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概況
趙啟民,一九二八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一九三○年轉入中國共產黨。一九三一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任陝西涇陽游擊隊第三中隊隊長,紅二十六軍第二團排長,三團副連長、連政治指導員,七十八師參謀主任,陝北省蘇維埃政府軍事部科長,延安縣軍事部部長,紅宜延軍分區代司令員,獨立第二團團長,獨立師第三團團長。抗日戰爭時期,任新四軍第四支隊八團參謀長,第五支隊參謀長兼十團政治委員,新四軍二師五旅政治委員。解放戰爭時期,任華東野戰軍第二縱隊代政治委員,第七縱隊政治委員,第三野戰軍三十四軍政治委員,華東軍區海軍副政治委員、政治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任中南軍區海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副司令員兼國防科委副主任,一九五五年被授予中將軍銜,中國共產黨第九屆中央委員會候補委員。
走上革命道路
趙啟民是陝西藍田縣人,1910年出生在一個中等農戶家庭。他記事之初,正值民國初年大混亂時期,大小軍閥雄
踞一方,土豪劣紳為惡鄉里,到處都是昏天黑地。藍田是西安近郊縣,陝西政局變幻無常,鬧得這個富饒古郡民不聊生。他家無官無勢,只有受壓榨的份兒。他的父親想著讓兒子混出點出息,哪怕在學堂里當個教員,也算是有點社會地位的人,少受點欺壓也好。於是全家節衣縮食供趙啟民上學,他沒有辜負家長期望,學習十分勤奮。1926年,他剛16歲便考入西安第一師範。當年秋,馮玉祥軍解了西安之圍,于右任開辦了“中山軍政學校”,趙啟民即轉入該校求學。當時的西安革命空氣很濃,他在這期間閱讀了大量進步書刊,由反抗不平的樸素思想,變成一個激進的民主革命青年。
1927年“四·一二”政變後,馮軍急劇地向右轉,西安形勢大變,于右任的“駐陝總司令部”撤銷,“中山軍政學”也停辦了。其後,趙啟民和部分同學轉入陝軍甄壽山部學兵隊,從此開始了軍事生活。學兵隊事實上是由共產黨掌握的,在這裡,他接受了黨的基礎知識教育。1928年加入了共青團。翌年甄壽山陝軍被馮玉祥部吞併,學兵隊暴動失敗,被打散。趙啟民奉黨組織指示,再進入國民黨軍隊搞“兵運”工作。在一年多時間裡,他幾次參加“兵暴”都失敗了,但仍在百折不撓地鬥爭著。1930年,他轉為中共黨員,進入陝北紅軍行列。
在陝北蘇區,他曾擔任過游擊隊長、排長和連指導員等職。紅十五軍團成立時,他被任命為七十八師參謀主任,參加一、二、三次反“圍剿”鬥爭。此時他才25歲,已經發展成具有多方面專業知識的紅軍指揮員了。在陝北肅反大冤案中他曾被捕,是黨中央及時趕到陝北救了他。平反以後他又擔任過縣委軍事部長、獨立團團長和軍分區代司令員等職,抗戰前夕調抗大學習。
1938年元月,趙啟民提前出校去武漢八路軍辦事處,不久被任命為新四軍第四支隊第八團參謀長。從這以後,他就戰鬥在華東戰場,直到全國勝利。二、東進抗日1938年4月,新四軍在大江南北集結完畢。軍部率一、二、三支隊集中於皖南,第四支隊單獨集結於皖中的舒城縣境。在第四支隊各主力團中,八團新成份比例大,裝備最差,是由桐柏山區紅色游擊隊擴建的,起步晚,基礎較弱。然而,八團的營以上幹部絕大部分來自紅軍老部隊,領導力量並不弱。經趙啟民和團的其他領導同志共同努力,辛苦經營,部隊素質不斷提高,隨即與支隊主力一起,在皖中與日軍和偽化土匪作戰約3個月,裝備有所改善,戰鬥力也有所提高。這期間,對八團說來,最大的收穫是提高了抗戰信心,士氣更加旺盛。
1938年秋,八團奉命開赴皖東,指揮淮南線與津浦線之間共產黨領導的幾支游擊隊,獨立開創一個新局面。至1939年6月,八團已在皖東創建了一塊游擊根據地,部隊也在連續作戰中鍛鍊成一個較強的主力團隊。因為八團團部事實上在執行相當於旅級機關許可權,參謀處也隨著形勢發展而發展,機關充實,選調的參謀人員都有相應的文化程度和專業知識,辦事效率也高。趙啟民為機關建設付出了很大辛勞,這就為後來成立五支隊和東進發展,準備了一個精於而又強有力的司令部。
1939年7月1日,以八團為基礎成立了第五支隊,司令員羅炳輝,政委郭述申,副司令員周駿鳴,政治部主任先為方毅,不久由張勁夫接任,趙啟民任支隊參謀長。經調整後,支隊下轄八團、十團和十五團,共3000餘人。當年九十月間,全支隊分批開往津浦路東。新四軍江北指揮部率第四支隊留置路西.
