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風·靜女》

《邶風·靜女》

《詩經·邶風》篇名。為先秦時代邶地漢族民歌。寫情人幽會,互贈信物。歐陽修《詩本義》:“《靜女》一詩,本是情詩。”可謂一語中的。《毛序》:“《靜女》,刺時也。衛君無道,夫人無德。”朱熹《詩序辯說》云:“此序全然不是詩意。”批評得很對。但他又說“此淫奔期會之時”,卻充滿了腐朽的道學氣息,總不及歐陽永叔說得明白貼切。詩以男子的口吻寫幽期密約的樂趣,語言淺顯,形象生動,氣氛歡快,情趣盎然。“愛而不見”,暗寫少女活潑嬌憨之態,“搔首踟躕”,明塑男子心急如焚之狀,描摹入神;“悅懌女美”,一語雙關,富於感情色彩;“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情意纏綿,刻畫心理細膩入微,道出人與物的關係,是從人與人的關係投射出來的真理。總的說,此詩以人人所能之言,道人人難表之情,自然生動,一片天籟。李夢陽引王叔武語曰:“真詩乃在民間。”以此詩詮之,誠非虛論。後世唯民歌俗謠,遣詞道情,尚能得其仿佛,求諸文人集中,傳神之作,不可多得。 《詩經》是漢族文學史上第一部詩歌總集。對後代詩歌發展有深遠的影響。 ​​

基本信息

原文

《邶風·靜女》篆書《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今譯

《邶風·靜女》《邶風·靜女》

嫻靜的姑娘撩人愛,約我城角樓上來。暗裡躲著逗人找,還我抓耳又撓腮。

嫻靜的姑娘長得俏,送我一把紅管草。我愛你紅草顏色鮮,我愛你紅草顏色好。

牧場嫩草為我采,我愛草兒美得怪。不是你草兒美得怪,打從美人手裡來。

注釋

1、靜:安詳。姝(shū):美貌。俟(sì):等待。城隅:城上的角樓。毛傳:“姝,美色也。俟,待也。”朱熹曰:

《邶風·靜女》白茅草

“靜者,閒雅之意。城隅,幽僻之處。不見者,期而不至也。”馬瑞辰曰:“《說文》:‘隅,陬也。’《廣雅》:‘陬,角。’是城隅即城角也。”“詩人蓋設為與女相約之詞。”按城角較城垣高且厚,故其下僻靜,宜為期會之所也。

2、愛:通“薆”,《方言》引作“薆”,隱蔽。薆而:猶“薆然”。那女子躲在暗角落裡,使她的愛人一下子找不著她,所以他覺得薆然不見。搔首踟躕:用手撓頭,同時猶豫不進,這是焦急和惶惑的表現。

3、、孌:與“姝”同義。毛傳曰“美色”;煒,“赤貌”。貽:贈送。彤(同tóng):紅色。彤管:塗紅的管子,未詳何物,或許就是管笛的管。一說,彤管是紅色管狀的初生之草。郭璞《遊仙詩》:“陵岡掇丹荑”,丹荑就是彤管。依此說,此章的“彤管”和下章的“荑”同指一物。

4、說懌(yuèyì):心喜。女:通“汝”。這裡指彤管。牧:野外放牧牛羊的地方。歸(kuì):通“饋”,贈貽。荑(題tí):初生的茅。彼女從野外采來作為贈品,和彤管同是結恩情的表記。洵(xún):誠然,確實。洵美且異:確實是好看而且出奇。

5、“匪女”兩句是說並非這柔荑本身有何好處,因為是美人所贈,所以才覺得它美麗。“汝”指荑,但意思兼包彤管在內。毛傳:“荑,茅之始生也。”鄭箋:“洵,信也:茅,絮白之物也。”朱熹曰:“牧,外野也。歸,亦貽也。”“言靜女又贈我以荑,而其荑亦美且異,然非此荑之為美也,特以美人之所贈,故其物亦美耳。”

讀解

這是迄今為止最純真的情歌之一。少男少女相約幽會,開個天真無邪的玩笑,獻上一束真情的野花,把個少年不

《邶風·靜女》靜女

識愁滋味的天真爛漫勾畫得栩栩如生。青春年少。充滿活力,生氣勃勃,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可言喻、動人心魄的美。兩心相許,兩情相會,相看不厭,物因人美,愛人及物,天空真一片純淨透明碧藍如洗。

從這當中,我們可以見出一個基本的審美原則:單純的就是美好的,純潔的就是珍貴的。德國藝術史家溫克爾曼曾經讚嘆古希臘藝術的魁力在於“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馬克恩也說,希臘藝術的魅力在於它是人類童年時期的產物,而童年一去不復返,因而也是永恆的。

