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中日萬曆之戰又稱朝鮮壬辰衛國戰爭;日本稱之為文祿之役,第二次稱之為慶長之役,或合稱為文祿、慶長之役,朝鮮征伐,征韓;南、北韓稱之為壬辰倭亂,第二次稱之為丁酉再亂;中國稱為朝鮮之役,與寧夏之役、播州之役合稱為萬曆三大征。這場戰爭由日本前關白豐臣秀吉在1592年(壬辰年,中國萬曆年間,日本文祿、慶長年間)派兵入侵朝鮮引起。因朝鮮的宗主國是明國,是故向中國求援,明神宗應請求派軍救援,日本占領朝鮮並以之為跳板進攻明國的行動受阻,豐臣秀吉也在戰爭末期死去。他死後不久,日本軍隊全部從朝鮮撤退。詳細信息
在這場戰爭中,明朝“幾舉海內之全力”,前後用兵數十萬,費銀近八百萬兩,歷經戰與和的反覆,最終異常艱苦的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戰爭大致分為四個階段。第一階段為日軍戰略進攻階段,在短短的時間日軍迅速占領朝鮮全境。第二階段是明軍的反攻階段,明軍通過一系列戰役,最終收復了平壤、開城等地。第三階段是相持和議和階段。第四階段是日軍再次入侵,明軍和朝鮮展開戰略總反攻,最終日本軍隊被全部趕出了朝鮮。萬曆朝鮮之役對當時東亞的政治軍事格局有著深遠的影響。由於此役,明朝一方在二十年內無力進剿後金力量,使得女真部落日益強大,最後對明朝形成了致命的威脅。由於此役,朝鮮從亡國到復國,付出了數十萬軍民傷亡的沉重代價。由於此役,日本元氣大傷,豐臣秀吉集團的勢力徹底垮台,日本從此進入德川幕府時代。因此,從長遠來看,萬曆朝鮮之役實際上起到了重新整合東亞各國政治軍事力量的作用。
萬曆朝鮮之役是明朝戰史上較為精彩、較為曲折的戰例之一,史稱“其軍威之盛,戰勝之速,委前史所未有”。這是一場公平的較量,在戰場上,明軍和日軍均有過良好表現,當然,雙方也都在不同時期犯過錯誤,遭受過敗績。而在停戰議和期間,中日雙方政治和外交手段的角逐,一波三折。同時,戰爭期間也有極富戲劇化的人物和荒謬的事件參差其中,頗具野史和演義色彩。戰與和期間無休止的紛爭,使整個戰爭的進程詭譎多變。當後人透視這場戰爭的全過程時,必會被其跌宕起伏、風雲變幻的場面和情節所吸引。
背景
豐臣秀吉是日本歷史上的一代梟雄。十六世紀末,豐臣秀吉結束了日本長期割據的戰國時代,統一了全日本。明萬曆十三年(1585年),日本天皇任命豐臣秀吉為“關白”(攝政)。正如歷史上所有完成統一大業的梟雄一樣,豐臣秀吉也有一個很大的夢想,那就是野心勃勃的向亞洲擴張。《劍橋史》為豐臣秀吉的入侵動機做了辯護,認為日本當時只是企圖占領朝鮮,並無侵略中國的意圖。但根據日本方面的史料,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豐臣秀吉的目標是中國,例如豐臣秀吉為侵略中國制訂了戰略計畫。日本侵朝前一年,即萬曆十九年(1591年)六月,日本特使宗義智曾通告朝鮮國王李昖:“有意在明年春天假貴國道路進攻明國,屆時還請多多包涵與協助!”
日本在數年內儲備了大量的軍糧、戰船和火器,矛頭直指鄰國朝鮮,試圖把朝鮮的三千里富饒江山變為日本的一個行省,使之成為日本向亞洲大陸擴張的橋頭堡。這也是日本歷史上第一次企圖在亞洲實施它的大陸政策。
此時的朝鮮幾乎是明朝的一個縮微翻版。朝鮮當時為李氏王廷統治,黨爭激烈,政局不穩。和明朝的體制幾乎一樣,朝鮮也重文輕武。但與明朝不同的是,朝鮮半島在元末以後一直沒有大的戰事,武備鬆弛,“人不知兵二百餘年”,全國大部分地區沒有城防。君臣上下對日本的虎視眈眈和精心戰備一無所知,或者說是毫無反應。還是明朝獲得了日本將要入侵朝鮮的情報,特意派使臣去質問朝鮮國王李昖:“聽說日本欲假道朝鮮侵略明朝,有這樣的事么?”朝鮮國王連連否認。
此時的明朝內政邊事相對比較平穩。明神宗一邊在紫禁城內悠閒的做著皇帝,一邊一步步地毀掉張居正當年的施政成果。以申時行、王家屏等人為首的大學士們吸取張居正生前權傾朝野、死後受到清算的教訓,不斷弱化和放棄內閣權力,原先的一些重要職權漸漸下放到六部。
西部、北部邊事一直比較安定。遼東雖不平靜,但前方捷報不斷傳來。可戶部做了調查之後,聲稱“假稱捷報,冒功授官者甚多,在薊鎮一邊分為四鎮,一鎮又分三路,設官比原額幾二十倍” (《神宗實錄》卷二三四)。然而軍隊系統的這種欺瞞和膨脹,還沒有到惡化的地步,當時的明朝還能承受,所以這也沒有引起朝廷的警覺。雖然幾年內接連發生了太湖農民起義、永昌衛士兵暴動、廣東白蓮教起義等事件,但很快被平息下去了。這么大的國家,怎么能不出一點事呢?於是神宗皇帝繼續過著“每夕必飲,每飲必醉,每醉大睡”的逍遙日子。還好,太倉還有糧食,庫銀還沒有耗盡,軍餉、火器的供應還算及時。在所有人看來,帝國還遠沒有到憂心忡忡的時刻。
朝鮮沒有覺察到任何危險,明朝雖然看出了豐臣秀吉的野心和舉動,但也沒有對事態的嚴重程度做出進一步判斷。所以,這一對友邦兄弟,繼續在大戰前的平靜日子裡享受著那一份舒坦。
戰爭初期——日軍進攻
萬曆十九年(1591年),千餘艘戰艦已建造完畢,名古屋囤積了足夠使用數年的糧草,三十萬的軍隊在動員後已是整裝待發。豐臣秀吉看來,一切已是箭在弦上,積蓄了數年的力量終於到了該要爆發的時刻。萬曆二十年(1592 年),豐臣秀吉正式發布命令,以9個軍共15萬兵力(按:不同史料給出的兵力數不一,根據《日本戰史》的說法,用於作戰的陸軍兵力共為9萬多人),大小艦艇七百餘艘,出征朝鮮。
