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四十九回

《三國演義》第四十九回

《三國演義》第四十九回:諸葛亮為了治癒周瑜的心病,稱自己能夠借來東南風,在七星壇上祭拜整日,終於颳起了東南風。周瑜派黃蓋開火船前去燒曹操戰船,曹操八十三萬大軍損傷大半。

回目

七星壇諸葛祭風 三江口周瑜縱火

簡介

亮為瑜醫病,願為借風,瑜派人於南屏山築七星壇。
孔明祭風,周瑜見風派丁奉、徐盛往殺孔明,趙雲已接之去。
周瑜調軍有方,亮亦調兵遣將。
黃蓋出發往赤壁,程昱提醒操防詐防火,文聘往阻黃蓋而不得中旗被風吹倒南船俱下,火燒北船,操被張遼救下小船,黃蓋追之,被張遼射中肩窩,翻身落水。

正文

《三國演義》第四十九回《三國演義》第四十九回

卻說周瑜立於山頂,觀望良久,忽然望後而倒,口吐鮮血,不省人事。左右救回帳中。諸將皆來動問,盡皆愕然相顧曰:“江北百萬之眾,虎踞鯨吞。不爭都督如此,倘曹兵一至,如之奈何?”慌忙差人申報吳侯,一面求醫調治。
卻說魯肅周瑜臥病,心中憂悶,來見孔明,言周瑜卒病之事。孔明曰:“公以為何如?”肅曰:“此乃曹操之福,江東之禍也。”孔明笑曰:“公瑾之病,亮亦能醫。”肅曰:“誠如此,則國家萬幸!”即請孔明同去看病。肅先入見周瑜。瑜以被蒙頭而臥。肅曰:“都督病勢若何?”周瑜曰:“心腹攪痛,時復昏迷。”肅曰:“曾服何藥餌?”瑜曰:“心中嘔逆,藥不能下。”肅曰:“適來去望孔明,言能醫都督之病。現在帳外,煩來醫治,何如?”瑜命請入,教左右扶起,坐於床上。孔明曰:“連日不晤君顏,何期貴體不安!”瑜曰:“人有旦夕禍福,豈能自保?”孔明笑曰:“天有不測風雲,人又豈能料乎?”瑜聞失色,乃作呻吟之聲。孔明曰:“都督心中似覺煩積否?”瑜曰:“然,”孔明曰:“必須用涼藥以解之。”瑜曰:“已服涼藥,全然無效。”孔明曰:“須先理其氣;氣若順,則呼吸之間,自然痊可。”瑜料孔明必知其意,乃以言挑之曰:“欲得順氣,當服何藥?”孔明笑曰:“亮有一方,便教都督氣順。”瑜曰:“願先生賜教。”孔明索紙筆,屏退左右,密書十六字曰:“欲破曹公,宜用火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寫畢,遞與周瑜曰:“此都督病源也。”瑜見了大驚,暗思:“孔明真神人也!早已知我心事!只索以實情告之。”乃笑曰:“先生已知我病源,將用何藥治之?事在危急,望即賜教。”孔明曰:“亮雖不才,曾遇異人,傳授奇門遁甲天書,可以呼風喚雨。都督若要東南風時,可於南屏山建一台,名曰七星壇:高九尺,作三層,用一百二十人,手執旗幡圍繞。亮於台上作法,借三日三夜東南大風,助都督用兵,何如?”瑜曰:“休道三日三夜,只一夜大風,大事可成矣。只是事在目前,不可遲緩。”孔明曰:“十一月二十日甲子祭風,至二十二日丙寅風息,如何?”瑜聞言大喜,矍然而起。便傳令差五百精壯軍士,往南屏山築壇;撥一百二十人,執旗守壇,聽候使令。
