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
劉皇叔北海救孔融 呂溫侯濮陽破曹操
簡介
北海孔融準備救陶謙,自己卻被黃巾管亥打敗包圍。
太史慈與劉關張殺敗黃巾。
玄德又借得公孫瓚兵二千並趙子龍一行往救陶謙,陶謙要讓徐州與劉備,劉備不受。
操因呂布助張邈奪取兗州而退兵。
陶謙二讓徐州與劉備,劉力求不肯,從陶謙而屯小沛。
曹操被呂布戰敗,典韋救出。
正文
卻說獻計之人,乃東海朐縣人,姓糜,名竺,字子仲。此人家世富豪,嘗往洛陽買賣,乘車而回,路遇一美婦人,來求同載,竺乃下車步行,讓車與婦人坐。婦人請竺同載。竺上車端坐,目不邪視。行及數里,婦人辭去;臨別對竺曰:“我乃南方火德星君也,奉上帝敕,往燒汝家。感君相待以禮,故明告君。君可速歸,搬出財物。吾當夜來。”言訖不見。竺大驚,飛奔到家,將家中所有,疾忙搬出。是晚果然廚中火起,盡燒其屋。竺因此廣捨家財,濟貧拔苦。後陶謙聘為別駕從事。當日獻計曰:“某願親往北海郡,求孔融起兵救援;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處求救:若二處軍馬齊來,操必退兵矣。”謙從之,遂寫書二封,問帳下誰人敢去青州求救。一人應聲願往。眾視之,乃廣陵人,姓陳,名登,字元龍。陶謙先打發陳元龍往青州去訖,然後命糜竺齎書赴北海,自己率眾守城,以備攻擊。
卻說北海孔融,字文舉,魯國曲阜人也,孔子二十世孫,泰山都尉孔宙之子。自小聰明,年十歲時,往謁河南尹李膺,閽人難之,融曰:“我系李相通家。”及入見,膺問曰:“汝祖與吾祖何親?”融曰:“昔孔子曾問禮於老子,融與君豈非累世通家?”膺大奇之。少頃,太中大夫陳煒至。膺指融曰:“此奇童也。”煒曰:“小時聰明,大時未必聰明。”融即應聲曰:“如君所言,幼時必聰明者。”煒等皆笑曰:“此子長成,必當代之偉器也。”自此得名。後為中郎將,累遷北海太守。極好賓客,常曰:“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之願也。”在北海六年,甚得民心。當日正與客坐,人報徐州糜竺至。融請入見,問其來意,竺出陶謙書,言:“曹操攻圍甚急,望明公垂救。”融曰:“吾與陶恭祖交厚,子仲又親到此,如何不去?只是曹孟德與我無仇,當先遣人送書解和。如其不從,然後起兵。”
竺曰:“曹操倚仗兵威,決不肯和。”融教一麵點兵,一面差人送書。正商議間,忽報黃巾賊黨管亥部領群寇數萬殺奔前來。孔融大驚,急點本部人馬,出城與賊迎戰。管亥出馬曰:“吾知北海糧廣,可借一萬石,即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叱曰:“吾乃大漢之臣,守大漢之地,豈有糧米與賊耶!”管亥大怒,拍馬舞刀,直取孔融,融將宗寶挺槍出馬;戰不數合,被管亥一刀,砍宗寶於馬下。孔融兵大亂,奔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面圍城,孔融心中鬱悶。糜竺懷愁,更不可言。次日,孔融登城遙望,賊勢浩大,倍添憂惱。忽見城外一人挺槍躍馬殺入賊陣,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直到城下,大叫“開門”。