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風·子矜》

《鄭風·子矜》

《鄭風·子衿》出自《詩經·國風·鄭風》,共三章,章四句。《毛詩序》認為“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修焉”。孔穎達疏進一步解釋說:“鄭國衰亂不修學校,學者分散,或去或留,故陳其留者恨責去者之辭,以刺學校之廢也。經三章皆陳留者責去者之辭也。”朱熹指出:“此亦淫奔之詩。”(《詩集傳》)倒是看出這是男女相悅之辭,糾正了前人的曲解臆說。今人多認為是描述了一個多輕女子獨自在城闕等候她的情人時的情形,也有人認為是同性戀之間的曖昧之意。《鄭風·子衿》中賦、比、興手法運用圓熟,已達到了情景交融、物我相諧的藝術境界,對後世詩歌意境的創造,有直接的啟發。

原文

《鄭風·子矜》篆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譯文

《鄭風·子矜》《鄭風·子矜》
青青的是你的衣領,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縱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就此斷音信?青青的是你的佩帶,悠悠的是我的情懷。縱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不能主動來?來來往往張眼望啊,在這高高城樓上啊。一天不見你的面呵,好像已有三月長啊!

注釋

子:男子的美稱。衿:衣領。嗣音:傳音訊。挑兮達兮:跳躍。城闕:城門兩邊的高台。

鑑賞

這首詩寫一個女子在城樓上等候她的戀人。全詩三章,採用倒敘手法。前兩章以“我”的口氣自述懷人。“青青

《鄭風·子矜》《鄭風·子矜》

子衿”,“青青子佩”,是以戀人的衣飾借代戀人。對方的衣飾給她留下這么深刻的印象,使她念念不忘,可想見其相思縈懷之情。如今因受阻不能前去赴約,只好等戀人過來相會,可望穿秋水,不見影兒,濃濃的愛意不由轉化為惆悵與幽怨:縱然我沒有去找你,你為何就不能捎個音信?縱然我沒有去找你,你為何就不能主動前來?第三章點明地點,寫她在城樓上因久候戀人不至而心煩意亂,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覺得雖然只有一天不見面,卻好像分別了三個月那么漫長。

近人吳闓生云:“舊評:前二章迴環入妙,纏綿婉曲。末章變調。”(《詩義會通》)雖道出此詩章法之妙,卻還未得箇中三昧。全詩五十字不到,但女主人公等待戀人時的焦灼萬分的情狀宛然如在目前。這種藝術效果的獲得,在於詩人在創作中運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寫。詩中表現這個女子的動作行為僅用“挑”、“達”二字,主要筆墨都用在刻劃她的心理活動上,如前兩章對戀人既全無音問、又不見影兒的埋怨,末章“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獨白。兩段埋怨之辭,以“縱我”與“子寧”對舉,急盼之情中不無矜持之態,令人生出無限想像,可謂字少而意多。末尾的內心獨自,則通過誇張修辭技巧,造成主觀時間與客觀時間的反差,從而將其強烈的情緒心理形象地表現了出來,可謂因夸以成狀,沿飾而得奇。心理描寫手法,在後世文壇已發展得淋漓盡致,而上溯其源,本詩已開其先。所以錢鍾書指出:“《子衿》云:‘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子寧不來?’薄責己而厚望於人也。已開後世小說言情心理描繪矣。”

