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三十七回

《三國演義》第三十七回

《三國演義》第三十七回:司馬徽前來拜訪劉備,對劉備敘述了諸葛亮的才能。劉備帶領關羽、張飛前往隆中,適逢諸葛亮出遊,只得返回新野。幾日後,劉備又前往隆中拜訪,遇到諸葛亮之弟諸葛均,諸葛均告訴劉備說諸葛亮行蹤不定。

回目

司馬徽再薦名士 劉玄德三顧草廬

簡介

徐母見兒子來許都,罵後自縊。
操引漳水作“玄武池”。教訓三軍,準備南證。
司馬微見劉備,比諸葛為“興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漢四百年之張子房”。
玄德一請孔明不遇。崔州平認為欲使孔明出世,徒費心力。劉備雄心不為所動。
玄德欲二請孔明,張飛不悅。劉備於隆冬來至臥龍岡,遇石廣元,孟公威,諸葛亮三弟諸葛均,孔明岳父黃承彥。諸葛均孔明不在。劉備留書一封而去。

正文

《三國演義》第三十七回《三國演義》第三十七回

卻說徐庶趲程許昌曹操知徐庶已到,遂命荀彧程昱等一班謀士往迎之。庶入相府拜見曹操。操曰:“公乃高明之士,何故屈身而事劉備乎?”庶曰:“某幼逃難,流落江湖,偶至新野,遂與玄德交厚,老母在此,幸蒙慈念,不勝愧感。”操曰:“公今至此,正可晨昏侍奉令堂,吾亦得聽清誨矣。”庶拜謝而出。急往見其母,泣拜於堂下。母大驚曰:“汝何故至此?”庶曰:“近於新野事劉豫州;因得母書,故星夜至此。”徐母勃然大怒,拍案罵曰:“辱子飄蕩江湖數年,吾以為汝學業有進,何其反不如初也!汝既讀書,須知忠孝不能兩全。豈不識曹操欺君罔上之賊?劉玄德仁義布於四海,況又漢室之胄,汝既事之,得其主矣,今憑一紙偽書,更不詳察,遂棄明投暗,自取惡名,真愚夫也!吾有何面目與汝相見!汝玷辱祖宗,空生於天地間耳!”罵得徐庶拜伏於地,不敢仰視,母自轉入屏風后去了。少頃,家人出報曰:“老夫人自縊於梁間。”徐庶慌入救時,母氣已絕。後人有《徐母贊》曰:“賢哉徐母,流芳千古:守節無虧,於家有補;教子多方,處身自苦;氣若丘山,義出肺腑;讚美“豫州”,毀觸魏武;不畏鼎鑊,不懼刀斧;唯恐後嗣,玷辱先祖。伏劍同流,斷機堪伍;生得其名,死得其所:賢哉徐母,流芳千古!”徐慮見母已死,哭絕於地,良久方蘇。曹操使人齎禮弔問,又親往祭奠。徐庶葬母柩於許昌之南原,居喪守墓。凡曹操所賜,庶俱不受。
時操欲商議南征。荀□諫曰:“天寒未可用兵;姑待春暖,方可長驅大進。”操從之,乃引漳河之水作一池,名玄武池,於內教練水軍,準備南征。