孔明辭別出帳,與魯肅上馬,來南屏山相度地勢,令軍士取東南方赤土築壇。方圓二十四丈,每一層高三尺,共是九尺。下一層插二十八宿旗:東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蒼龍之形;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虛、危、室、壁,作玄武之勢;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婁、胃、昴、畢、觜、參,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紅旗,按井、鬼、柳、星、張、翼、軫,成朱雀之狀。第二層周圍黃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上一層用四人,各人戴束髮冠,穿皂羅袍,鳳衣博帶,朱履方裾。前左立一人,手執長竿,竿尖上用雞羽為葆。以招風信;前右立一人,手執長竿,竿上系七星號帶,以表風色;後左立一人,捧寶劍;後右立一人,捧香爐。壇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寶蓋、大戟、長戈、黃鉞、白旄、朱幡、皂纛,環繞四面。
孔明於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吉辰,沐浴齋戒,身披道衣,跣足散發,來到壇前。分付魯肅曰:“子敬自往軍中相助公瑾調兵。倘亮所祈無應,不可有怪。”魯肅別去。孔明囑付守壇將士:“不許擅離方位。不許交頭接耳。不許失口亂言。不許失驚打怪。如違令者斬!”眾皆領命。孔明緩步登壇,觀瞻方位已定,焚香於爐,注水於盂,仰天暗祝。下壇入帳中少歇,令軍士更替吃飯。孔明一日上壇三次,下壇三次。卻並不見有東南風。且說周瑜程普魯肅一班軍官,在帳中伺候,只等東南風起,便調兵出;一面關報孫權接應。黃蓋已自準備火船二十隻,船頭密布大釘;船內裝載蘆葦乾柴,灌以魚油,上鋪硫黃、焰硝引火之物,各用青布油單遮蓋;船頭上插青龍牙旗,船尾各系走舸:在帳下聽候,只等周瑜號令。甘寧、闞澤窩盤蔡和蔡中在水寨中,每日飲酒,不放一卒登岸;周圍儘是東吳軍馬,把得水泄不通:只等帳上號令下來。周瑜正在帳中坐議,探子來報:“吳侯船隻離寨八十五里停泊,只等都督好音。”瑜即差魯肅遍告各部下官兵將士:“俱各收拾船隻、軍器、帆櫓等物。號令一出,時刻休違。倘有違誤,即按軍法。”眾兵將得令,一個個磨拳擦掌,準備廝殺。
是日,看看近夜,天色清明,微風不動。瑜謂魯肅曰:“孔明之言謬矣。隆冬之時,怎得東南風乎?”肅曰:“吾料孔明必不謬談。”將近三更時分,忽聽風聲響,旗幡轉動。瑜出帳看時,旗腳竟飄西北。霎時間東南風大起,瑜駭然曰:“此人有奪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測之術!若留此人,乃東吳禍根也。及早殺卻,免生他日之憂。”急喚帳前護軍校尉丁奉、徐盛二將:“各帶一百人。徐盛從江內去,丁奉從旱路去,都到南屏山七星壇前,休問長短,拿住諸葛亮便行斬首,將首級來請功。”二將領命。徐盛下船,一百刀斧手盪開棹槳;丁奉上馬,一百弓弩手各跨征駒:往南屏山來。於路正迎著東南風起。後人有詩曰:“七星壇上臥龍登,一夜東風江水騰。不是孔明施妙計,周郎安得逞才能?”
