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
孔明定計捉張任 楊阜借兵破馬超
簡介
嚴顏使所管關隘守將盡降張飛。
劉備欲攻雒城,劫張任寨而敗歸。
孔明用計活捉張任,欲取雒城。劉璋接法正勸降書,怒罵法正,使人求張魯相助。
馬超兵敗入羌,又被冀城參軍楊阜打敗,與龐德、馬岱投張魯,魯大將楊柏與兄楊松不容馬超。
楊松又聽黃權之言,欲助劉璋敵打備。
正文

卻說張飛問計於嚴顏,顏曰:“從此取雒城,凡守御關隘,都是老夫所管,官軍皆出於掌握之中。今感將軍之恩,無可以報,老夫當為前部,所到之處,盡皆喚出拜降。”張飛稱謝不已。於是嚴顏為前部,張飛領軍隨後。凡到之處,儘是嚴顏所管,都喚出投降。有遲疑未決者,顏曰:“我尚且投降,何況汝乎?”自是望風歸順,並不曾廝殺一場。
卻說孔明已將起程日期申報玄德,教都會聚雒城。玄德與眾官商議:“今孔明、翼德分兩路取川,會於雒城,同入成都。水陸舟車,已於七月二十日起程,此時將及待到。今我等便可進兵。”黃忠曰:“張任每日來搦戰,見城中不出,彼軍懈怠,不做準備,今日夜間分兵劫寨,勝如白晝廝殺。”玄德從之,教黃忠引兵取左,魏延引兵取右,玄德取中路。當夜二更,三路軍馬齊發。張任果然不做準備。漢軍擁入大寨,放起火來,烈焰騰空。蜀兵奔走,連夜直趕到雒城,城中兵接應入去。玄德還中路下寨;次日,引兵直到雒城,圍住攻打。張任按兵不出。攻到第四日,玄德自提一軍攻打西門,令黃忠、魏延在東門攻打,留南門北門放軍行走。原來南門一帶都是山路,北門有涪水:因此不圍。張任望見玄德在西門,騎馬往來,指揮打城,從辰至未,人馬漸漸力乏。張任教吳蘭、雷銅二將引兵出北門,轉東門,敵黃忠、魏延;自己卻引軍出南門,轉西門,單迎玄德。城內盡撥民兵上城,擂鼓助喊。卻說玄德見紅日平西,教後軍先退。軍士方回身,城上一片聲喊起,南門內軍馬突出。張任徑來軍中捉玄德,玄德軍中大亂。黃忠、魏延又被吳蘭、雷銅敵住。兩下不能相顧。玄德敵不住張任,撥馬往山僻小路而走。張任從背後追來,看看趕上。玄德獨自一人一馬。張任引數騎趕來。玄德正望前盡力加鞭而行,忽山路一軍衝來。玄德馬上叫苦曰:“前有伏兵,後有追兵,天亡我也!”只見來軍當頭一員大將,乃是張飛。原來張飛與嚴顏正從那條路上來,望見塵埃起,知與川兵交戰。張飛當先而來,正撞著張任,便就交馬。戰到十餘合,背後嚴顏引兵大進。張任火速回身。張飛直趕到城下。張任退入城,拽起吊橋。張飛回見玄德曰:“軍師溯江而來,尚且未到,反被我奪了頭功。”玄德曰:“山路險阻,如何無軍阻當,長驅大進,先到於此?”張飛曰:“於路關隘四十五處,皆出老將嚴顏之功,因此於路並不曾費分毫之力。”遂把義釋嚴顏之事,從頭說了一遍,引嚴顏見玄德。玄德謝曰:“若非老將軍,吾弟安能到此?”即脫身上黃金鎖子甲以賜之。嚴顏拜謝。正待安排宴飲,忽聞哨馬回報:“黃忠、魏延和川將吳蘭、雷銅交鋒,城中吳懿、劉璝又引兵助戰,兩下夾攻,我軍抵敵不住,魏、黃二將敗陣投東去了。”