先頭部隊是小西行長率領的第一軍,共1.8萬人,分乘350艘艦船。四月十二日,渡過對馬海峽後,翌日凌晨搶攤登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釜山朝鮮守軍,迅速攻下了釜山。四日之內,朝鮮海防重鎮釜山、東萊、梁山等地相繼陷落。其餘沿海守軍聞風而逃,朝鮮的海防線迅速崩潰。四月十八日,加藤清正率第二軍2.2萬人、黑田長政率第三軍1.1萬人也相繼在南部海岸登入。前三軍登入後,日軍後續主力8萬人和其餘艦隊相繼入朝。日本傾舉國之軍力,目的是速戰速決,以強大兵力在短時間內控制朝鮮。
日本大軍兵分三路向北部快速挺進。驚惶失措的朝鮮王廷,倉猝組織了8千人的朝鮮精銳在烏嶺天險據守。朝鮮軍隊的布防尚未在烏嶺山口展開,就被小西行長迅速突破。朝鮮將軍申昱受命倉促集結了1萬多人,在忠州背江與日軍3 萬人激戰,全軍覆沒。隨後,日軍如入無人之境,沿途各道守軍望風而逃。不幾日日軍已經到達王京漢城城下,朝鮮備邊使李謚看到日軍軍容強盛,竟然慨嘆說:“今日之敵,似如神兵!”此時漢城守城主將李陽元,竟把兵器沉入漢江,落荒而逃。五月二日,登入僅十七日,日軍便兵不血刃地進入朝鮮國都漢城。
日軍稍事整頓,繼續北進。守臨津江之朝鮮軍隊,暫時使日軍進攻受阻。日軍佯裝後撤,誘朝軍走出工事,然後迅速反擊將之擊敗。守大同江之朝鮮軍隊,竟坐視日軍徒步安然過江,不敢發一矢。隨後開城、平壤相繼失陷。僅兩個月零兩天,朝鮮“浹旬之間,三都失守,八方瓦解”,三都(王京漢城、開城、平壤)十八道全部陷落,兩個朝鮮王子被俘,朝鮮國王李昖逃到義州。處在絕望中的李昖忙派使臣向明朝求救。
在攻占朝鮮全境的過程中,日軍的表現可圈可點。不得不承認,經過了戰國時代的日軍戰鬥力很強,戰略戰術運用的較為成功,武器裝備也優於對手。
首先,日軍往往以偷襲、強攻等閃電式戰術打的朝鮮軍猝不及防、暈頭轉向。
其次,日軍與朝鮮軍相遇時儘量打殲滅戰,而非擊潰戰,這樣可以起到徹底殲滅朝鮮正規軍的作用,也能達到迅速瓦解朝鮮軍隊鬥志的目的。
再次,日軍配備了一定數量的火器。這些火器主要以火繩槍為主,射程在八十到一百米左右。戰時採用三排輪射方式,排與排的射擊間隔很短(有資料說是7、8秒左右),這樣,臨陣時就會給對手帶來很大的殺傷力。相對於以冷兵器為主的朝鮮軍而言,日軍的優勢是明顯的。
豐臣秀吉看到侵朝戰爭進行得如此順利,欣喜若狂。
五月二十六日,豐臣秀吉制定了征服朝鮮及明朝的計畫二十五條,其中幾條為:“高麗都城已於(五月)二日攻克,所以,近期內需迅速渡海……此次如能席捲大明,當以大唐(明朝)關白之職授汝(指豐臣秀吉的侄子豐臣秀次)。宜準備奉聖駕於大唐之京城,可於後年行幸,屆時將以京城附近十國,作為聖上之領地。諸公卿之俸祿亦將增加,其中下位者將增加十倍,上位者將視其人物地位而增。……任汝(指秀次)為大唐關白,以京城百國之地封汝。日本關白一職,將視大和中納言與備前丞相二人情況,擇任之。”
六月三日,豐臣秀吉下達了進攻明朝的命令。他煽動說:“如處女之大明國,可知山之壓卵者也,況如天竺、南蠻乎?”豐臣秀吉把明朝比作任“猛漢”日本宰割的“處女”,可謂狂妄到了極點。侵朝日軍將領也被一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日將鍋島直茂請求豐臣秀吉把明朝大片領土賞封給他,戰國名將伊達政宗寫下了這樣的狂言:“何知今歲棹滄海,高麗大明屬掌中。”
當朝鮮舉國上下在陸地上潰散而逃的時候,有一個將軍和他的軍隊在海上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勝仗。這個人就是朝鮮名將李舜臣。李舜臣的艦隊在整個戰爭期間給日本海軍帶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噩夢。在日本陸軍拿下王京後向北部乘勝挺進時,李舜臣率領他的海軍於五月七日偷襲了停留在玉浦港的日本第二運輸艦隊的主力。此戰焚毀日艦二十六艘,擊沉五艘。第二日再戰,又擊沉日軍大中戰艦十三艘,李舜臣的艦隊無一船被擊沉!從五月初到八月,在玉浦、合浦、泗川、閒山島、釜山等地多次進行海戰中,共擊毀擊沉日軍艦船300餘艘,殺傷無數。這是一個驚人的勝利。
李舜臣在海戰中的王牌武器是“龜甲船”。龜甲船船身的防護板由裝有硬木製成,形似龜殼,故叫龜甲船。船身長34米,寬4米多,甲板之上有厚木製成的外殼,並且裹上鱗狀鐵葉,可以抵禦敵人弓箭和火器的投射,頂蓋上和甲板旁,裝著許多尖銳的鐵錐和尖刀,使敵人不易攀登。船頭呈龍頭形,內有兩個或四個大炮眼,頭尾都裝有大型鐵錐,可用來撞擊敵船。這種龜甲船被現今朝鮮人稱為當時世界最強的戰船,在世界古代海軍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日軍的作戰主力艦船為安宅船,分為箭船和炮船兩種。炮船一般配有四十門大筒(日式火炮),另外可以配備一定數量的火繩槍。日本主力戰船安宅船的火力比龜甲船弱,而且沒有防護鐵甲,所以在海戰中一直落於下風。日本在出兵朝鮮之前沒有預料到將與朝鮮海軍發生如此激烈的海戰。準備不足再加上武器裝備相對落後,打敗仗也是難免的。
