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閱歷
在唐玄宗、肅宗、代宗諸朝,由於皇室的崇信,密宗頗為盛行。百餘年後,唐武宗會昌法難,佛教遭到浩劫,密宗亦趨衰微。後來歷經唐末五代十國之亂,寺院荒廢,經疏銷毀,行儀軌法,流為市井歌唄。後來,宋代設定譯經院,雖有法賢、施護、法天等,繼譯密教經典,而密宗終未能復興。到了明太祖洪武年間,朝廷為鎮壓彌勒、明尊等民間秘密宗教,連帶著也禁止密教,以後密宗就完全失傳了。
西藏密教是由天竺直接傳入的。公元七世紀初,天竺蓮花生上師入藏,創立喇嘛教。元、清兩代,政府以懷柔藩部政策,對喇嘛教十分尊崇與保護,但藏傳密教與中土民間素少接觸。直到民國初年,中土僧侶入藏學法,西藏密教始與中土佛教交流。
唐代會昌初年,日本留學中土的圓仁等僧侶,將密教傳入日本。後來經弘法大師的組織與弘揚,創立真言宗,在日本流傳下來。近世日本密教的中心高野山,據說最盛時有九百九十所寺院。
中土人士,最早到日本學密的,是楊仁山的大弟子佳伯華。伯華於清光緒三十年東渡日本,學習密宗,後來留日未返,民國四年(一九一五年)在東京病逝,所以對中土佛教無何影響。民國初年,最早到日本學密,返國後在社會上弘傳的,是太虛大師的弟子釋大勇、月霞法師的學生釋持松二人。
釋大勇,俗家姓李,名錦章,四川巴縣人,出生於清光緒十九年(一八九三年),早在畢業於四川法政學校。民國初年,曾在四川的軍政界任職。他於公餘之暇,博覽群書,但都不遂其志,及至讀到內典,興趣大增。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年),錦章和他的朋友黃葆蒼、董慕舒、孫道修等,在重慶聽佛源法師講經,深生信心,先後皈依了佛源法師。
錦章求道心切,因讀了太虛大師的《論衡》、《攝論》講稿,及覺社叢刊,對太虛大師十分傾仰,於是和黃葆蒼、董慕舒二人商議,要依太虛大師出家。《太虛大師自傳》第十一節,記述三人出家的經過∶
民國八年(一九一九年)三月底,黃葆蒼偕四川的董慕舒、李錦章三人,忽然來要求我為他剃度。因去秋黃葆蒼至重慶,值佛源法師在重慶講佛學,董慕舒、李錦章、孫道修等先後皈依,葆蒼亦從聽講,遂成法友。後慕舒、錦章閱我的論衡、攝論及覺社叢刊,傾仰日深,與葆蒼商議非出家數年,不足以荷擔佛法救世的大責任。葆蒼又得王耕心──或魏默深──所著《念佛專修法》,及《敘揚州某師持大悲咒得開智慧》一書,決意出家依法專修,出家又非求我為剃度師不可...各人自作出家發願文,意極懇切,為我萬萬所不能拒絕。乃只從其所求,攜至鄞西天王寺,由玉皇陪同禮懺數日,先授菩薩戒,舉行剃度,令與玉皇偕住在天王寺,潛修度夏。夏間,獨大勇住上海代主持覺社三、四月,以俟秋間赴金山受戒。葆蒼年最長,慕舒次之,錦章又次之,從臨濟宗派,依次名以傳心、傳佛、傳眾,字以大慈、大覺、大勇。
出家後的李錦章,法名傳眾,字大勇,後以字行。
大勇於民國九年(一九二○年),在鎮江金山寺受具足戒,鏇至五台山朝禮文殊菩薩道場,以求勇猛智慧。民國十年(一九二一年)秋季,太虛大師在北京廣濟寺宣講《法華經》,大勇聞知,自五台山到北京,隨眾聽講。十一月中,大師離京返杭州,大勇留在北京。
這時國內念佛法門盛行,如漢口、長沙、寧波、安慶等地,各有佛教會的組織,倡導念佛法門。大勇對念佛法門不契機,他聞知日本高野山密宗興盛,因而發願學習密乘。這時適有日本僧侶覺隨阿 梨到了北京,弘傳密法。覺隨曾邀請太虛大師到日本學密宗,大師無去意,辭謝之。大勇發心欲往一試,遂與覺隨東渡日本。到東京時,遇到陳元白居士之子陳濟博,濟博在東京留學,對密宗亦有興趣,因與大勇同覺隨到高野山。途中,覺隨忽然變了態度,對大勇和濟博施以種種欺凌手段,到了高野山,也不能安住,於是濟博仍返回東京讀書,只有大勇一人留下來。
大勇訪得金山穆昭阿 梨,請求學法。金山穆昭亦認為大勇堪從受教,但須籌備得二年的學費。大勇乃於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年)春返回杭州,籌措費用,並約同華嚴大學畢業、嗣法月霞的常熟興福寺住持持松同往。二人於是年冬季赴日,入高野山密宗大學,專修密教。年餘之後,又從金山穆昭阿 梨學習金剛、胎藏二部曼荼羅大法,受傳法大灌頂,得大阿 梨學位。
民國十二年(一九二三年)十月,大勇自日本歸國,他本來想閉關專修幾年,不意一到上海,就為上海、杭州的江味農、吳璧華等居士所勸請,先在上海開壇傳法,繼到杭州設壇灌頂,隨他習印咒大法者多至百人。政界官員、社會名流多向他皈依。這時,武漢的佛教人士亦促請他到武漢傳法,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年)元月大勇到了武漢。
大勇抵達武漢,佛教界人士開會歡迎,繼之在武昌佛學院內開壇傳法,前後月餘時間,先後授一印一明灌頂壇十次,入壇學法者兩百三十七人,包括武漢三鎮名流居士李隱塵、趙南山、孫自平、杜漢三、楊選承、黃子理等,和武昌佛學院的學僧多人。繼大勇之後,持松也回到了武漢,他是湖北人,較大勇更得信眾歡迎,回去後即出任武昌洪山寶通寺住持,在寺中講經、傳戒、灌頂。一時之間,學密的風氣風靡了武漢三鎮,甚至於原來支持太虛大師創辦佛學院的人,也轉而支持大勇和持松的密教,使太虛大師改革佛教的根本道場──武昌佛學院,也因而受到極大的影響。