張飛聽得,便請玄德分兵兩路,殺去救援。於是張飛在左,玄德在右,殺奔前來。吳懿、劉璝見後面喊聲起,慌退入城中。吳蘭、雷銅只顧引兵追趕黃忠、魏延,卻被玄德、張飛截住歸路。黃忠、魏延又回馬轉攻。吳蘭、雷銅料敵不住,只得將本部軍馬前來投降。玄德準其降,收兵近城下寨。卻設張任失了二將,心中憂慮。吳懿、劉璝曰:“兵勢甚危,不決一死戰,如何得兵退?一面差人去成都見主公告急,一面用計敵之。”張任曰:“吾來日領一軍搦戰,詐敗,引轉城北;城內再以一軍衝出,截斷其中:可獲勝也。”吳懿曰:“劉將軍相輔公子守城,我引兵衝出助戰。”約會已定。次日,張任引數千人馬,搖旗吶喊,出城搦戰。張飛上馬出迎,更不打話,與張任交鋒。戰不十餘合,張任詐敗,繞城而走。張飛盡力追之。吳懿一軍截住,張任引軍復回,把張飛圍在垓心,進退不得。正沒奈何,只見一隊軍從江邊殺出。當先一員大將,挺槍躍馬,與吳懿交鋒;只一合,生擒吳懿,戰退敵軍,救出張飛。視之,乃趙雲也。飛問:“軍師何在?”雲曰:“軍師已至,想此時已與主公相見了也。”二人擒吳懿回寨。張任自退入東門去了。

張飛、趙雲回寨中,見孔明、簡雍、蔣琬已在帳中。飛下馬來參軍師。孔明驚問曰:“如何得先到?”玄德具述義釋嚴顏之事。孔明賀曰:“張將軍能用謀,皆主公之洪福也。”趙雲解吳懿見玄德。玄德曰:“汝降否?”吳懿曰:“我既被捉,如何不降?”玄德大喜,親解其縛。孔明問:“城中有幾人守城?”吳懿曰:“有劉季玉之子劉循,輔將劉璝、張任。劉璝不打緊;張任乃蜀郡人,極有膽略,不可輕敵。”孔明曰:“先捉張任,然後取雒城。”問:“城東這座橋名為何橋?”吳懿曰:“金雁橋。”孔明遂乘馬至橋邊,繞河看了一遍,回到寨中,喚黃忠、魏延聽令曰:“離金雁橋南五六里,兩岸都是蘆葦蒹葭,可以埋伏。魏延引一千槍手伏於左,單戳馬上將;黃忠引一千刀手伏於右,單砍坐下馬。殺散彼軍,張任必投山東小路而來。張翼德引一千軍伏在那裡,就彼處擒之。”又喚趙雲伏於金雁橋北:“待我引張任過橋,你便將橋拆斷,卻勒兵於橋北,遙為之勢,使張任不敢望北走,退投南去,卻好中計。”調遣已定,軍師自去誘敵。
卻說劉璋差卓鷹、張翼二將,前至雒城助戰。張任教張翼與劉璝守城,自與卓膺為前後二隊,任為前隊,膺為後隊,出城退敵。孔明引一隊不整不齊軍,過金雁橋來,與張任對陣。孔明乘四輪車,綸巾羽扇而出,兩邊百餘騎簇捧,遙指張任曰:“曹操以百萬之眾,聞吾之名,望風而走;今汝何人,敢不投降?”張任看見孔明軍伍不齊,在馬上冷笑曰:“人說諸葛亮用兵如神,原來有名無實!”把槍一招,大小軍校齊殺過來。孔明棄了四輪車,上馬退走過橋。張任從背後趕來。過了金雁橋,見玄德軍在左,嚴顏軍在右,衝殺將來。張任知是計,急回軍時,橋已拆斷了;欲投北去,只見趙雲一軍隔岸擺開,遂不敢投北,逕往南繞河而走。走不到五七里,早到蘆葦叢雜處。魏延一軍從蘆中忽起,都用長槍亂戳。黃忠一軍伏在蘆葦里,用長刀只剁馬蹄。