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是一個超級大亂世,各諸侯國為生存發展,紛紛使出渾身解數。其中,大國生存靠實力,有兵有槍腰桿硬,可以到處耍橫,到處搶地盤;小國生存靠智力,在國際舞台上縱橫捭闔,閃轉騰挪,儘量做到在不丟里子(地盤)的同時還能儘可能的保住面子(尊嚴)。
不過大國可以用實力為後盾,輔以外交手段,以此來博取更大的生存空間,但小國卻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歷史一再證明,小國窮兵黷武、以小欺大,到最終只能得到玩火自焚、亡國滅種的結果,比如宋康王統治下的宋國,便是最典型的案例。
宋康王名叫子偃,是辟公之子,剔成君的弟弟,儀表堂堂、天生神力(“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鐵鉤。”見《東周列國志》),注定不是一位尋常人物。康王作為商湯的後裔,有感於宋國的衰微,骨子裡總有一種難以抑制的屈辱與不甘,自恃才華勇力,很想振作宋國,重現先祖當年的榮耀。為此,在隱忍碌碌無為的兄長剔成君多年之後,康王終於發動政變上台,時在公元前329年。
此時的戰國已近中期,各國的實力分化更加明顯。在很大程度上,天下已成為秦楚齊三個超級大國的博弈場,而三韓(趙魏韓)、燕國作為二等大國,只有在有限的情況下跟他們“掰手腕”。至於其他中小國家,則只有唯大國們的馬首是瞻。要想在這種強弱形勢明顯的時代有所作為,宋康王注定要與大國為敵。
宋康王雖然有志於挑戰大國,但考慮到國家的實力,心中很是沒底。話說某日國都內發生一件怪事,有隻小鳥生下鶉鳥(鳳凰的一種),康王覺得很驚奇,便讓太史占卜吉凶。太史是位溜須拍馬的貨色,便順著他的意思,稱小鳥生出大鳥,預示著宋國必能稱霸天下。
宋康王聽後大喜過望,由此堅定挑戰大國、雄霸天下之心(“宋康王之時,有雀生鶉於城之陬,使史占之,曰:“小而生巨,必霸天下。”康王大喜。”見《戰國策·卷三十二·宋衛策》)。
宋康王先從攻擊小國入手,以此來試探大國的反應,一戰便滅掉滕國。當發現大國對此並無反應時,康王開始變得肆無忌憚,終將進攻矛頭指向齊魏楚三大鄰國,向東攻克齊國五座城池,向南侵占楚國淮北之地,向西取得魏國兩個縣邑,戰績“斐然”。此時三大國都因戰爭連年,處於戰後的恢復期,所以暫時沒有對宋國採取行動,而這竟被康王視作懼怕自己的表現。
接連擊敗三個大國的輝煌戰績,讓康王驕狂到極致,竟公然僭號稱王。為顯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康王竟然用皮袋子盛滿鮮血,把它掛起來用箭射擊,號稱“射天”。並且用鞭子鞭打土地,還砍掉土神、穀神的神位並燒毀,對臣下宣稱這是在用威力降服天下鬼神(“乃愈自信,欲霸之亟成,於射天笞地,斬社稷而焚滅之。曰:‘威服天下鬼神。’”引文同上。)。
志驕意滿的康王不久便沉溺於酒色之中,經常在王宮中徹夜狂歡,為顯示自己的尊嚴,便讓房子裡的侍從人員喊他為“萬歲”。侍從人員一喊,朝堂上的百官也隨口回響,宮門外的人群隨即也同聲高呼,於是全城一片“萬歲”之聲。而據後人考證,宋康王正式首位自稱“萬歲”的君主。
“為長夜之飲於室中,室中人呼萬歲,則堂上之人應之,堂下之人又應之,門外之人又應之,以至於國中,無敢不呼萬歲者。天下之人謂之‘桀宋’。”見《資治通鑑·周赧王二十九年》
狂悖到極點的宋康王再也聽不進任何良言勸諫,反而對進諫的大臣進行射殺,做出恁多兇殘之事。各國因憎恨康王的暴行,便將此時的宋國呼為“桀宋”,把宋康王視作與商紂同樣殘暴的帝王(“淫於酒婦人。群臣諫者輒射之。於是諸侯皆曰“桀宋”。”見《史記·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
宋康王的倒行逆施為大國的干涉提供了絕佳的藉口,齊魏楚一旦恢復元氣,便立刻聯合起來伐宋。三國聯軍連戰連捷,不久便到達宋都商丘城下,城中軍民早已對康王切齒痛恨,於是紛紛逃散,不肯為他守城。康王倉皇出逃,但不久便被齊軍捕殺,立國800餘年的宋國(前1114-前286年)也因之而亡(“王偃立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引文同上)。
宋康王為達到稱霸天下的目的,毫不考慮國家的實力和天下大勢,窮兵黷武,公然挑釁、攻擊大國,最終能落得身死國滅的下場,完全屬於咎由自取。
商紂王 萬歲 宋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