三顧茅廬三顧茅廬

卻說玄德正安排禮物,欲往隆中諸葛亮,忽人報:“門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帶,道貌非常,特來相探。”玄德曰:“此莫非即孔明否?”遂整衣出迎。視之,乃司馬徽也。玄德大喜,請入後堂高坐,拜問曰:“備自別仙顏,因軍務倥傯,有失拜訪。今得光降,大慰仰慕之私。”徽曰:“聞徐元直在此,特來一會。”玄德曰:“近因曹操囚其母,似母遣人馳書,喚回許昌去矣。”徽曰:“此中曹操之計矣!吾素聞徐母最賢,雖為操所囚,必不肯馳書召其子;此書必詐也。元直不去,其母尚存;今若去,母必死矣!”玄德驚問其故,徽曰:“徐母高義,必羞見其子也。”玄德曰:“元直臨行,薦南陽諸葛亮,其人若何?”徽笑曰:“元直欲去,自去便了,何又惹他出來嘔心血也?”玄德曰:“先生何出此言?”徽曰:“孔明與博陵崔州平、潁川石廣元、汝南孟公威徐元直四人為密友。此四人務於精純,惟孔明獨觀其大略。嘗抱膝長吟,而指四人曰:“公等仕進可至刺史、郡守。眾問孔明之志若何,孔明但笑而不答。每常自比管仲樂毅,其才不可量也。”玄德曰:“何潁川之多賢乎!”徽曰:“昔有殷馗善觀天文,嘗謂‘群星聚於潁分,其地必多賢士。’”時雲長在側曰:“某聞管仲、樂毅乃春秋、戰國名人,功蓋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毋乃太過?”徽笑曰:“以吾觀之,不當比此二人;我欲另以二人比之。”雲長問:“那二人?”徽曰:“可比興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漢四百年之張子房也。”眾皆愕然。徽下階相辭欲行,玄德留之不住。徽出門仰天大笑曰:“臥龍雖得其主,不得其時,惜哉!”言罷,飄然而去。玄德嘆曰:“真隱居賢士也!”
次日,玄德同關、張並從人等來隆中。遙望山畔數人,荷鋤耕于田間,而作歌曰:“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榮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陽有隱居,高眠臥不足!”玄德聞歌,勒馬喚農夫問曰:“此歌何人所作?”答曰:“乃臥龍先生所作也。”玄德曰:“臥龍先生住何處?”農夫曰:“自此山之南,一帶高岡,乃臥龍岡也。岡前疏林內茅廬中,即諸葛先生高臥之地。”玄德謝之,策馬前行。不數里,遙望臥龍岡,果然清景異常。後人有古風一篇,單道臥龍居處。詩曰:“襄陽城西二十里,一帶高岡枕流水:高岡屈曲壓雲根,流水潺湲飛石髓;勢若困龍石上蟠,形如單鳳松陰里;柴門半掩閉茅廬,中有高人臥不起。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時籬落野花馨;床頭堆積皆黃卷,座上往來無白丁;叩戶蒼猿時獻果,守門老鶴夜聽經;囊里名琴藏古錦,壁間寶劍掛七星。廬中先生獨幽雅,閒來親自勤耕稼:專待春雷驚夢回,一聲長嘯安天下。”玄德來到莊前,下馬親叩柴門,一童出問。玄德曰:“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皇叔劉備,特來拜見先生。”童子曰:“我記不得許多名字。”玄德曰:“你只說劉備來訪。”童子曰:“先生今早少出。”玄德曰:“何處去了?”童子曰:“蹤跡不定,不知何處去了。”玄德曰:“幾時歸?”童子曰:“歸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數日。”玄德惆悵不已。張飛曰:”既不見,自歸去罷了。”玄德曰:“且待片時。”雲長曰:“不如且歸,再使人來探聽。”