孔融不識其人,不敢開門。賊眾趕到壕邊,那人回身連搠十數人下馬,賊眾倒退,融急命開門引入。其人下馬棄槍,逕到城上,拜見孔融。融問其姓名,對曰:“某東萊黃縣人也,覆姓太史,名慈,字子義。老母重蒙恩顧。某昨自遼東回家省親,知賊寇城。老母說:‘屢受府君深恩,汝當往救。’某故單馬而來。”孔融大喜。原來孔融與太史慈雖未識面,卻曉得他是個英雄。因他遠出,有老母住在離城二十里之外,融常使人遺以粟帛;母感融德,故特使慈來救。
當下孔融重待太史慈,贈與衣甲鞍馬。慈曰:“某願借精兵一千,出城殺賊。”融曰:“君雖英勇,然賊勢甚盛,不可輕出。”慈曰:“老母感君厚德,特遣慈來;如不能解圍,慈亦無顏見母矣。願決一死戰!”融曰:“吾聞劉玄德乃當世英雄,若請得他來相救,此圍自解。只無人可使耳。”慈曰:“府君修書,某當急往。”融喜,修書付慈,慈擐甲上馬,腰帶弓矢,手持鐵槍,飽食嚴裝,城門開處,一騎飛出。近壕,賊將率眾來戰。慈連搠死數人,透圍而出。管亥知有人出城,料必是請救兵的,便自引數百騎趕來,八面圍定。慈倚住槍,拈弓搭箭,八面射之,無不應弦落馬。賊眾不敢來追。
太史慈得脫,星夜投平原來見劉玄德。施禮罷,具言孔北海被圍求救之事,呈上書札。玄德看畢,問慈曰:“足下何人?”慈曰:“某太史慈,東海之鄙人也。與孔融親非骨肉,比非鄉黨,特以氣誼相投,有分憂共患之意。今管亥暴亂,北海被圍,孤窮無告,危在旦夕。聞君仁義素著,能救人危急,故特令某冒鋒突圍,前來求救。”玄德斂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耶?”乃同雲長、翼德點精兵三千,往北海郡進發。
管亥望見救軍來到,親自引兵迎敵;因見玄德兵少,不以為意。玄德與關、張、太史慈立馬陣前,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卻待向前,雲長早出,直取管亥。兩馬相交,眾軍大喊。量管亥怎敵得雲長,數十合之間,青龍刀起,劈管亥於馬下。太史慈、張飛兩騎齊出,雙槍並舉,殺入賊陣。玄德驅兵掩殺。城上孔融望見太史慈與關、張趕殺賊眾,如虎入羊群,縱橫莫當,便驅兵出城。兩下夾攻,大敗群賊,降者無數,餘黨潰散。孔融迎接玄德入城,敘禮畢,大設筵宴慶賀。又引糜竺來見玄德,具言張闓殺曹嵩之事:“今曹操縱兵大掠,圍住徐州,特來求救。”玄德曰:“陶恭祖乃仁人君子,不意受此無辜之冤。”孔融曰:“公乃漢室宗親。今曹操殘害百姓,倚強欺弱,何不與融同往救之?”玄德曰:“備非敢推辭,奈兵微將寡,恐難輕動。“孔融曰:“融之欲救陶恭祖,雖因舊誼,亦為大義。公豈獨無仗義之心耶?”玄德曰:“既如此,請文舉先行,容備去公孫瓚處,借三五千人馬,隨後便來。”融曰;“公切勿失信。”玄德曰:“公以備為何如人也?聖人云:自古皆有死,人無信不立。劉備借得軍、或借不得軍,必然親至。”孔融應允,教糜竺先回徐州去報,融便收拾起程。太史慈拜謝曰:“慈奉母命前來相助,今幸無虞。有揚州刺史劉繇,與慈同郡,有書來喚,不敢不去。容圖再見。”融以金帛相酬,慈不肯受而歸。其母見之,喜曰:“我喜汝有以報北海也!”遂遣慈往揚州去了。不說孔融起兵。且說玄德離北海來見公孫瓚,具說欲救徐州之事。瓚曰:“曹操與君無仇,何苦替人出力?”玄德曰:“備已許人,不敢失信。”瓚曰:“我借與君馬步軍二千。”玄德曰:“更望借趙子龍一行。”瓚許之。玄德遂與關、張引本部三千人為前部,子龍引二千人隨後,往徐州來。