北線奠基
五支隊進入路東後,以半塔集為中心,大力發動民眾,開創根據地。路東地處蘇皖邊境,儀征、六合、天長、來安、嘉山諸縣小,實力派很多,背景也很雜亂,國民黨的縣政府既不穩定,又沒多大實力,都沒形成強有力的統治;加之我進入路東區後,韓德勤部獨立第六旅初期與我統戰關係較好,故而五支隊並未遇到大的阻力,發展比較順利。
第十團於10月上旬才由含山、和縣、鳳陽南區到達路東,起初只在嘉山北部山區活動,協助“盱嘉工委”開闢新區。該團經長途轉移和戰鬥,全團僅有5個連,而盱眙縣縣長秦慶霖則是路東最大一個地方實力派頭目,又很反動。秦是皖北人,當過北洋軍閥師長,有一套統治權術,來盱眙經營了近兩年,又是常備旅長兼縣長,擁有3000餘眾,已有相當統治基礎。這樣,十團任務就很艱巨,如果他們打不開北線局面,就會影響全支隊發展。
10月下旬,趙啟民參謀長去十團了解情況,檢查工作,隨後就留在十團兼任政委。不久,團長成鈞又帶一個連去路西鳳陽縣境活動,趙兼政委成為我路東區北線最高負責人。
五支隊的成立和挺進路東,是為了執行黨中央“獨立自主開展敵後游擊戰爭”的戰略方針。趙啟民兼任第十團政委以後,劉少奇同志已到路西,更明確地提出“招兵買馬”,不受國民黨限制,迅猛發展。趙啟民統一領導十團和盱嘉工委,照此精神大力發展,向北伸展到淮河兩岸,在縱橫各約40公里範圍內,打擊日、偽,發動民眾,擴大部隊,組建游擊隊和人民自衛武裝。截至年底,主力部隊擴大一倍半,由5個連增至10個連,此外還有幾支游擊隊500餘人。由於對日、偽作戰連續勝利,特別是石壩戰鬥,擊斃了日軍大佐聯隊長古川,對於提高部隊聲威意義甚大,部隊裝備也得到了改善,精神面貌良好。
北線局面打開,第十團活動重心移至盱眙西區。反動軍閥秦慶霖向我挑釁,派他兒子秦雲鵬帶一個多團進駐澗溪鎮,把幾個大鄉鎮全占了,禁止支隊人員進入街鎮,進而聲言迫我撤離盱眙縣境,否則便訴諸武力。為防止秦雲鵬進逼,支隊曾派8人的軍士哨警戒,但軍士哨機械地執行不打第一槍的規定,結果人槍全部被秦雲鵬擄去。
北線形勢突然緊張起來,趙啟民召開“黨政軍委員會”全體會議,決定給秦頑以適當打擊。在反擊之前,他親自召開士紳座談會,團政工隊和工委同志也廣泛宣傳,揭露秦頑挑起事端真相。於是社會輿論都在向秦方施加壓力,上層人士也在奔走調停,呼籲秦方不要槍口對內。秦家父子本性反動,越調停其要價越高,竟然公開宣布,限定時間迫令支隊撤走。在這種情況下,打,已對我有理有利,民眾都站在我們一邊。
1939年12月31日夜晚,落著大雪,趙啟民帶4個連,以奔襲手段圍殲了澗溪以北大頭王村秦軍1個營,接著又殲俘駐津里保全隊百餘人。翌日上午,秦雲鵬帶千餘人增援,趙啟民適時集中兵力迎擊,經我猛烈衝擊,秦軍不支,被我圍困在馬頭山上。這下子秦慶霖才著了慌,主動派人來求和了。這次談判順利,雙方各自放還對方被俘人槍,以河橋鎮為界劃區抗戰。
