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說到了李存勖攻滅桀燕,咱們這篇接著說。
細心的朋友可能發現了,朱溫總共當了6年皇帝,年號分別是開平(4年)、乾化(2年),而我們前篇說到李存勖滅燕的時間是在乾化四年。這個時間是對不上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朱溫已經死了,他的繼任者沿用了他的年號。
讓我們把時間軸拉回到李存審放火的那個晚上。
朱溫不是沒打過敗仗,從他早年投身於黃巢起義到代唐建梁,他經歷過無數次的戰爭。大仗、小仗、硬仗、惡仗他都打過,但是被李存審帶著幾百人放了一把火而輸的這么窩囊,他還是頭一次。
他除了感到無比的憤怒之外,更多的是羞愧。
本來年紀就大了,還生著病,這么一搞,朱溫的身體更差了。
後梁乾化二年(公元912年)5月初6,朱溫帶著殘兵敗將回到洛陽安心養病。或許是老天爺爺覺得朱溫的戲都演完了,該讓他謝幕了,所以他的病反而越來越重。
朱溫怕死嗎?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誰都畏懼死亡,況且他是踩著無數的屍體才有今天的地位,因而更加懂得生命的可貴。但是倘若他知道自己將且必將死去,相比於風燭殘年的自己來說,沒有什麼會比這個國家的未來更為重要。
“我經營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餘孽更甚如此!吾觀其志不小,天復奪我年,我死,諸兒非彼敵也,吾無葬地矣”
這段話反映了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看得見的。李存勖從李克用手中握穩接力棒後,其勢力便一發不可收拾:降服鎮、定,攻克幽燕,假以時日勢必會南下。李存勖確實是比他的老子強的多,也難搞的多。
第二個問題是潛在的,也是真正要了朱溫的命的問題。
“我死,諸兒非彼敵也”
這句話明面上的意思是說:我死了,兒子們都不是李存勖的對手。而反過來說就是:我如果不死,李存勖是翻不了天的。正面反面都說明朱溫的兒子不行。
我想這也是朱溫一直沒有確定儲君人選的一個原因,因為他不確定究竟自己的哪個兒子能抵擋住李存勖。
那么朱溫的兒子們是否真的如他所說,和李存勖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呢?或者說朱溫有沒有他認為合適的繼任者呢?
翻開枯燥無味的文言史書,我們找尋到的事實真相併非如此。
接下來,我們要簡略的介紹一下朱溫的兒子們。
朱溫共有7個親生兒子,4個義子,當然裡面絕大多數人都是打醬油的,咱們挑重點的說。
首先是長子朱友裕。
朱友裕,字端夫,生年不詳,由於自幼善騎射,所以常年跟著他老爹打仗。朱友裕跟他老爹最大的不同就是性格方面。朱溫弒殺,他善待軍士;朱溫暴躁,他性格寬和,總之就是“兄弟們,跟我上”,而不是“兄弟們,給我上”的那類人。正因為此,朱友裕在普通士兵中的地位很高。
最能體現朱友裕武力值的一段是早年隨他父親出征秦宗權的時候。當時李克用、朱溫聯手攻城,就在圍城的時候秦軍中一不知名小兵登上城牆大罵官軍,身為另一路剿匪總司令的李克用立刻命手下精騎拉弓射箭,可是連射了好幾人,就是射不著。
朱友裕沒有那么強的表現欲,一直在下面貓著。
李克用簡直是暴跳如雷,一個小兵都射不中,還打嘛仗?他扭頭沖朱友裕努了努下巴,意思很明顯:小子,你上。
既為了看朱溫的笑話,也是試試朱溫手下到底有何人。
朱友裕在得到父親的示意後,輕舒猿臂將弓拉成滿月,只見說時遲那時快,“噔”的一聲,那人應弦倒地!
霎時間官軍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李克用很驚詫,他沒想到朱溫手底下還有這等人物,並且還是他的兒子。我們知道年輕時的李克用是個戰鬥力極強而又狂的沒邊的人,饒是如此,他也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將刮目相看。為了表達他的讚賞和敬佩,他送了朱友裕一副上等的弓箭,贈予武將良兵利器,算是很高的讚譽了。
要是我們以為朱友裕只是個人武力值高,那就大錯特錯了。
景福元年,朱溫大舉進攻徐帥時溥,兗帥朱瑾率鄆、兗之眾為其外援。朱友裕帶領部隊直接衝進早就列好陣型的援軍中,大敗朱瑾,使得援軍直接撤出戰鬥!