由於朝鮮海軍的優勢明顯,日軍連戰連敗,日軍已漸漸不能掌握全部制海權。但海戰的初步勝利根本無法扭轉朝鮮半島的總體戰局。日軍已經占據了朝鮮半島絕大部分城池。王子被俘,國王逃到中國邊境,李氏王廷的政權體系幾乎遭到了滅頂之災。日軍在各地大量屠殺抵抗力量和無辜百姓。
同時,占領軍已經著手在朝鮮半島展開“日本化”運動。朝鮮人被強迫按照日本的方式改姓名、剃髮。日本人開辦的學校已經開始為朝鮮兒童教授日語了。毫無疑問,朝鮮已經處於事實上的亡國狀態。儘管各地不斷有小股義軍以游擊戰術給日軍以有限打擊,但國王李昖非常清楚,這些義軍畢竟力量薄弱,騷擾尚可,退敵無力,終究是無法扭轉乾坤的。
李昖深知,沒有明朝的介入,光復朝鮮,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已經有好幾批使節去北京求救了,除了正式向皇帝陛下遞交國書,他們還分頭去遊說眾多的閣臣,尚書,侍郎,御史,甚至宦官,力圖促成大明儘快出兵朝鮮的決定。
明朝出兵
日本對朝鮮的大舉入侵,大大地震動了明朝。兩個多月以來,明廷上上下下就是否應出兵援助朝鮮,爭論不休。由於當年沿海長達百年的倭患,幾乎所有的人都很痛恨日本。當年倭寇的兇狠頑強,明朝君臣也是了解的。而現在十數萬侵朝日軍全都是正規軍,戰力遠非當年倭寇可比。況且明朝在庚子之變之後的幾十年里,從未面臨過大規模的戰爭。能否戰勝侵朝日本大軍,明朝君臣實在沒有把握。這時豐臣秀吉要求琉球、菲律賓臣服朝貢的訊息傳來,更是激怒了明朝君臣。明朝上下已經實實在在感受到了這個東洋強人的野心。明朝君臣早已習慣了自己的天朝地位。古語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從明神宗的角度來看,自然絕不能容忍豐臣秀吉的野心。當時的兵部侍郎宋應昌在上疏中說,“關白之圖朝鮮,意實在中國。我救朝鮮,非止為屬國也。朝鮮固,則東保遼東,京師鞏於泰山矣。”,“而我兵之救朝鮮實所以保中國”。這種觀點在當時有一定的代表性。明廷上下,基本達成了“迎敵於外,毋使入境”的共識。
由於不了解敵情,明初最初只派了一支偏師前往朝鮮。萬曆二十年(1592年)七月,明朝派遼東遊擊史儒率騎兵2千出征,副總兵祖承訓(即明亡時總兵祖大壽之父)率騎兵3千繼後。
史儒進到平壤附近,因道路不熟,誤中埋伏,適逢大雨,火器也無法發揮作用,終全軍覆沒,史儒力戰犧牲殉國。
後祖承訓率領3000騎兵乘敵不備,攻入平壤,隨即陷入巷戰,被七百名日軍火繩槍手連番伏擊,騎兵和火統的威力無法發揮出來,結果全大多數陣亡,只有祖承訓等寥寥幾人逃回。
訊息傳來,明廷好像炸開了鍋一樣,群情激昂。此時主戰派也罷,主和派也罷,紛紛要求明朝出動大軍遠征朝鮮。明神宗命宋應昌為經略,總領抗倭事宜;急調陝西總兵李如松(名將李成梁之子)入遼,為東征提督,總體負責軍事。
明朝從全國範圍調集了4萬精銳。這支軍隊的主要構成如下:遼東精騎1萬;宣府、大同各選精騎8千;薊鎮、保定各選精銳步兵5千;江浙步兵3千。四川副總兵劉綎率川軍5千,做為後續部隊向朝鮮進發。
遼東、宣府和大同共2萬多輕騎兵主要是用來突擊,備有輕甲、馬刀和長矛,同時也備有火統。薊鎮、保定的步兵則來自明軍的神機營,以火統、鳥槍和火炮為主要武器。江浙兵擁有豐富的抗倭經驗,熟悉戚繼光傳下的鴛鴦陣。劉綎的川軍多年來一直與西南夷族作戰,山地作戰經驗豐富。這4萬軍隊在宋應昌和李如松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跨過了鴨綠江,開進了朝鮮。
平壤之役
萬曆二十一年(1593 年)一月五日,大軍進抵平壤城下。平壤城易守難攻。東有大同、長慶二門,南有蘆門、含毯二門,西有普通、七星二門,北有密台門,有牡丹峰高聳,地形險要。當時日本守軍為小西行長的第一軍,共1萬5千人,配備了火繩槍等火器。李如松的部署如下:薊鎮游擊吳惟忠率領步兵當先,遼東副總兵查大受率領騎兵居後,攻擊北部要塞牡丹峰;中軍楊元、右軍張世爵領兵進攻城西七星門;左軍李如柏(李成梁另一子)、參將李芳春領兵進攻城西普通門;祖承訓率領明軍喬裝為朝鮮軍麻痹日軍,力攻城南蘆門;主帥李如松督陣。
李如松同時部署明軍的王牌武器——虎蹲炮、大將軍炮、佛郎機炮(據說威力最大的大將軍炮就超過了一百門),屆時全力轟擊日軍陣地。明軍主力將進攻平壤的南、西、北三個方向,東面給日軍留出退軍路線。
一月八日晨,平壤之役打響了。隨著主帥李如松一聲令下,金鼓聲大作,喊殺聲四起,明軍開始攻城。明軍勁弩齊發,巨炮齊轟,一時火焰蔽空,震天動地。
日軍火繩槍雖然略優於明軍火統,但日軍卻沒有明軍威力強大的火炮。明軍火炮射出的鉛彈不斷落入敵陣,給日軍造成很大殺傷。日軍戰鬥力非常頑強,拚命死守,火器兵手執火繩槍雨點般射向近距離攻城的明軍。明軍略微受阻,後續攻擊部隊繼續攻城。
當時戰況十分慘烈,神機營參將駱尚志冒險登城,腹部被滾石擊中,仍然挺立不退。年近60的老將吳惟忠,胸部中彈,猶自大呼督戰。李如松的坐騎被敵火繩槍手擊斃,李如柏的頭盔中彈,兄弟二人都置之不顧,愈戰愈勇。主將如此奮勇,何況士卒!