趙啟民在第十團兼政委3個多月,部隊由700餘人發展到兩千多人,打出了士氣,打出了軍威。第十團開闢的根據地,成為後來盱、嘉兩縣的基礎。成鈞團長返回後,趙啟民仍兼任十團政委。1940年3月反頑大戰中,十團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全殲秦頑最強的主力營,並於3月29日解放了盱眙縣城。後來這個團越打越強,成為淮南部隊主力團之一。
堅守半塔
1940年3月上旬,淮南爆發了大規模反頑自衛戰。按照中原局決定,羅炳輝司令員率五支隊主力和陶勇的蘇皖支隊
全部,趕赴路西反擊桂軍,留部分作戰部隊在路東監視韓德勤所部。被留下的部隊計有:第十團兩個營位於盱眙縣境,支隊機關駐半塔附近的舒營,支隊特務營的兩個新連隊和重機槍連駐半塔西南近郊農村,教導大隊駐半塔鎮,十五團兩個連在竹鎮,這些單位加起來有兩千多人,實際能參戰的兵力僅有千餘人。3月21日拂曉,國民黨江蘇省主席韓德勤,率領10個團的兵力約萬餘人,進攻路東根據地的心臟——半塔。敵我兵力是10:1,形勢非常險惡。少奇同志接到路東戰況報告後,指示五支隊留守部隊死守待援,絕不能丟失半塔;如果半塔失守,則近乎失去路東,路西也無法作戰,進而影響全局,發展華中就難以實現。
五支隊和路東省委領導,堅決執行中原局指示,部隊以半塔為中心作適度收縮,同時動員大批人民自衛武裝參戰,堅守陣地。當時支隊參謀處人員大多跟羅司令員走了,留守的支隊軍事幹部就是周駿鳴副司令員和趙啟民參謀長,周的主要精力又放在半塔主陣地上;趙啟民參謀長親臨半塔鎮內,部署教導大隊守留,
然後又肩起全線調度和組織人民自衛武裝參戰責任。五支隊此時雖然獲得很大發展,還沒打過這樣大的仗,又是以弱抵強,以少抵多的死守,困難可想而知。再則戰線過寬,通信手段主要靠步、騎傳送。他們以積極防禦的手段,憑險據守,頑強抵抗,硬是頂住了頑軍的進攻。
這一仗整整打了7天6夜,3月27日下午我東西援兵到達後展開全線反擊,將韓德勤部隊擊退,一直追擊到南三河邊,殲滅頑軍3000多,把韓軍全部趕出路東地區,解放了天長、六合、盱眙、來安、嘉山等縣。戰後少奇同志領導建政,成立15個縣民主政府,這是華中第一塊大面積根據地,我控區人口達300餘萬。
半塔保衛戰,是新四軍第一次較大的反摩擦作戰。陳毅同志曾給以高度評價:“半塔守備是固守待援的範例。在華中先有半塔,後有郭村,有了半塔,就有了黃橋。”在守衛半塔的苦戰中,趙啟民參謀長功不可沒。
五旅的好“班長”
皖南事變後,淮南部隊編為新四軍第二師,原五支隊編為第五旅,趙啟民改任五旅政委。這次整編人事變動較大,原五支隊的領導成員,5個人上調,4人去師部,機關也被帶去了,只留下趙啟民在籌建新的領導機構。2月中旬,五旅正式宣告成立,除趙啟民任政委外,成鈞任旅長,參謀長張元壽,政治部主任侯政。當時旅部駐朱家壩,屬淮寶縣,這是五支隊於1940年8月打下的淮南第16個縣級地區,位於現在洪澤縣的東部。