玄德從其言,囑付童子:“如先生回,可言劉備拜訪。”遂上馬,行數里,勒馬回觀隆中景物,果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廣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鶴相親,松篁交翠。觀之不已,忽見一人,容貌軒昂,丰姿俊爽,頭戴逍遙巾,身穿皂布袍,杖藜從山僻小路而來。玄德曰:“此必臥龍先生也!”急下馬向前施禮,問曰:“先生非臥龍否?”其人曰:“將軍是誰?”玄德曰:“劉備也。”其人曰:“吾非孔明,乃孔明之友,博陵崔州平也。”玄德曰:“久聞大名,幸得相遇。乞即席地權坐,請教一言。”二人對坐於林間石上,關、張侍立於側。州平曰:“將軍何故欲見孔明?”玄德曰:“方今天下大亂,四方雲擾,欲見孔明,求安邦定國之策耳。”州平笑曰:“公以定亂為主,雖是仁心,但自古以來,治亂無常。自高祖斬蛇起義,誅無道秦,是由亂而入治也;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又由治而入亂;光武中興,重整基業,復由亂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復四起:此正由治入亂之時,未可猝定也。將軍欲使孔明斡鏇天地,補綴乾坤,恐不易為,徒費心力耳。豈不‘聞順天者逸,逆天者勞’;‘數之所在,理不得而奪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強之’乎?”玄德曰:“先生所言,誠為高見。但備身為漢胄,合當匡扶漢室,何敢委之數與命?”州平曰:“山野之夫,不足與論天下事,適承明問,故妄言之。”玄德曰:“蒙先生見教。但不知孔明往何處去了?”州平曰:“吾亦欲訪之,正不知其何往。”玄德曰:“請先生同至敝縣,若何?”州平曰:“愚性頗樂閒散,無意功名久矣;容他日再見。”言訖,長揖而去。玄德與關、張上馬而行。張飛曰:“孔明又訪不著,卻遇此腐儒,閒談許久!”玄德曰:“此亦隱者之言也。”
三人回至新野,過了數日,玄德使人探聽孔明。回報曰:“臥龍先生已回矣。”玄德便教備馬。張飛曰:“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可使人喚來便了。”玄德叱曰:“汝豈不聞孟子云:欲見賢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孔明當世大賢,豈可召乎!”遂上馬再往訪孔明。關、張亦乘馬相隨。時值隆冬,天氣嚴寒,彤雲密布。行無數里,忽然朔風凜凜,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銀妝。張飛曰:“天寒地凍,尚不用兵,豈宜遠見無益之人乎!不如回新野以避風雪。”玄德曰:“吾正欲使孔明知我殷勤之意。如弟輩怕冷,可先回去。”飛曰:“死且不怕,豈怕冷乎!但恐哥哥空勞神思。”玄德曰:“勿多言,只相隨同去。”將近茅廬,忽聞路傍酒店中有人作歌。玄德立馬聽之。其歌曰:“壯士功名尚未成,嗚呼久不遇陽春!君不見:東海者叟辭荊榛,後車遂與文王親;八百諸侯不期會,白魚入舟涉孟津;牧野一戰血流杵,鷹揚偉烈冠武臣。又不見:高陽酒徒起草中,長楫芒碭隆準公;高談王霸驚人耳,輟洗延坐欽英風;東下齊城七十二,天下無人能繼蹤。二人功跡尚如此,至今誰肯論英雄?”歌罷,又有一人擊桌而歌。其歌曰:“吾皇提劍清寰海,創業垂基四百載;桓靈季業火德衰,奸臣賊子調鼎鼐。青蛇飛下御座傍,又見妖虹降玉堂;群盜四方如蟻聚,奸雄百輩皆鷹揚,吾儕長嘯空拍手,悶來村店飲村酒;獨善其身盡日安,何須千古名不朽!”

