋傳》顏師古注的說法,把“易色”解為“不重容貌”。⑵致——有“委棄”、“獻納”等意義,所以用“豁出生命”來譯它。
1.8子曰:“君子⑴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⑵。無友不如己者⑶。過,則勿憚改。”
【譯文】孔子說:“君子,如果不莊重,就沒有威嚴;卽使讀書,所學的也不會鞏固。要以忠和信兩種道德為主。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有了過錯,就不要怕改正。”
【注釋】⑴君子——這一詞一直貫串到末尾,因此譯文將這兩字作一停頓。⑵主忠信——顏淵篇(12.10)也說,“主忠信,徙義,崇德也”,可見“忠信”是道德。⑶無友不如己者——古今人對這一句發生不少懷疑,因而有一些不同的解釋。譯文只就字面譯出。
1.9曾子曰:“慎終⑴,追遠⑵,民德歸厚矣。”
【譯文】曾子說:“謹慎地對待父母的死亡,追念遠代祖先,自然會導致老百姓歸於忠厚老實了。”
【注釋】⑴慎終——鄭玄的註:“老死曰終。”可見這“終”字是指父母的死亡。慎終的內容,劉寶楠《論語正義》引《檀弓》曾子的話是指附身(裝殮)、附棺(埋葬)的事必誠必信,不要有後悔。⑵追遠——具體地說是指“祭祀盡其敬”。兩者譯文都只就字面譯出。
1.10子禽⑴問於子貢⑵曰:“夫子⑶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⑷異乎人之求之與?”
【譯文】子禽向子貢問道:“他老人家一到哪個國家,必然聽得到那個國家的政事,求來的呢?還是別人自動告訴他的呢?”子貢道:“他老人家是靠溫和、善良、嚴肅、節儉、謙遜來取得的。他老人家獲得的方法,和別人獲得的方法,不相同吧?”
【注釋】⑴子禽——陳亢(kàng)字子禽。從子張篇所載的事看來,恐怕不是孔子的學生。《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也不載此人。但鄭玄注《論語》和《檀弓》都說他是孔子學生,不曉得有什麼根據。(臧庸的《拜經日記》說子禽就是仲尼弟子列傳的原亢禽,簡朝亮的《論語集注補疏》曾加以辯駁。)⑵子貢——孔子學生,姓端木,名賜,字子貢,衛人,比孔子小三十一歲。(公元前520—?)⑶夫子——這是古代的一種敬稱,凡是做過大夫的人,都可以取得這一敬稱。孔子曾為魯國的司寇,所以他的學生稱他為夫子,後來因此沿襲以稱呼老師。在一定的場合下,也用以特指孔子。⑷其諸——洪頤煊《讀書叢録》云:“公羊桓六年傳,‘其諸以病桓與?’閔元年傳,‘其諸吾仲孫與?’僖二十四年傳,‘其諸此之謂與?’宣五年傳,‘其諸為其雙雙而俱至者與?’十五年傳,‘其諸則宜於此焉變矣。’‘其諸’是齊魯間語。”案,總上諸例,皆用來表示不肯定的語氣。黃家岱《嬹藝軒雜著》說“其諸”意為“或者”,大致得之。
1.11子曰:“父在,觀其⑴志;父沒,觀其⑴行⑵;三年⑶無改於父之道⑷,可謂孝矣。”
【譯文】孔子說:“當他父親活著,[因為他無權獨立行動,]要觀察他的志向;他父親死了,要考察他的行為;若是他對他父親的合理部分,長期地不加改變,可以說做到孝了。”
【注釋】⑴其——指兒子,不是指父親。⑵行——去聲,xìng。⑶三年——古人這種數字,有時不要看得太機械。它經常只表示一種很長的期間。⑷道——有時候是一般意義的名詞,無論好壞、善惡都可以叫做道。但更多時候是積極意義的名詞,表示善的好的東西。這裡應該這樣看,所以譯為“合理部分”。
1.12有子曰:“禮之用,和⑴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⑵,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譯文】有子說:“禮的作用,以遇事都做得恰當為可貴。過去聖明君王的治理國家,可寶貴的地方就在這裡;他們小事大事都做得恰當。但是,如有行不通的地方,便為恰當而求恰當,不用一定的規矩制度來加以節制,也是不可行的。”
