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春溫是發生於春季或冬春之交的急性外感熱病。該病初起即可出現高熱煩渴,舌紅苔黃,甚則神昏痙厥等里熱證表現,起病急,病情重,變化快,故多認為是里熱內伏所致,而被視為伏邪溫病的代表。
歷代醫家對春溫的認識不盡相同,但以伏邪溫病而論者占多數。《素問》“冬傷於寒,春必病溫”被認為是最早的理論根據。即春溫由冬季感受寒邪,郁而不發,至春陽氣升泄,熱自內而發所成。如晉代王叔和即持此觀點,他在《傷寒例》中說:“冬時嚴寒,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正式提出春溫病名的是宋代郭雍,他在《傷寒補亡論》說:“此春溫之病,乃謂非傷寒成溫者”,“冬傷於寒,至春發者,謂之溫病”,“冬不傷寒,而春自感風寒溫氣而病者,亦謂之溫”。元末醫家王安道指出春溫是邪熱自內達外所致,肯定了以“清里熱”為主的治療原則,使春溫的性質更加明確。清代醫家對春溫的認識逐漸完善,葉天土、柳寶詒、雷少逸、邵仙根等都有進一步的說明。葉天士《三時伏氣外感篇》專立“春溫”節,指出春溫由冬寒內伏,藏於少陰,入春發於少陽而致;柳寶詒《溫熱逢源》指出,春溫由腎氣先虛,邪乃湊之而伏於少陰。以上論述對後人認識春溫以伏熱郁藏和陰虛內熱體質為內外發病因素有很大幫助。雷少逸在《時病論》中對春溫的發生有更加細緻的論述,他說:“春溫之病,因於冬受微寒,伏於肌膚而不即發,或因冬不藏精,伏於少陰而不即發,皆待來春加感外寒,觸動伏氣乃發焉。”邵仙根在《傷寒指掌》評語中指出,春溫有“冬受寒邪不即病,至春而伏氣發熱者”,也有“春令太熱,外受時邪而病者”。後一種實際是新感溫病中的風溫,只不過邵氏稱為春溫而已。總之,歷代醫家基本上都認為春溫是由伏熱外發而致病,對其診治的認識也漸趨完整。
根據春溫的病證特點和臨床表現,西醫疾病中發生於春季或冬春之交的重型流感、流行性腦脊髓膜炎及其他化膿性腦膜炎、病毒性腦炎、敗血症、某些肺炎等,凡起病以里熱證表現為主者,均可參考本病辨證論治。
病因病機
春溫由冬季感受寒邪不即發病,邪氣伏藏於體內,待來春陽氣發動之時,體內鬱熱自內而外發所致,此即“伏寒化溫”的致病因素,為發病的外因。素體陰精不足,正氣虧損,特別是腎陰不足之人易患本病,為發病的內因。春溫的發病有兩種形式:邪氣自發的為“伏邪自發”,初起出現里熱證候;由時令之邪誘發的為“新感引發”,初起在里熱證基礎上兼有表證。近代一些醫家認為春溫既可由“伏寒化溫”而來,也可由溫熱之邪內伏而來。如何廉臣《校勘通俗傷寒論》、張錫純《醫學衷中參西錄》都指出溫熱之邪內侵而郁伏,至春也可發為春溫。可見寒邪內伏化熱,以及熱邪內伏,都是春溫內熱之源。