五旅成立後,內部軍政建設和所擔負的任務都很繁重,趙啟民首先抓內部團結。全旅幹部來自五湖四海,軍政素質、文化程度,以及性格作風都存在著差異,只有擰成一股繩才能形成強有力的領導,帶領部隊前進。他大抓團結,號召幹部們尤其軍政主官間要互相尊重,取長補短,提倡學習新事物,反對固步自封,更要反對鬧無原則糾紛。他這樣說,也帶頭這樣做。在旅領導層里,趙啟民是原五支隊唯一領導成員,余者都曾是他直接或間接下級,他是政委,又是旅軍政委員會書記;不論是講資歷,講才幹,趙啟民都是名副其實的“班長”。然而,他從不搞一言堂,而是發揮“一班人”的集體作用,首先支持旅長大膽工作,一般不干預具體軍事行政業務。他堅持這樣做,自然也受到了“一班人”的尊重,在旅領導成員的帶動下,全旅團結一心,心情舒暢,各人都能發揮特長,擰成一股繩,推動著部隊全面發展。
其次是抓幹部建設,用人唯賢,選拔一大批德才兼備的年輕幹部擔任要職。全旅學習空氣濃厚,部隊朝氣蓬勃。經過戰爭的人都知道,打仗主要是打幹部,幹部強,隊伍也強。因為五旅抓好了幹部隊伍建設,內部團結狀況好,部隊進步很快,在爾後的歷次作戰中,無論攻、守或野戰,均能圓滿地完成任務,成為新四軍戰功顯赫的主力旅之一。
占雞崗大捷
1943年春,五旅從淮北返回淮南的津浦路東,根據軍部“精兵簡政”的統一部署,旅兼路東分區,實行“一元化"領導,趙啟民兼任路東地委書記。在二師首長和淮南區黨委領導下,路東根據地有較大發展,開闢了甘泉縣,開創了六江和滁來兩個游擊縣政權。
當年秋,五旅又改兼路西分區,趙啟民又成了路西地委書記。當時旅兼路西分區序列內有四個團,三個主力團,每團兩千人左右,南面是桂軍一個主力師和反動地方武裝共萬餘人,北面日軍依託鐵路線,與桂方默契,南北對進,不斷蠶食我根據地。我路西區實控人口僅30餘萬,還不及路東的三分之一。
眾所周知,在國民黨諸派軍隊中,桂軍戰鬥力較強,軍部對桂軍十分重視,陳毅同志說過:“……如桂頑過到路東,則華中局面全非。”據此,趙啟民主持地委會議,確定“南守北攻”,對桂軍取守勢,集中力量於北線,開展反“蠶食”鬥爭。經10個多月奮鬥,北線形勢改觀,我區實控人口達40餘萬,根據地一直伸展到淮南線以西。
1944年11月10日,日軍拼湊萬餘兵力“掃蕩”我路西分區,卻對桂方防地寸土不犯。桂方心領神會,便集中兩個團埋伏於我控制區南沿,伺機下手。至17日,在我主力對敵占踞點積極攻擊下,日軍被迫撤回鐵路線,桂軍四個主力營及部分反動武裝卻壓入我區西南部占雞崗地區,向我進攻已迫在眉睫。此時地委和分區前指距桂頑僅五華里,身邊只有一個團,另三個團都在一日行程之外,而且因連日對日、偽軍進擊作戰,部隊十分疲勞。
面對這一嚴重情況,地委和旅兼分區前指召開緊急會議,討論對策。會上出現兩種意見,有人主張避開桂軍鋒芒,有人主張反擊。前者認為新四軍分散而疲乏,又無工事依託(原有防桂陣地已被日軍破壞),而且民眾尚未安定下來,難以組織支前,加以桂軍戰鬥力強,四個營挨在一塊,我反擊無把握;後者認為桂軍之行為在政治上背理,況且一向驕狂自大,絕不會料到會遭疲師對手大反擊,而新四軍具有連續作戰的頑強作風,出奇必能致勝。兩種意見,各有道理,最後由趙啟民裁定。
