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二十五年左傳

襄公二十五年左傳

《左傳》後人將它配合《春秋》作為解經之書,稱《春秋左氏傳》,簡稱《左傳》。它與《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合稱“春秋三傳”。《左傳》實質上是一部獨立撰寫的史書。《左傳》的作者,司馬遷和班固認為是左丘明,現在一般人認為是戰國初年無名氏的作品。其記事年代大體與《春秋》相當,只是後面多十七年。與《春秋》的大綱形式不同,《左傳》相當系統而具體地記述了這一時期各國的政治、軍事、外交等方面的重大事件。

作者介紹

左丘明(前502——前422),中國春秋時史學家。魯國人,雙目失明,春秋時有稱為瞽的盲史官,記誦、講述有關古代歷史和傳說,口耳相傳,以補充和豐富文字的記載,左丘明即為瞽之一。相傳曾著《左氏春秋》(又稱《左傳》)和《國語》。兩書記錄了不少西周、春秋的重要史事,保存了具有很高價值的原始資料

政治思想

《左傳》有鮮明的政治與道德傾向。其觀念較接近於儒家,強調等級秩序與宗法倫理,重視長幼尊卑之別,同時也表現出“民本”思想。可以看出這是春秋戰國時代一種重要的思想進步。 作者要求擔負有領導國家責任的統治者,不可逞一己之私慾,而要從整個統治集團和他們所擁有的國家的長遠利益考慮問題,這些地方都反映出儒家的政治理想。

經傳原文

【經】二十有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弒其君光。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於夷儀。六月壬子,鄭公孫舍之帥師入陳。秋八月己巳,諸侯同盟於重丘。公至自會。衛侯入於夷儀。楚屈建帥師滅舒鳩。冬,鄭公孫夏帥師伐陳。十有二月,吳子遏伐楚,門於巢,卒。
【傳】二十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以報孝伯之師也。公患之,使告於晉。孟公綽曰:“崔子將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歸,何患焉!其來也不寇,使民不嚴,異於他日。”齊師徒歸。
齊棠公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見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三之《大過》三。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従風,風隕,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困於石,往不濟也。據於蒺藜,所恃傷也。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莊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崔子,其無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間伐晉也,曰:“晉必將報。”欲弒公以說於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
夏五月,莒為且於之役故,莒子朝於齊。甲戌,饗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乙亥,公問崔子,遂従姜氏。姜入於室,與崔子自側戶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賈舉止眾従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台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勿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乾掫有淫者,不知二命。”公逾牆。又射之,中股,反隊,遂弒之。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皆死。祝佗父祭於高唐,至,復命。不說弁而死於崔氏。申蒯侍漁者,退,謂其宰曰:“爾以帑免,我將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義也。”與之皆死。崔氏殺融蔑於平陰
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門啟而入,枕屍股而哭。興,三踴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盧蒲癸奔晉,王何奔莒。
叔孫宣伯之在齊也,叔孫還納其女於靈公。嬖,生景公。丁丑,崔杼立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宮,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仰天嘆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乃歃。辛巳,公與大夫及莒子盟。
大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
閭丘嬰以帷縛其妻而栽之,與申鮮虞乘而出,鮮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誰納之?”行及弇中,將舍。嬰曰:“崔、慶其追我!”鮮虞曰:“一與一,誰能懼我?”遂舍,枕轡而寢,食馬而食。駕而行,出弇中,謂嬰曰:“速驅這!崔、慶之眾,不可當也。”遂來奔。
崔氏側莊公於北郭。丁亥,葬諸士孫之里,四翣,不蹕,下車七乘,不以兵甲。
晉侯濟自泮,會於夷儀,伐齊,以報朝歌之役。齊人以莊公說,使隰鉏請成。慶封如師,男女以班。賂晉侯以宗器、樂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帥、三軍之大夫、百官之正長、師旅及處守者,皆有賂。晉侯許之。使叔向告於諸侯。公使子服惠伯對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國,君之惠也。寡君聞命矣!”
晉侯使魏舒、宛沒逆衛侯,將使衛與之夷儀。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初,陳侯楚子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刊。鄭人怨之,六月,鄭子展、子產帥車七百乘伐陳,宵突陳城,遂入之。陳侯扶其大子偃師奔墓,遇司馬桓子,曰:“載余!”曰:“將巡城。”遇賈獲,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辭曰:“不祥。”與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子展命師無入公宮,與子產親御諸門。陳侯使司馬桓子賂以宗器。陳侯免,擁社。使其眾,男女別而累,以待於朝。子展執縶而見,再拜稽首,承飲而進獻。子美入,數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馬致節,司空致地,乃還。秋七月己巳,同盟於重丘,齊成故也。
趙文子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穆叔見之,謂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齊崔、慶新得政,將求善於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禮,道之以文辭,以靖諸侯,兵可以弭。”
楚薳子馮卒,屈建為令尹。屈盪莫敖。舒鳩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離城。吳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師先,子強、息桓、子捷、子駢、子盂帥左師以退。吳人居其間七日。子強曰:“久將墊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戰!請以其私卒誘之,簡師陳以待我。我克則進,奔則亦視之,乃可以免。不然,必為吳禽。”従之。五人以其私卒先擊吳師。吳師奔,登山以望,見楚師不繼,復逐之,傅諸其軍。簡師會之,吳師大敗。遂圍舒鳩,舒鳩潰。八月,楚滅舒鳩
衛獻公入於夷儀。
鄭子產獻捷於晉,戎服將事。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於今是賴。桓公之亂,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成公播盪,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楚眾,以憑陵我敝邑,不可億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懼不竟,而恥大姬。天誘其衷,啟敝邑之心。陳知其罪,授手於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國多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莊,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復舊職!’命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士莊伯不能詰,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
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子西復伐陳,陳及鄭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也!”
蒍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數甲兵。甲午,蒍掩書土田,度山林,鳩藪澤,辨京陵,表淳鹵,數疆潦,規偃豬,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入修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卒、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禮也。
十二月,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於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強其少安!”従之。吳子門焉,牛臣隱於短牆以射之,卒。
楚子以滅舒鳩賞子木。辭曰:“先大夫蒍子之功也。”以與蒍掩。
晉程鄭卒。子產始知然明,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子產喜,以語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見蔑之面而已,今吾見其心矣。”子大叔問政於子產。子產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
衛獻公自夷儀使與寧喜言,寧喜許之。大叔文子聞之,曰:“烏乎!《詩》所謂‘我躬不說,皇恤我後’者,寧子可謂不恤其後矣。將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復也。《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詩》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今寧子視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而況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
會於夷儀之歲,齊人城郟。其五月,秦、晉為成。晉韓起如秦蒞盟,秦伯車如晉蒞盟,成而不結。

歷史意義

《左傳》雖不是文學著作,但從廣義上看,仍可說是中國第一部大規模的敘事性作品。比較以前任何一種著作,它的敘事能力表現出驚人的發展。許多頭緒紛雜、變化多端的歷史大事件,都能處理得有條不紊,繁而不亂。其中關於戰爭的描寫,尤其寫得出色。作者善於將每一戰役都放在大國爭霸的背景下展開,對於戰爭的遠因近因,各國關係的組合變化,戰前策劃,交鋒過程,戰爭影響,以簡練而不乏文采的文筆,且行文精煉、嚴密而有力。這種敘事能力,無論對後來的歷史著作還是文學著作,都是具有極重要意義的。且注重故事的生動有趣,常常以較為細緻生動的情節,表現人物的形象。《左傳》對後世的《戰國策》《史記》的寫作風格產生很大影響,形成文史結合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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