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1724年(清雍正二年),清朝政府大規模驅逐西洋傳教士,澳葡政府擔心清廷會進而收回澳門,就上書請求葡萄牙國王若奧五世遺使來華。1727年,葡國使臣麥德樂(AlexandreMetelodeSousaeMenezes)經澳門抵達北京,朝覲雍正皇帝,行叄跪九叩禮,呈獻大量禮物,並懇請清政府保護在澳門和中國內地的葡人。雍正允準了這一請求,同意葡人繼續居留澳門,並在麥德樂返澳時,給予了特別的優待。這次出使費用浩大,在澳葡萄牙人共拿出了3萬兩銀子,其中澳葡當局承擔了2.5萬兩。
朝覲原因
1725年(雍正三年),麥德樂攜帶國書及30箱禮物,隨張安多(Antóin de Magaihaens)等9位神父,從葡萄牙乘坐奧利維拉聖母號(Nossa Scnhora d’Oliveira)船,經巴西里約熱內盧前來中國。1726年(雍正四年)6月10日到達澳門。麥德樂及其隨從共64人,受到澳門葡萄牙當局和市民的隆重歡迎,各炮台和戰艦禮炮齊鳴,三隊官兵在門口組成儀仗隊,人們希冀著這一位大使能減輕雍正皇帝對天主教之厭惡情緒,進而改善在澳門的處境。
第一次朝覲
麥德樂在澳門停留期間,同議事局舉行了會議,廣泛接觸澳門各界人士。他們請求大使“將澳門所受到的壓力和勒索全部是報給皇帝,並請求中國停止一切不公正和令人困擾的舉動”。麥德樂得知中國官吏把他當做貢使上報時,極力想維護葡萄牙國王及自身的尊嚴,表示“寧可返回歐洲,也不願以一名帝國臣服者的身份跋涉至此”,要求皇帝將他當作進賀的使節。在廣東官員許諾勘合中沒有插進“進貢”或其它侮辱性的詞語後,大使決定動身。結果麥德樂得到雍正皇帝的旅途安排。
1727年(雍正五年)5月18日,麥德樂大使正式進入北京,雍正為他安排了極為隆重的進京儀式:先是一隊200人的滿族軍隊及三隊樂手;接著是260名著紅衣的僕役抬著30個覆蓋著黃色絲綢的裝有禮物的箱子;然後是身著藍色和銀色制服的鼓號手,伴隨著舉有鑲著金邊旗幟著緑色的錦緞的葡萄牙士兵;然後是手持兵器的皇家衛士、馬夫和身著金銀衣服頭帶羽帽等候的紳士和秘書,每人有一僕役牽馬跟隨;然後是數量更多的著藍、銀色制服的皇家士兵;接下來是坐在八人大轎上的大使,轎子用藍色天鵝絨裝飾,八個轎夫均著藍衫、系紅腰帶和戴羽帽,另有一名士兵護衛轎子;澳門議事局的副官坐轎隨其後,大使的坐騎被套上精緻的馬裝。之後是隨從神父、翻譯、宮廷教士及其它使團成員,最後有一隊中國官員,全隊伍一共有800人。雍正對大使禮節的安排出乎尋常,使負責接待外使的官員陷入混亂之中,他們習慣了平常其它貢使的程式安排。大使亦命令使團成員不失時機地向人群拋撒銀幣,使人們驚異於大使的慷慨大方。
麥德樂進京以後,領班軍機大臣立即奏報皇帝,雍正隨即詢問了許多關於大使的問題,諸如其才幹、性格、身份以及其出使目的,得到的答案仍如同張安多神父之言。麥德樂大使面對在“西夷”面前趾高氣揚的中國朝廷,始終努力保持葡萄牙及整個歐洲的榮譽和尊嚴,總是提出不切實際的要求,當然有些行為是要惹惱中國朝廷的。但雍正均以出乎尋常的寬廣胸懷接納了大使,他處處以隆重的禮儀對待大使,給予其極高的榮譽,其規格之高使朝廷百官和京城百姓均瞠目結舌。雍正唯一沒有給予大使的機會便是提及傳教士事務,顯示雍正在這方面持否定的態度。
5月23日,按照禮部安排,麥德樂應前往禮部演習朝觀皇帝的禮儀,但大使卻認為有損於其榮耀身份而拒絶前往。在傳教士的機智對應下,以大使已經十分熟悉中國禮儀為藉口推掉了這個安排。之後,在大使怎樣遞交葡萄牙國王信件給皇帝的方式上,雙方發生爭吵。按中國朝廷慣例,貢使應先將信件放在一張桌子上,由大臣轉呈皇帝,但麥德樂要求按葡萄牙國王的指示,親手將信件遞呈皇帝。因為1720年(康熙五十九年)沙皇大使伊茲邁諾夫(LeoffVasilievichIsmailoff)覲見康熙時是親手遞交國書的。這件事在歐洲廣為流傳,被歐洲人認為是對中國的一大勝利。大使的堅決態度激怒了負責此事的皇太子,他向傳教士指責大使固執和不識時務:“一到這裡就挑起爭端,今天就一張桌子的問題挑起爭端,以此類推將沒完沒了”。