馬軍盡倒,皆被執縛,步軍那裡敢來?張任引數十騎望山路而走,正撞著張飛。張任方欲退走,張飛大喝一聲,眾軍齊上,將張任活捉了。原來卓膺見張任中計,已投趙雲軍前降了,一發都到大寨。玄德賞了卓膺。張飛解張任至。孔明亦坐於帳中。玄德謂張任曰:“蜀中諸將,望風而降,汝何不早投降?”張任睜目怒叫曰:“忠臣豈肯事二主乎?”玄德曰:“汝不識天時耳。降即免死。”任曰:“今日便降,久後也不降!可速殺我!”玄德不忍殺之。張任厲聲高罵。孔明命斬之以全其名。後人有詩讚曰:“烈士豈甘從二主,張君忠勇死猶生。高明正似天邊月,夜夜流光照雒城。”玄德感嘆不已,令收其屍首,葬於金雁橋側,以表其忠。次日,令嚴顏、吳懿等一班蜀中降將為前部。直至雒城,大叫:“早開門受降,免一城生靈受苦!”劉璝在城上大罵。嚴顏方待取箭射之,忽見城上一將,拔劍砍翻劉璝,開門投降。玄德軍馬入雒城,劉循開西門走脫,投成都去了。玄德出榜安民。殺劉璝者,乃武陽人張翼也。

玄德得了雒城,重賞諸將。孔明曰:“雒城已破,成都只在目前;惟恐外州郡不寧,可令張翼、吳懿引趙雲撫外水江陽、犍為等處所屬州郡,令嚴顏、卓膺引張飛撫巴西德陽所屬州郡,就委官按治平靖,即勒兵回成都取齊。”張飛、趙雲領命,各自引兵去了。孔明問:“前去有何處關隘?”蜀中降將曰:“止綿竹有重兵守御;若得綿竹,成都唾手可得。”孔明便商議進兵。法正曰:“雒城既破,蜀中危矣。主公欲以仁義服眾,且勿進兵。某作一書上劉璋,陳說利害,璋自然降矣。”孔明曰:“孝直之言最善。”便令寫書遣人逕往成都。
卻說劉循逃回見父,說雒城已陷,劉璋慌聚眾官商議。從事鄭度獻策曰:“今劉備雖攻城奪地,然兵不甚多,士眾未附,野谷是資,軍無輜重。不如盡驅巴西梓潼民,過涪水以西。其倉廩野谷,盡皆燒除,深溝高壘,靜以待之。彼至請戰,勿許。久無所資,不過百日,彼兵自走。我乘虛擊之,備可擒也。”劉璋曰:“不然。吾聞拒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備敵也。此言非保全之計。”正議間,人報法正有書至。劉璋喚入。呈上書。璋拆開視之。其略曰:“昨蒙遣差結好荊州,不意主公左右不得其人,以致如此。今荊州眷念舊情,不忘族誼。主公若得幡然歸順,量不薄待。望三思裁示。”劉璋大怒,扯毀其書,大罵:“法正賣主求榮,忘恩背義之賊!”逐其使者出城。即時遣妻弟費觀,提兵前去守把綿竹。費觀舉保南陽人姓李,名嚴,字正方,一同領兵。
當下費觀、李嚴點三萬軍來守綿竹。益州太守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也,上書與劉璋,請往漢中借兵。璋曰:“張魯與吾世仇,安肯相救?”和曰:“雖然與我有仇,劉備軍在雒城,勢在危急,唇亡則齒寒,若以利害說之,必然肯從。”璋乃修書遣使前赴漢中。卻說馬超自兵敗入羌,二載有餘,結好羌兵,攻拔隴西州郡。所到之處,盡皆歸降;惟冀城攻打不下。刺史韋康,累遣人求救於夏侯淵。淵不得曹操言語,未敢動兵。韋康見救兵不來,與眾商議:“不如投降馬超。”參軍楊阜哭諫曰:“超等叛君之徒,豈可降之?”康曰:“事勢至此,不降何待?”阜苦諫不從。韋康大開城門,投拜馬超。超大怒曰:“汝今事急請降,非真心也!”將韋康四十餘口盡斬之,不留一人。有人言:“楊阜勸韋康休降,可斬之。”超曰:“此人守義,不可斬也。”復用楊阜為參軍。阜薦梁寬、趙衢二人,超盡用為軍官。