卻說糜竺回報陶謙,言北海又請得劉玄德來助;陳元龍也回報青州田楷欣然領兵來救;陶謙心安。原來孔融、田楷兩路軍馬,懼怕曹兵勢猛,遠遠依山下寨,未敢輕進。曹操見兩路軍到,亦分了軍勢,不敢向前攻城。
卻說劉玄德軍到,見孔融。融曰:“曹兵勢大,操又善於用兵,未可輕戰。且觀其動靜,然後進兵。”玄德曰:“但恐城中無糧,難以久持。備令雲長、子龍領軍四千,在公部下相助;備與張飛殺奔曹營,徑投徐州去見陶使君商議。”融大喜,會合田楷,為掎角之勢;雲長、子龍領兵兩邊接應。是日玄德、張飛引一千人馬殺入曹兵寨邊。正行之間,寨內一聲鼓響,馬軍步軍,如潮似浪,擁將出來。當頭一員大將,乃是于禁,勒馬大叫:“何處狂徒!往那裡去!”張飛見了,更不打話,直取于禁。兩馬相交,戰到數合,玄德掣雙股劍麾兵大進,于禁敗走。張飛當前追殺,直到徐州城下。
城上望見紅旗白字,大書“平原劉玄德”,陶謙急令開門。玄德入城,陶謙接著,共到府衙。禮畢,設宴相待,一壁勞軍。陶謙見玄德儀表軒昂,語言豁達,心中大喜,便命糜竺取徐州牌印,讓與玄德。玄德愕然曰:“公何意也?”謙曰:“今天下擾亂,王綱不振;公乃漢室宗親,正宜力扶社稷。老夫年邁無能,情願將徐州相讓。公勿推辭。謙當自寫表文,申奏朝廷。”玄德離席再拜曰:“劉備雖漢朝苗裔,功微德薄,為平原相猶恐不稱職。今為大義,故來相助。公出此言,莫非疑劉備有吞併之心耶?若舉此念,皇天不佑!”謙曰:“此老夫之實情也。”再三相讓,玄德那裡肯受。糜竺進曰:“今兵臨城下,且當商議退敵之策。待事平之日,再當相讓可也。”玄德曰:“備生遺書於曹操,勸令解和。操若不從,廝殺未遲。”於是傳檄三寨,且按兵不動;遣人齎書以達曹操。
卻說曹操正在軍中,與諸將議事,人報徐州有戰書到。操拆而觀之,乃劉備書也。書略曰:“備自關外得拜君顏,嗣後天各一方,不及趨侍。向者,尊父曹侯,實因張闓不仁,以致被害,非陶恭祖之罪也。目今黃巾遺孽,擾亂於外;董卓餘黨,盤踞於內。願明公先朝廷之急,而後私仇;撤徐州之兵,以救國難:則徐州幸甚,天下幸甚!”曹操看書,大罵:“劉備何人,敢以書來勸我!且中間有譏諷之意!”命斬來使,一面竭力攻城。郭嘉諫曰:“劉備遠來救援,先禮後兵,主公當用好言答之,以慢備心;然後進兵攻城,城可破也。”操從其言,款留來使,候發回書。
正商議間,忽流星馬飛報禍事。操問其故,報說呂布已襲破兗州,進據濮陽。原來呂布自遭李、郭之亂,逃出武關,去投袁術;術怪呂布反覆不定,拒而不納。投袁紹,紹納之,與布共破張燕於常山。布自以為得志,傲慢袁紹手下將士。紹欲殺之。布乃去投張楊,楊納之。時龐舒在長安城中,私藏呂布妻小,送還呂布。李傕、郭汜知之,遂斬龐舒,寫書與張楊,教殺呂布。布因棄張楊去投張邈。恰好張邈弟張超引陳宮來見張邈。宮說邈曰:“今天下分崩,英雄並起;君以千里之眾,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曹操征東,兗州空虛;而呂布乃當世勇士,若與之共取兗州,霸業可圖也。”張邈大喜,便令呂布襲破兗州,隨據濮陽。止有鄄城、東阿、范縣三處,被荀彧、程昱設計死守得全,其餘俱破。曹仁屢戰,皆不能勝,特此告急。操聞報大驚曰:“兗州有失,使吾無家可歸矣,不可不亟圖之!”郭嘉曰:“主公正好賣個人情與劉備,退軍去復兗州。”操然之,即時答書與劉備,拔寨退兵。