丁奉馬軍先到,見壇上執旗將士,當風而立。丁奉下馬提劍上壇,不見孔明,慌問守壇將士。答曰:“恰才下壇去了。”丁奉忙下壇尋時,徐盛船已到。二人聚於江邊。小卒報曰:“昨晚一隻快船停在前面灘口。適間卻見孔明披髮下船,那船望上水去了。”丁奉、徐盛便分水陸兩路追襲。徐盛教拽起滿帆,搶風而使。遙望前船不遠,徐盛在船頭上高聲大叫:“軍師休去!都督有請!”只見孔明立於船尾大笑曰:“上覆都督:好好用兵;諸葛亮暫回夏口,異日再容相見。”徐盛曰:“請暫少住,有緊話說。”孔明曰:“吾已料定都督不能容我,必來加害,預先教趙子龍來相接。將軍不必追趕。”徐盛見前船無篷,只顧趕來。看看至近,趙雲拈弓搭箭,立於船尾大叫曰:“吾乃常山趙子龍也!奉令特來接軍師。你如何來追趕?本待一箭射死你來,顯得兩家失了和氣。——教你知我手段!”言訖,箭到處,射斷徐盛船上篷索。那篷墮落下水,其船便橫。趙雲卻教自己船上拽起滿帆,乘順風而去。其船如飛,追之不及。岸上丁奉喚徐盛船近岸,言曰:“諸葛亮神機妙算,人不可及。更兼趙雲有萬夫不當之勇,汝知他當陽長坂時否?吾等只索回報便了。”於是二人回見周瑜,言孔明預先約趙雲迎接去了。周瑜大驚曰:“此人如此多謀,使我曉夜不安矣!”魯肅曰:“且待破曹之後,卻再圖之。”
瑜從其言,喚集諸將聽令。先教甘寧:“帶了蔡中並降卒沿南岸而走,只打北軍旗號,直取烏林地面,正當曹操屯糧之所,深入軍中,舉火為號。只留下蔡和一人在帳下,我有用處。”第二喚太史慈分付:“你可領三千兵,直奔黃州地界,斷曹操合淝接應之兵,就逼曹兵,放火為號;只看紅旗,便是吳侯接應兵到。”這兩隊兵最遠,先發。第三喚呂蒙領三千兵去烏林接應甘寧,焚燒曹操寨柵,第四喚凌統領三千兵,直截彝陵界首,只看烏林火起,以兵應之。第五喚董襲領三千兵,直取漢陽,從漢川殺奔曹操案中。看白旗接應。第六喚潘璋領三千兵,盡打白旗,往漢陽接應董襲。六隊船隻各自分路去了。卻令黃蓋安排火船,使小卒馳書約曹操,今夜來降。一面撥戰船四隻,隨於黃蓋船後接應。第一隊領兵軍官韓當,第二隊領兵軍官周泰,第三隊領兵軍官蔣欽,第四隊領兵軍官陳武:四隊各引戰船三百隻,前面各擺列火船二十隻。周瑜自與程普在大艨艟上督戰,徐盛、丁奉為左右護衛,只留魯肅共闞澤及眾謀士守寨。程普見周瑜調軍有法,甚相敬服。卻說孫權差使命持兵符至,說已差陸遜為先鋒,直抵蘄、黃地面進兵,吳侯自為後應。瑜又差人西山放火炮,南屏山舉號旗。各各準備停當,只等黃昏舉動。
話分兩頭。且說劉玄德在夏口專候孔明回來,忽見一隊船到,乃是公子劉琦自來探聽訊息。玄德請上敵樓坐定,說:“東南風起多時,子龍去接孔明,至今不見到,吾心甚憂。”小校遙指樊口港上:“一帆風送扁舟來到,必軍師也。”玄德與劉琦下樓迎接。須臾船到,孔明、子龍登岸。玄德大喜。問候畢,孔明曰:“且無暇告訴別事。前者所約軍馬戰船,皆已辦否?”玄德曰:“收拾久矣,只候軍師調用。”