楊阜告馬超曰:阜妻死於臨洮,乞告兩個月假,歸葬其妻便回。馬超從之。楊阜過歷城,來見撫彝將軍姜敘。敘與阜是姑表兄弟:敘之母是阜之姑,時年已八十二。當日,楊阜入姜敘內宅,拜見其姑,哭告曰:“阜守城不能保,主亡不能死,愧無面目見姑。馬超叛君,妄殺郡守,一州士民,無不恨之。今吾兄坐據歷城,竟無討賊之心,此豈人臣之理乎?”言罷,淚流出血。敘母聞言,喚姜敘入,責之曰:“韋使君遇害,亦爾之罪也。”又謂阜曰:“汝既降人,且食其祿,何故又興心討之?”阜曰:“吾從賊者,欲留殘生,與主報冤也。”敘曰:“馬超英勇,急難圖之。”阜曰:“有勇無謀,易圖也。吾已暗約下樑寬、趙衢。兄若肯興兵,二人必為內應。”敘母曰:“汝不早圖,更待何時,誰不有死,死於忠義,死得其所也。勿以我為念。汝若不聽義山之言,吾當先死,以絕汝念。”
敘乃與統兵校尉尹奉、趙昂商議。原來趙昂之子趙月,現隨馬超為裨將。趙昂當日應允,歸見其妻王氏曰:“吾今日與姜敘、楊阜、尹奉一處商議,欲報韋康之仇。吾想子趙月現隨馬超,今若興兵,超必先殺吾子,奈何?”其妻厲聲曰:“雪君父之大恥,雖喪身亦不惜,何況一子乎!君若顧子而不行,吾當先死矣!”趙昂乃決。次日一同起兵。姜敘、楊阜屯歷城,尹奉、趙昂屯祁山。王氏乃盡將首飾資帛,親自往祁山軍中,賞勞軍士,以勵其眾。
馬超聞姜敘、楊阜會合尹奉、趙昂舉事,大怒,即將趙月斬之;令龐德、馬岱盡起軍馬,殺奔歷城來。姜敘、楊阜引兵出。兩陣圓處,楊阜、姜敘衣白袍而出,大罵曰:“叛君無義之賊!”馬超大怒,沖將過來,兩軍混戰。姜敘、楊卓如何抵得馬超,大敗而走。馬超驅兵趕來。背後喊聲起處,尹奉、趙昂殺來。超急回時,兩下夾攻,首尾不能相顧。正斗間,刺斜里大隊軍馬殺來。原來是夏侯淵得了曹操軍令,正領軍來破馬超。超如何當得三路軍馬,大敗奔回。
走了一夜,比及平明,到得翼城叫門時,城上亂箭射下。梁寬、趙衢立在城上,大罵馬超;將馬超妻楊氏從城上一刀砍了,撇下屍首來;又將馬超幼子三人,並至親十餘口,都從城上一刀一個,剁將下來。超氣噎塞胸,幾乎墜下馬來。背後夏侯淵引兵追趕。超見勢大,不取戀戰,與龐德、馬岱殺開一條路走。前面又撞見姜敘、楊阜,殺了一陣;沖得過去,又撞著尹奉、趙昂,殺了一陣;零零落落,剩得五六十騎,連夜奔走,四更前後,走到歷城下,守門者只道姜敘兵回,大開門接入。超從城南門邊殺起,盡洗城中百姓。至姜敘宅,拿出老母。母全無懼色,指馬超而大罵。超大怒,自取劍殺之。尹奉、趙昂全家老幼,亦盡被馬超所殺。昂妻王氏因在軍中,得免於難。