雍正卻極其和氣地寬容了此事。26日諭令:按照大使的要求行事。當時處在雍正禁教時期,此事在傳教士心中投下了陰影。他們不得不小心謹慎地一方面在皇帝及大臣面前忍受訓斥,使皇帝及大臣們明白大使的唯一目的是祝賀皇帝登基;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清醒地告訴大使,大使給朝廷留下好印象比他按預定計畫行事要好,他們要求大使不要提及傳教一事。
這件事後爭端再起,麥德樂要求坐八人大轎朝見皇帝,按中國禮儀,在京城只有皇子可以坐八人大轎。大使的過分要求在當時等級森嚴的中國招致的只能是反感和拒絶。最後在傳教士的調解下,麥德樂作出讓步。儘管大使一再挑起爭端,但雍正一直不改其盛情款待的態度。
5月28日,麥德樂正式朝見皇帝。他在禮部官員的指引下,按照中國禮儀及程式,在太和殿對雍正三跪九叩首,與前兩次使節基本相同,唯一區別是他親手將葡萄牙國王的信呈給雍正,而這封信是真正來自葡萄牙國王的,前兩次均是澳門或果阿葡當局假借葡萄牙國王名儀的代筆之作。儀式完成之後,大使發表了極為禮貌得體的演講,陳述了葡萄牙國王對雍正的美好祝願,並懇求雍正如同康熙一樣與葡萄牙保持友好關係,關心和愛護居住在澳門及中國其它地方的葡萄牙人,“協調在澳門和中國土地上居住的葡萄牙人和中國臣民的關係”。隨後,雍正與大使閒聊了一陣,氣氛十分愉快,大使機智的對應與高雅的舉止使雍正十分滿意。他對大臣說:“這個人不錯,很懂禮貌”。之後,麥德樂離開宮廷,完成了第一次覲見。在整個過程中,大使牢記傳教士的忠告,沒有提及教務,一個字也沒有!這不由得讓人想起一個多世紀後,在中國和西方列強的談判桌上,西方殖民者要求種種特權時的強霸之氣焰。大使在返回駐地的路上又向人群大撒銀幣,以示闊氣。
第二次朝覲
6月7日,雍正在西山別宮第二次接見了麥德樂,大使將從葡萄牙帶來的三十箱禮物奉上,
第三次朝覲
6月13日,大使第三次朝覲雍正,此次是謝恩,隨雍正參觀各處花園。雍正依舊熱情好客,只是不給大使暢所欲言的機會。數次大使談及教務,均被雍正制止,這讓大使迷惑不解,他不時地嘆息:“如果他不讓我為基督教說好話,何必如此款待我呢?”。〔14〕大使依照傳教士的勸誡儘量地給朝廷留下好印象,同樣熱情大方地與中國官員接觸、贈送禮物,在葡萄牙國王的命名日,宴請某部大臣佟老爺及留在公館裡接待他的官員。此外,嚴格使團紀律,使團無一人因可以自由在京城走動而到處亂逛,以免影響形象。在傳教士眼中,麥德樂的確在北京留下了好印象,“他的一表人才,他的靈活技巧,他住處的井然有序,為他自己也為歐洲人在中國朝廷上下贏得高度的尊嚴”。〔15〕這已經是傳教士所希望的了,但遠沒有達到澳葡當局的要求。
最後一次朝覲
麥德樂最後一次覲見雍正是在7月7日,雍正把這次見面安排在圓明園。他以隆重的禮節款待大使,親自賜酒一樽,並把自己桌上之食物賜給大使,這要是發生在五十餘前薩爾達尼亞或本托·白壘拉之時,定會讓傳教士們欣喜萬分。但此時,傳教士小心翼翼地陪著大使,只求他不要再有半點差錯就足夠了。在這次會見中,大使重新提到澳門之困境,請求雍正保護澳門及愛護居住在澳門和中國內地的葡萄牙人,並將此旨意下召給廣東官吏。雍正仍以其雍容大度的帝王氣派應允下來,並賜給大使七個小玩藝。大使在請求雍正確定回國日期後便告退了。整個會見和宴會表面上充滿著愉快的氣氛,但雙方都在掩飾著實質性的話題。