趙啟民傾向後一種意見。他提出,如不把桂軍先頭部隊壓下去,讓它占一片‘地方,築上工事,就很難驅走,如再投入後備兵力,路西又要出現險情。他根據桂軍特點,提出先守後攻,爭取在野戰條件下搞掉這隻出頭鳥。決心既定,即以成鈞、趙啟民名義,電令各團以占雞崗為中心集結,限一日內趕到。
戰鬥從19日上午打響,趙啟民政委統管全局,成鈞旅長負責協調一線部隊作戰。戰鬥發展大致按地委會上構想的逐步實現著,參戰部隊按時到達指定位置,一部搶築防守工事,大部待機出擊。桂軍沒想到我主力會收攏得這樣快,久攻不下,又重新調整部署。我乘機令8個主力團全線出擊,將桂頑分割包圍,戰至20日下午將其2000餘人悉數殲滅。
此役對子震懾桂頑,穩定我路西分區意義很大,軍、師領導都大加讚揚。後來陳毅同志說:“一次殲滅桂軍4個營,在新四軍戰史上還是第一次……”
轉戰魯南
1945年秋,日本投降,按中央部署,山東八路軍主力和新四軍第三師去了東北,新四軍主力入魯,軍部移駐臨沂。入魯部隊計有3個縱隊,統屬“津浦前線指揮部”陳毅軍長指揮。
我二師前方師部率四、五兩旅入魯,10月在魯南與四師九旅合編為第二縱隊,羅炳輝師長任縱隊司令員,韋國清任副司令員,趙啟民任縱隊政委。二縱組成後即在陳毅軍長直接指揮下,在滕縣至利國驛段作戰,掃蕩拒降日、偽軍,反擊下山搶桃子的國民黨軍。戰役持續了兩個多月,至1946年元月13日午夜“停戰令”生效時止,我二縱部隊殲敵逾萬,最後把陳大慶集團兩個多軍驅至運河以南,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停戰後不久,羅炳輝升任新四軍副軍長,韋國清去了徐州“停戰執行小組”,趙啟民主持二縱工作。這時正值國共兩黨緊張談判,到處在喊和平,“國家民主化,軍隊國家化”成了流行口號,解放區報紙公布了全國“整軍方案”和“和平民主新階段”文章;再加上準備實行軍銜,取消軍內黨組織的傳言,部隊一度產生思想混亂,這種情況是新四軍不曾經歷過的。
在華東,饒漱石已調“軍調部”,被派往瀋陽,陳毅軍長忙得不可開交。這時軍前指已改稱“山東野戰軍”,機關很小,與二縱機關同駐嶧縣城。趙啟民面見陳毅同志,建議說:
“給我們劃塊地方屯墾去,主力可不能編入國軍,失去主力,共產黨就沒有發言權了。現在謠傳很多,說某解放區實行‘打罷日本,回家種田’,我們可不能這樣做。”陳毅問他:“你對戰與和是怎么估計的?”趙啟民答道:“目前戰與和還在難卜時期。不過蔣介石的本性是不會改的,他現在喊和,只不過想用不流血的手段達到他消滅共產黨目的。我的想法就是兩手準備,準備打為主,沒這個準備,要吃大虧。”陳總很讚賞他的見地,連說:“對頭,對頭!人家大兵團源源向前開,我們失去警惕,一旦形勢突變,可了不得,先不淡屯墾不屯墾,和平時期掌握部隊是頭等大事,你們縱隊就你一個主官,對全縱隊可有把握控制住?”趙啟民答:“問題總會有的,只要工作做好了,部隊就能掌握住。請軍長相信我們吧,不管形勢怎么變,我二縱部隊總是一支堅強的黨軍。”