春溫里熱證,有郁發氣分和郁發營分之別,此與感邪的輕重、正虛的甚微有關係。大凡正氣相對強盛之人,正邪交爭劇烈,初病多為氣分證;陰精虧損之人?邪氣得以深伏,初病多為營分證。一般發於氣分者,病機為氣熱熾盛,邪正相爭,其病情較初發營分為輕,但如病勢發展,可以向營分傳變;發於營分者,病機為邪氣深伏,營陰虧耗,病情較初發氣分為重,其病勢發展,可以漸退出營分而兼見氣分證,也可以深入血分,或耗傷肝腎之陰進入下焦,後者預後較差。
春溫里熱熾盛,而病人多有陰精虧損之體質,因此病變過程中極易發生熱極動風、熱閉心包、熱盛動血之變,至病變後期,則多見肝腎之陰被耗傷的下焦病變,或出現邪陷正脫
診斷要點
發於春季或冬春之交的急性外感熱病,起病即以高熱、煩渴、舌紅苔黃等里熱證表現為主,甚至很快就出現神昏、痙厥表現。少數病例初起可兼見惡寒無汗、頭痛等衛表見證,但表證較輕且短暫。
起病急,病情重,傳變快,易出現營血分證候,病變過程中容易出現斑疹、痙厥、神昏等危重證表現,後期易出現下焦肝腎陰液耗損證、陰虛動風證。
本病與風溫的鑑別診斷:二者都發生於春季,但本病屬伏邪類溫病,初起以里熱證為主;風溫為新感類溫病,初起必有肺衛證。本病里熱陰傷證重,易入營入血,後期易傷肝腎之陰;風溫以肺胃熱證為主,但可出現“逆傳心包”證,後期傷肺胃之陰。
[編輯]四、辨證論治
本病為邪熱內郁,病發於里,且多有陰精的先虧,治療當以清泄里熱為原則,並注意顧護陰液。發於氣分者,應根據病位採用不同的清氣法;發於營分者,宜清營泄熱,透邪外達。初病由外邪誘發者,又當兼以解表,透邪外出。熱盛動血而見出血發斑者,當清熱涼血,活血化斑;熱極生風者,宜涼肝熄風,同時辨明其證之屬氣、屬營,清其熱以治其本;熱人心包者,治以清心開竅。後期病人下焦,肝腎陰傷者,治宜滋填真陰。
[編輯](一)里熱兼表證治
氣熱兼表
[證候表現]周身壯熱,心煩熱,舌苔白或黃,脈洪滑而浮。
口渴,頭痛,微惡寒或周身有拘束之感,無汗或少汗
[病機分析]本證為春溫初起,發於陽明氣分而兼表證。周身壯熱,心中煩熱,口渴,為陽明熱熾,津液被灼所致;頭痛,微惡寒,無汗或少汗,或周身有拘束之感,系外邪束表,衛氣被郁,經氣宣洩不利所致。此證張錫純說:“頭或微痛,外表猶似拘束,是猶有一分太陽流連未去。”太陽主一身之表,“猶有一分太陽流連未去”,即指尚有表邪未去之意。苔白或黃為里熱已盛,舌面必少津;脈洪滑為熱盛,浮為兼表之徵。
[治法]清氣解表透熱。
[方藥]寒解湯(《醫學衷中參西錄》)。
生石膏(搗碎)一兩(30g),知母八錢(24g),連翹一錢五分(5g),蟬蛻(去足土)一錢五分(5g)。
水煎服。飲之得汗即愈。本方重用石膏、知母清熱,是取白虎湯清泄陽明之意;又用少量連翹、蟬衣,取其輕清達表,引胃中之熱外散,從汗而解。張錫純說:“少用連翹、蟬蛻之善達表里,引胃中化而欲散之熱,仍還太陽作汗而解。”故知本方以清陽明之熱為主,兼以外解肌表之邪,適用於里熱熾盛又兼表氣閉郁者。服後表里得調,自能汗出而解。
若病初惡寒、頭痛、身痛較著者,連翹、蟬衣之量可加至10-15g,或再加薄荷10g。
營熱兼表
[證候表現]發熱,微惡風寒,咳嗽,頭痛或咽痛,心煩不安,或時有譫語,或肌膚斑疹隱現,舌紅或絳,苔黃白相兼或少苔,脈浮弦數。