火燒連營火燒連營

孔明便與玄德、劉琦升帳坐定,謂趙雲曰:“子龍可帶三千軍馬,渡江逕取烏林小路,揀樹木蘆葦密處埋伏。今夜四更已後,曹操必然從那條路奔走。等他軍馬過,就半中間放起火來。雖然不殺他盡絕,也殺一半。”雲曰:“烏林有兩條路:一條通南郡,一條取荊州。不知向那條路來?”孔明曰:“南郡勢迫,曹操不敢往;必來荊州,然後大軍投許昌而去。”雲領計去了。又喚張飛曰:“翼德可領三千兵渡江,截斷彝陵這條路,去葫蘆谷口埋伏。曹操不敢走南彝陵,必望北彝陵去。來日雨過,必然來埋鍋造飯。只看煙起,便就山邊放起火來。雖然不捉得曹操,翼德這場功料也不小。”飛領計去了。又喚糜竺糜芳劉封三人各駕船隻,繞江剿擒敗軍,奪取器械。三人領計去了。孔明起身,謂公子劉琦曰:“武昌一望之地。最為緊要。公子便請回,率領所部之兵,陳於岸口。操一敗必有逃來者,就而擒之,卻不可輕離城郭。”劉琦便辭玄德、孔明去了。孔明謂玄德曰:“主公可於樊口屯兵,憑高而望,坐看今夜周郎成大功也。”
時雲長在側,孔明全然不睬。雲長忍耐不住,乃高聲曰:“關某自隨兄長征戰,許多年來,未嘗落後。今日逢大敵,軍師卻不委用,此是何意?”孔明笑曰:“雲長勿怪!某本欲煩足下把一個最緊要的隘口,怎奈有些違礙,不敢教去。”雲長曰:“有何違礙?願即見諭。”孔明曰:“昔日曹操待足下甚厚,足下當有以報之。今日操兵敗,必走華容道;若令足下去時,必然放他過去。因此不敢教去。”雲長曰:“軍師好心多!當日曹操果是重待某,某已斬顏良,誅文丑,解白馬之圍,報過他了。今日撞見,豈肯放過!”孔明曰:“倘若放了時,卻如何?”雲長曰:“願依軍法!”孔明曰:“如此,立下文書。”雲長便與了軍令狀。”雲長曰:“若曹操不從那條路上來,如何?”孔明曰:“我亦與你軍令狀。雲長大喜。孔明曰:“雲長可於華容小路高山之處,堆積柴草,放起一把火煙,引曹操來。”雲長曰:“曹操望見煙,知有埋伏,如何肯來?”孔明笑曰:“豈不聞兵法‘虛虛實實’之論?操雖能用兵,只此可以瞞過他也。他見煙起,將謂虛張聲勢,必然投這條路來。將軍休得容情。”雲長領了將令,引關平、周倉並五百校刀手,投華容道埋伏去了。玄德曰:“吾弟義氣深重,若曹操果然投華容道去時,只恐端的放了。”孔明曰:“亮夜觀乾象,操賊未合身亡。留這人情,教雲長做了,亦是美事。”玄德曰:“先生神算,世所罕及!”孔明遂與玄德往樊口,看周瑜用兵,留孫乾、簡雍守城。卻說曹操在大寨中,與眾將商議,只等黃蓋訊息。當日東南風起甚緊。程昱入告曹操曰:“今日東南風起,宜預提防。”操笑曰:“冬至一陽生,來復之時,安得無東南風?何足為怪!”軍士忽報江東一隻小船來到,說有黃蓋密書。操急喚入。其人呈上書。書中訴說:“周瑜關防得緊,因此無計脫身。今有鄱陽湖新運到糧,周瑜差蓋巡哨,已有方便。好歹殺江東名將,獻首來降。只在今晚二更,船上插青龍牙旗者,即糧船也。”操大喜,遂與眾將來水寨中大船上,觀望黃蓋船到。
且說江東,天色向晚,周瑜喚出蔡和,令軍士縛倒。和叫:“無罪!”瑜曰:“汝是何等人,敢來詐降!吾今缺少福物祭旗,願借你首級。”和抵賴不過,大叫曰:“汝家闞澤、甘寧亦曾與謀!”瑜曰:“此乃吾之所使也。”蔡和悔之無及。瑜令捉至江邊皂纛旗下,奠酒燒紙,一刀斬了蔡和,用血祭旗畢,便令開船。黃蓋在第三隻火船上,獨披掩心,手提利刃,旗上大書“先鋒黃蓋”。蓋乘一天順風,望赤壁進發。是時東風大作,波浪洶湧。操在中軍遙望隔江,看看月上,照耀江水,如萬道金蛇,翻波戲浪。操迎風大笑,自以為得志。忽一軍指說:“江南隱隱一簇帆幔,使風而來。”操憑高望之。報稱:“皆插青龍牙旗。內中有大旗,上書先鋒黃蓋名字。”操笑曰:“公覆來降,此天助我也!”來船漸近。