這次交談後不久,軍部頒發了“百日大練兵”的指示,這本身就是備戰令。大練兵持續了近半年,二縱先抓思想教育,主要是丟掉和平幻想,準備應付意外事變;對幹部和黨員進行了共產黨員本色教育,強調軍隊里黨員的使命和職責。訓練主要按上級要求,搞技術訓練和基礎戰術動作訓練,大練兵搞得熱火朝天。
在這近半年時間裡,二縱部隊基本穩定,思想和軍事素質都有較大提高。這在後來的解放戰爭中,充分顯示出了作用,二縱(後來分在兩處)從戰爭一開始,完成作戰任務就很出色,始終保持新四軍主力的固有風貌,這是趙啟民擔任縱隊政委後的一大貢獻,它較之完成某個戰役或戰鬥任務,價值更高。
關於阻擊戰的重要戰略地位
解放戰爭開始,趙啟民政委率五旅返回華中,相繼參加了淮南保衛戰,蘇中“七戰七捷”的後三仗,保衛兩淮,第一次漣水戰役和宿北戰役。保衛兩淮和保衛淮南都是消耗仗,被迫撤出陣地,其餘各次戰鬥,完成任務均較出色。部隊的隸屬關係與番號也幾經變化,1947年元月下旬,華東主力都已集中到魯南,統一整編為“華東野戰軍”,下轄11個步兵縱隊與一個特種兵縱隊,五旅與七師十九旅加淮南獨立第五團合編為第七縱隊。趙啟民仍任政委,成鈞任縱隊司令員。七縱在兩年多內線作戰中,有攻有守,完成任務都較好。萊蕪戰役,七縱打野戰,俘獲較大,部隊裝備有了很大改善。兗州戰役,七縱主攻.二十師是主要突擊師,全殲守敵兩萬餘人,繳獲也大,打濟南的炮彈主要是此役繳獲的。淮海戰役第二階段,七縱與三縱、十三縱配合中原野戰軍打黃維兵團,七縱啃硬的,打敵五大主力之一的十八軍。敵十八軍的核心主力是十一師三十三團,稱為“英雄團”,配置在南側正面,是給黃維守大門的。我二十師經連續奮戰,拿下了大王莊,殲滅了“英雄團”,接著又連續打退十八軍主力多次反撲,攻占了雙堆集南制高點。這樣,七縱就直逼黃維兵團指揮所,對全殲該兵團,起了重要作用。陳毅同志得報告後非常高興,親自給趙啟民打電話,表示祝賀。
然而,七縱有這么多進攻戰的突出戰績,相比之下,防禦任務則多於進攻任務。那時的防守作戰通稱打阻擊,或叫阻擊戰,我們的話題也就從打阻擊說起,趙啟民略一回思,便語氣深沉地說:
“解放戰爭時期,解放軍的補給主要靠取之於戰場,武器、彈藥和其它裝備,都從敵人手裡拿來,兵員也有相當數量的俘虜,蔣介石‘運輸大隊長’的‘尊號’也是由此而來的。在我們華東戰場,作戰規模大,消耗也大,一個戰役接著一個戰役,持續了3年多時間。全軍若不是貫徹毛主席打運動戰、殲滅戰的戰略方針,就不可能殲敵800萬,解放全中國(台灣除外)。華東是國民黨軍重點進攻方向,機動兵團常常是五六十萬人,兵力與裝備都占有明顯優勢。在這種條件下打殲滅戰,只能分批殲敵,集中優勢兵力,攻殲其一部。這樣,就必然要組成攻擊和阻援兩個集團,同心協力,完成同一戰役任務。所以,攻與守是戰役整體的兩個側面,互相制約,互相影響,缺一不可,地位同樣重要,同等光榮。
“擔任進攻的部隊,總要主動些,有繳獲,士氣也高。阻援任務可要複雜得多,從部隊素質到戰場組織指揮,比進攻部隊要求更高。進攻是以多打少,阻援是以少敵眾,進攻不得手,阻援不能退,所以更加艱苦。沒有高度覺悟,沒有堅強的戰鬥力,執行不了阻援任務。”接著趙啟民講了些戰例,我這裡只記幾個大的阻擊戰。