【注釋】⑴和——《禮記?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楊遇夫先生《論語疏證》說:“事之中節者皆謂之和,不獨喜怒哀樂之發一事也。說文云:‘龢,調也。’‘盉,調味也。’樂調謂之龢,味調謂之盉,事之調適者謂之和,其義一也。和今言適合,言恰當,言恰到好處。”⑵有所不行——皇侃《義疏》把這句屬上,全文便如此讀:“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他把“和”解為音樂,說:“此以下明人君行化必禮樂相須。……變樂言和,見樂功也。……小大由之有所不行者,言每事小大皆用禮,而不以樂和之,則其政有所不行也。”這種句讀法值得考慮,但把“和”解釋為音樂,而且認為“小大由之”的“之”是指“禮”而言,都覺牽強。特為注出,以供大家考慮。
1.13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⑴也。恭近於禮,遠⑵恥辱也。因⑶不失其親,亦可宗⑷也。”
【譯文】有子說:“所守的約言符合義,說的話就能兌現。態度容貌的莊矜合於禮,就不致遭受侮辱。依靠關係深的人,也就可靠了。”
【注釋】⑴復——《左傳》僖公九年荀息說:“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復言而愛身乎?”又哀公十六年葉公說:“吾聞勝也好復言,……復言非信也。”這“復言”都是實踐諾言之義。《論語》此義當同於此。朱熹《集注》云:“復,踐言也。”但未舉論證,因之後代訓詁家多有疑之者。童第德先生為我舉出《左傳》為證,足補古今字書之所未及。⑵遠——去聲,音院,yuàn,動詞,使動用法,使之遠離的意思。此處亦可以譯為避免。⑶因——依靠,憑藉。有人讀為“姻”字,那“因不失其親”便當譯為“所與婚姻的人都是可親的”,恐未必如此。⑷宗——主,可靠。一般解釋為“尊敬”,不妥。
1.14子曰:“君子⑴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⑵焉,可謂好學也已。”
【譯文】孔子說:“君子,吃食不要求飽足,居住不要求舒適,對工作勤勞敏捷,說話卻謹慎,到有道的人那裡去匡正自己,這樣,可以說是好學了。”
【注釋】⑴君子——《論語》的“君子”有時指“有位之人”,有時指“有德之人”。但有的地方究竟是指有位者,還是指有德者,很難分別。此處大概是指有德者。⑵正——《論語》“正”字用了很多次。當動詞的,都作“匡正”或“端正”講,這裡不必例外。一般把“正”字解為“正其是非”、“判其得失”,我所不取。
1.15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⑴?”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⑵,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⑶’其斯之謂與?”子曰:“賜⑷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⑸。”
【譯文】子貢說:“貧窮卻不巴結奉承,有錢卻不驕傲自大,怎么樣?”孔子說:“可以了;但是還不如雖貧窮卻樂於道,縱有錢卻謙虛好禮哩。”子貢說:“《詩經》上說:‘要像對待骨、角、象牙、玉石一樣,先開料,再糙銼,細刻,然後磨光。’那就是這樣的意思吧?”孔子道:“賜呀,現在可以同你討論《詩經》了,告訴你一件,你能有所發揮,舉一反三了。”
【注釋】⑴何如——《論語》中的“何如”,都可以譯為“怎么樣”。⑵貧而樂——皇侃本“樂”下有“道”字。鄭玄注云:“樂謂志於道,不以貧為憂苦。”所以譯文增“於道”兩字。⑶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兩語見於《詩經?衛風?淇奧篇》。⑷賜——子貢名。孔子對學生都稱名。⑸告諸往而知來者——“諸”,在這裡用法同“之”一樣。“往”,過去的事,這裡譬為已知的事;“來者”,未來的事,這裡譬為未知的事。譯文用意譯法。孔子讚美子貢能運用《詩經》作譬,表示學問道德都要提高一步看。
1.16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譯文】孔子說:“別人不了解我,我不急;我急的是自己不了解別人。”
影響意義
孔子是中國影響最大的思想家。司馬遷曾說:“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可謂至聖矣!”