程昱觀望良久,謂操曰:“來船必詐。且休教近寨。”操曰:“何以知之!”程昱曰:“糧在船中,船必穩重;今觀來船,輕而且浮。更兼今夜東南風甚緊,倘有詐謀,何以當之?”操省悟,便問:“誰去止之?”文聘曰:“某在水上頗熟,願請一往。”言畢,跳下小船,用手一指,十數隻巡船,隨文聘船出。聘立於船頭,大叫:“丞相鈞旨:南船且休近寨,就江心拋住。”眾軍齊喝:“快下了篷!”言未絕,弓弦響處,文聘被箭射中左臂,倒在船中。船上大亂,各自奔回。南船距操寨止隔二里水面。黃蓋用刀一招,前船一齊發火。火趁風威,風助火勢,船如箭發,煙焰漲天。二十隻火船,撞入水寨,曹寨中船隻一時盡著;又被鐵環鎖住,無處逃避。隔江炮響,四下火船齊到,但見三江面上,火逐風飛,一派通紅,漫天徹地
曹操回觀岸上營寨,幾處煙火。黃蓋跳在小船上,背後數人駕舟,冒煙突火,來尋曹操。操見勢急,方欲跳上岸,忽張遼駕一小腳船,扶操下得船時,那隻大船,已自著了。張遼與十數人保護曹操,飛奔岸口。黃蓋望見穿絳紅袍者下船,料是曹操,乃催船速進,手提利刃,高聲大叫:“曹賊休走!黃蓋在此!”操叫苦連聲。張遼拈弓搭箭,覷著黃蓋較近,一箭射去。此時風聲正大,黃蓋在火光中,那裡聽得弓弦響?”正中肩窩,翻身落水。正是:火厄盛時遭水厄,棒瘡愈後患金瘡。
未知黃蓋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赤壁大戰是三國演義中著力刻畫的一段,赤壁大戰雖然說是當時的一場大戰役,但是陳壽作三國志以簡略出名,所以赤壁大站在三國志中記載的並不算非常詳盡,曹操劉備孫權程普黃蓋呂蒙傳中都是一句帶過,內容大同小異,只有周瑜傳中最為詳細,有數百字的介紹,並談及火攻一事。但是之後羅貫中便加入了許多虛構的情節,而赤壁一戰也成了三國演義中的重頭戲。
在上文已經提過,在三國演義中三次大戰,以赤壁描寫著墨最多,而就整個三國演義,赤壁也位列三大對台戲之一。春秋中文社區http://bbs.cqzg.cn
這裡或許大家要問了,那三大對台戲,其實便就是赤壁大戰曹周鬥智,諸葛亮三氣周瑜,諸葛亮六出祁山戰司馬;這三次雙方都是一等一的謀略之士,這般鬥起來才叫精彩,若是對手如孟獲那般蠢笨,縱使七擒七縱,那也算不上精彩,一邊倒的戰勢那只能說是欺負人罷了,要打對台,那就要實力相當,所謂的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就好象聽那評書,張飛關羽殺那二流武將,縱使再多,我們也就隨意聽聽,至多也就隨便喊一聲好,其間還可磕點瓜子泡壺茶,巴不得說書先生趕緊把這段跳了過去;而若是馬超戰張飛這樣一流武將的,我們瓜子不磕茶也不喝,連叫好都忘記了,便是聚精會神豎著耳朵,假如聽到自己鍾愛武將處於劣勢,那便是頭冒冷汗,若反聽到扳回幾分,便喘了好大一口氣,而若是反敗為勝,那正可伸手一拍桌,連聲大叫,比現代球迷球隊獲勝還要興奮幾分了。
所以說正因為赤壁乃是周瑜和諸葛亮對曹操,三氣中周瑜對諸葛亮,出祁山諸葛亮對司馬懿,這樣才能稱得上好戲。(自然,這所說的都是指演義而言,而且真要打起仗來,是巴不得對手越稀鬆越好,誰也不想真的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