藝術特點

《詩經·鄭風·子衿》關注現實,抒發現實生活觸發的真情實感,這種創作態度,使其具有強烈深厚的藝術魅

《鄭風·子矜》《鄭風·子矜》

力。無論是在形式體裁、語言技巧,還是在藝術形象和表現手法上,都顯示出我國最早的詩歌作品在藝術上的巨大成就。的運用,既是《詩經·鄭風·子衿》藝術特徵的重要標誌,也開啟了我國古代詩歌創作的基本手法。關於賦、比、興的意義,歷來說法眾多。簡言之,賦就是鋪陳直敘,即詩人把思想感情及其有關的事物平鋪直敘地表達出來。比就是比方,以彼物比此物,詩人有本事或情感,借一個事物來作比喻。興則是觸物興詞,客觀事物觸發了詩人的情感,引起詩人歌唱,所以大多在詩歌的發端。賦、比、興三種手法,在詩歌創作中,往往交相使用,共同創造了詩歌的藝術形象,抒發了詩人的情感,賦運用得十分廣泛普遍,能夠很好地敘述事物,抒寫感情。如《七月》敘述農夫在一年十二個月中的生活,就是用賦法。賦是一種基本的表現手法,賦中用比,或者起興後再用賦,在《詩經·鄭風·子衿》中是很常見的。賦可以敘事描寫,也可以議論抒情,比興都是為表達本事和抒發情感服務的,在賦、比、興三者中,賦是基礎。

《詩經·鄭風·子衿》中比的運用也很廣泛,比較好理解。其中整首都以擬物手法表達感情的比體詩,如《豳風鴟》、《魏風碩鼠》、《小雅鶴鳴》,獨具特色;而一首詩中部分運用比的手法,更是豐富多彩。《衛風碩人》,描繪莊姜之美,用了一連串的比:“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如瓠犀,螓首蛾眉。”分別以柔嫩的白茅芽、凍結的油脂、白色長身的天牛幼蟲、白而整齊的瓠子、寬額的螓蟲、蠶蛾的觸鬚來比喻美人的手指、肌膚、脖頸、牙齒、額頭、眉毛,形象細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兩句動態描寫,又把這幅美人圖變得生動鮮活。《召南野有死》則不從局部比喻,而以“有女如玉”作比,使人由少女的美貌溫柔聯想到美玉的潔白、溫潤。以具體的動作和事物來比擬難言的情感和獨具特徵的事物,在《詩經·鄭風·子衿》中也很常見。“中心如醉”、“中心如噎”(《王風黍離》),以“醉”、“噎”比喻難以形容的憂思;“巧言如簧”(《小雅巧言》)、“其甘如薺”(《邶風谷風》),“巧言”、“甘”這些不易描摹的情態,表現為形象具體的“簧”、“薺”。總之,《詩經》中大量用比,表明詩人具有豐富的聯想和想像,能夠以具體形象的詩歌語言來表達思想感情,再現異彩紛呈的物象。

《鄭風·子矜》《鄭風·子矜》

《詩經·鄭風·子衿》中“興”的運用情況比較複雜,有的只是在開關起調節韻律、喚起情緒的作用,興句與下文在內容上的聯繫並不明顯。如《小雅鴛鴦》:“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興句和後面兩句的祝福語,並無意義上的聯繫。《小雅白華》以同樣的句子起興,抒發的卻是怨刺之情:“鴛鴦在梁,戢其左翼。之子無良,二三其德。”這種與本意無關,只在詩歌開頭協調音韻,引起下文的起興,是《詩經·鄭風·子衿》興句中較簡單的一種。《詩經》中更多的興句,與下文有著委婉隱約的內在聯繫。或烘托渲染環境氣氛,或比附象徵中心題旨,構成詩歌藝術境界不可缺的部分《詩經·鄭風·子衿》中賦、比、興手法運用得最為圓熟的作品,已達到了情景交融、物我相諧的藝術境界,對後世詩歌意境的創造,有直接的啟發

《鄭風·子衿》的句式,以四言為主,四句獨立成章,其間雜有二言至八言不等。二節拍的四言句帶有很強的節奏感,是構成《詩經·鄭風·子衿》整齊韻律的基本單位。四字句節奏鮮明而略顯短促,重章疊句和雙聲疊韻讀來又顯得迴環往復,節奏舒捲徐緩。《詩經·鄭風·子衿》重章疊句的復沓結構,不僅便於圍繞同一鏇律反覆詠唱,而且在意義表達和修辭上,也具有很好的效果。