207年 三顧茅廬207年 三顧茅廬

二人歌罷,撫掌大笑。玄德曰:“臥龍其在此間乎!”遂下馬入店。見二人憑桌對飲:上首者白面長須,下首者清奇古貌。玄德揖而問曰:“二公誰是臥龍先生?”長須者曰:“公何人?欲尋臥龍何乾?”玄德曰:“某乃劉備也。欲訪先生,求濟世安民之術。”長須者曰:“我等非臥龍,皆臥龍之友也:吾乃潁川石廣元,此位是汝南孟公威。”玄德喜曰:“備久聞二公大名,幸得邂逅。今有隨行馬匹在此,敢請二公同往臥龍莊上一談。”廣元曰:“吾等皆山野慵懶之徒,不省治國安民之事,不勞下問。明公請自上馬,尋訪臥龍。”
玄德乃辭二人,上馬投臥龍岡來。到莊前下馬,扣門問童子曰:“先生今日在莊否?”童子曰:“現在堂上讀書。”玄德大喜,遂跟童子而入。至中門,只見門上大書一聯云:“淡泊以明志。寧靜而致遠。”玄德正看間,忽聞吟詠之聲,乃立於門側窺之,見草堂之上,一少年擁爐抱膝,歌曰:“鳳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於一方兮,非主不依。樂躬耕於隴畝兮,吾愛吾廬;聊寄傲於琴書兮,以待天時。”
玄德待其歌罷,上草堂施禮曰:“備久慕先生,無緣拜會。昨因徐元直稱薦,敬至仙莊,不遇空回。今特冒風雪而來。得瞻道貌,實為萬幸,”那少年慌忙答禮曰:“將軍莫非劉豫州,欲見家兄否?”玄德驚訝曰:“先生又非臥龍耶?”少年曰:“某乃臥龍之弟諸葛均也。愚兄弟三人:長兄諸葛瑾,現在江東孫仲謀處為幕賓;孔明乃二家兄。”玄德曰:“臥龍今在家否?”均曰:“昨為崔州平相約,出外閒遊去矣。”玄德曰:“何處閒遊?”均曰:“或駕小舟游於江湖之中,或訪僧道于山嶺之上,或尋朋友於村落之間,或樂琴棋於洞府之內:往來莫測,不知去所。”玄德曰:“劉備直如此緣分淺薄,兩番不遇大賢!”均曰:“少坐獻茶。”張飛曰:“那先生既不在,請哥哥上馬。”玄德曰:“我既到此間,如何無一語而回?”因問諸葛均曰:“聞令兄臥龍先生熟韜略,日看兵書,可得聞乎?”均曰:“不知。”張飛曰:“問他則甚!風雪甚緊,不如早歸。”玄德叱止之。均曰:“家兄不在,不敢久留車騎;容日卻來回禮。”玄德曰:“豈敢望先生枉駕。數日之後,備當再至。願借紙筆作一書,留達令兄,以表劉備殷勤之意。”均遂進文房四寶。玄德呵開凍筆,拂展雲箋,寫書曰:“備久慕高名,兩次晉謁,不遇空回,惆悵何似!竊念備漢朝苗裔,濫叨名爵,伏睹朝廷陵替,綱紀崩摧,群雄亂國,惡黨欺君,備心膽俱裂。雖有匡濟之誠,實乏經綸之策。仰望先生仁慈忠義,慨然展呂望之大才,施子房之鴻略,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先此布達,再容齋戒薰沐,特拜尊顏,面傾鄙悃。統希鑒原。”玄德寫罷,遞與諸葛均收了,拜辭出門。均送出,玄德再三殷勤致意而別。方上馬欲行,忽見童子招手籬外,叫曰:“老先生來也。”玄德視之,見小橋之西,一人暖帽遮頭,狐裘蔽體,騎著一驢,後隨一青衣小童,攜一葫蘆酒,踏雪而來;轉過小橋,口吟詩一首。詩曰:“一夜北風寒,萬里彤雲厚。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仰面觀太虛,疑是玉龍斗。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玄德聞歌曰:“此真臥龍矣!”滾鞍下馬,向前施禮曰:“先生冒寒不易!劉備等候久矣!”那人慌忙下驢答禮。
諸葛均在後曰:“此非臥龍家兄,乃家兄岳父黃承彥也。”玄德曰:“適間所吟之句,極其高妙。”承彥曰:“老夫在小婿家觀《梁父吟》 ,記得這一篇;適過小橋,偶見籬落間梅花,故感而誦之。不期為尊客所聞。”玄德曰:“曾見令婿否?”承彥曰:“便是老夫也來看他。”玄德聞言,辭別承彥,上馬而歸。正值風雪又大,回望臥龍岡,悒怏不已。後人有詩單道玄德風雪訪孔明。詩曰:“一天風雪訪賢良,不遇空回意感傷。凍合溪橋山石滑,寒侵鞍馬路途長。當頭片片梨花落,撲面紛紛柳絮狂。回首停鞭遙望處,爛銀堆滿臥龍岡。”
玄德回新野之後,光陰荏苒,又早新春。乃令卜者揲蓍,選擇吉期,齋戒三日,薰沐更衣,再往臥龍岡謁孔明。關、張聞之不悅,遂一齊入諫玄德。正是:高賢未服英雄志,屈節偏生傑士疑。
未知其言若何,下文便曉。