少男少女的純真愛情亦如是。它雖然沒有成年人愛情的堅貞和厚重,沒有中老年愛情歷經滄桑之後的洗鍊與深沉,卻以單純、天真、無邪而永恆。它同苦難一樣,也是我們人生體驗中的寶貴財富。當人老珠黃、垂垂老矣之時,再來重新咀嚼青春年少的滋味,定會砰然心動,神魂飛揚。情無價,青春同樣無價,青春年少時的純情不僅無價,也是唯一和永恆的。

鑑賞

《靜女》是一首很美的詩,意思並不深,卻最有風人之致。但是因為詩里有了城隅,有了彤管,解詩者便附會出後宮,牽纏出女史,引申出許多與詩毫不相干的故事。如果把歷來解釋《靜女》的意見裒為一編,題作“《靜女》外傳”,或者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序稱:“《靜女》,刺時也。衛君無道,夫人無德。”朱熹反序,曰:“此淫奔期會之詩也。”呂祖謙遵序,曰:“此詩刺衛君無道,夫人無德,故述古賢君賢妃之相與。”林岜的說法則頗含幽默:“自其邪者而觀之,則此詩皆相悅慕之辭也。自其正者而觀之,則此詩乃禮法之意也。”明人韋調鼎說:“此民間男女相贈之辭。序以為刺時,歐陽公謂當時之人皆可刺,於本文尚有間矣。毛鄭泥‘靜’字,又不解‘彤管’之意,強附為宮壺女史之說。張橫渠、呂東萊又曲為之解,皆以辭害意矣。鄭、衛男女相謔之詩頗多,而拘拘指為刺其君上,何異痴人說夢也。”比後來清人的許多說法倒還明白得多。

關於《靜女》的紛爭一直持續著,“彤管”的文章且越做越大。不過借用清人蔣紹宗的所謂“讀詩知柄”,則可

《邶風·靜女》《邶風·靜女》

以認為《靜女》之“詩柄”不在“貽我彤管”,卻在“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詩寫男女之情,自無疑義,卻不必牽扯“女史”,也不必指為“民間”。後世所謂的“民間”與先秦之“民間”並非一個概念,或者乾脆說,先秦尚不存在後世所說的那樣一個“民間”。“曰‘靜女’者,亦其人私相愛慕之辭耳”(劉始興),適如《召南·野有死庸》之稱“吉士”。“愛而不見”之“愛”,或援三家詩,以為是“荽”的假借字,即訓作“隱蔽”,但詩中似乎沒有這樣的曲折。《小雅·隰桑》“心乎愛矣,暇不謂矣”,可以為此句作注。焦琳曰:“下雲‘不見’,為待之尤久,而下二章追數從前之事,為更久更久。”“待之久而不至,爰想其相約之時也。”“彤管既靜女所貽,則貽之之時,必有其言語,必有其笑貌,此亦明明易知者耳,然則此章所謂‘美’,即所謂‘孌’也,即貽彤管時之言語笑貌之情態也。”“待之久而不至,又想其最初始見相與通情之事也,當日遊行郊外,適見伊人,在己尚未敢輕狂,在彼若早已會意,茅荑俯拾,於以將之,甚非始念之所敢望者,而竟如願以相償,故曰‘洵美且異’也,今茅荑雖枯,不忍棄置,悅懌女美,彤管同珍,夫豈真荑之為美哉,以美人之貽,自有以異於他荑耳。”這一番串講,雖稍稍嫌它把詩作成了“傳奇”,畢竟不乖情理。而馬瑞辰以為詩乃“設為與女相約之詞”,也是一個很不錯的意見。其實實中見虛不妨說是《風》詩中情愛之什的一個十分顯明的特色,它因此一面是質實,一面又是空靈。李商隱詩“微生盡戀人間樂,只有襄王在夢中”,此間原有一個非常美麗的意思,不過若化用其意,那么正好可以說,《詩》總是有本領把微生的人間樂,全作得一如襄王之夢中。說它是臻於生活與藝術的統一,那是後人總結出來的理論,而在當時,恐怕只是詩情的流瀉。惟其如此,才更覺得這平朴與自然達到的完美,真是不可企及。