次日,夏侯淵大軍至,馬超棄城殺出,望西而逃。行不得二十里,前面一軍擺開,為首的是楊阜。超切齒而恨,拍馬挺槍刺之。阜宗弟七人,一齊來助戰。馬岱、龐德敵住後軍。宗弟七人,皆被馬超殺死。阜身中五槍,猶然死戰。後面夏侯淵大軍趕來,馬超遂走。只有龐德、馬岱五七騎後隨而去。夏侯淵自行安撫隴西諸州人民,令姜敘等各各分守,用車載楊阜赴許都,見曹操。操封阜為關內侯。阜辭曰:“阜無捍難之功,又無死難之節,於法當誅,何顏受職?”操嘉之,卒與之爵。卻說馬超與龐德、馬岱商議,逕往漢中投張魯。張魯大喜,以為得馬超,則西可以吞益州,東可以拒曹操,乃商議欲以女招超為婿。大將楊柏諫曰:“馬超妻子遭慘禍,皆超之貽害也。主公豈可以女與之?”魯從其言,遂罷招婿之議。或以楊柏之言,告知馬超。超大怒,有殺楊柏之意。楊柏知之,與兄楊松商議,亦有圖馬超之心。正值劉璋遣使求救於張魯,魯不從。忽報劉璋又遣黃權到。權先來見楊松,說:“東西兩川,實為唇齒;西川若破,東川亦難保矣。今若肯相救,當以二十州相酬。”松大喜,即引黃權來見張魯,說唇齒利害,更以二十州相謝。魯喜其利,從之。巴西閻圃諫曰:“劉璋與主公世仇,今事急求救,詐許割地,不可從也。”忽階下一人進曰:“某雖不才,願乞一旅之師,生擒劉備。務要割地以還。”正是:方看真主來西蜀,又見精兵出漢中。
未知其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本回演義中有許多降將出現,但是這些降將投降後的表現和投降的心理卻截然不同,我們先看看這第一位降將:
嚴顏:其實嚴顏在上一回便投降了,只是上一回嚴顏只是投降而已,嚴顏本來是反對劉備入川之人,有稱劉備入蜀是放虎自衛,而之後他與張飛戰,失敗後被擒,面對張飛砍頭危險也面不改色,有“但有斷頭將軍,無有降將軍也。”的豪言,然而在張飛壯其言而釋之後,卻投降了,他為什麼會投降?從他的豪言看,並不象一個虛張聲勢之人,還真有著一死之心。或許是因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吧,古人講究“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待之”不畏懼砍頭威脅而卻在國士待遇下屈膝的多的是。這並不希奇,劉備得蜀之後,之前一大批反對劉備入川的人都為劉備所用。比如李恢,劉巴,黃權,吳懿,李嚴等人。只是想針對嚴顏在本回演義中的這段表現說幾句:
“從此取雒城,凡守御關隘,都是老夫所管,官軍皆出於掌握之中。今感將軍之恩,無可以報,老夫當為前部,所到之處,盡皆喚出拜降。”張飛稱謝不已。於是嚴顏為前部,張飛領軍隨後。凡到之處,儘是嚴顏所管,都喚出投降。有遲疑未決者,顏曰:“我尚且投降,何況汝乎?”自是望風歸順,並不曾廝殺一場。
“我尚且投降,何況汝乎?”這真是一句好話啊,因為我投降了,所以你也應該投降,所謂同甘共苦吧,否則我做降將,你做忠臣。那我的臉面哪裡放?