且說來使回徐州,入城見陶謙,呈上書札,言曹兵已退。謙大喜,差人請孔融、田楷、雲長、子龍等赴城大會。飲宴既畢,謙延玄德於上座,拱手對眾曰:“老夫年邁,二子不才,不堪國家重任。劉公乃帝室之胄,德廣才高,可領徐州。老夫情願乞閒養病。”玄德曰:“孔文舉令備來救徐州,為義也。今無端據而有之,天下將以備為無義人矣。”糜竺曰:“今漢室陵遲,海宇顛覆,樹功立業,正在此時。徐州殷富,戶口百萬,劉使君領此,不可辭也。”玄德曰:“此事決不敢應命。”陳登曰:“陶府君多病,不能視事,明公勿辭。”玄德曰:“袁公路四世三公,海內所歸,近在壽春,何不以州讓之?”孔融曰:“袁公路冢中枯骨,何足掛齒!今日之事,天與不取,悔不可追。”玄德堅執不肯。陶謙泣下曰:“君若舍我而去,我死不瞑目矣!”雲長曰:“既承陶公相讓,兄且權領州事。”張飛曰:“又不是我強要他的州郡;他好意相讓,何必苦苦推辭!”玄德曰:“汝等欲陷我於不義耶?”陶謙推讓再三,玄德只是不受。陶謙曰:“如玄德必不肯從,此間近邑,名曰小沛,足可屯軍,請玄德暫駐軍此邑,以保徐州。何如?”眾皆勸玄德留小沛,玄德從之。陶謙勞軍已畢,趙雲辭去,玄德執手揮淚而別。孔融、田楷亦各相別,引軍自回。玄德與關、張引本部軍來至小沛,修葺城垣,撫諭居民。
卻說曹操回軍,曹仁接著,言呂布勢大,更有陳宮為輔,兗州、濮陽已失,其鄄城、東阿、范縣三處,賴荀彧、程昱二人設計相連,死守城郭。操曰:“吾料呂布有勇無謀,不足慮也。”教且安營下寨,再作商議。呂布知曹操回兵,已過騰縣,召副將薛蘭、李封曰:“吾欲用汝二人久矣。汝可引軍一萬,堅守兗州。吾親自率兵,前去破曹。”二人應諾。陳宮急入見曰:“將軍棄兗州,欲何往乎?”布曰:“吾欲屯兵濮陽,以成鼎足之勢。”宮曰:“差分。薛蘭必守兗州不住。——此去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路險,可伏精兵萬人在彼。曹兵聞失兗州,必然倍道而進,待其過半,一擊可擒也。”布曰:“吾屯濮陽,別有良謀,汝豈知之!”遂不用陳宮之言,而用薛蘭守兗州而行。曹操兵行至泰山險路,郭嘉曰:“且不可進,恐此處有伏兵。”曹操笑曰:“呂布無謀之輩,故教薛蘭守兗州,自往濮陽,安得此處有埋伏耶?教曹仁領一軍圍兗州,吾進兵濮陽,速攻呂布。”陳宮聞曹兵至近,乃獻計曰:“今曹兵遠來疲睏,利在速戰,不可養成氣力。”布曰:“吾匹馬縱橫天下,何愁曹操!待其下寨,吾自擒之。”
卻說曹操兵近濮陽,下住寨腳。次日,引眾將出,陳兵於野。操立馬於門旗下,遙望呂布兵到。陣圓處,呂布當先出馬,兩邊排開八員健將:第一個雁門馬邑人,姓張,名遼,字文遠;第二個泰山華陰人,姓臧,名霸,字宣高。兩將又各引三員健將:郝萌、曹性、成廉,魏續、宋憲、侯成。布軍五萬,鼓聲大震。操指呂布而言曰:“吾與汝自來無仇,何得奪吾州郡?”布曰:“漢家城池,諸人有分,偏爾合得?”便叫臧霸出馬扌朔戰。曹軍內樂進出迎。兩馬相交,雙槍齊舉。戰到三十餘合,勝負不分。夏侯惇拍馬便出助戰,呂布陣上張遼截住廝殺。惱得呂布性起,挺戟驟馬,衝出陣來。夏侯惇、樂進皆走,呂布掩殺,曹軍大敗,退三四十里。布自收軍。