賞析

三顧茅廬是三國演義中的名篇,也是劉備和諸葛亮這對魚水君臣的開始。諸葛亮和劉備的君臣關係一直被後人所稱頌,不知有多少士人想找到劉備這樣能盡其才的明主,而不知多少君王想找到諸葛亮這樣的良臣,在離三國不遠的東晉十六國,便有苻堅將自己比之劉備,將王猛比做諸葛亮,所謂“若玄德之遇孔明也”。可見劉備和諸葛亮的君臣相得傳來已久,而這個歷史傳誦的君臣關係便是從三顧茅廬開始的。
我們之前說過,三國演義真正的主角其實是諸葛亮,古代世人大都有個諸葛亮情節,希望自己能遇到明主,才為所用,三國演義的作者想來也不例外,所以在演義中將諸葛亮塑造的如此完美,而三顧茅廬作為諸葛亮的開場是演義中極其精彩的一出。
三顧茅廬雖然只有此章,但其實早已在第三十四回便已開始,他先是寫劉備流落荊州,寄人籬下,壯志不得酬,還遭到蔡瑁的陷害,不得不依賴的盧馬的神奇一躍才脫出險境。這一回將劉備當時的處境寫了出來,從而為劉備之後的求賢若渴做一鋪墊。而這的盧馬的神奇一躍也將預示著劉備得人之助。
再到第三十五回,,劉備遇見司馬徽,在此第一次聽到伏龍之名,水鏡一句“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這句話勾起了剛剛脫出險境的劉備之心,劉備遭此大事,正是徘徊之時,正想有人協助自己,而司馬徽告訴他:“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正是打中了他那英雄之心的深處,這個種子一埋下,劉備以後再也忘不了著臥龍了,而司馬徽適時的停話,不說臥龍真名,只是埋了一伏筆。而之後便得到了徐庶之助,我們看徐庶是怎么和劉備結識的?
玄德聞歌,暗思:“此人莫非水鏡所言伏龍、鳳雛乎?”遂下馬相見,邀入縣衙。
此時的劉備已經中了司馬徽那句話的“毒”了。
再到第三十六回,此回先寫徐庶得到劉備的信任之後因中計被迫離去,這回的最重要之處在徐庶離去那段。一則寫出劉備對徐庶的離別之情。
“玄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玄德以鞭指曰:“吾欲盡伐此處樹木。”眾問何故。玄德曰:“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
這也是為了之後三顧之事做一鋪墊,想劉備為徐庶如此,為諸葛亮三顧也就很自然了。
二則便是引出徐庶再度推薦諸葛亮,司馬徽再加上劉備信任的徐庶兩人之推薦,終於引出第三十七回的三顧茅廬。
這用三回為引出諸葛亮做鋪墊,尚不算完,這三十七回開頭便是司馬徽登門再度推薦諸葛亮,此時劉備求臥龍之心已經是達到頂點,三顧茅廬才正式登場。
三顧茅廬的故事讀過三國的各位都已經很熟悉了,我這也無須多說,第一顧不得入諸葛門,卻遇崔州平,第二顧入了諸葛門,卻只遇到諸葛均,但是這兩顧都堅定了劉備三顧之心,至於那劉備連番誤會別人是諸葛亮更是小說常用的曲折手法,包括劉備最後在門外等諸葛亮都是為最終的大高潮劉備遇諸葛亮奠定基礎罷了。