[病機分析]本證為春溫初起,發於營分而兼表證。營分熱證兼有表邪,衛氣被遏,故發熱同時見微惡風寒、頭痛等表證;表氣不利,肺氣失宣則咽痛、咳嗽。伏熱在營,傷及營陰和血絡,則見心煩不安、肌膚斑疹隱現;擾及心神則見譫語。本證為春溫初起,熱傷心神未到閉竅的程度,故譫語時有所見。舌紅或絳,苔黃白相兼或少苔為內熱陰傷之徵,若為舌絳少苔則說明營陰耗傷程度較重。脈象浮弦數亦是陰傷有熱兼表之象。
[治法]涼營養陰透表。
[方藥]銀翹散去豆豉,加細生地、丹皮、大青葉、玄參方(見風溫章)。
銀花、連翹、竹葉、荊芥穗、薄荷、牛蒡子、桔梗、鮮蘆根清熱解毒,泄衛透表,生地、丹皮、大青葉、玄參涼營養陰,生甘草調和諸藥,又可解毒。銀翹散中去豆豉,加生地、丹皮、玄參,意在涼營養陰,加大青葉,加重清熱解毒的力量。
本證屬營分輕淺證候而兼表,以銀翹散為基礎方加減,通達衛營,使邪出而正不傷。若惡寒、頭痛較重.見心煩躁擾,舌質紅絳,當以清營泄熱養陰的清營湯為主加透表藥治療(見本章“營血分證治”)。
氣分證治
熱郁膽腑
[證候表現]身熱,口苦而渴,乾嘔,心煩,小便短赤,或胸脅不舒,舌紅苔黃,脈弦數。
[病機分析]本證為春溫初起邪熱發於少陽膽腑之候。熱人氣分則身熱無寒;膽腑鬱熱化火上炎則口苦、心煩;熱邪傷陰則口渴、小便短赤;膽熱犯胃則乾嘔;胸脅是肝膽經脈所行之處,膽熱則經脈不利,故有胸脅不舒。舌紅苔黃,脈弦數為里熱之象。本證病機為熱郁膽腑,經氣不舒。若又見惡寒,頭痛;無汗或少汗者,是外兼表證,不能與風溫初起的肺衛證相混.
[治法]苦寒清熱,宣郁透邪。
[方藥]黃芩湯加豆豉、玄參方(《溫熱逢源》)。黃芩三錢(9g),芍藥三錢(9g),甘草(炙)一錢(3g)大棗(擘)三枚,淡豆豉四錢(12g),玄參三錢(9g)。水煎服。
本方由《傷寒論》黃芩湯加豆豉、玄參而來。黃芩苦寒直清膽火,配玄參清熱解毒,養陰生津;芍藥、甘草酸甘化陰,若熱盛以赤芍和生甘草為宜;豆豉透邪外達,宣發鬱熱;大棗甘溫,在此可不用。春溫初起用此方,是示人治里熱陰傷之證,當以清熱堅陰為主,並佐以宣透。柳寶詒在《溫熱逢源》中說:“黃芩湯加豆豉、玄參,為至當不易之法。”本方一而清熱,一而透熱,符合膽腑鬱熱之治,
熱在胸膈
[證候表現]身熱心煩,坐臥不安,咽乾咽痛,口渴,舌邊尖紅,苔薄黃而乾,脈數;或身熱不已,煩躁不安,胸膈灼熱如焚,唇焦咽痛,面赤口渴,便秘,小便黃赤,舌紅苔薄黃,或黃白相兼而燥,脈數滑。
[病機分析]此為春溫熱在胸膈,郁而不宣,或復化燥化火之證。熱在胸膈,郁而不宣,則見身熱心煩,坐臥不安,咽乾咽痛,口渴,舌邊尖紅,苔薄黃而乾,脈數。其中身熱心煩、坐臥不安為氣分之熱郁於胸膈,上擾心神而致;咽乾咽痛,口渴為熱傷津液而致。熱灼胸膈,化燥化火,則見身熱不已,煩躁不安,胸膈灼熱如焚,唇焦咽痛,面赤口渴,大便秘結,小便黃赤,舌紅苔黃或黃白相兼而燥,脈滑數。其中胸脯灼熱如焚、唇焦、便秘、苔燥,為陽明燥熱陰傷表現,提示已成上中焦同病證。本證便秘,由燥熱傷津、腑氣不降所致,其腹部不硬滿疼痛,脈非沉實,可知不是陽明腑實證。