祖承訓率領的明軍率先突破城南的蘆門。日軍一直以為蘆門方向的是戰力很弱的朝鮮軍,因而沒有重點部署兵力。直到近距離時,日軍才發現這是偽裝為朝鮮軍的明軍,但此時明軍手中的火統已經開火,日軍紛紛倒下,開始敗退,蘆門被明軍攻破。
接著含談門、普通門、七星門、牡丹峰也相繼被明軍攻占。小西行長一看大勢已去,率領殘兵退守城北一隅風月樓。入夜,日軍自東南方向突破,渡過大同江向王京退卻。沿途早有李如松部署的李寧和查大受伏兵等候,一陣掩殺,擊斃數百日軍。
平壤的收復有著相當大的戰略意義,整個朝鮮半島的戰爭形勢就此逆轉。
平壤之役是很典型的攻堅戰,頗具近代化戰爭的特徵。此役中明軍有非常傑出的表現。
首先明軍以優勢兵力和火力主攻城西,另以奇兵偽裝成朝軍強攻城南,這種部署完全出乎日軍的意料之外。
其次,城東給日軍留出退路,使得日軍無死守之志。
再次,明軍動用了當時在世界上比較先進的火炮,給日軍以極大的殺傷和震撼。明軍攻城時,曾有日將大友義統率領一支部隊來增援小西行長,結果被明軍震天動地的炮聲所嚇阻,不戰而退。
最後,在日軍撤退路線上設有伏兵,使日軍再受重創。李如松就憑此一戰,威名大振,可以說平壤大捷超過其父李成梁在遼東任何一次戰役。
有些日本史料極力淡化平壤之役。根據日本人的記述,日軍此役似乎敗的很體面。日軍由於平壤和王京漢城距離太遠,本就打算放棄。在明軍攻城後,小西行長特意修書李如松,日軍願意退去,於是乎日軍大搖大擺,安然退到了漢城。
這種說法顯然有“諱言”和“粉飾”敗績之嫌。在明軍強大的炮火面前,日軍之敗是必然的,無論如何也體面不起來的。
事實上,因援兵遲遲不來,平壤大部已被明軍攻占,日軍軍糧、兵營悉數又被明軍焚毀,小西行長眼看無法固守,遂與日軍諸將商議,連夜撤回漢城。迫於明軍的壓力,孤軍深入的日軍第二軍加藤清正部也撤回到漢城一帶布防。根據《日本戰史》,平壤之役後,小西行長部減員一萬一千三百餘名,只餘六千六百人,減員近三分之二。
明軍修整十天后,李如松乘勝進軍,繼而收復舊都開城和多座城池。朝鮮三都十八道,已收復平壤、開城二都及黃海、平安、京畿、江源、鹹境等五道。大軍繼續向南開進,直迫漢城。
碧蹄館之戰
正月二十四日,明軍的先頭部隊查大受部共3千精騎在漢城郊區與日軍加藤光泰部發生激戰,日軍敗退。後日軍主帥小早川隆景率軍2萬將明軍查大受部包圍在碧蹄館。在碧蹄館一戰中,明軍3千騎兵,抗擊了數倍於己的日軍。一者依靠明軍死戰,二來明軍騎兵部隊配備了佛郎機火炮戰車,明軍依賴火炮優勢,同時以戰車做為工事,向敵陣不斷施射火藥助推的箭,使得日軍始終無法逼近。後李如松率領的1千精騎也殺入戰團,戰鬥非常激烈。
《明史•李成梁傳》載,當時有一武藝高強的金甲倭將拍馬直取李如松,李如松力戰不支,裨將李有升上前護主,被打下馬來,一擁而上的日軍武士將其砍作數段。緊要關頭金甲倭將被李如松的兄弟李如梅一箭射於馬下。
之後明將楊元率領1千明軍精騎連夜前來救援,日軍以為大部明軍趕到,率軍退回王京。碧蹄館之戰歷時一天一夜,明軍精騎死傷過半,日軍也付出了數千傷亡代價。
關於碧蹄館之戰,中朝日三國的史料記述差異很大。根據日軍史料,大都宣稱日軍4萬包圍了2萬明軍,給明軍了毀滅性沉重打擊。並且日方史料引用明朝的記述為證。根據《中日關係史》介紹,實際上明代記述該戰役的文獻,多半立足於彈劾李如松的上疏,對於失敗的情況有所誇大。我們知道,明朝的言官們,彈劾似乎是他們唯一的使命,誇大事實是他們的強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根據朝鮮方面的史料,如柳成龍的《懲毖錄》,真正被日軍合圍的是查大受部和李如松率領的偵察輕騎,共4千餘人,這是比較可信的。當時在朝明軍總計才4萬人,先頭部隊大都為騎兵,並有炮營,如果真有2萬人,4萬日軍是沒有能力完成合圍的。
所以,最真實的情況應該是,明軍數千騎兵被2萬日軍合圍,苦戰一天一夜,後日軍與明軍大部隊發生遭遇戰,雙方便各自退去。
碧蹄館之戰後李如松不敢輕進,再加上當時日軍在漢城及周邊地區集結了5萬多人,兵力上日軍有絕對的優勢,明軍遂退回開城修整。
後來明軍得到錯誤情報,加藤清正率領的日軍第二軍將從鹹鏡道進攻平壤,李如松便率領明軍二月十六日離開開城回到了平壤。撤軍是個錯誤的決定,撤軍導致了盟軍朝鮮軍隊剛剛收復的幸州得而復失。李如松得到幸州失守訊息後,深悔自己退兵太急。
而日本方面的記述是,李如松被日軍大敗後退回到平壤。事實上,李如松在碧蹄館之戰後敗退到開城,完全可以繼續修整一段。後來在京的朝鮮使者和明朝言官們都批評了李成梁的此次主動撤退,這也成為李如松日後被彈劾的罪狀之一。可見明軍並非被日軍“擊退”,而是主動退卻,明軍的主力部隊卻並未因碧蹄館之敗受到很大損失。
日本史料說,李如松部由於元氣大傷而無力南進。事實上李如松不能南進的主要原因是兵力不足,此時明軍只有3萬多人,幾乎沒有可能拿下為5萬多日軍據守的漢城。
奇襲龍山