不過演義中或許冤枉了嚴顏,因為在三國志中提及這段時,只說到“飛壯而釋之,引為賓客”,而沒有說到嚴顏勸降各路守將之事,或許是因為之後的那句“飛所過戰克”引起了作者的聯想吧。不過既然是戰克,則未必是嚴顏勸降了。但是歷史上卻有一位做下了如演義中嚴顏一般的事,那便是呂文煥。
呂文煥,南宋襄陽守將,在襄陽力敵蒙軍多年,最終力不能支而投降,投降後在蒙軍攻打臨安戰役之時任先鋒,一路勸降南宋守軍。他與演義中的嚴顏到真的是很象。自然,也不止他一個了吧,一開始有求死之心而後投降一心效忠新主人的實在太多了,如明末的洪承疇,一開始被皇太極俘虜時也是一心求死,連崇禎都以為他以死殉國,而專門祭奠之,結果卻做作了一番投降了,後來力主入關,並招撫江南。實際上許多次的改朝換代都是在降將們的幫助下完成的。我們繼續再看演義中的幾位降將:
“趙雲解吳懿見玄德。玄德曰:“汝降否?”吳懿曰:“我既被捉,如何不降?”
這是降將中的通常情況了,這類降將們不被擒時說不定還繼續做著忠臣,但是一被擒時便投降了。還有一類降將則不同,我們繼續看:
“忽見城上一將,拔劍砍翻劉璝,開門投降。玄德軍馬入雒城,劉循開西門走脫,投成都去了。玄德出榜安民。殺劉璝者,乃武陽人張翼也。”
殺守將賣功與人,這也是降將中的一種,若是被擒投降,那自是屈人一等,而且若非有身份的人,說不定就當場殺了,而若是殺守將賣功與新主人,那不單顯得主動,還立了一功,這也是一些降將們常為的做法,只是這個作法極其不齒,會被人瞧不起,演義中魏延在當初長沙殺韓玄時便被諸葛亮險些殺了嘛。
不過,演義中這幾處都是虛構,如同嚴顏那事一般,吳懿在史書中並沒有被擒投降的記載,張翼也未有殺劉璝一事,至於魏延殺韓玄,更是胡謅。但是下面一件事,卻是真實的:
楊阜在馬超來攻之時盡遣族人與之為戰,便是在太守投降時也不改其志,私下密謀,結黨攻馬超,使其敗。
這種人不改其志,明雖降而實不降,留之無益。縱使不殺之也要私下提防,而馬超卻殺了投降與已的太守,卻不殺一心與之為敵的楊阜,不殺之也不能讓之為其所用,不能用也不提防,就讓之私下串聯結黨密謀。再加上當國中曹操計謀,可見馬超確實有勇無謀,非人主之才。
其實降將的日子並不好過,所謂降將,若不是對方實力遠遠強過自己,那何況投降,可既然對方強過自己,有著自己的嫡系實力,那又豈會重視降將呢,至多為了讓更多的人投降給予幾個空頭銜,而實際權力並無,其目的還是驅使這些降將為自己賣命,而自己的嫡系留在後面督戰以保存實力,蒙元滿清能以幾十萬眾入主中原,都是採用這種方式。以早降的再去打後降的,如此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說這中原天下都是降將打下來的,也不為過。
即便如此,降將也被百般提防,畢竟不是嫡系,所以把他們列為提防對象,總是放心不過,如馬超吧,他在張魯處也算不上降將,只是客卿身份,也被張魯百般提防,而那馬超卻毫無辦法,為何?手中無權了。其實若是無權還就罷了,若是有權便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如那三藩,便是因為是漢人降將,又有如此大的權力,實在不放心,才被康熙要削除之啊。