[治法]清宣膈熱,或兼以通便泄熱。
[方藥]清心涼膈散,涼膈散。
①清心涼膈散(《溫熱經緯》)由方涼膈散去硝、黃,加桔梗而成水煎服。
②涼膈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
大黃、朴硝、甘草各二十兩(6凹g),梔子仁、薄荷葉、黃芩各十兩(姍g),連翹二斤半(1.25kg)。研為末,每服二錢(6g),加竹葉七片,蜜少許,清水煎,去渣,食後溫服,小兒酌減。得下熱退為度。(現代用法:粗末6—12g,加竹葉3g,蜜少許,水煎服;或湯劑煎服。).清心涼膈散治療熱在胸膈,郁而不宣的身熱心煩,坐臥不安,咽乾咽痛,口渴等。連翹、薄荷、桔梗輕宣鬱熱,梔子、黃芩、竹葉清泄上焦熱邪,諸藥合用,內清外透,使胸膈之熱除,津液得保。若口渴甚,可加花粉清熱生津。余師愚加石膏,治疫疹初起之證。
涼膈散治熱灼胸膈,化燥化火,腸腑不通的身熱不已,煩躁不安,胸膈灼熱如焚,唇焦咽燥,面赤口渴,大便秘結,小便黃赤等。其藥物組成,除有山梔、薄荷、黃芩、連翹、竹葉清宣上焦郁熱之外,尚有硝、黃、草組成的調胃承氣湯通泄腸腑,意在使胸膈之熱借陽明之路而下行。臨床使用涼膈散,胸膈灼熱而兼有腑實證者亦可;若無便秘,可去芒硝,或再減少大黃之用量;若口渴甚,可加玄參、花粉、蘆根增強生津止渴的力量。
清心涼膈散與涼膈散相比,前者少硝、黃而有桔梗,清宣上焦之熱而護津;後者清宣、通下並施,已是針對上、中焦的熱鬱火灼之證。
陽明熱盛津傷
[證候表現]壯熱惡熱,面赤,汗多,心煩,渴喜涼飲,舌紅滑數。苔黃燥,脈象洪大
[病機分析]邪熱未從少陽或胸膈而解,反傳人陽明,或春溫發於陽明,皆可見此證。陽明熱熾,正邪劇爭,故見壯熱、惡熱、汗出、心煩等症;陽明之脈上榮於面部,陽明熱盛則面赤,甚至目赤;熱熾必傷陰,汗多亦耗津,故大渴而喜冷飲。苔燥,脈洪大或滑數皆為熱盛津傷之徵。
[治法]辛寒清氣保津。
[方藥]白虎湯(見風溫章)。白虎湯是治療氣分熱盛證的主方,臨床可根據不同需要加減。陽明熱盛證,若煩渴甚,為津傷較重,可加玄參、石斛、蘆根除煩止渴;若熱擾心神而譫語,可加水牛角、連翹、竹葉卷心以清心泄熱;若陽明熱盛,引動肝風,出現手足抽搐者,可配合鉤藤、羚羊角、菊花涼肝熄風;陽明熱盛化火,而見壯熱煩躁,口苦而渴,口舌生瘡,小便短赤者,可與黃連解毒湯合用。
陽明熱結津傷
春溫胃經之熱不解,津液耗傷甚者,邪熱可下犯於腸腑。營分之熱外透犯於腸腑,與腸中糟粕相結,也可形成陽明腑實證,其證候及治法方藥可參考風溫章,此處不再重複。由於春溫為伏邪溫病,與風溫相比,邪熱深重而陰精素虧,故春溫腑實每兼有陰液之虧損或津氣之虧損。此外,若熱邪盛於小腸,亦可出現陽明腑實兼小腸熱盛之證。本章繼風溫章之後再介紹幾種陽明腑實兼證。
(1)陽明腑實,陰液虧損