後來探知日軍的軍糧大都存放在龍山大倉後,李如松密令查大受和李如梅率領一支敢死隊深夜奇襲了龍山大倉。龍山大倉本為朝鮮國倉,積貯了朝鮮數十年的糧食,漢城被日軍占領後,龍山大倉就成為漢城數萬日軍的軍糧庫,後來日軍運來的糧食都存於此地。明軍敢死隊到達龍山後,把火箭射向糧倉,十三座大倉,數十萬石糧食,一夜間被燒的乾乾淨淨。
李如松夜襲龍山一計,精彩處堪與官渡之戰中曹操的夜襲烏巢相比。軍糧一失,朝鮮半島的日軍全線被動,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議和鬧劇
至此,中朝軍隊與日軍進入相持階段。根據《日本戰史》的介紹,初入朝鮮時日軍數量為9萬6千餘人,當各隊重新集結於漢城時,只有不到5萬3千人,減員4萬3千餘人,占總數的百分之四十五。關於減員原因,日本史料的說法是由於水土不服,病死占大部分。但朝鮮和日本同處東亞,氣候環境較為相似,水土不服一說,難以令人置信,況且也沒有任何關於瘟疫流行的記錄。
日軍減員很嚴重,再加上糧倉被焚,軍心越來越不穩。而明軍在碧蹄館之戰後銳氣受挫,而且兵力少於日軍,並不具備再次決戰的條件。既然雙方都不想打,那么就有了和談的可能。
明朝方面的和談代表是浙江人沈惟敬。
沈惟敬是一個很奇怪的角色,他既非明朝官員,又不具有外交談判才能。只是由於他長期從事與日本的貿易,並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而被兵部尚書石星賞識,臨時被封為神機營游擊將軍軍銜,負責議和事宜。正史在介紹沈惟敬時多採用野史筆法,稱其為不法商人,無賴子。
例如《明史•硃國祚傳》提到,硃國祚曾對當時的兵部尚書石星談到沈惟敬:“此我鄉曲無賴,因緣為奸利耳,公獨不計辱國乎?”
早在萬曆二十年秋,也就是平壤之役前,沈惟敬做為兵部的全權代表就曾與小西行長談判議和。小西行長也是商人出身。兩位商人相遇,自然十分對路,談起軍機大事就像談生意一樣討價還價一番。
當時的談判內容沒有任何記錄,大致是以大同江為界,江東歸日本,江西歸朝鮮,明朝對日本進行封貢等等。這個協定並沒有通報到高層。恰好當時朝中主戰派占了上風,李如松遂率領大軍一路開向朝鮮。沈惟敬當時被一心主戰的李如松扣留在軍中。
卻說此時明軍和日軍陷入僵局後,以石星為首的主和派又捲土重來,沈惟敬再次受到重用。
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三月十五日,經略宋應昌派沈惟敬至漢城與小西行長達成了四點協定:1、明派使節去名護屋會見豐臣秀吉;2、明軍撤出朝鮮;3、日軍從漢城撤軍;4、交還二王子及其被俘官吏。
為了監督日軍南撤,宋應昌派參將謝用鋅、游擊徐一貫等帶百餘隨從,同沈惟敬組成明朝使團與日軍一道南撤。日方有此使團通行,自然也再不擔心明軍和朝鮮軍的追擊。
四月十八日,日軍全部撤離漢城,李如松於十九日率明軍及朝鮮軍進入漢城,五月十五日渡漢江進至慶州。李如松在慶州對明軍、朝鮮軍和朝鮮義兵作了部署之後,便返回京城。至此,除全羅和慶尚二道部分沿海地區為日軍占領外,其餘各地全部收復。
五月八日,豐臣秀吉在名護屋會見了到達日本的明朝使團。
由於語言不通,雙方的會談仍就在沈惟敬和小西行長之間進行。豐臣秀吉提出了“大明、日本和平條件”七條:1、迎明帝公主為日本天皇后;2、發展勘合貿易;3、明日兩國武官永誓盟好;4、京城及四道歸還朝鮮,另外四道割讓於日本;5、朝鮮送一王子至日作為人質;6、交還所俘虜的朝鮮國二王子及其他朝鮮官吏;7、朝鮮大臣永誓不叛日本。
沈惟敬一口答應了這喪權辱國的七條建議,但對同行的謝用鋅、徐一貫等人卻詐稱豐臣秀吉已同意向明朝稱臣,請求封貢,並退出侵朝日軍。而小西行長則對豐臣秀吉匯報說,明朝使者已經同意了豐臣秀吉的七條建議,只需派日使與明使一道去北京請大明皇帝最後批准。
就這樣,在兩位奸商欺上瞞下的斡鏇後,雙方幾乎要達成外交史上最為荒唐的“雞同鴨講”協定。於是日本派談判代表小西如安與明朝使團一道去北京。而小西如安也早已與小西行長達成了攻守同盟。
小西如安到了北京後,與石星進行了談判,一口答應了石星提出的三項條款:1、日軍在受封后迅速撤離朝鮮和對馬;2、只冊封而不準求貢;3、與朝鮮修好不得侵犯。
當時兵部還和小西如安進行了詳細的對談,小西如安欺明朝人不懂日語信口答應。這時沈惟敬也遞交了偽造的日本降表。明朝君臣大為滿意。明神宗立即冊封豐臣秀吉為日本國王,並按小西提供的名單冊封了日本國大臣。
萬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九月三日,豐臣秀吉穿戴明朝使者送去的冊封衣冠,出殿接受冊封。
沈惟敬等人呈上明帝詔書和贈與的金印,豐臣秀吉欣然接受,並設宴款待明使。后豐臣秀吉召承兌等懂漢語的僧人為其用日語宣讀明朝的冊封詔書。