雍正根本不願提及傳教事務,但只是為了顯示其繼承康熙善待外國人的傳統,和其本人雍容大度的帝王風範,而擺出種種友好姿態。麥德樂牢記傳教士的忠告,除了儘量維持葡萄牙的尊嚴及大使榮耀外,也隻字不提傳教事務,如同被薄紙隔開一樣,雙方都在極力扮演一種角色,一個不願而另一個不敢去捅破這一層薄紙。在這種情形下,薄紙會慢慢變成厚厚的牆,把雙方嚴實地隔開。雍正從維護自身統治穩固出發,剷除潛在的危險因素,使天主教在華突然中斷,也使中國失去了大批在中西文化交往中充當橋樑角色的傳教士,直接造成清前期中西文化交往的中落。究其原因雖然並不能歸於給雍正或其它某個君王的個人喜好或謀略,應該從更深層次的原因中探尋。但歷史事實至少說明,雍正一味地強調“西洋人何裨益於我中國”的態度及驅逐傳教士的行為,並沒有從根本上對中國起到保護作用,而是將中國置於與世隔絶之中。
離開京城
麥德樂在御史常保住的伴送下,離開京城,走江蘇、浙江、江西一線前往澳門,雍正此意是想讓大使親眼目睹中國經濟繁榮和人文發達的地方,並授意各地厚待大使。雍正同時也密切關注大使的行程。御史常保住在路程中為勒索地方官而故意抬高麥德樂的身份,遭到一些官員扺制,浙江李衛於雍正五年(1727)九月十九日奏報麥德樂轎橫,常保住“不原國體,但借之以作威福。”雍正很欣賞李衛,原批曰:“所奏珠屬可嘉之至,各省封疆諸臣悉能如此居心,顧惜國體,天下何愁不治”,要求李衛調查使臣離浙赴粵之情況。麥德樂扺澳門後,兩廣總督孔毓珣摺奏,稱常保住“一路廉靜,待夷人亦甚得體”,雍正朱批令其據實奏聞。孔毓珣回奏:前報常保住廉靜,是因他離廣州時拒收各官公送程儀八百兩,其實他在廣東,來回都派家人打前站,所至勒要抄填勘合銀、小包及其它費用,“在澳門收受西洋人禮物,則人皆知道,收受西洋人是何禮物,則外人不知。”,說明常保住確實不惜以傷國體撈取錢財。
麥德樂於12月8日回到澳門,受到澳葡當局和市民熱烈歡迎。為了感謝雍正的“深仁厚澤”,又恰逢其壽辰,大使便於十一月初一(12月13日)率“異官商民,排列行禮於天主堂,誦經恭祝聖壽。”
結果
麥德樂此次出使中國一無所獲,雍正仍繼續實行禁教政策,澳門再一次成為被驅逐的傳教士的避難所。澳門不但沒能得到預期的結果,反而因負擔大使的費用而使剛剛恢復了一點點的財政大傷元氣。澳門為此花費三萬兩白銀,其中包括:
傳教士耶穌會日本省區捐贈:1000兩
傳教士耶穌會中國省區捐贈:500兩
澳門教士捐贈:200兩
十二個市民捐贈:3000兩
城市財政收入:25500兩
澳門克服重重困難為籌得這筆資金,使剛於1720年建立起來的一家銀行倒閉,同時由於議事局因財政收入為扺押,一直到1762年(乾隆二十七年)才有足夠的資金重新恢復正常財政運轉。
麥德樂這次出使中國既沒有改善傳教士的處境,也沒有為澳門爭得更多的經濟利益。相反,1727年(雍正五年),雍正又實行了對澳門經濟影響更大的新政策。在兩廣總督孔毓珣、閩浙總督高其倬的屢次奏請下,鑒於東南沿海各省因禁止與南洋貿易而引起的各種嚴重社會問題,雍正下令陸續廢除廣東、浙江、福建等省的禁海令,中國商船重新獲準出洋貿易,再一次打破了葡萄牙人獨攬南洋貿易的局面。中國商人占有種種優勢,不僅與葡萄牙人爭奪海外市場,同時也爭奪國內貨源,對澳門葡萄牙人造成嚴重威協。中國政府開海通商的政策,客觀上卻使澳葡貿易的衰落不可逆轉。可見,澳門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中國政府政策的傾斜。為此,有些西方學者認為:“這次出使最後一個結果是讓澳門的管理者沮喪,因為沒有給他們在中國和葡印的經濟和政治地位上帶來任何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