曹操輸了一陣,回寨與諸將商議。于禁曰:“某今日上山觀望,濮陽之西,呂布有一寨,約無多軍。今夜彼將謂我軍敗走,必不準備,可引兵擊之;若得寨,布軍必懼:此為上策。”操從其言,帶曹洪、李典、毛玠、呂虔、于禁、典韋六將,選馬步二萬人,連夜從小路進發。
卻說呂布於寨中勞軍。陳宮曰:“西寨是個要緊去處,倘或曹操襲之,奈何?”布曰:“他今日輸了一陣,如何敢來!”宮曰:“曹操是極能用兵之人,須防他攻我不備。”布乃撥高順並魏續、侯成引兵往守西寨。
卻說曹操於黃昏時分,引軍至西寨,四面突入。寨兵不能抵擋,四散奔走,曹操奪了寨。將及四更,高順方引軍到,殺將入來。曹操自引軍馬來迎,正逢高順,三軍混戰、將及天明,正西鼓聲大震,人報呂布自引救軍來了。操棄寨而走。背後高順、魏續、侯成趕來;當頭呂布親自引軍來到。于禁、樂進雙戰呂布不住。操望北而行。山後一彪軍出:左有張遼,右有臧霸。操使呂虔、曹洪戰之,不利。操望西而走。忽又喊聲大震,一彪軍至:郝萌、曹性、成廉、宋憲四將攔住走路。眾將死戰,操當先沖陣。梆子響處,箭如驟雨射將來。操不能前進,無計可脫,大叫:“誰人救我!”馬軍隊里,一將踴出,乃典韋也,手挺雙鐵戟,大叫:“主公勿憂!”飛身下馬,插住雙戟,取短戟十數枝,挾在手中,顧從人曰:“賊來十步乃呼我!”遂放開腳步,冒箭前行。布軍數十騎追至。從人大叫曰:“十步矣!”韋曰:“五步乃呼我!”從人又曰:“五步矣!”韋乃飛戟刺之,一戟一人墜馬,並無虛發,立殺十數人。眾皆奔走。韋復飛身上馬,挺一雙大鐵戟,衝殺入去。郝、曹、成、宋四將不能抵擋,各自逃去。典韋殺散敵軍,救出曹操。眾將隨後也到,尋路歸寨。看看天色傍晚,背後喊聲起處,呂布驟馬提戟趕來,大叫:“操賊休走!”此時人困馬乏,大家面面相覷,各欲逃生。正是:雖能暫把重圍脫,只怕難當勁敵追。
不知曹操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賞析
劉備得到徐州是三國的一個日久不衰的話題了,後人對此或褒或貶,如此種種,全因演義的影響太大的緣故,而當時和其極其相似的曹操登上兗州刺史寶座一事,便因演義略去而少有人注意。不過,劉備作為當時依附於公孫瓚的平原相,自身也沒有極大的家族背靜,而且也非徐州本土人,卻突然能成為徐州一州之主,這確實也是一個極其引人注意的事件。
如上一章所說,劉備登上歷史舞台,是由曹操攻打徐州引出的,在演義中對這段歷史作了極其精彩的描寫,先是由徐州請救兵引出派遣糜竺出使孔融處,再由孔融被黃巾包圍引出北海也要請救兵,這才引出劉備,而其中還介紹了太史慈,在劉備解圍北海之後又有孔融請劉備共赴徐州一事,這轉折之下才引出劉備救徐州,而且在救援徐州時還以孔融,田楷不敢與曹軍作戰顯出劉備救援的果敢,再如此,引出了陶謙讓徐州一事。單就故事而言,一波三折,確實是精彩異常。
但是,小說畢竟是小說,再精彩也不能與歷史混為一談,三國演義作為歷史小說,有一個說法是七實三虛,就說這段章節,裡面有許多史實,如孔融求救劉備,太史慈的突圍求救兵,再如糜竺陳登孔融勸劉備接管徐州所說的那些話,劉備和太史慈的對答,都是史有明載的。假如我們割裂看,這些和正史無疑,但是,將整個情節連起來看,這些正史就全被挪移過了。