[證候表現]身熱,腹脹滿。便秘或熱結旁流,口乾,咽燥,唇裂,舌苔焦燥,脈沉細
[病機分析]本證為熱在腸腑,與腸中糟粕相結而成的熱結陰傷證。伏熱內盛,或素體陰液虧損者,病溫後易成此證。其臨床表現,除有身熱、腹部脹滿疼痛、大便秘結等陽明腑實見症外,還有口乾、咽燥、唇焦而裂等陰液虧損見症。脈沉細說明正氣已虛,故本證已成虛實夾雜之證。
[治法]滋陰增液,攻下腑實。
[方藥]增液承氣湯(《溫病條辨》)。玄參一兩(30g),麥冬八錢(24g),細生地八錢(24g),大黃三錢(10g),芒硝一錢五分(5g)。水五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不下再服。
本方是吳鞠通加減承氣湯之一,由增液湯加大黃、芒硝而成。玄參、麥冬、生地均質潤多汁,合用有滋陰生津、潤腸通便之功效;大黃、芒硝合用,鹹苦寒涼,瀉熱軟堅,攻下腑實。兩組藥合用,虛實兼顧,滋陰攻下。
如邪熱已退,僅為陰虧而便秘,或陽明腑實得下之後又便秘者,可減去硝、黃,增液湯“增水行舟”。
(2)陽明腑實,氣液兩虛
[證候表現]身熱,腹滿便秘,口乾咽燥,倦怠少氣,或撮空摸床,肢體顫動,目不了了,苔乾黃或焦黑,脈沉弱或沉細。
[病機分析]本證為陽明腑實,氣陰兩虛之證,多由腑實證應下失下,邪熱壅閉,氣陰大傷而致。身熱、腹滿、便秘、苔乾黃或焦黑為陽明腑實陰傷之象;口乾咽燥、唇裂舌焦、倦怠少氣,說明陰血大耗,精氣大虛;而撮空摸床、肢體顫動、目不了了為失精失神,元氣將脫之候。
本證與上證均屬虛實互見之證,但本證病機為陽明腑實,氣液兩虛,即除陰傷外,氣亦大傷,病情危重,當予救治。
[治法]滋陰益氣,攻下腑實。
[方藥]新加黃龍湯(《溫病條辨》)。細生地五錢(15g),麥冬五錢(15g),玄參五錢(15g),生大黃三錢(10g),芒硝一錢(3g),生甘草二錢(6g),人參(另煎)一錢半(5g),當歸一錢半(5g),海參(洗)二條,薑汁六匙。水煎取三杯,先服一杯,沖參汁五分,薑汁二匙,一次服下。如腹中有響聲或排氣為欲便,但若不便,再如前法服一杯,如服後得便,即止服。
本方系以陶節庵之黃龍湯去枳實、厚朴、桔梗,加麥冬、玄參、生地、海參、薑汁而成,故名新加黃龍湯,亦可看成是增液承氣湯加人參、甘草、當歸、海參、薑汁而成,是吳鞠通的加減承氣湯之一。方中用大黃、芒硝瀉熱軟堅,攻下燥結;人參、甘草補益正氣;麥冬、玄參、當歸、生地滋陰養血,海參滋陰軟堅;薑汁宣通胃腸氣機,鼓舞胃氣。諸藥相合以收攻下腑實,益氣滋陰之效。
(3)陽明腑實,小腸熱盛
[證候表現]身熱,腹滿便秘,煩渴,小便短赤,涓滴不暢,溺時疼痛,舌紅苔黃。[病機分析]本證為陽明腑實,小腸熱盛之候,多見於溫病的發展過程中。身熱,腹滿便秘為陽明腑實之徵;小便短赤,涓滴不暢,溺時疼痛為小腸熱盛,下注膀胱所致;二腸熱盛,總由熱伏較久,津液耗傷所致,故又出現煩渴。舌紅苔黃,脈數為伏熱內盛之象。本證小便赤澀、疼痛,乃由火腑熱邪灼津所致,無尿頻、尿急表現,可與“熱淋”相區.