這三國演義中的主角便是諸葛亮,所以這三大對台戲中便是諸葛亮是不可缺少的,且不說後面兩戲,就說這赤壁一事吧,諸葛亮除了出使江東勸說孫權之外,並沒有太多介入戰爭的細節,但是這就大大違背了作者的心愿,想三國中幾大規模最大的戰役,魏滅蜀,晉滅吳時諸葛亮早已死亡,自然沒什麼可寫的,官渡之時諸葛亮還未出山,而彝陵之戰史書中諸葛亮很明確的沒有參與,只有赤壁之戰,諸葛亮在出使江東後有一大段空白期,這自然成了發揮的好空間,而且赤壁大戰也正是諸葛亮出山沒多久之時,為樹立諸葛亮的風采,赤壁自然成了最好的著墨點。(包括之後的三氣周瑜也是,不過話也說回來,演義中雖然主要是為了諸葛亮,但是成為諸葛亮的對手也加重了不少戲份,象那司馬懿,街亭本就沒他什麼功勞,那時甚至根本就不在關中,但是為了和諸葛亮的對手戲,便硬是將他千里迢迢挪移了過去。)
那演義是如何成就諸葛亮的呢,畢竟赤壁大戰中主要還是曹操周瑜唱對台戲,要是加上劉備那還說得通,但是就以諸葛亮的身份,參與進去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但是正所謂山人自有妙機,不能實寫,便虛寫。
這裡插上幾句,一般歷史演義有“七分實,三分虛”的說法,而這三分虛便主要考驗作者的能力,象三國演義中很多段落直接便是引自史書,那雖然精彩,但是我們也只能說三國志漢晉春秋等的作者寫的精彩,而論不到日後的評書演義作者,但是那虛寫的部分,則就看演義作者的功力了,尤其在諸葛亮出山之後,虛構情節大大增加的情況下。而這點三國演義應該說是相當的出色。
再說回來,赤壁中對台戲的不是周瑜和曹操嘛,那怎么才能讓諸葛亮介入進去呢,作者自有妙機。
首先,他先把能出彩的地方都出了個遍,諸葛亮出使江東,本也不複雜,他卻先舌戰群儒,讓諸葛亮出了一次風頭,然後再遊說孫權,你看他怎么遊說孫權的,魯肅對他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可說曹軍勢大,先是在往江東的船上:“魯肅謂孔明曰:“先生見孫將軍,切不可實言曹操兵多將廣。””再是前往見孫權的路上:“今見我主,切不可言曹操兵多。”再是馬上就要見到孫權時,“適間所囑,不可有誤。”
這三次都答應了魯肅,不說曹操兵多,可他一見到孫權便變卦了:“孔明曰:“劉豫州兵微將寡,更兼新野城小無糧,安能與曹操相持?”權曰:“曹兵共有多少?”孔明曰:“馬步水軍,約有一百餘萬。”而且魯肅在旁示意也不理會:“魯肅在旁,聞言失色,以目視孔明,孔明只做不見。”
這還不算,之後便乾脆勸那孫權投降,激那孫權,最終遊說成功,演義中遊說孫權這段和史實上並無太大差異,但是妙就妙在魯肅那三次叮囑不可說曹軍勢大的惶恐,和孔明說曹軍勢大的成竹在胸對比之上;還有一點,魯肅對孫權的進言和諸葛亮對孫權的遊說在史書上並無先後之分,但是在演義中先魯肅進言放在之前,諸葛亮的遊說放在之後,而諸葛亮的遊說之後孫權才定下心來:
“權大悅曰:“先生之言,頓開茅塞。吾意已決,更無他疑。即日商議起兵,共滅曹操!”遂令魯肅將此意傳諭文武官員,”
這樣一來凸現了諸葛亮遊說之功。(說起來為了諸葛亮,這魯肅在演義中也吃了不少苦。)之後孫權反悔,要待周瑜回來,演義中又加了一段:周瑜雖已主戰,但不表態,魯肅又請那諸葛亮來遊說,借那改“橋”為“喬”一事激那周瑜說出真話。
這一來是再顯諸葛亮遊說江東之功,二還是為後文的對台戲做那鋪墊。若是按史書上的記載,諸葛亮遊說完孫權便就沒事了,應該回去了才對,可演義為了讓諸葛亮在赤壁之中大放光彩,刻意將之留在了江東。
我們前幾章說赤壁有連環三計,乃是周瑜布下反間計,黃蓋行那苦肉計,龐統獻上連環計。其實這其中還有連環三斗。哪三斗?周瑜斗曹操,此乃明斗,周瑜斗諸葛亮,此乃暗鬥,還有一斗乃是諸葛亮斗曹操,我稱之為隱斗。
周瑜斗曹操最好說明,曹周兩軍的對峙尤其是水軍的戰鬥,這是擺在桌面上的,周瑜連連獲勝,而在計謀上的爭鬥中,曹操連中三計,也是落了下風,曹周之間的明斗,曹操是敗下陣來。