可以說,演義中對諸葛亮這位主角的出場描寫實在是煞費苦心,連番的鋪墊,前幾回我們雖未見到諸葛亮之人,但是對諸葛亮之名已經不陌生,而且充滿著渴望,就這點來說,演義對諸葛亮的刻畫已經是相當的成功了,而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說完演義,再說正史,演義中有三顧茅廬,而正史中確實也有三顧茅廬的記載,只是遠不如演義那般精彩,只是五個字:“凡三往,乃見。”而司馬徽的推薦也確有其事,但是雖然有那前半句“伏龍、鳳雛”,但是並沒有後半句“兩人得一,可安天下。”而徐庶確實也推薦過諸葛亮,只不過並非在離走之前推薦,徐庶真正的離去要在劉備當陽兵敗自己的母親被掠之後,在曹操南下之前,徐庶一直在劉備身邊,當然也和諸葛亮同過事,他是很推崇諸葛亮的。而劉備開始並沒有重視諸葛亮,只對徐庶說:“君與俱來。”徐庶說:“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這才有了之後的那五個字“凡三往,乃見。”這是三國志的記載。這已經和演義中相差很大了,但是這還不算完。
與《三國志》差不多同一時代的《魏略》和《九州春秋》都有一個記載,便是說並沒有三顧茅廬一事,而是諸葛亮求見劉備。以下便是:
“劉備屯於樊城。是時曹公方定河北,亮知荊州次當受敵,而劉表性緩,不曉軍事。亮乃北行見備,備與亮非舊,又以其年少,以諸生意待之。坐集既畢,眾賓皆去,而亮獨留,備亦不問其所欲言。備性好結,時適有人以髦牛尾與備者,備因手自結之。亮乃進曰:“明將軍當復有遠志,但結毦而已邪!”備知亮非常人也,乃投毦而答曰:“是何言與!我聊以忘憂耳。”亮遂言曰:“將軍度劉鎮南孰與曹公邪?”備曰:“不及。”亮又曰:“將軍自度何如也?”備曰:“亦不如。”曰:“今皆不及,而將軍之眾不過數千人,以此待敵,得無非計乎!”備曰:“我亦愁之,當若之何?”亮曰:“今荊州非少人也,而著籍者寡,平居發調,則人心不悅;可語鎮南,令國中凡有游戶,皆使自實,因錄以益眾可也。”備從其計,故眾遂強。備由此知亮有英略,乃以上客禮之。”
其中髦牛尾一段便被羅貫中後來用了,當然他對三顧茅廬一事是採用了三國志的做法,小說嘛,能用便用之,畢竟不是正史。
但是真正的歷史上到底是怎么的情況呢?《魏略》中確實有些記載誇張其事,比如我們上章說過的劉禪一事,《魏略》中的記載便太過不可信,近乎為小說之言了,而這段記載也有劉邦見酈生的影子,劉備輕慢賓客也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但是就此說《魏略》為假史那也過了,既然有了這段記載,我們就應該看看這是否真實,畢竟沒有一本史書可以說真正的包括了全部的歷史真相,三國志沒有了裴注也遜色不少。而且《魏略》中的這段記載和劉禪那段不同,被很多人接受,其關鍵的一點就是,諸葛亮當時只是藉藉無名的年輕書生,而劉備已經是天下聞名的英雄人物,去拜見諸葛亮,而且還多次求見,這可能性太小了。這個問題便是支撐諸葛亮求見劉備說的最關鍵之處。
那我們就仔細的看看這個問題吧,其實把這個問題分解一下就得到兩個問題,
1.諸葛亮的名氣如何?無論從三國志還是從其他的記載中看,諸葛亮都不象一個很有名氣的人,他沒有做過官,也好象沒有從事過其他職業,只是耕讀而已,這樣一來才華自然無法顯示,在亂世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展露才華的機會,而諸葛亮展露才華的機會是劉備給的,那沒有展露過才華的諸葛亮為什麼能讓劉備看中呢?