詔書內容如下:“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聖仁廣運,凡天覆地載,莫不尊親帝命。溥將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誕育多方 。龜紐龍章,遠賜扶桑之域;貞珉大篆,榮施鎮國之山。 嗣以海波之揚,偶致風占之隔。當茲盛際,咨爾豐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國。西馳一介之使,欣慕來同。北叩萬里之關,肯求內附。情既堅於恭順,恩可靳於柔懷。茲特封爾為日本國王,賜之誥命。於戲龍賁芝函,襲冠裳于海表,風行卉服,固藩衛於天朝,爾其念臣職之當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無替款誠,祗服綸言,永尊聲教。欽哉!”這封詔書現存於大阪博物館,為慣用的御筆文體寫就,儼然一副中央大國皇帝對蕞爾小邦降恩封賞的口氣。
豐臣秀吉聽到“茲特封爾為日本國王”一句時,暴跳如雷,摔詔書於地說:“不是明帝乞和封我為大明皇帝嗎?日本國,我欲王則王,何待明虜之封?”接著豐臣秀吉便要將小西行長治罪,並立即把中朝使團驅逐出境。就這樣,歷時兩年的議和鬧劇,徹底破裂了。
沈惟敬歸國途中,滯留朝鮮,不敢回京。他假造了一道豐臣秀吉的謝恩表由另一使臣遞交朝廷。這道假冒的謝恩表被明廷識破,再加上朝鮮方面傳來日本再度備戰的訊息,明神宗方知上當受騙,大怒,當即下令把兵部尚書石星下獄問罪,並命駐朝明軍捉拿沈惟敬,就地正法。沈惟敬以一小小使臣身份,在兩國間開出了這樣大的國際玩笑,惹來殺身之禍完全是咎由自取。
明朝和日本都開始了戰爭準備。朝鮮半島的戰火,不得不再一次燃起。而且,這一次的戰火,將比第一次的戰火來得更為猛烈。
風雲再起
基於上次壬辰之役中敗給海軍慘敗的教訓,這一次日本採取了兩個辦法。首先,日軍利用反間計,使朝鮮王廷解除了大將李舜臣的職務。其次,日本在戰術上採用不告而戰、突然襲擊的辦法,先打掉一直給自己帶來巨大麻煩的朝鮮海軍。
萬曆二十五年(1595年)七月十五日,被日本人稱為“海賊大名”的九鬼嘉隆,率領龐大的日本艦隊,偷襲了停泊在漆川島(世濟島北端西)的朝鮮海軍。
由於在壬辰之役中日本的安宅船不是朝鮮龜甲船的對手,此次日本海軍大量動用了巨型鐵甲船,並專門針對朝鮮海軍的龜甲船做了改進。並且由於當時是停戰期間,朝鮮海軍原以為日本的艦隊是運輸艦隊,根本沒有料到日本人會突然發起進攻。由於朝鮮海軍沒有絲毫戒備,結果戰船幾乎全被日本海軍擊沉擊毀,海軍統帥“三道水軍都統制”元均被火炮擊中身亡,朝鮮海軍全軍覆沒,逃到岸上的也大都被日本陸軍狙擊殲滅。
漆川島之戰後,漆川島、閒山島等軍港和要塞悉數被日軍占領。
朝鮮海軍覆滅後,豐臣秀吉才於七月末正式下達進軍朝鮮的命令。
日軍共14萬人。其中海軍約3萬餘人,陸軍分為左路軍和右路軍。登入後採取的是鉗形攻勢。左路軍以宇喜多秀家為主將,小西行長為先鋒,率軍4萬9千,沿宜寧、晉州一線,向全羅道挺進,意圖攻取南原。右路軍以毛利輝元為主將,以加藤清正為先鋒,率軍6萬4千,沿密陽、大丘一線,向全羅道挺進,意圖攻取全州。
根據原計畫,這兩路軍應在王京漢城會師,一舉拿下漢城。
此時明軍已經參戰,開赴至朝鮮的第一批明軍共約3萬餘人。總兵麻貴率1萬7千人駐守漢城;楊元率遼東騎兵3千人,駐守南原;陳愚忠率騎兵3千人,屯兵全州;吳惟忠率4千人進至忠州,與南原軍互相呼應;茅國器率兵3千人屯星州,控制島嶺、秋風嶺。
明軍的戰略部署是,上述各軍據守本部要塞,待總督邢玠率領的4萬大軍一到,明軍和朝鮮軍即轉入戰略反攻,由南原、忠州發動鉗形攻勢,直搗釜山之敵。
明朝原本繼續委派李如松任備倭總兵。但李如松此時正與遼東韃靼作戰,戰事一直很緊。後來李如松一次搗巢作戰中中了土蠻人的伏擊戰死,這是那個年代裡最不幸的事件之一。
而各芳史料對此次明朝出兵的兵力也一直有些爭議。日本史料認為明軍數量和日軍相近,為14萬左右。但《劍橋史》認為,“這似乎是太不可能了”,它認為,“明在戰役高峰期間的陸軍和水師加起來的兵力估量為7萬5千人。”《中國全史》也認為明軍總計7萬多人。
八月初日軍展開進攻,日軍的攻勢起初還是比較順利的。
左路軍連克泗川、南海、光州,最後進攻南原。明軍副總兵楊元率領3千明軍和3千餘朝鮮軍鎮守南原,堅守數日後被日軍攻破,守城將士絕大部分陣亡。攻破南原後,付出很大傷亡代價的日軍屠城一日。這時駐全州的明將陳愚忠因南原失陷立即撤退,這樣加藤清正的右路軍便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全州。之後日軍又分別攻陷黃石山、金州、公州等地,漢城的屏障盡失,再一次瀕臨險境,朝鮮局勢再度危若累卵。
九月六日,麻貴命副總兵解生等率軍2千,奔赴稷山北部,鞏固漢城的前沿陣地。七日,於稷山北與日本戰國名將黑田長政和伊達政宗率領的日軍第三軍團一部發生遭遇戰。明軍的後續部隊楊登山率軍趕到,大敗黑田長政,黑田長政退守稷山閉門不出。
此時攻打青山的日軍也被參將彭友德率領的中朝聯軍重兵包圍,死傷慘重。
這時從海上也傳來捷報,重新復職的李舜臣,於九月十六日率領朝鮮海軍殘餘戰船十二艘,在鳴梁附近與日海軍一支由一百三十三隻戰船組成的艦隊發生激戰,擊沉日軍指揮艦及其他三十一隻戰船,擊斃日軍主將來島通總。日本海軍遭受嚴重打擊,又一次敗於李舜臣手下。