那周瑜和諸葛亮的暗鬥呢?演義說那周瑜擔憂諸葛亮智謀高,為日後江東之患,而想除去,所以連番設計,先是第四十五回要孔明劫曹操營,被諸葛亮識破,再是四十六回逼孔明立下軍令狀,卻引出了諸葛亮草船借箭。而這回周瑜要殺諸葛亮,卻被諸葛亮先設計安排逃了回去,至於周瑜定計總是每每被諸葛亮看破,這暗鬥那諸葛亮總超周瑜一頭。
至於曹操和諸葛亮則是隱斗,赤壁之中主要是曹操與周瑜對峙,曹操與諸葛亮兩人除了草船借箭之外,並無衝突,所以曹操與諸葛亮之間的計謀斗是通過周瑜來顯現,周瑜每定一計,瞞過了曹操,卻欺不了孔明,這般對比之下,諸葛亮又比曹操高出一頭了。
這演義中的三斗諸葛亮已經很出風頭了,但是演義還要讓他將赤壁大戰的風光全納了進去,為何?便是說的本回故事。
在此先說一說演義的風格,古代演義乃和現代小說不同,現代小說有時可以情節發展的比較緩,劇情發展可以允許大段平穩的鋪墊陳述。而演義不行,演義前身乃是評書,是直接面對聽眾的,假如演義來個大段的鋪墊陳述,那只怕要聽得人昏昏欲睡,那時聽眾減少,自己的生計便成問題了,所以演義講究的是故事情節,喜歡留包袱,抖包袱,往往是大包袱帶著小包袱,而且這些包袱並不是一次使用便完了,下次還會用,那這包袱怎么抖呢,就是要出奇,就是要轉折,什麼是轉折,往往是一驚一乍,就好象說書先生的那響木一拍,高潮來了,如那四十七回龐統行完那連環計,正要回去復命,眼見萬事大捷,大家聽得高興,想這後面沒事了吧,誰料:
“至江邊正欲下船,忽見岸上一人,道袍竹冠,一把扯住統曰:“你好大膽!黃蓋用苦肉計,闞澤下詐降書,你又來獻連環計,只恐燒不盡絕!你們把出這等毒手來,只好瞞曹操,也須瞞我不得。”諕得龐統魂飛魄散。”
此時不單是龐統,那聽眾這一聽之下也是冷汗直冒,難道那龐統被人識破,要被曹操捉去不成,好了,要聽後事如何,拿錢來罷各位。
再比如上回演義故事,周瑜做完那連環三計,眼見這破曹在即,這聽眾也大以為然,正以為曹操上當時,便不料聽得曹操道破無東風一事。
“凡用火攻,必藉風力。方今隆冬之際,但有西風北風,安有東風南風耶?吾居於西北之上,彼兵皆在南岸,彼若用火,是燒自己之兵也,吾何懼哉?若是十月小春之時,吾早已提備矣。”
這固然是使對手曹操不顯得太過失敗,若是太差,那就不是對手戲了,所以那反間計完曹操馬上識破,苦肉計曹操也是疑慮再三,這次連環計也是曹操早想到東風一事。不過這樣一寫,對手曹操是這般了,聽眾可就疑惑起來了,莫非曹操要逃回一劫不成,只是想那曹操說的不算,沒想上回結束,這周瑜:
“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口吐鮮血。諸將急救起時,卻早不省人事。”
好嘛,這破曹之前,曹操道破東風不算,那周瑜大將也不省人事了,難道這火燒赤壁就要就此泡湯不成,大家疑慮焦急之時,說書先生一拍響木,要聽後事如何,乖乖交錢吧。
當然啦,那說書先生總是要人交錢那可是封建陋習,在下可不敢學,也沒那本事,所以還是繼續說下去。
演義主角是誰,諸葛亮啊,所謂主角便是書中可扭轉乾坤之人,上一回無諸葛亮的戲份,那是蓄勢待發,就等著你周瑜想到東風倒下,再來治你病呢。
所以這“欲破曹公,宜用火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十六字不單把周瑜的病治好了,就連赤壁的功勞也都搶來了。東風乃是火燒的定睛之筆,而諸葛亮則是赤壁的定睛之筆。
其實赤壁大戰中諸葛亮並沒有參與一次戰鬥,(其實就算按演義的寫法也應該是周瑜打勝了此戰才對,)但是演義卻能將赤壁的光芒集中在諸葛亮身上,以至於說到赤壁之功便首先想到諸葛亮,可見行文之重要了。