《鄭風·子衿》中的重章,許多都是整篇中同一詩章重疊,只變換少數幾個詞,來表現動作的進程或情感的變化,三章里只換了六個動詞,就描述了采莒的整個過程。復沓迴環的結構,靈活多樣的用詞,把采苡的不同環節分置於三章中,三章互為補充,在意義上形成了一個整體,一唱三嘆,曼妙非常。方玉潤《詩經原始》卷一云:“讀者試平心靜氣,涵詠此,恍聽田家婦女,三三五五,於平原繡野、風和日麗中,群歌互答,餘音裊裊,若遠若近,若斷若續,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曠。則此詩可不必細繹而自得其妙焉。”

《鄭風·子衿》的疊句,有的在不同詩章里疊用相同的詩句,如《豳風東山》四章都用“我徂東山,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開頭,《周南漢廣》三章都以“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結尾。有的是在同一詩章中,疊用相同或相近的詩句,如《召南?江有汜》,既是重章,又是疊句。三章在倒數第二、三句分別疊用“不我以”、“不我與”、“不我過”。

《鄭風·子衿》中的疊字,又稱為重言。“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小雅伐木》),以“丁丁”、“嚶嚶”摹伐木、鳥鳴之聲。“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以“依依”、“霏霏”,狀柳、雪之態。這類例子,不勝枚舉。和重言一樣,雙聲疊韻也使詩歌在演唱或吟詠時,章節舒緩悠揚,語言具有音樂美。《詩經》中雙聲疊韻運用很多,雙聲如“參差”、“踴躍”、“黽勉”、“栗烈”等等,疊韻如“委蛇”、“差池”、“綢繆”、“棲遲”等等,還有些雙聲疊韻用在詩句的一字三字或二字四字上。如“如切如磋”(《衛風淇奧》)、“燔之”(《小雅瓠葉》)、“爰居爰處”(《邶風擊鼓》)、“婉兮孌兮”(《齊風甫田》)等等。
《鄭風·子衿》的押韻方式多種多樣,常見的是一章之中只用一個韻部,隔句押韻,韻腳在偶句上,這是我國後世詩歌最常見的押韻方式。還有後世詩歌中不常見的句句用韻。《詩經》中也有不是一韻到底的,也有一詩之中換用兩韻以上的,甚至還有極少數無韻之作。

《鄭風·子矜》《鄭風·子矜》

《鄭風·子衿》的語言不僅具有音樂美,而且在表意修辭上也具有很好的效果。《詩經》時代,漢語已有豐富的辭彙和修辭手段,為詩人創作提供了很好的條件。《詩經》中數量豐富的名詞,顯示出詩人對客觀事物有充分的認識。《詩經》對動作描繪的具體準確,表明詩人具體細緻的觀察力和駕馭語言的能力。如《莒》,將采?莒的動作分解開來,以六個動詞分別加以表示:“采,始求之也;有,既得之也。”“掇,拾也;捋,取其子也。”“以衣貯之而執其衽也。以衣貯之而其衽於帶間也。”(熹《詩集傳》卷一)六個動詞,鮮明生動地描繪出采莒的圖景。後世常用的修辭手段,在《詩經》中幾乎都能找:誇張如“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衛風河廣》),對比如“女也不爽,士貳其行”(《衛風氓》),對偶如“?則異室,死則同穴”(《王風大車》)等等,不一而足。

總之,《鄭風·子衿》的語言形式形象生動,豐富多彩,往往能“以少總多”、“情貌無遺”(《文心雕龍物色》)。但雅、頌與國風在語言風格上有所不同。、頌多數篇章運用嚴整的四言句,極少雜言,國風中雜言比較多。小雅和國風中,重章疊句運用得比較多,在大雅和頌中則比較少見。國風中用了很多語氣詞,如“兮”、“之”、“止”、“思”、“乎”、“而”、“矣”、“也”等,這些語氣詞在雅、頌中也出現過,但不如國風中數量眾多,富於變化。國風中對語氣詞的驅遣妙用,增強了詩歌的形象性和生動性,達到了傳神的境地。雅、頌與國風在語言上這種不同的特點,反映了時代社會的變化,也反映出創作主體身份的差異。雅、頌多為西周時期的作品,出自貴族之手,體現了“雅樂”的威儀典重,國風多為春秋時期的作品,有許多采自民間,更多地體現了新聲的自由奔放,比較接近當時的口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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