[治法]通導大小腸,養陰生津。
[方藥]導赤承氣湯(《溫病條辨》)。
赤芍三錢(10g),細生地五錢(15g),生大黃三錢(10g),黃連二錢(6g),黃柏二錢(6g),芒硝一錢(3g)。
水五杯,煮取二杯,不下再服。
本方為吳鞠通加減承氣湯之一。硝、黃通大腸之秘,生地、赤芍、黃連、黃柏養陰泄熱,導火腑之熱下走。治療之後,每見大腸之秘得通,小腸之熱亦解,而小便自然暢利。尿短赤澀由熱盛津傷所致,切不可誤認為是下焦濕阻而用淡滲通利之品。本證治療與單純小腸熱證和單純腑實證不同,散稱為二腸同治法。若煩渴甚,加花粉、知母、元參等養陰清熱;心煩不寐加琥珀、竹葉以清心除煩。
風溫章宣白承氣湯證、牛黃承氣湯證,本章增液承氣湯證、新加黃龍湯證、導赤承氣湯證,總稱加減承氣五證,皆在陽明腑實證基礎上兼挾他證,故治療也在攻下腑實的同時,兼治他證。承氣湯的加減活用,是溫病學對《傷寒論》通下法的發展。
營血分證治
熱灼營陰
[證候表現]身熱夜甚,心煩躁擾,甚或時有譫語,斑疹隱隱,咽喉乾燥而反不甚渴飲,舌質紅絳,無苔或苔薄,脈細數。
[病機分析]本證為熱在營分,灼傷營陰,擾神竄絡之候,可由伏邪發於營分,也可由氣分之熱陷入營分所致。伏邪之發,若由時令之邪誘發,可兼表證。營分受熱則津液受灼,故見身熱夜甚,口乾咽燥;心主血而統營,營分熱盛,則心神被擾而煩躁,甚則譫語;邪熱內閉,竄於血絡,則斑疹隱隱;咽燥口乾而不甚渴飲,系邪熱人營,蒸騰營陰上潮於口。舌紅絳,脈細數為營分有熱,營陰被耗之象。熱人營分,若不兼他邪,多舌絳無苔;若屬熱初入營而氣熱未解,多兼有苔垢。
本證之譫語,既非陽明腑實,又非熱人心包,乃營熱擾心所致。若為陽明腑實,必有潮熱便秘,腹硬痛等症;若為熱人心包證,往往神昏重,甚至昏憒不語。
[治法]清營泄熱養陰。
[方藥]清營湯(《溫病條辨》)。
犀角三錢(水牛角30g代),生地五錢(15g),玄參三錢(10g),竹葉心一錢(3g),麥冬三錢(10g),丹參三錢(10g),黃連一錢五分(5g),銀花三錢(10g),連翹二錢(6g)。
水煎服。分三次,一日服完。
本方為清泄營熱的主方。水牛角清心涼營,配以黃連苦寒清心解毒,玄參、生地、麥冬清營分之熱而滋陰液之虛。熱入營分,每有血絡瘀滯之變,丹參養心血,除煩熱,又能通瘀活絡。銀花、連翹、竹葉輕清宣透,使營分之熱透出氣分而解,即葉天土“人營猶可透熱轉氣”。諸藥合用,共奏清心涼營養陰、透熱轉氣之效。
若兼有衛表證,見惡寒,無汗或頭痛,可加薄荷、牛蒡子、豆豉等宣散表邪。
熱盛動血
[證候表現]身體灼熱,斑色深紅或紫黑,或吐衄血、便血、尿血,煩躁不安,昏狂譫妄,舌色深絳,脈數。
[病機分析]本證為熱毒熾盛,迫血妄行之候,多由氣營分之熱不解,傳人血分所致。血分熱盛,故身體灼熱;損傷血絡,則血液外溢,見斑疹、衄血、便溺血等出血症;熱邪耗血,血熱搏結,營運障礙,則形成脈絡內瘀結,故斑色深紅或紫黑,舌色深絳;血分之熱擾於心神則煩躁不安,甚則昏狂譫妄。舌深絳,脈數是血分熱熾,血熱互結之徵。
本證與熱灼營陰證比較,病位深了一層,有廣泛性的出血見症,且斑色深紅甚或紫黑,說明已成瘀熱交結之勢,而熱灼營陰證以營熱陰傷為主要病理變化,出血見症輕微,僅見斑疹隱隱。