比如陶謙請救兵,演義中說請了孔融和田楷,但是歷史上是直接請了劉備和田楷,而沒有向孔融求救;再比如說北海太史慈突圍向劉備求救那段確實是史實,劉備也確實派遣兵馬救援孔融,但是此時並沒有發生陶謙求援之事,劉備更不是孔融的要求才求援陶謙的,而糜竺陳登孔融的勸說也是在陶謙死後發生的。
雖然這段情節和史實有所出入,但是從小說角度看,演義要精彩的多,還要合理的多。尤其是孔融這段,史書上孔融求援劉備具體時間不知,只知在劉備任平原相期間,假如按史實來,那這段故事顯得和主線脫節,而不說這段,又太過浪費,而用糜竺先去北海求救再引出劉備就合理的多,也精彩的多。再又如孔融勸說劉備這段,按史書上說,是陶謙死後孔融來勸說的,那未免太特意,尤其是屆時還要介紹一番孔融本人和解釋他為何來勸說劉備,但是用現在演義的方式,孔融前來支援,而且就在慶功宴會上趁著陶謙辭讓徐州時說這番話,就顯得合理的多,對於小說本身,自然更流暢,更利於閱讀。(只是更讓人誤會演義是歷史了。)
小說往往比真實的歷史還要合理,但是,小說終歸是小說,劉備入主徐州的真實情況是:徐州被曹操攻打,陶謙向田楷求援。劉備一同前來,這成了劉備登上歷史舞台的重大時刻。
在之前,劉備雖然有所成就,由一介平民成為平原相,但是並不順利,由他在三國志中前半生的歷史是如此簡略和坎坷就可知他在到徐州前歷史並不輝煌,甚至不為人注意,與袁紹曹操甚至是劉表袁術公孫瓚他們比較,劉備還沒有能力在諸侯爭霸的舞台上有所表現,就如演義所說,他在當時只是作為十八路諸侯的手下而不是其中的一員,而且他的家世也不為當時的名士看好,這也難怪他在得知孔融向其求救時要動容曰“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邪!”。而陶謙是他的第一個伯樂,不單資助他的兵力,而且還表他為豫州刺史,這頭銜雖然是空架子,(這個位置有無數人擔任過,比如由袁術支持的孫堅,袁紹支持的周昂,曹操被呂布偷襲時還有一個豫州剌史郭貢也去湊過熱鬧,這豫州剌史實在是絕對的空頭銜)但是也一下將他的地位拉高到與原先公孫瓚讓其協助的青州刺史田楷同樣的位置。儘管陶謙有可能是因為當時的局勢才做出如此的舉措,但是在眾人之中他惟獨選擇了劉備,可見劉備確實有不凡之處。
由史書一些細節上的記載看,劉備這次增援徐州乃是竭盡全力的,演義中稱其向公孫瓚借兵,而三國志中則無此記載,只稱“先主自有兵千餘人及幽州烏丸雜胡騎,又略得饑民數千人。”估計這幽州烏丸雜胡騎後來在演義中便成為公孫瓚的借兵了。從這句話來看,劉備的兵力嚴重不足,只有千餘,還要拿流民作為補充,(這裡也有疑點,三國志在說劉備就任平原相救援孔融時還有精兵三千,怎么此時只有千餘?三國志等一些史書相互矛盾者甚多,同一本書前後矛盾也不少見,或者說當時的形勢比較複雜,而史書記載過於簡略的關係,尤其是傳記體。)但是另一方面,劉備此次的支援是將其所有的家底都拿出來了,可見劉備對此次支援的重視程度,或許在此之前,劉備便得到過許諾,所以才有劉備到後陶謙便增兵四千給劉備的情況;或許是因為劉備在這次支援行動的膽識和對於軍隊的控制能力得到了陶謙的賞識而導致這一切,無論是哪種情況,劉備的能力得到陶謙認可是必然的,