稷山之役、青山之役和鳴梁海戰的勝利,徹底動搖了日軍繼續北進的信心。懾於明朝大軍的壓力,以及各地朝鮮義軍又不斷攻擊日軍的補給線,日軍的左右兩路大軍,即所謂的兩記重拳,此時已成強弩之末。
日軍經過商議後決定兩路軍全部南撤至沿海一帶,小西行長退守順天,加藤清正退往蔚山,黑田長政退往梁山,島津義弘退守泅川,建築營壘工事,待機反撲。戰爭局勢一時進入膠著狀態。
膠著狀態對明軍不利,明軍計畫下一階段實施蔚山戰役。
蔚山戰役
萬曆二十五年(1597年)十一月,明軍分兵三路:左路由楊鎬、李如梅率明軍1萬2千人,朝鮮軍4千人;右路由麻貴、李芳春率明軍1萬1千人,朝鮮軍3千人。左右路大軍圍攻據守蔚山的加藤清正。中路高策率明軍1萬1千人,一方面向南挺進,一方面採用打援戰術,阻止小西行長部支援加藤清正。不難看出,這是個頗為周密的進攻計畫。進攻蔚山的中朝軍隊總計三萬餘人,日本加藤清正率部6千人(按:一說1萬6千人)於蔚山城和蔚山南部的島山據險紮營,嚴陣以待。
十二月二十三日,聯軍總攻開始。黎明前由游擊擺寨為先鋒,率步兵1千人,參將楊登山為後援,率精騎3千人,突襲蔚山城。城內日軍大半被殲,擺寨佯退,誘敵深入,大敗敵援軍。日軍逃回島山,堅守待援。
第二天聯軍開始圍攻島山外圍,游擊茅國器率領河南步兵,連破日軍新築的外圍三寨。這三道防線一破,日軍堅壁據守,不敢復出。
時至中午,明軍攻抵島山寨下,裨將陳寅率領浙兵,在槍林彈雨中奮勇攻堅,連破島山寨二重柵門,就在明軍將要攻擊最後一重柵門時,眼看平壤大捷再次重演,明軍的攻勢戲劇性的停下來了。
關於這個停頓,不同資料有不同的說法。《中國全史》里說,楊鎬命令游擊茅國器割敵首級報功,致使陣腳稍亂,攻擊受阻。又稱茅國器不願居功,自行退兵,喪失了這個寶貴機會。《明史•李如梅傳》則稱楊鎬為了把軍功留給後來的李如梅而鳴金收兵。無論如何,這次鳴金都與楊鎬有關。
隨後幾日,明軍久攻不下,戰況沒有任何進展。明軍減員非常大,彈藥供應也漸漸捉襟見肘。但雖然固守蔚山城和島山的加藤清正依舊困獸猶鬥,卻也已是彈盡糧絕,瀕臨絕境。
而十天后傳來有利於日軍的訊息,小西行長、黑田長政、島津義弘率領援軍五萬陸續趕到。戰場形勢立刻發生變化,明軍由攻勢轉為守勢。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明軍統帥部決定撤軍。
然而,在日本援軍的追擊下,明軍撤軍失控,陣營大亂。《明史•李如梅》載,李如梅的遼東騎兵部隊,率先逃奔,致使各營潰散,兵敗如山倒。
《明史•楊鎬傳》、《明史記事本末》、《中國全史》等書載,明軍潰敗是由於主帥楊鎬策馬先逃引起,這種說法最不可信。事實上,3萬人大軍的撤退,不可能是主帥一人率先逃奔引起全軍潰敗。關於楊鎬的歷史記述都是後來撰寫,由於楊鎬對明與後金薩爾滸之戰的慘敗負有主要責任,因而使得他在史書里也對朝鮮之役承擔了過多的責任。
最符合邏輯、最接近事實的是,明軍撤退過程中組織調度失控,致使全軍潰敗。據說此次潰敗,明軍、朝鮮軍一路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蔚山戰役,明朝和朝鮮聯軍慘敗,日軍慘勝。聯軍陣亡人數約為2萬人,日軍也付出了約1萬人的代價。此戰後半年內雙方都無力再戰。
戰略總攻
日軍雖解蔚山之圍,但卻無力恢復早期的進攻態勢,而日軍內部主張撤退的聲浪卻逐漸高漲起來。小西行長認為,日軍雖取得了蔚山之戰的勝利,但長期來看,日軍無法守住這些沿海要塞。明軍雖慘遭蔚山之敗,但其恢復能力卻令人刮目相看。楊鎬由於對蔚山之敗負有第一責任,已被拿回北京下獄。這時明軍的軍事指揮大權完全落到了兵部侍郎邢玠手中。邢玠計畫對日軍發起第二次攻擊。這時距蔚山之敗僅僅八個月時間。
萬曆二十六年九月,邢玠的第二次攻擊計畫分為水陸齊頭並進,對沿海日軍各處要塞同時形成壓力,促使敵各處守軍以及海路不能互相支援,從而避免蔚山之敗的教訓。
陸上明軍同上一次一樣仍然是三路:東路軍麻貴,率聯軍3萬,攻打據守蔚山的加藤清正部;西路軍劉綎,率聯軍2萬餘人,進攻順天和釜山的小西行長部;中路軍李如梅,後替換為董一元,率軍1萬5千人,進攻盤踞泗州的島津義弘部。水路則有陳璘會同李舜臣的朝中聯合艦隊。此次聯軍總兵力也大大加強,約為8萬人左右。
中路董一元部起初進展順利,九月底先攻取晉州,再拿下泗州。逼的島津義弘背海臨時築起工事防守。日軍臨海設防,又沒有海軍支援,犯了兵家大忌。
置之死地的日軍十分頑強,明軍數攻不下。董一元調來大將軍炮、紅尊炮,對日軍陣地開炮,日軍臨時搭建起來的工事崩塌了好幾處。眼看這個日本戰國奇人、外號為“鬼石曼子”的島津義弘要斃命於朝鮮,此時發生了一件雙方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真是天意——明軍的大炮突然炸膛,並引起大營火藥庫連番爆炸,全軍登時亂成一片。這時島津義弘一看明軍大營發生爆炸,隨即命令日軍出擊,混亂中的明軍大敗,泗州又被日軍奪回。