[治法]涼血散血,清熱解毒。
[方藥]犀角地黃湯(《溫病條辨》)。
乾地黃一兩(30g),生白芍三錢(10g),丹皮三錢(10g),犀角三錢(水牛角30g代)。水五杯,煮取二杯,分二次服,渣再煮一杯服。
水牛角量大清熱涼血解毒;生地清解血中熱毒而止血,又可滋陰生津;芍藥選赤芍為宜,側重於清熱涼血散血,若陰傷重則用白芍;丹皮涼血瀉火。四藥合用,涼血、養陰、活血皆備,即葉天士“入血就恐耗血動血,直須涼血散血”。
本方是治療血分熱毒熾盛所致耗血動血的代表方,臨床多視病情需要加味使用。如熱毒重,熱勢高,加大青葉、知母、梔子增強清熱解毒的力量;斑色紫赤,加大青葉、玄參、丹參、紫草增強涼血解毒活瘀的力量;神昏譫妄者,本方加服安宮牛黃丸清心涼營開竅;出血重者,加側柏葉、白茅根、大小薊、茜草涼血止血。
本方與清營湯相比,著重於清解血分熱毒,涼血止血,治療血熱動血證。而清營湯在涼營養陰之中伍以清氣藥,使營熱透出氣分而解,治療熱初人營,動血不重者。
氣營(血)兩燔
[證候表現]壯熱,口渴,煩躁,頭痛,肌膚發斑,出血(或吐衄血,或便溺血),舌絳苔黃,脈數。
[病機分析]本證為氣分之熱未解,而營血分之熱已盛之候,多由伏熱內發,熾盛於氣營(血)所致。壯熱、口渴、煩躁、頭痛、苔黃、脈數為氣分熱盛之象;發斑、出血、舌絳為營血之熱熾盛,迫血妄行。
本證特點為氣分證與營血分證同時存在,以壯熱,煩躁,出血,發斑為主要表現,不同於單純的氣分證或營血分證。
[治法]氣營(血)兩清。
[方藥]玉女煎去牛膝、熟地,加細生地、玄參方;化斑湯;清瘟敗毒飲。
①玉女煎去牛膝、熟地,加細生地、玄參方(《溫病條辨》)
生石膏一兩(30g),知母四錢(12g),玄參四錢(12g),細生地六錢(18g),麥冬六錢(18g)。水煎服。
本方由吳鞠通在張景岳玉女煎的基礎上加減而成,故又稱加減玉女煎。方中石膏、知母清陽明氣分之熱,玄參、生地、麥冬清營涼血而養陰。吳鞠通說:“去牛膝者,牛膝趨下,不合太陰證之用。改熟地為生地者,亦取其輕而不重,涼而不溫之義,且細生地通發血中之表也。加玄參者,取其壯水制火,預防咽痛失血等證也。”
與清營湯相比,本方用生石膏、知母,大清陽明之熱;與白虎湯相比,本方用玄參、生地、麥冬,涼營養陰。可知加減玉女煎是氣營兩清劑,適用於氣營同病而出血症狀不重者。若熱毒重,當加清熱解毒之晶。
②化斑湯(《溫病條辨》)生石膏一兩(30g),知母四錢(12g),生甘草三錢(9g),玄參三錢(9g),犀角二錢(6g),白粳米一合(9g)。水煎服。
本方即白虎湯加犀角、玄參而成。斑為陽明熱毒,迫於血分,血從肌肉外漬而成,故用白虎湯清氣分熾熱;斑出色深絳,為熱毒重而血絡瘀滯,加犀角、玄參清熱涼血。解毒化斑。
本方氣血兩清,解毒化斑,適用於氣血兩燔,出血見症明顯者。臨床使用時,可酌情加大青葉、丹皮、赤芍、生地,增強涼血解毒的力量。
③清瘟敗毒飲(《疫疹一得》)