當時有種職業是品評天下人物,比如給曹操品評過那句“治世之良臣,亂世之奸雄”的許勛,經過他品評的人物往往身價百倍,不過諸葛亮也好象並不屬於這類人,除了司馬徽稱他為伏龍之外,其他並不見他在荊州很有名氣,遠遠不如王粲等名士,而與之結交的崔州平(此人和徐庶同樣很推崇諸葛亮,演義中也安排到他推薦諸葛亮的戲份了。)等人自己也沒出名呢。諸葛亮的名氣肯定在荊州並不響亮,否則也不至於等到建安十二年劉備才知道他了。不過,諸葛亮的名氣不響,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對劉備的影響力不足夠呢。確實,諸葛亮之名是很晚才傳到劉備耳中,但卻是經過徐庶的鄭重推薦,與演義中一樣,徐庶確實是主動求見劉備,而且劉備很器重他,假如是一個劉備很器重的人鄭重推薦的話,即便再沒有名氣,那對劉備的影響力也非同小可,就好象曹操很重視荀彧,所以荀彧向曹操推薦的人即便再沒有名氣,也會得到曹操的重視。(這裡再說一句老話,一定要讀好大學啊,這樣其他不說,同學中成為成功人士的幾率大,往往就意味著你受到推薦的幾率也大。)但是要曹操劉備這樣的人物來親自求見一個年輕人,這樣的可能性是很少,這也涉及到第二個問題。
2.劉備會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劉備確實很愛才愛民,平易近人的態度在當時的諸侯中也是出名的,要他在府中親自接見考核求見的人才很正常,不過要身為左將軍,天下聞名的他,主動去見一個根本沒出名的年輕人,而且還多次,這個就很難做到了,就好象徐庶推薦時,劉備的第一個反應是讓諸葛亮來,這個相當的正常。我認為正常時期的劉備,這樣做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此時的劉備不同,在前幾章已經分析到了,此時的劉備正處於困境時期,正想著收攬人才,但是又受到限制,可以說連當年身為平原相的他可能都比此時受限制少些。此時的他大概可與在袁紹處的他差不多了,所以只能偷偷招攬一些未成名的人,如徐庶這些名聲不顯的人才會被劉備重用,此時的劉備處於求賢若渴的狀態,假如自己器重的徐庶連番推薦,而且又有了徐庶這個未成名但有才的例子在先,劉備確實可能會親自前往求見諸葛亮。(當然了,他現在也閒,去幾次也沒關係,以後就忙了,就算真有再一個諸葛亮,也只能請那位諸葛亮來見劉備了。)所以在那種特定的情況下,劉備確實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三顧茅廬是在特定時期發生的特定的事,換作另一種情況下,比如沒有徐庶的推薦,諸葛亮很可能被埋沒,或者劉備得到劉表的重用,甚或是事務繁忙,都可能不會發生三顧茅廬一事,正因為是特定的事件,所以三顧茅廬一事才被人懷疑,但是也是因為是特殊事件,三顧一事被人所傳誦。
我認為三顧茅廬可能真有其事,但是《魏略》所載也很可能是真的,但是就搞錯了一個地方,便是其中的人物並不是諸葛亮,而是徐庶。徐庶被劉備器重在《三國志諸葛亮傳》有載,但是如何器重卻不為人所知,而徐庶是主動求見劉備,和《魏略》中的諸葛亮所做之事相同,或許《魏略》中張冠李戴,誤把徐庶當諸葛亮也有可能。當然,這只是一個假說罷了。
三顧茅廬只是一個開始,只是劉備給了諸葛亮一個機會,而諸葛亮能否抓住,則就要看諸葛亮自身了,這就引出了那眾說紛紜的千古三分之隆中對來。

