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台灣“蘇聯間諜案” 牽涉將領孫立人一段婚外情

黃美之的小說《烽火儷人》的封面黃美之的小說《烽火儷人》的封面
作者:李誠

來源:鳳凰網

1950年,年輕貌美的黃美之(原名黃正)在孫立人二夫人張晶英的安排下,以私人秘書之名,來到孫立人身邊。

在台灣屏東的孫宅,50歲的孫立人對黃美之展開狂熱的愛情攻勢,兩人很快同居。

這段戀情,直到2010年7月,才由一本名為《烽火儷人》的書披露真相。

黃美之出獄後不久拍攝的照片。黃美之出獄後不久拍攝的照片。

該書的作者,正是黃美之。不過,黃美之後來因“間諜案”入獄10年,因篇幅有限,文中只是一筆帶過。

很少有人知道,這次涉案的關鍵人物,是一個蘇聯“匪諜”李朋。

堪稱小生的人物

在台灣,李朋是第一個以“國際間諜”罪名被槍斃的人。

現有的資料表明:李朋1919年出生於天津,西南聯大歷史系畢業,抗日時期擔任美軍翻譯,同時擔任紐約時報記者,解放戰爭時期擔任國民黨中央社記者,曾任職中央社採訪部主任,後轉為蘇聯塔斯社的記者。

1949年,國民黨從大陸撤退到台灣,李朋重新回到中央社台北總社工作,曾任台灣省政府新聞處秘書。

據台灣名記者龔選舞回憶,李朋“身材頎長,表現靈活,堪稱小生的人物,穿上一套貼身西裝,著實有幾分大使氣概”。

黃美之和姐姐黃珏。黃美之和姐姐黃珏。

黃美之在接受採訪時曾回憶:當時李朋正對她姐姐黃珏展開追求,李朋被抓後,被打得難以忍受,就亂咬出黃珏也是間諜。

不過,據黃珏丈夫徐嗣興透露:早在1949年前,黃珏就和李朋認識。黃珏在南京金陵女大讀書時,風頭較健,一次金陵女大的活動上,李朋前去採訪,兩人開始相識。後來去台灣後,在女青年大隊的黃珏再次遇到前來採訪的李朋。

徐嗣興否認李朋是衝著黃珏去的,因為“新聞記者總是到處跑,東問問、西問問,也沒人懷疑什麼”。

但李朋前來參觀,不管其目的如何,是要經過孫立人將軍同意的。

事後不久,李朋因“間諜案”被捕。

黃美之相信,孫立人此前得罪“太子”蔣經國,蔣經國為了報復他,才將黃珏和黃美之也拉進李朋的“間諜案”。姐妹倆因“過失泄露軍機”罪,入獄10年。

李朋的“間諜案”,全稱為“李朋、汪聲和為首的蘇聯間諜案”,“案犯”共16人。

擴大國際宣傳

李朋案發,和汪聲和的暴露有關。

汪聲和(1920-1950)畢業照片汪聲和(1920-1950)畢業照片

汪聲和比李朋小一歲,1920年生於北京,1943年加入共產黨,從事地下工作,擔任國民黨民航局的電台台長。1949年應黨組織的要求,偕同夫人裴俊一起去了台灣。

汪聲和的暴露,在魏大銘回憶錄《無形戰爭》中,有詳細的記載。魏是戴笠手下的紅人,掌控電訊情報部門。1949年國民黨撤到台灣後,魏大銘為“國防部”技術實驗室主任,是蔣經國麾下的“政治行動委員會”委員。

在書中,魏大銘寫道:

1950年2月,他的部門從電訊監察上發現,台北廈門街133巷9號附近,有一電波很強的秘密電台。遂下令日夜埋伏監控,終於以電訊測向法鎖定二、三戶日式住宅為目標。他們以分區停電、查戶口、修理水電、防空演習等藉口入室查看,並無所獲。

最後,魏大銘親自出馬,重點搜查其中一戶。他們從天花板、牆壁、地板,一一搜查,竟沒看出半點疑竇。就在要走出大門時,魏大銘再回頭掃視,突然發覺小客廳中一小圓桌的柱腳特別粗大,與一般家具不成比例。當即下令打開,一套強力收發報機就此現形。

該處住宅,正是汪聲和的家。

書上稱,汪聲和直接受命蘇聯海參崴第三國際(事實上,該組織已於1943年解散,疑指其後繼機構蘇共情報局)。那時,“第三國際”類似全世界共產黨的總指揮部,各方情報匯集,直接供給莫斯科中心。史達林對美國在遠東的軍事力量疑懼極深,深恐與美國直接衝突,引起大戰,所以任何有關台灣的情報都極有價值。

這一電台被破獲,頓時切斷了“第三國際”在台灣惟一的情報來源。

隨後,李朋作為聯絡員落網,黃珏等涉案人員被捕。

1950年9月6日,汪聲和及妻裴俊、李朋及妻(一說女朋友)廖鳳娥4人被公開槍決,潘申慶、廖乾元、李光國、黃珏、黃正(美之)等5人分別判刑10年。

據說,廖鳳娥的家中也發現有電台一部。廖鳳娥死前只有27歲,是台北省立醫院的護士。 “案犯”中還有3位是廖鳳娥朋友,因為和廖鳳娥通過信被捕。

讓人覺得很搞的是,承辦該案的保全司令部人員告訴他們:“為了擴大向國際宣傳破獲了蘇俄電台,所以將你們也算了進去。”而他們3人在監獄中很受優待,起先坐辦公室,後來派他們管理福利社(如洗衣部等)及紗廠,經常可以出來辦事。