生石膏大劑六兩至八兩(180—240g),中劑二兩至四兩(60-120g),小劑八錢至一兩二錢(24—36g);生地大劑六錢至一兩(18-30g),中劑三錢至五錢(10—15g),小劑二錢至四錢(6-12g);犀角大劑六錢至八錢(18-24g),中劑三錢至五錢(10-15g),小劑二錢至四錢(6-12g);黃連大劑四錢至六錢(12-18g),中劑二錢至四錢(6-12g),小劑一錢至一錢半(3—5g);梔子、桔梗、黃芩、知母、赤芍、玄參、連翹、鮮竹葉、甘草、丹皮(原方未標用量,可用一般量)。水煎服。先煮石膏,後下諸藥,犀角磨汁共沖眼(可用大量水牛角代)。
本方由白虎湯、涼膈散、犀角地黃湯、黃連解毒湯共同加減而成,是余師愚治療疫病發斑的主方?白虎湯、涼膈散清透氣熱,犀角地黃湯、黃連解毒湯清營涼血,解毒化斑。諸藥合用,清氣解毒涼血,故名清瘟敗毒飲。病情緊急者,可晝夜連續服用,使藥力接續不斷,直至熱毒亢盛之勢減退。
本方用量大,尤以石膏為重。余師愚說:“此大寒解毒之劑,重用石膏,則甚者先平,而諸經之火,自無不安矣。”其清氣涼血解毒力量大於玉女煎加減方和化斑湯二方,用於熱毒充斥,氣血兩燔之重症,見壯熱煩渴,頭痛如劈,狂亂或昏譫。斑疹紫黑,或吐衄血,舌絳唇焦等症。
熱與血結
[證候表現]身熱夜甚,少腹硬滿,按之疼痛,小便自利,大便結或色黑,神志如狂,或時清時亂,口乾而漱水不欲咽,舌紫絳或有瘀斑,脈沉實或澀。
[病機分析]本證為邪熱內陷血分,搏結成瘀,蓄於下焦,上擾心神之候。血熱相結,故身熱夜甚;少腹堅滿,按之疼痛,大便色黑或結,小便自利,為有形實邪聚於下焦,但未影響及膀胱;瘀熱上擾心神,故神志如狂,或時清時亂;熱邪耗陰故渴,但熱人血分,反不如氣分之熱能飲,所以表現為漱水不欲咽。舌紫絳或有瘀斑,脈沉實或澀,是瘀熱互結,血運不暢之徵。本證以少腹硬滿,按之疼痛,舌紫絳或有瘀斑,脈沉實為辨證要點。
[治法]通下泄熱,活血逐瘀。
[方藥]桃仁承氣湯(《溫病條辨》)。
大黃五錢(15g),芒硝二錢(6g),桃仁三錢(10g),芍藥三錢(10g),丹皮三錢(10g),當歸三錢(10g).水八杯,煮取三杯,先服一杯,得下止服,仍不下再服。
本方即《傷寒論》桃核承氣湯去桂枝、甘草,加丹皮、赤芍、當歸而成。赤芍、丹皮既能活血化瘀,又能清熱涼血;當歸養血活血,桃仁活血通絡;大黃、芒硝通下泄熱,攻逐瘀結。諸藥合用,共達通下泄熱,活瘀散結之目的。本證病機為熱瘀相搏,有形實邪結聚於下焦,故大便必結。若便溏則不宜用桃仁承氣湯。
俞根初《通俗傷寒論》另有桃仁承氣湯,為在《傷寒論》原方基礎上去桂枝之辛溫,加犀角、地黃、蒲黃、五靈脂組成(桃仁9g,五靈脂6g,生蒲黃4.5g,鮮生地24g,生川軍6g,元明粉3g,生甘草2g,犀角汁4匙沖)。與吳氏桃仁承氣湯相比,俞氏方大黃、元明粉在全方的比例小,且有犀角、地黃及失笑散等,可知其涼血活血、化瘀止痛的力量大,故主要用於瘀熱結於血室之證。臨證除見瘀熱互結的一般症狀外,尚有小腹疼痛重,腰痛如折,帶下如注等瘀熱阻滯,氣血嚴重失暢的症狀。而吳氏桃仁承氣湯所治之證,由於有便結或黑,小便自利,病位當在大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