雅析

《靜女》大概是整部《詩經》里最生動活潑的一篇,分明就是一幕小兒女約會情景的表演劇。可是歷史上的學者

《邶風·靜女》《邶風·靜女》

並不這樣認為,封建時代對這一篇作品的權威性解釋是:衛國的國君和夫人道德大有問題,於是詩人寫了這篇作品,歌頌靜女貞潔守禮的美德,用來諷刺和鞭策衛國的國君和夫人。他們將“靜女”的“靜”字解釋成“貞靜”,把這“靜女”塑造成一個深沉文靜、做事情很有法度的淑女形象。“五四”新文化運動之際,胡適周作人俞平伯等大文學家對這篇作品有過熱烈的討論,一致的意見是這個“靜女”一點兒也不靜,所謂“貞靜”之說根本就是瞎掰。

實際上,《邶風·靜女》是頂好介入的一篇作品,它的故事再簡單不過,我們很可以把它當作“郭靖黃蓉初相識”的一幕場景。郭靖、黃蓉是大家頂熟悉的人物,郭靖憨厚實誠,黃蓉機靈刁鑽,本篇的男女主人公恰是這樣的性格。所以,大家很可以把作品的主人公置換成郭靖和黃蓉。這樣來理解,會容易和有趣許多。

這篇無非是寫“郭靖”(我)和“黃蓉”(“靜女”)相約在城牆根兒見面以及見面的情形。敘述是從“郭靖”的角度。他們應該是第一次約會。約會之前,他們曾經邂逅,彼此有美好的印象。想那黃蓉是何等聰明之人,自然對人生有個很好的判斷,郭靖那樣憨厚老實,將來斷不會欺負、背叛自己,而郭靖的笨拙也未嘗不在某一方面激起黃蓉內心潛藏的母愛關懷。這兩個人真可以說是天作之合。黃蓉是心知肚明,早已做好終生相托的打算,郭靖未必有這樣的智商,可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對如此聰明、可愛的女子,又如何能無動於衷呢!這一次的約會應該是由“黃蓉”發起,他們兩個人的世界,總是黃蓉掌握著主動權,郭靖的性格習慣於回應,然而這回應無比深

《邶風·靜女》靜女其姝

沉。

這篇作品的成功是對人物性格的刻劃,雖則只是男主人公自言自語的幾句話,可是把他的憨厚實誠表現得淋漓盡致。在刻劃男子的同時,女主人公機靈刁鑽的形象也便呼之欲出了。作品本身雖然簡約,但是為讀者留下了無數的想像空間,我們甚至可以根據人物的性格復原當時的場景,而這一場景又是這樣富有戲劇性和生活氣息。《詩經》作品不同於唐宋文人詩詞的顯著特徵之一,就在於戲劇化的場景感和濃郁的生活氣息。

再提一個問題:這篇作品大致發生在什麼季節呢?應該是在春天。理由便是“貽我彤管”和“自牧歸荑”。漢代的學究們說“彤管”是女史用的紅筆,整個是瞎掰。前面說過了,“彤管”即“荑”,也就是小草根,春天的小草根兒,白裡透紅,看著歡喜,嚼來口裡生津,拿來贈人,做愛情的信物,也正相宜。這篇作品,不著一個“春”字,卻處處洋溢著春的氣息,分明是一副青春畫卷。所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便是如此了。