回評

毛宗崗批語

曹操假病,吉平以藥藥之而不死,不知其假也;周郎真病,孔明以不藥藥之而得生,獨識其真也。北軍之病,病在畏水,龐統鎮以金而平其水,至水症平而火症發,則水不能制矣;周郎之病,病在畏風,孔明順其氣而疏其風,使寒風息而溫風生,則風適為用矣。病若周郎,人所莫識;醫如孔明,亦世所罕聞。
吾嘗讀《易》,觀風火之為《家人》,火風之為《鼎》,竊以為可與赤壁之戰相況也。惟孫、劉合為一家,而鼎足之形成。孫之合於劉,亦如火之合於風,風因火力而風愈揚,火藉風力而火乃烈。瑜之不可無亮,猶亮之不可無瑜耳。
孔明之祭風,其孔明之用兵乎?杖劍登壇,號令嚴肅,仿佛與命將相似;按二十八宿與六十四卦,仿佛與布陣相似;下一層以青紅黑白分列四方旗幟,仿佛與四路奇兵相似;中一層又以五色間雜分布八方,仿佛與八路奇兵相似;上一層以四人分左右兩翼,又仿佛與兩陣奇兵相似。雖未用兵,而有同於用兵者:只一百二十人,不異千軍萬馬之勢。其視彼八十三萬大軍,不啻如腐草敗葦,繼而折之,真不費力矣。
寫周郎用兵,不於既戰時寫之,正於將戰未戰時寫之:一寫其東風未發之前,各處打點,各人準備,秣馬厲兵,治舟束甲,未戰而已勃勃乎有欲戰之勢;一寫其東風既發之後,諸將聽令,各軍赴敵,按部分班,星馳電走,將戰而已森森然有必戰之形。蓋用兵之勝,決之於將戰未戰之時,而不待於既戰之後也。若但觀其戰,不過某人射某人於水中,某人砍某人於馬下而已,又何以見江東士氣之壯,周郎兵略之善哉!
周郎赤壁一戰,未調破曹操之兵,而先調取孔明之兵;以水陸十二隊分取八十三萬人,而獨以兩隊當孔明一人,蓋以孔明一人為大敵,又在八十三萬人之上也。乃八十三萬人可勝,而孔明終不可勝。知其不可勝而欲殺之,人以病周郎之刻;知其不可勝而強欲殺之,吾以笑周郎之愚。
赤壁之火,不自赤壁始也,其下種在二回之前矣。以大江為灶,而黃蓋其擔柴者也,闞澤其送炭者也,龐統其添油者也;況更有蔣乾之乞薪於人以佐其炊,二蔡之采樵於外以資其爨者乎!迨乎孔明執扇而從之,周瑜因人而熱之,而風伯施威,祝融憑怒,殆又其後事雲。
周郎調兵分作兩段,諸葛調兵亦分作兩段,如周郎於調兵之先另取孔明,而孔明亦於調兵之後別命雲長是也。然周郎既不知玄德之當結,又不知孔明之不死,則不知人而亦不知天;孔明既知曹操之不死,而又知雲長之必釋,則能知天而更能知人:由是觀之,則周郎之不及孔明也遠甚。
寫風寫火,此回可謂奇矣。而定謀之初,則機密之至。周郎命各書一字於掌中,孔明亦暗寫一方於紙上。而不知紙上之風,風之始也;掌中之火,火之原也。從來燎滅之威,必始於炎炎之細;土囊之口,必始於青苹之末,其猶此夫!
此回寫風之將來,有無數曲折;寫風之既至,又有無數點染。所云曲折者:如孔明上壇三次,下壇三次,並無動靜是也;又如等到天晚,不見風起,周瑜疑惑,言此時安得有東風是也;又如等到三更,先聽風聲響,出帳視之,旗帶忽飄西北是也;又如周瑜嘆詫為奇,而曹操一邊見之,又以為一陽初生,偶亦有之,不足為奇是也。所云點染者:如丁奉、徐盛迎風而走,守壇將士當風而立是也;又如趙雲扯篷,其船如飛,小校望見遠帆,忽而孔明已到是也;又如曹操見月射波浪,金蛇萬道是也;又如黃蓋隔二里放火;又如風聲正大,不聽得弓弦響是也。至於此回有風,卻於前回先寫霧,於後回又寫雨;其餘寫月、寫星、寫雲,不一而足:俱與風相映像。吾嘗嘆今之薣畫者,能畫花、畫雲、畫月,而獨不能畫風;今讀七星壇一篇,而如見乎丹青矣。

李贄總評

孔明、公瑾,的是對手棋子,只是孔明饒得公瑾一個先耳。
孔明不可及處,只是見得到,算得定耳。凡天下事,只要見得到,算得定,便是矣,別無他法也。

鍾敬伯總評

赤壁之役,大得力於東南風,正是閒中一著,全局都勝也。公瑾棋雖高,還不如孔明無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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