而最讓我佩服朱友裕的還是後面的事。
打了大勝仗的朱友裕並沒有選擇繼續追擊朱瑾,結果就因為這事被人告了黑狀。告狀的人是朱友恭(朱溫義子),至於朱友恭是純粹眼紅還是認為真的應該追擊朱瑾,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朱溫收到了朱友恭的告狀信十分生氣,他下令讓龐師古代替朱友裕的元帥之位,隨後還要收拾朱友裕。
朱友裕很害怕,因為據坊間傳聞,他的父親要做掉自己!
方才還是功臣,現在就成了罪人。面對這瞬息萬變的局勢,朱友裕機智的——溜了。
廢話,不溜幹嘛?等死啊。你讓我搞個兵變還是帶兵回去找朱友恭理論什麼的,那不是找死么?
當然朱友裕不是漫無目的的瞎溜,他帶了幾個騎兵一頭扎進深山老林,然後歷經千辛萬苦的去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這個人是他的親大爺朱全昱。
朱友裕沒有直接找他的父親,也沒有找父親手底下那幫功臣宿將去為自己說情。他知道徐州這塊地盤對父親的重要性,現在節骨眼上出了這事,都是一幫大老粗,不一定說的清楚。而全天下能鎮住他父親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朱溫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朱全昱,另一個就是朱溫的髮妻張惠。
朱友裕找到朱全昱後,又給張惠通氣,通過這兩個人他成功的化解了這次危機。所以我們不得不佩服朱友裕的臨場應變能力以及牢牢把握住事情本質的分析能力,該認真時認真(打仗),不該認真時就機靈點(殺身之禍)。
後來,朱溫拿下李克用通往京城的紐帶河中後,令朱友裕鎮守河中及華州。一是為了牢牢扼住李克用的咽喉,二是為了看住李茂貞,不可謂之不器重。
再後來,朱友裕死了,死於疾病。朱溫稱帝後,贈封其為彬王。假若朱友裕活得長一點,我會對“生子當如李亞子”這句話持保留意見。
朱友裕的死直接導致朱溫遲遲未立儲君。因為在他看來,其他的幾個兒子都比不上朱友裕,也為後面的悲劇埋下了伏筆。
說完了老大,我們接著說老二朱友珪。
得益於某影視劇,朱友珪比他的哥哥名氣大得多。
朱友珪,小字遙喜,其生身母親是一名妓女,確切的說是一名軍妓。如果放在某些言情小說題材中,這將會是一個風流浪漫的故事。放在我這,就是一部留守兒童及其相關問題研究史。
早些年朱溫初鎮宣武巡視亳州的時候,估計是晚上睡不著想找點樂子。軍隊嘛,除了喝酒和女人,也沒有其他的娛樂方式,再加上朱溫本來就好色,於是乎他睡了一名軍妓。等到朱溫視察完工作撤回大梁了,他並沒有把這名軍妓帶回去,因為張惠的存在。
過了段時間,亳州傳來訊息:人生了,還是男孩!
朱溫很高興,從朱友珪的字就能顯示出來,遙喜——隔老遠就喜。從書上記載來看,朱友珪最後還是被他的父親接到了大梁,但是那一年朱友珪具體幾歲,他的母親是生是死,他對父親的感情如何以及他回到大梁後過的怎么樣,我們都無從得知。
朱友珪長大後狡黠多智,我們有理由相信這與他的童年成長環境息息相關。而關於朱友珪就先到這,他和他的異母弟弟朱友貞的對手戲還在後頭。
說完親兒子,我們要說一個有機會的養子,他就是朱友文。
朱友文,本名康勤,字德明,是朱溫幾個養子中最受寵愛的一個。朱友文本人沒什麼大的亮點也沒什麼大的過錯,他自小長得漂亮,通音律,喜歡吟詩作賦,嗜酒而又怠政,可以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藩王。
這么一看朱友文倒像是有幾分文壇領袖的意味,與皇位隔八桿子都打不著。但是世事無常,想做皇帝的做不了,不想做皇帝的中了頭等大獎。
今天就到這兒,下篇我們還原那個腥風血雨的夜晚。
朱溫 後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