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庵游賞小志》

《蘿庵游賞小志》

《蘿庵游賞小志》,筆記體小說,一卷,清人李慈銘撰。

基本信息

選文

憶州山游
甲辰九月,司馬公挈予至州山吳氏園看菊花
主人吳百台者,少極窶,販賣餅餌以為生。嗣為關吏,傭以勤慎,為吏所愛,竟得代其職,積貲幾百萬金。老而歸營,居墅園亭,極其華美。喜賓客,延禮文士,蒔花釀酒,尤好種菊。蓄園丁數人,專司之購求佳種,不遠千里。花時則設重錦幔,許人縱觀。有能詩者,即出佳櫧求品題,侑以美酒。是時年幾八十矣,長齋奉佛,間亦為五七句。
聞司馬公至,屣履出迎,情談娓娓。園中廳事,四面環合。其庭皆廣十餘畝,列花四庭,中重金疊紫,高出檐外。計至數十萬花,多罕見之本。盆盎精潔,蔽以絳幔,圍以錦欄,地衣皆以()錦,華麗絕塵,濃熏噴鼻,如唐宋時洛陽迨人家賞牡丹也。爾時曾以三絕句紀之,刪去不復紀。
迨丁未九月,再侍司馬公往訪,則主人已歿,菊種盡枯,破瓮堆雜籬落間,無復問老圃秋色者矣。司馬公賦詩云:“黃壚人已遠,秋色為誰來?”
游秋湖
丁未九月,再侍司馬公訪吳氏菊花。花既無存,主者導登其樓,四面皆近山環列。是日小雨,軟青沃翠,簾幾皆鮮(鮮字用東坡語),山下臨溪,列種水楊柳,嵐氣濛合,欄陰轉明。
蓋州山之得名者,以此地四山回合,如一小州,而吳氏又州山之最勝處也。
下舟至秋湖,泊而飲酒。秋湖在州山柯山之間,左繞直步山,右通湖塘。紅樹滿堤,傍山圍繞,湖勢圓而水碧如古鑒焉。雨聲漸緊,秋色益奇,蒼渾之中,彌見清艷。司馬公舉示座客曰:“吾輩城居,得山水之趣少。間理游楫,必以好風日,絕不知山水雨中之趣。且春雨猶能領略,從無有賞秋雨者。今日此游,可不恨黃花落寞矣!”因賦詩有云:
小艇紅菱挽雨氣,半山黃葉見風痕。
秋深村店多酤酒,市遠人家早閉門。
並命予作詩。即呈二詩,有云:“白舫青簾真不負,一尊酒賞雨中山。”又云:“翠滿湖菱紅滿樹,此行原不為花來。”
南郊遊
三月朔,至南門外,水天一色,( )觀龍舟競渡。是日重陰,匝景旌葆,半江蔽翳失彩。又人舫蟻聚,地不容楫。遂拔舟入李家漊泊而飲。
時遠風起,萬綠中山水草木粘天作油碧色。舟踞野廟古渡,旁有大樟樹二,蔭逾千(疑為“十”)畝。時見醵社人歸,瓜皮擺渡,汎汎湖光橋影間。倘得夕陽細雨,當更添煙景耳。
上岸散步,得短竹一籬,陂池靜映,鵝兒數十,浴翠如空日加中(?),解纜,雨斜斜作矣。
記者曰:方民物豐盛,春祈秋報,固所謂張而不弛,文武勿能。而其時田家宴客,雞黍是供,怡怡有喜色,洵可樂也。近則每遇神會,鄉民則以客至為慮。其一二興高采烈者,惟游手無賴而已。然則胡為踵行不已哉?
游鑑湖
十一月望前一日,偕蓮士及東陽程子實秀才,擢船出西郭門四十里,至湖塘,已日崦(山茲合)矣。
時天氣暄甚,如二月初。解重衣登岸,路入深林,勢與山起,重陰密秀,掩其疏柯。意行若負,暖翠可即。十餘武登小嶺,石溜急景,徑蟠局塗,松徑涼吹,稍覺颯颯有秋意。下俛大湖,鏡徹十里。煙光起滅,遠近不常。隔岸鱗瓦萬家,比若列雉;人煙竹樹,涵於空明;蓋所謂琉璃世界矣焉!
蓮士謂極似怨湖煙雨樓前,惟略少風帆點綴。余謂秀州道上,何處覓一石一山,此殆非相賞意耳。
逾時下山,望山下數家依一古寺。修竹屏翳,晚靄往來,雞犬柴門,深隱蘿薜,為之佇。出林標,枳籬蠣牆,映帶場圃,竹陰霜果,微明機畦,入室清華,水石參差,廣延十畝,盎盎皆新稻香。主人款賓,雞黍分臛。食畢,烹茶剝棗,縱談田事。二更始出門返舟。月色如晝,全湖景狀,依約可盡。仍迂道由柯橋溯盛聖湖,進西郭門,至金斗橋上岸,已聞清涼山寺曙鍾動矣。同蓮士連臂踏月,街陌晶晶,光不可唾。冬夜之月,常若為寒氣所蒙,今夕竟霽徹霄表,略無霜意。蓋山水之勝,非得佳月,不足助其清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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