東路軍麻貴吸取了上一次失敗的教訓,再加上加藤清正部兵員得到補充,因而作戰相對比較謹慎,雙方互有勝負,處於拉鋸狀態。
西路軍劉綎進展也不是很大,日軍小西行長部把守的順天,易守難攻。這時劉綎以談判為誘餌試圖捕捉小西行長,後未能奏效。
小西行長率軍來攻打,明軍不支敗退。翌日劉綎率軍死戰,大破日軍於順天城外。小西行長遂閉門不出,堅壁死守。
此時的戰爭形勢對日軍大大不利。日軍盤踞在幾處孤立的據點,互相不能支援。面對聯軍八萬以上的兵力毫無對策,只好苦守度日。
海上的軍事力量對比也開始傾向於聯軍,李舜臣的艦隊實力已經恢復了不少。大明水師出動了數百搜戰船,1萬3千餘水軍,在陳璘的率領下進入對馬海峽。日本海軍 “及見璘舟師,懼不敢往來海中”(《明史•陳璘傳》)。
在聯軍水師的壓力下,日軍的後勤補給也成了問題。而明軍的糧食、軍火、後續兵員不斷開往前線。雙方軍事實力的差距漸漸開始拉大。
勿庸置疑,前方戰事不利,給遠在日本的豐臣秀吉以很大打擊。內外交困的豐臣秀吉於萬曆二十七年八月十八日鬱郁死去,給他那波瀾壯闊的一生,劃上了一個悲劇的句號。
他留下一首辭世歌:“隨露珠凋零,隨露珠消逝,此即吾身。大阪的往事,宛如夢中之夢”,毫無不可一世之態。豐臣秀吉一死,大臣們決定:密不發喪、自朝鮮撤軍。九月五日,五大老以豐臣秀吉名義,指示在朝各軍,“爭取最體面的議和”。
豐臣秀吉的死,給日本撤軍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藉口。實際上日軍當時非但已經完全無力再次占領朝鮮,連自保都已成了問題。日軍確定於十一月十五日(萬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全線撤軍。
日軍撤退過程中,明軍乘勢追擊。東路軍麻貴攻入島山、西浦,追擊加藤清正,在日軍潰退中斬敵2千餘。西路軍劉綎攻奪栗林、曳橋,斬獲甚多。
日軍駐順天之小西行長部第二軍於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十一月十一日起開始撤退。
然後駐泗川、南海、固城之日軍,依次到巨濟島集結,候船回國。當時聯軍封鎖了出海路,日軍第二軍無法撤走。
此時,駐泗川、新城之日軍第五軍主力,在島津義弘率領下,與從南海開來之宗智義部船隊會合。兩支船隊會合後,共有兵力1萬餘人,艦船五百餘艘,於午夜開始通過露梁海峽。
陳璘、李舜臣獲悉日援軍西進的情報後,立即命老將鄧子龍駕三艘巨艦為前鋒,埋伏於露梁海北側。陳磷率明朝水師主力為左軍,泊昆陽之竹島與水門洞港灣內正面阻擊日軍,待機出擊;以李舜臣率朝鮮水師為右軍,進泊南海之觀音浦,待機與明軍夾擊日軍。
十一月十二日午夜戰鬥打響,聯軍三面合圍,在露梁海域與日軍展開東亞近古時代規模最大的海戰。及至天亮,日軍死亡人數以萬計,第五軍主力幾乎全部被殲,艦船也幾乎全部被擊毀擊沉。島津義弘後率只50餘艘戰船突圍而去。這一戰中,聯軍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李舜臣、鄧子龍皆戰死。
露梁海戰後,日軍退回日本,朝鮮半島殘餘日軍也基本都被消滅。不久,明軍全部撤回朝鮮。
《明史》稱萬里朝鮮之役的勝利為“東洋之捷,萬世大功”。無法否認這場戰役的意義,如果日本在這個時期徹底占領了朝鮮,恐怕侵華戰爭也不會拖延到二十世紀了。
回顧反思
雖然在戰役期間,日軍間或有一些戰術勝利,但從總體趨勢來看,日軍在明軍參戰以後處於被動防守地位。日本自封的所謂戰國猛將們、英豪們,與明軍交戰往往“舉陣驚駭奔散”,雖然取得過一些勝利,大都是在防守時取得的,有些勝利甚至是對方送來的。日本的戰國時代實際上是城邦、領主割據時代,其戰力與中國的戰國七雄動輒擁兵數十萬,相差何止里許計也。現有不少資料,甚至遊戲,把他們描繪成頂天立地的英雄,其實不過爾爾。
在朝鮮史書里,這場戰爭被大書特書,但抗倭援朝之役在中國的史書里卻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原因不外有三:第一,明朝雖取得了抗倭援朝之戰的勝利,但在二十年後,明朝深陷於明與後金戰爭的泥潭。即使當初明朝取得過一些令人稱道的勝利,這些勝利最終也會被湮沒在明亡的巨大陰影里;第二,傳統史家認為抗倭援朝之戰對明王廷來講得不償失,是明朝末期財政危機的主要誘因之一;第三,抗倭援朝之戰中立下功勳的戰將,如李如松、劉綎、李如柏等人,後來或戰死沙場,或因畏敵獲罪,名節無法保持始終,使後人對他們在抗倭援朝之戰中的作用不能做出客觀公正的評價。
與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美軍一樣,豐臣秀吉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發動了一場錯誤的戰爭。”
同樣,最後這句話對明朝統治者也完全合適。援朝之戰,對遼東的局勢和明清關係影響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