賞析

《靜女》一詩,向來為選家所注目。現代學者一般都認為此詩寫的是男女青年的幽期密約,也就是說,它是一首愛情詩。而舊時的各家之說,則多有曲解,未得其真旨。最早《毛詩序》云:“《靜女》,刺時也。衛君無道,夫人無德。”鄭箋釋云:“以君及夫人無道德,故陳靜女遺我以彤管之法。德如是,可以易之,為人君之配。”而《易林》有“季姬踟躕,結衿待時;終日至暮,百兩不來”、“季姬踟躕,望我城隅;終日至暮,不見齊侯,居室無憂”、“躑躅踟躕,撫心搔首;五晝四夜,睹我齊侯”之句,則反映齊詩之說,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遂渭“此媵俟迎而嫡作詩也”。所說拘牽於禮教,皆不免附會。宋人解詩,能破除舊說,歐陽修《詩本義》以為“此乃述衛風俗男女淫奔之詩”,朱熹《詩集傳》也以為“此淫奔期會之詩”,他們的說法已經接近本義,但指男女正常的情愛活動為“淫奔”,仍是頭巾氣十足,與漢儒解詩言及婦女便標榜“后妃之德”同一弊端。
詩是從男子一方來寫的,但通過他對戀人外貌的讚美,對她待自己情義之深的宣揚,也可見出未直接在詩中出現的那位女子的人物形象,甚至不妨說她的形象在男子的第一人稱敘述中顯得更為鮮明。而這又反過來使讀者對小伙子的痴情加深了印象。
全詩共三章,每章四句,內容依章分層,從約會、贈物、回憶三個方面抒寫,逐層深入,層層透出靜女的聰明善良、天真活潑的美好性格,句句表現出青年男子對靜女的愛戀之情,字字流露出小伙子沉浸在無比幸福、滿足的熱戀之中。
詩的第一章是即時的場景:有一位閒雅而又美麗的姑娘,與小伙子約好在城牆角落會面,他早早趕到約會地點,急不可耐地張望著,卻被樹木房舍之類東西擋住了視線,於是只能抓耳撓腮,一籌莫展,徘徊原地。“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雖描寫的是人物外在的動作,卻極具特徵性,很好地刻劃了人物的內在心理,栩栩如生地塑造出一位戀慕至深、如痴如醉的有情人形象。
第二、第三兩章,從辭意的遞進來看,應當是那位痴情的小伙子在城隅等候他的心上人時的回憶,也就是說,“貽我彤管”、“自牧歸荑”之事是倒敘的。在章與章的聯繫上,第二章首句“靜女其孌”與第一章首句“靜女其姝”僅一字不同,次句頭兩字“貽我”與“俟我”結構也相似,因此兩章多少有一種重章疊句的趨向,有一定的勻稱感,但由於這兩章的後兩句語言結構與意義均無相近之處,且第一章還有五字句,這種重章疊句的趨向便被扼制,使之成為一種佯似。這樣的結構代表了《詩經》中一種介於整齊的重章疊句體與互無重複的分章體之間的特殊類型,似乎反映出合樂歌詞由簡單到複雜的過渡歷程。
讀詩的第二、第三兩章,我們會發出會心的微笑,對詩人的“寫形寫神之妙”(陳震《讀詩識小錄》)有進一步的感受。照理說,彤管比荑草要貴重,但男主人公對受贈的彤管只是說了句“彤管有煒”,欣賞的是它鮮艷的色澤,而對受贈的普通荑草卻由衷地大讚“洵美且異”,顯然欣賞的不是其外觀而別有所感。原來,荑草是她跋涉遠處郊野親手采來的,物微而意深,一如後世南朝宋陸凱《贈范曄》詩之“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重的是情感的寄託、表達,不妨說已成為一個具有能指優勢的特殊符號。接受彤管,想到的是戀人紅潤的面容,那種“說(悅)懌”只是對外在美的欣賞;而接受荑草,感受到普通的小草也“洵美且異”,則是對她所傳送的那種有著特定內容的異乎尋常的真情的深切體驗,在我們看來,那超越了對外表的迷戀而進入了追求內心世界的諧合的高層次的愛情境界。而初生的荑草將會長成茂盛的草叢,也含有愛情將更加發展的象徵意義。
第三章結尾“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兩句對戀人贈物的“愛屋及烏”式的反應,可視為一種內心獨白,既是第二章詩義的遞進,也與第一章以“愛而不見,搔首踟躕”的典型動作刻劃人物的戀愛心理可以首尾呼應,別具真率純樸之美。讀完此詩,對那位痴心小伙子的一腔真情,我們除了深受感動之外還能說些什麼呢?

藝術特色

《靜女》以第一人稱“我”(男青年)寫一次戀人的約會。全詩三章。一章重在寫場景,兩章重在寫心理。第一章寫青年之急,第二章寫青年之戀,第三章寫青年之誠。作者由靜女而彤管,由荑而靜女之情,把人、物、情巧妙地融合起來,表現了男青年熱烈而純樸的戀情,男青年的形象活靈活現,他的戀情也真實感人。此外,詩歌採用重章復唱,巧妙選用細節,風格樸實,也增添了藝術魅力。南朝陸凱《贈范曄》詩之“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重的是情感的寄託、表達。本詩接受彤管,想到的是它鮮艷的色澤,那種“說(悅)懌”只是對外在美的欣賞;而接受荑草,感受到普通的小草也洵美且異”,則是對她所傳送的那種有著特定內容的異乎尋常的真情的深切體驗,在現代人看來看,那已經超越了對外表的迷戀而進入了追求內心世界的諧合的高層次的愛情境界。而初生的柔荑將會長成茂盛的草叢,也含有愛情將更加發展的象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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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名篇

《詩經》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共305篇,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和深遠的影響,奠定了中國詩歌的優良傳統,哺育了一代又一代詩人,中國詩歌藝術的民族特色由此肇端而形成,其中的名篇經典更是膾炙人口,澤被深遠,是中國古典詩詞中的光輝典範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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