美國20世紀80年代出版的《人民年鑑手冊》列出世界十大思想家,孔子為十大思想家之首。
《論語》是一部記載孔子及其學生言行事跡的書。中國近古以來有四書五經的說法,《論語》列四書之首。
據統計,在最重要的10部世界名著中,《論語》被翻譯的語種數量居第二位。
作為一個中國人,若要對中國文化有深入了解,不能不讀《論語》。或者說,作為一個中國人,哪怕他未讀過《論語》,他思想深處,也積澱著某些《論語》的精神。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段話談了學習、交友、做人三方面的道理,它常被作為中國人談論這類問題的口頭禪。然而,說過這些話的人不一定知道,這段話恰恰出現在《論語》開篇。
類似的格言在《論語》中比比皆是:吾曰三省吾身;溫故而知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朝聞道,夕死可矣;知者樂水,仁者樂山;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後生可畏;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可以說,《論語》中許多言語已經成為中國人經常運用的成語、格言、警句。這些成語、格言、警句代代相傳,又內化為中國人為人處世、求知進取的原則標準。
《論語》是用文言寫成的,但這並不妨礙有國中文化以上的中國人去閱讀。因為,當你打開《論語》,你會發現其中許多話已被你說過,其中許多思想正仿佛是你自己的思想。
《論語》是一部會讓每一個中國人感到親切的書,《論語》是一部會讓每箇中國人感到似曾相識的書。正如西方人不會對《聖經》感到陌生,假若你是一個中國人,哪怕你是第一次打開《論語》,你也會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長久以來,孔子給人一種固執、迂腐、板正的感覺。讀了《論語》,你會發現這種感覺完全是一種誤會。記載孔子言行的《論語》,給我們提供的是一個具有圓形性格的的孔子,他好學、深思、愛好音樂,他執著、天真、富有詩情。他是一位教育家,卻絲毫不好為人師;他是一位哲學家,卻從不抽象艱深,故弄玄虛;他是一位理想主義者,但仍食人間煙火,純然一個性情中人。他說過: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他正是這樣一個仁、智、勇兼於一身的君子、聖人。
作品推薦
幾千年來,為《論語》作注釋的書,不勝枚舉。影響大者,有何晏的《論語集解》、朱熹的《論語集注》、劉寶楠的《論語正義》等。這些都是研究《論語》的專門學者的必讀書。作為一個普通讀者,要了解《論語》,不妨讀楊伯峻的《論語譯註》。此書的目的在於幫助一般讀者比較容易而正確地讀懂《論語》,並給有志深入研究的人提供若干線索。《論語譯註》由原文、譯文和註解三部分組成。譯文忠實原文、簡潔流暢、通俗易懂,符合信、達、雅的翻譯標準,尤其適合一般讀者閱讀。注釋旁徵博引,完備周詳,可以滿足專業讀者需要。由於此書能適合不同層次讀者的需要,所以,自出版以來,備受讀者青睞,被許多大學文史哲專業列入必讀書目,擁有較大的發行量。青少年讀者倘能閱讀此書,在加強修養、陶冶性情、啟發智慧、了解傳統文化和世事人生諸方面,利莫大焉。
譯者
楊伯峻(1909-1992):中華書局編審,湖南長沙人。1932年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曾任馮玉祥研究室成員、中山大學講師。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歷任湖南《民主報》社社長,湖南省政協秘書處處長,湖南省統戰部辦公室主任,北京大學、蘭州大學副教授,中華書局編審。中國語言學會理事。著有《文言虛詞》(中華書局1965年)、《文言語法》(中華書局1963年)、《列子集釋》(中華書局1979年)、《孟子譯注》(中華書局1962年)、《論語譯注》(中華書局1962年)、《春秋左傳論》(中華書局1981年)、《春秋左傳詞典》(中華書局1985年)、《楊伯峻治學論稿》(嶽麓書社1992年)、《楊伯峻學術論文集》(嶽麓書社1984年)等。
《論語》及孔子研究書目
《論語》是儒家學派的經典著作之一,由孔子的弟子及其再傳弟子編撰而成。它以語錄體和對話文體為主,記錄了孔子及其弟子言行,集中體現了孔子的政治主張、論理思想、道德觀念及教育原則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