而在劉備這方面,他本在公孫瓚處就是從屬,而且地位還在從屬於公孫瓚的田楷之下,而現在陶謙的賞識使得其地位與田楷平起平坐,實力也得到增強,何樂而不為。而在公孫瓚那邊,對於盟友陶謙將他下屬的下屬挖走也沒看到有特別的反對意見,所以劉備就準備安心做他的新工作了,而有時好運總是接二連三。
曹操在兗州內亂後退兵,陶謙不久後病死,徐州需要一個新的主人。
在上一章我們已經說到,在當時情況下,血緣繼承的方式還未確定,陶謙即便想傳自己的子嗣也不可能,所以他選擇了劉備作為徐州的繼承人,在死前稱“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但是,陶謙的遺囑並不能作為劉備執掌徐州的依據,只有徐州的各大勢力才能決定徐州之主人選,而當時徐州的各大勢力代表陳登,糜竺,曹豹都無力獲得其他勢力的支持登上徐州之主的寶座,又或者說,他們就象當初兗州那些地方勢力一樣,不敢登上這個位置,因為徐州在經過曹操的大屠殺後,殘破不堪。而且曹操袁紹對徐州又虎視眈眈,徐州的位置實在是個燙手山芋。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第三方的軍事力量保護自己,袁紹是曹操的盟友,自然不可能,而原先的盟友袁術陳登卻不看好,(這也是袁術在南陽一帶折騰的太過分的關係,陳登這些地方豪強怎么會請這個冢中枯骨來)這樣劉備就作為候選人浮出水面了,他有一定的軍事力量,至少在徐州是最強的,又是外來戶,在當地勢力不強,不會影響陳登糜竺等本土勢力的平衡,而且有仁義之風,頗得人心,至少看不出他象曹操那樣會殺戮邊讓等名士。請其入主徐州只怕是最好的選擇。
而對於劉備來說,徐州是個極大的誘餌,雖然徐州已經不是當初富饒的徐州,數郡殘破,幾萬人被殺,而且四處勢力環繞,袁術曹操袁紹各路勢力都比徐州強大。但是畢竟是一州之地,而且登上了徐州之主的寶座,就正式成為諸侯,有了爭霸的資本,就如同之前曹操得到兗州一樣。對於有著爭霸之心的劉備來說,接了徐州還有爭霸的機會,不接就沒有也沒有了。
但是,作為一個外人突然被擁戴上一方之主的寶座,總是危機四伏,劉備如此,而之前的曹操也是如此,他正陷於兗州的苦戰中。
回評
毛宗崗批語
本是陶謙求救,卻弄出孔融求救;本是太史慈救孔融,卻弄出劉玄德救孔融。本是孔融求玄德,卻弄出陶謙求玄德;本是玄德退曹操,卻弄出呂布退曹操:種種變幻,令人測摸不出。
看前回曹操咬牙切齒、秣馬厲兵,觀者必以為此回中定然踏平徐州,碎割陶謙矣。不意虎頭蛇尾,竟自解圍而去。所以然者,操以兗州為家,無兗州則無家也。顧家之情重,遂使報父之情輕,故乘便賣個人情與劉備。嗟乎!天下豈有報父仇而可以賣人情者乎?孝子報仇,不復顧身,奈何顧家而遂中止乎?太史慈為母報德,而終以克報:慈誠孝子也。曹操為父報仇,而竟不克報:以操非孝子也。
劉備之辭徐州,為真辭耶?為假辭耶?若以為真辭,則劉璋之益州且奪之,而陶謙之徐州反讓之,何也?或曰:辭之愈力,則受之愈穩。大英雄人,往往有此算計,人自不知耳。
李贄總評
劉玄德不受徐州,是大奸雄手段,此所以終有蜀也。蓋大貪必小廉,小廉之名既成,大貪之實亦隨得也。奸雄舉事,每每如此,非尋常人所能知也。
鍾敬伯總評
玄德不受徐州,是大英雄手段。若遽受徐州,何能終有蜀乎?圖大者不貪小,英雄舉事,往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