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宋高宗而言,處置岳飛,還有一個重大意義,那就是——重新收回兵權、回歸崇文抑武的祖宗家法。之所以使用“重新、重回”這一表述,是因為北宋的兵制並沒有“完整地”延續至南宋,原因當然和“靖康之變”有關。
一、南宋兵制之:建炎兵制
倘使我們對北宋兵制尚有印象,我們應該知道北宋實行募兵制,其軍隊是國家招募而來,由禁軍和廂軍構成。禁軍是作戰部隊,廂軍主要負責後勤事務。禁軍的分布按照“守內虛外”的原則,一半駐守京師,一半散布在邊境地帶。禁軍的掌兵之權歸屬三個衙門:殿前司、馬軍司、步軍司。如下圖所示:
靖康元年(1126年)冬,在金軍首次攻打開封城的時候,康王趙構在相州領旨、被受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負責營救京城。當時康王趙構的兵馬大約萬餘人,分為前軍、後軍、左軍、右軍、中軍,一共五支軍隊。各軍設“統制”。(這個軍隊體系建制,成為後來趙構即位後南宋的軍制雛形。)
除了康王趙構的勤王軍隊之外,各地還有陸續組建的勤王軍隊,例如老將宗澤的軍隊。宗澤的軍隊大約也是一萬人,也按照“前、後、左、右、中”命名,分為五支。因趙構是大元帥、宗澤是副帥,所以宗澤的五支軍隊長官不稱“統制”,而叫“統領”。康王趙構和老將宗澤的這兩萬人左右的軍隊,在趙構即位後就成為南宋重新組建軍隊的基礎和骨幹。其建制起初如下,稱為“建炎兵制”:
這個建制的設計首先不同於北宋的地方在於,北宋的軍隊為“禁軍”,歸“樞密院——三衙”領導;而建炎兵制中,軍隊為“御營軍”,歸“御營司”領導。宋高宗直接統率的軍隊後來被稱為“御前軍”,宗澤等其他地方將帥統率的而軍隊稱為“御營軍”。等於是推倒了北宋的兵制,然後完全重建。御營軍的規模,宋高宗也有規定:“諸軍並以萬人為一軍,每軍設十將,共置‘統制’五員;逐軍各置虎符,於御前收管,非降虎符,毋得擅自出營”,“諸軍不得互相招收”。
但是這個制度和規定執行得並不好。建炎年間,金兵窮追不捨,成建制的軍隊時而被打亂,時而還有發生兵變被撤銷,時而還有不服從的現象。北宋時期皇帝對軍隊的絕對控制,至此蕩然無存。
建炎四年(1130年),宋高宗結束海上流亡生活,重整軍制,各級將領復歸樞密院領導,但是軍隊的劃分做了重大調整。調整的原因是“苗劉兵變”。苗傅、劉正彥分別統率一支御營軍、擔任御營軍中的一個統制。兵變後,苗、劉二人被殺,其所率軍隊番號取消,被其它御營軍收編。於是五支御營軍就只剩下三支了。所以,宋高宗索性將軍隊改組。改組後軍隊稱為“神武軍”,分三大支,分別由韓世忠、張俊、劉光世統率。如圖:
二、南宋兵制之:紹興兵制
紹興元年,宋高宗在江南的統治安定下來,兵制也逐漸穩定。此時的軍隊又增加為五支屯駐大軍,分別為吳玠、岳飛、張俊、劉光世、韓世忠統率,總兵力達30萬,達到北宋初年宋太祖時期禁軍的人數(但遠不及北宋禁軍峰值,北宋禁軍人數最多時超過120萬)。其番號編制大致如下:
紹興五年(1135年),宋高宗又將屯駐大軍的番號改為“行營護軍”,還是五支:韓世忠的前護軍、岳飛的後護軍、劉光世的左護軍、吳玠的右護軍,張俊的中護軍。屯駐大軍由“都統制、副都統制”領導,下面又分為若干“軍”,其統率軍官為:“統領、副統領”。軍下設“將”,有“正將、副將、準備將”等將官。其番號和編制如下圖:
宋高宗經歷了“苗劉兵變”後,他對武將深有所忌,於是決意回歸祖宗家法,行“崇文抑武”之道。另外,宋高宗一心想對金人乞和,而屯駐大軍的將領以岳飛、韓世忠為代表又一再阻撓對金議和,所以宋高宗也想藉機整肅這些屯駐大軍的統帥。紹興十一年(1141年)四月,宋高宗和秦檜採納了范同的建議,將岳飛、韓世忠、張俊三人召到臨安,一面設宴款待,一面委任韓世忠、張俊為樞密使、岳飛為樞密副使,剝奪他們的兵權,並取消三人所統帥的行營前護軍、中護軍和後護軍的番號。這件事,在歷史上被稱為宋朝的“第二次杯酒釋兵權”。
此時劉光世已經退閒,吳玠早已病故,故五支屯駐大軍實際已面目全非了。韓世忠、張俊、岳飛被剝奪兵權後,岳飛在宋高宗的授意下被陷害至死。他們的軍隊或被肢解,或被縮編,原有建制已經徹底不復存在。經過整體縮編,南宋大軍由三十五萬的總兵力,減至二十一萬四千五百餘人;這二十餘萬人的軍隊被宋高宗拆成十支,部署在長江沿岸和川陝交界處,統稱為“御前諸軍”。而且在將帥的安排上,宋高宗採納秦檜的建議——“任將帥,必選駑才”。隨著兵力規模的銳減,將帥能力水平的下降,南宋軍隊的戰鬥力也由此急劇下降。因為有岳飛這樣的前車之鑑,加上秦檜當道,所以軍中將帥不再熱心抗金,而是各謀私利,貪污腐敗成風,士氣不存。
不過,宋高宗比較滿意的是,經過這一再的折騰,皇帝重新牢固地控制了軍隊、抑制了武將的權力、防止了兵變的發生,在宋金和議的道路上也不再遇到任何來自軍隊的反對力量或者聲音。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自廢武功的做法甚至比宋仁宗澶淵之盟後的“忘戰去兵”還要危險。所以,宋高宗的這種軍制改革,實際上已經為帝國的崩潰指明了方向。
“屯駐大軍”的這種面貌一直持續了六十多年,至宋寧宗時期開禧北伐失敗後,才被重新組建的軍隊所取代。
軍隊 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