回評

毛宗崗批語

徐庶之母與王陵之母,皆賢母也。陵母之死,恐其子之歸楚;庶母之死,怒其子之歸曹。然庶母不死於曹操召見之初,而死於徐庶既歸之日,或恨其死之晚矣。予曰:不然。曹操非項羽比也,羽直而操詐。庶母即欲先死以絕庶之望,而奸詭如操,何難秘之而不使庶知,又何難於母死後假作母書以招庶乎?此不得為庶母咎也。
水鏡之薦孔明,與元直之薦孔明又自不同:元直則相告相囑,唯恐玄德之無人,唯恐孔明之不出,是極忙極熱者也;水鏡則自言自語,反以元之薦為多事,反以孔明之出為可惜,是極閒極冷者也。一則特為薦孔明而返,一則偶因訪元直而來;一有心,一無意。寫來更無一筆相似,而各各入妙。
玄德望孔明之急,聞水鏡而以為孔明,見崔州平而以為孔明,見石廣元、孟公威而以為孔明,見諸葛均、黃承彥而又以為孔明。正如永夜望曙者,見燈光而以為曙也,見月光而以為曙也,見星光而又以為曙也;又如旱夜望雨者,聽風聲而以為雨也,聽泉聲而以為雨也,聽漏聲而又以為雨也。<西廂>曲云:“風動竹聲,只道金佩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玄德求賢如渴之情,有類此者。孔明即欲不出,安得而不出乎?
順天者逸,逆天者勞。無論徐庶有始無終,不如不出;即如孔明盡瘁至死,畢竟魏未滅,吳未吞,濟得甚事!然使春秋賢士盡學長沮、桀溺、接輿、丈人,而無知其不可而為之仲尼,則誰著尊周之義於萬年?使三國名流盡學水鏡、州平、廣元、公威,而無志決身殲、不計利鈍之孔明,則誰傳扶漢之心於千古?玄德之言曰:“何敢委之數與命?”孔明其同此心歟!
淡泊寧靜之語,是孔明一生本領。淡泊則其人之冷可知,寧靜則其人之閒可知。天下非極閒極冷之人,做不得極忙極熱之事。後來自博望燒屯以至六出祁山,無數極忙極熱文字,皆從極閒極冷中積蓄得來。
此回極寫孔明,而篇中卻無孔明。蓋善寫妙人者,不於有處寫,正於無處寫。寫其人如閒雲野鶴之不可定,而其人始遠;寫其人如威鳳祥麟之不易睹,而其人始尊。且孔明雖未得一遇,而見孔明之居則極其幽秀,見孔明之童則極其古淡,見孔明之友則極其高超,見孔明之弟則極其曠逸,見孔明之丈人則極其清韻,見孔明之題詠則極其俊妙;不待接席言歡,而孔明之為孔明,於此領略過半矣。玄德一訪再訪,已不覺入其玄中,又安能已於三顧耶!
每到玄德訪孔明處,必夾寫張翼德幾句性急語以襯之。或謂孔明妝腔,玄德做勢,一對空頭,不若張翼德十分老實。予笑曰:為此言者,以論今人則可,以論玄德、孔明則不可。孔明真正養重,非比今人之本欲求售,只因索價,假意留難;玄德真正慕賢,非比今人之本不愛客,只因好名,虛修禮貌也。
觀水鏡“未得其時”之言及州平“徒費心力”之語,令讀者眼光直射注五丈原一篇。蓋在孔明未起手時,早為他結尾伏下一筆矣。今有作稗官者,往往前不顧後,後不顧前;更有閱稗官者,亦往往前忘其後,後忘其前。或曰:此等人當令其讀《三國》。予曰:此等人正未許其讀《三國》。

李贄總評

崔州平所言,大是有見,只不合說出,說出便似能言鸚鵡,終不濟事耳。到底孔明雖出也不曾濟得懲事,又似不及州平之先見雲。
《梁父吟》末句云:“獨嘆梅花瘦”,何等清韻。有俗士改之曰:“盛感皇天佑。”如此則不成《梁父吟》矣。嗚呼,俗士可與言詩文乎哉?
孔明裝腔,玄德做勢,一對空頭。不如張翼德,果然老實也。呵呵。

鍾敬伯總評

治亂相尋,古今已然,崔州平之言固也。雖然,撥亂反治,屬之人事,不徒歸之造化。畢竟州平隱士腐談,不若玄德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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