說回三國,三國之中,曹魏孫吳或用宗親,或用嫡系,如蜀漢中這般以降將為主體,日後的大將軍都是讓一個降將姜維來做的,確實也不多見。
回評
毛宗崗批語
張任設伏以害龐統,孔明亦設伏以捉張任。同一伏也,而任則在山城,孔明則在平岸;張任則在林木,孔明則在蘆葦;張任以強弓硬弩,孔明以長槍砍刀;張任之伏止一處,孔明伏不止一處;張任意在射殺,孔明意在捉活:又有甚不同者。則孔明之用兵為獨奇。
玄德獲張任,正當為龐統報仇,而不忍殺之,而欲降之。何哉?蓋欲資其才以為用耳。章鄞射殺項梁,而項羽折箭以誓之;朱鮪譖殺劉演,而光武指河而誓之。天下未平,不敢懷怨以待人也。且勿論其遠者,曹操不記殺典韋之怨而納張繡,孫權不記殺凌操之怨而納甘寧,亦此意也。乃玄德欲任降,而任終不肯降,若張任者,則真斷頭將軍矣。
楊阜之為韋康報仇,義也;而其攻馬超以助曹操,則非義。馬騰兩番受詔,兩番討賊,固漢之忠臣也;其子之欲雪父恨則孝,承父志而討國賊則忠。奉一欺君罔上之曹操,而攻一忠孝之馬超,以超為賊,而不知操之為賊,故楊阜之義,君子無取焉。
或曰:楊阜之助操以算馬超,與陳登之助操以算呂布,將毋同乎?予曰:不同。馬超孝子也,呂布無父之人也。且登之助操,在許田射鹿之前,爾時衣詔未發也,董貴人未死也。魏公未稱,九錫未加,操之逆未露,而操之惡未彰,則其挾天子以令諸侯者,陳登信而助之無怪也。至於阜,而衣帶詔發矣,董貴人死矣,魏公已稱,九錫已加矣。操為國賊,而助國賊者亦賊,楊阜其何說之辭?
五虎將中,關、張、超、黃皆大將才也。若馬超,則丁為戰將,而不可為大將。其殺韋康,屠百姓,不得謂之仁矣;其不疑楊阜,不得謂之智矣。前既惑於曹操,而攻韓遂;後復歸於張魯,而拒玄德:此其識見,當在四人之下。
人謂姜敘之母,同於太史慈之母:慈之母勉其子以報孔融,敘之母勉其子以報韋康,此則其可嘉者也。我謂姜敘之母,異於徐庶之母:庶之母知操之為賊,敘之母不知討操者之非賊而助操者之為賊,此則其可惜者也。人謂趙昂之妻異於呂布之妻:布之妻阻其夫之出戰,昂之妻勵其夫以起兵,此則其可嘉者也。我謂趙昂之妻,同於劉表之妻:表之妻背劉備而從曹操,致其身與子俱死;昂之妻助曹操以攻馬超,身倖免於死,而亦致其子於死。此又其可惜者也。雖然,郭嘉、程昱等輩,天下所稱智謀之士,猶然不明順逆,而何論於婦人哉?尚論者於楊氏、王氏可勿譏雲。
此回自孔明捉張任之後,便當接馬超攻葭萌之事。而馬超攻葭萌,由於張魯遺馬超;張魯遣馬超,由於馬超投張魯;馬超投張魯,則又由於楊阜破馬超。夫楊阜之與劉璋,風馬牛不相及也。而尋原溯委,遂忽然夾敘隴中一段文字,卻與五十九回之末遙遙相接,此等敘事,宜求之《左傳》、《史記》之中。
李贄總評
薑母、王妻賢,哉兩婦!勿論其所事之人應死與否,彼能言不刊之言,行不刊之事,其人亦自不刊矣!誰謂笄帷中果無丈夫哉!
鍾敬伯總評
薑母、王妻,賢哉兩婦!勿論其所事之人應死與否,彼能言行不刊,亦笄帷中之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