而關於黃美之等人的被牽連,台灣版《孫立人傳》說:李朋在南京工作時是黃珏眾多追慕者之一。1950年初到台北中央社總社工作,獲悉黃珏也來到台灣,並在屏東女青年大隊服務,就以採訪鳳山新軍訓練為名,持中央社社長蕭同茲的介紹函,去見孫立人將軍,要求參觀新軍訓練及女青年大隊。孫將軍派隨從秘書潘申慶陪同,不久,李朋即因“匪諜”案被捕,黃氏姐妹及潘秘書三人,受此牽連而失去自由達10年之久。

黃美之相信她們姐妹倆蒙冤是因為蔣經國報復孫立人,有台灣孫立人研究專家也認為,在當年那種防共、恐共的極端氛圍下,“株連”是尋常事,如果李朋是真“匪諜”,為何當年中央社社長蕭同茲會沒事,反倒是因為配合中央社而安排接待採訪事宜的人員潘申慶,硬被無端牽扯?合理的解釋,就是孤立孫立人,讓人不敢幫孫立人做事,否則有遭禍之慮,進而達到整肅的目的。

得罪李宗仁

事實上,關於李朋是否為“間諜”,不少人存有疑慮。

在台灣,黃美之曾接待過李朋,她回憶:“李朋有個壞習慣,開口就罵人,就批評人。後來我曉得,李朋不是匪諜,因為我坐牢時看到真正的匪諜,人家好穩重喔,不像李朋,開口就罵人,就批評人,哪裡是個匪諜!後來有人說,他有個發報機,(其實)不是發報機,是他同學的電動打字機。”

李朋一案,事後有人分析:近因是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汪聲和,遠因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軍政大員——李宗仁。

龔選舞對李朋印象深刻:

我從張家口回來,路過北平,禮貌上去拜訪北平行轅主任(代表蔣介石管整個北方)李宗仁,當時李宗仁的聲勢僅次於蔣,是全中國的第二號人物。李宗仁說他眼睛生病,不能見我們,和我在傅作義那裡同坐上席的中央社記者李朋脾氣壞透了,李朋說,哼!擺什麼架子!我們走!李朋帶我們十幾個記者就走。

我當時就覺得此舉絕對不對,李宗仁是有義務見記者,我們記者只是禮貌性拜訪,當時記者氣焰太盛,我心裡大不以為然,但是我是小記者,大家都說要走,我不能不走。

後來,李宗仁的參謀長和秘書長準備請我們吃飯,要解釋一下,李朋當著送請帖來的人面,撕掉請柬。

有論者說,或許,得罪李宗仁,這也是李朋罪該至死的一個原因。

這一點,沒有足夠的證據。

不過,我們也可以推斷,當時李朋的知名度和心氣該有多高,竟可以對國家二號人物拂袖而去,甚至撕掉請柬。

李朋死後,有人曾作詩悼念他,題為《偽證》,詩曰:

折獄明刑貴得均,胡為奸宄妄前陳。

李朋孰識真君子,牛黨誰知偽小人。

戰塞勳勞虧大將,朝廷賞罰誤權臣。

可憐證據多虛假,埋沒英雄志莫伸。

棋子

1990年代初,台灣的部分檔案開始解密,李朋間諜案的真相逐漸浮出。

在台灣公布的情治單位編印的《歷年破獲匪黨組織叛亂案編錄》、李敖審定的台灣當局《歷年辦理匪案彙編》、王歡結集的《烈火的青春——50年代白色恐怖證言》等書中,都記載了“蘇俄國家政治保全部潛台間諜汪聲和李朋等外患叛亂”案及其歷史背景。

還是和當時的政治大環境有關。

1950年2月14日,新中國和蘇聯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兩國結盟後被認為將在“國際上有更大的政治資本去對付帝國主義國家”。

面對中蘇結盟,美國總統杜魯門開始重新審視台灣的戰略地位。這年6月2日,國務卿艾奇遜提出定要防止共產主義在國際上的擴張時,強調美國有必要確保台灣。杜魯門改變對台政策,為防止中共的進攻而決定加強台灣防衛。

這種背景下,台灣當局於1950年9月在聯合國會議上公布了所謂“蘇俄間諜汪聲和李朋案”,並由此拋出“控蘇案”。

此案演變成了國民黨政權投報美國、打壓蘇聯的武器。

令人唏噓的是,現在看,李朋等人只是政治的棋子。

值得一提的是,汪聲和後來被中共追認為烈士。一些媒體撰文,稱他為“紅色特工”。

但對於李朋,至今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他是哪邊人,是不是特工,依舊是謎。

50年後,2000年,台灣首度發生政黨輪替,政治犯翻案成功的機會大增。台灣民進黨前“立委”謝聰敏說:“我在‘立法院’曾經接到李朋的兒子從北京來函,請求洗雪父親冤獄。我的《國安法》第九條修正案沒有通過,戒嚴時期案件不準抗訴,我無能為力。”

何時沉冤得雪,看來漫漫無期。

1993年,“李朋案”一系列涉案人員的墓地被發現。一起發現的,還有163座政治犯的墳墓,以及201個當年台灣“白色恐怖”受難者的墓碑。

2002年12月,由台北市政府出資,該片墓園被建成“戒嚴時期政治受難者紀念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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