大勇離開武漢,到了北京,同樣受到佛教居士的歡迎,在北京開壇傳法,受法的弟子也很多。傳法過後,他原想到廬山閉關潛修求證,這時他聞知住在雍和宮的白普仁喇嘛精於藏密,乃前往請教,遂又生起入藏求法的心愿。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年)九月,他在北京慈因寺成立「藏文學院」,作入藏學法的準備。這所學院得到武漢地區湯鑄新、鬍子笏、但怒剛、劉亞休等名流居士的經濟支持。這些人原來都是支持武昌佛學院的,現在轉而支持大勇的密教。藏文學院創立,除了在北方招收的學生外,武昌佛學院第一屆畢業生會中,法尊、觀空、嚴定、法舫,職員大剛、超一等,都到了北京入學。學院於十月十一日開學,大勇曾請出身西藏哲蚌寺的多傑覺拔尊者到院為導師,尊者留院兩月,為學僧開示西藏佛教住持傳承規模、學法習定、修持淺深,成就過程等。
藏文學院經過半年多的講習後,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年)五月,大勇把學院改組為「留藏學法團」,準備入藏。這時有一段有趣的傳說流傳下來,據說白普仁喇嘛為大勇請護法神保護他入藏,但西藏的護法神沒有請到,卻把廣濟寺護法的狐仙請來了,附在學僧天然和超一身上,他二人當下即有能知他心及發人隱私的能力。狐仙力阻大勇赴藏,勸大勇留在北京,狐仙願意為其護法,如大勇不聽,狐仙稱將力作阻擾。後來經多傑尊者誦經持咒,才將狐仙驅走。
留藏學法團於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年)六月四日由北京出發,一行二十餘人,由大勇任團長,其他的執事人員是∶
總務股∶主任大剛,股員嚴定、觀空,和一位管帳的杜居士。
事務股∶主任超一,下分∶
一伙食採購組∶股員天然、密嚴,和一位管帳的孫居士。
行李組∶股員圓住、會中、密 ,和管登記的霍居士。
醫藥組∶股員恆照、圓住。
法務股∶主任朗禪,下分∶
悅眾組∶股員法尊、粟(廿+ )、智三。
侍者組∶股員法芳、恆演。
香燈組∶股員恆明。
此外,尚有團員法舫、密悟、密慧、密字、廣潤、觀嚴等,及一位不是藏文學院學僧,而隨團同行入藏的能海法師。
學法團以漢口、宜昌、重慶、峨眉、成都、打箭爐為途中大站,按站進行。是年冬,經由四川進入西康。這時西藏方面懷疑學法團有政治目的,多方阻撓,不允入藏。學法團乃在西康打箭爐(後改為康定縣)停留下來,依大格西潔尊者修學藏文經典。大勇在此段時間內,並將宗喀巴大師的《菩提道次第略論》譯為漢文。他於修學之暇,復為當地漢民演說中土佛教,使漸知敬信。如此經過年餘,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年)春季,大勇再率一部分團員前進,擬赴拉薩。另一部分仍在打箭爐,大勇行至藏邊甘孜,復為守軍所阻,不得已在甘孜停留下來。
甘孜有一位札迦大喇嘛,道隆德劭,為全藏人所崇仰。大勇領著學法團,依止札迦大喇嘛,窮研密宗,精進不懈,大勇並得札迦傳以阿 梨法位。
另一方面,大勇率學法團入藏,初期經費全由華北的護法居士支持。民國十五、六年(一九二六、七年),國民革命軍北伐,政局丕變,學法團的經費來源就中斷了。在甘孜期間,以經費困難,團員間生活極為艱苦。且康藏苦寒,團員中有以氣候不能適應,或水土不服而罹病及喪命者,已占十之二、三。到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年)間,健存者已不及二十人。大勇亦以生活艱苦、積勞致疾,於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年)八月十日,在甘孜札迦寺示寂,世壽僅三十七歲,僧臘十年。
學法團團員之中,法舫隨團到甘孜,見入藏機緣未熟,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年)下半年返回武昌佛學院;隨行的能海法師,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年)即離開甘孜,獨身入藏,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年)到拉薩,禮康薩仁波切為師,留藏七年,於民國二十四年(一九三五年)回內地弘化。法尊於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年)進入西藏,學法於拉薩哲蚌寺,三年後取道印度回國,主持太虛大師創辦的「漢藏教理院」,十餘年間,培育大批的漢藏佛教僧才。
至於其他的團員,密悟、恆演於民國二十四年(一九三五年)入藏深造,大剛留在西康未返。其餘未入藏的,在西康學習多年之後,也先後返回內地,其中嚴定、觀空二人入漢藏教理院任教,嚴定且任藏文系主任。
在以上的諸人之中,以法尊、能海的成就最大,對溝通漢藏文化都有卓越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