1946年9月,五旅加淮南獨五團(臨時稱十一縱隊)守漣水城,與蔣家御林軍整編七十四師和二十八師一部共4萬人血戰七晝夜,殲其8000餘人,最後在兄弟部隊配合下,將敵逐回淮陰。當時敵七十四師,狂妄得不可一世,結果在漣水城下碰得頭破血流,據說這是該師第一次打了個大敗仗。
孟良崮戰役,華東機動部隊全拿上去了,擔任阻援的卻占半數以上,最後打掉了整編七十四師蔣家這張王牌。這次七縱擔任中心戰場東側保障,抗擊敵人兩個多整編師,全是強敵,但七縱始終把敵人堵在中心戰場20公里以外。
七縱艱苦的阻擊戰,是南麻戰役。那是1947年7月19日到22日,其時華野內線兵團四個縱隊決心攻取南麻(今沂南),求殲敵軍五大主力之一整編十一師,策應劉鄧大軍挺進中原,七縱阻援,另三個縱隊進攻。其時適逢雨季,山洪時時爆發,我進攻集團未能按時集結,結果是先到先打,後到後打,協調不力,雖然都殲敵一部,卻未能攻下南麻鎮,而北線之敵第八軍李彌部已襲占臨朐,有南援模樣。於是野指乃決心撤出戰鬥,南麻戰役打成大消耗仗。七縱比別的部隊更苦,單獨阻擊南線援敵兩個整編師,苦戰三天三夜,步兵子彈都打光了,最後是用刺刀和石頭把敵人打退了的。撤出戰鬥後,部隊非常疲乏,縱隊司令員成鈞也負了傷,指揮責任都落在趙啟民身上。然而,接著不是休整,而是更艱苦的阻擊。
“撤出戰鬥,到了宿營地剛架起電台,就收到野司通知開會的電報。”趙啟民接著往下講,“我趕到野司駐地,會已經開過了。陳毅司令員問我:‘你怎么才來,對打阻擊有意見嗎?,我回答說,意見是有一些,命令還是堅決執行。路上實在走不動,特縱的大炮、汽車、坦克都在艱難爬行,加上民工的小車、擔架,泥水又深,所以誤了時間。陳總說;‘現在決心打臨朐,殲滅頑八軍,你們還得在南線阻援,有什麼困難就提出來。,我說困難當然很多,但野司也有困難,只要求給我們補充5萬發機槍子彈,每個戰士發4個手榴彈。”陳司令員答覆很痛快,要求不高,照發!
“後來在實戰中,上級什麼也沒補充,一則因為打臨朐決心下得倉促,地方支前工作跟不上;一則連日暴雨,山洪一日數發,有東西也送不到陣地上來。這一仗也是吃了大雨的虧,攻擊部隊無法按時到達,雖然粟裕副司令員想了很多補救辦法,但他制止不了洪水,結果惡戰6天,只殲敵一部,又打了個大消耗仗,至7月底被迫撤出戰鬥。”
七縱這一個星期的阻擊可苦透了!部隊餓著肚子阻擊敵人3個多整編師,全憑頑強意志,在苦苦撐持。指戰員們腳都泡爛了,炮團的騾子全是繳獲的美國良種騾,蹄子全泡軟了,站不起來。到撤出戰鬥時,部隊減員很大,還要掩護兄弟部隊撤退。趙啟民從縱直和二十師把腳爛得輕些的戰士組織起來,也不到千人。他讓負傷未離隊的成鈞先下山,他就指揮這點隊伍,完成了上級賦予的掩護任務。
趙啟民說的這些,我原先知道一些。他這次又談到這段經歷,我在想,是這么個道理,阻擊部隊沒有堅強戰鬥力,是擋不住優勢援敵的。從他這段經歷,也可以看到解放軍高級將領的特有風貌。在那樣險惡環境裡,他的行動比千言萬語的動聽言辭更有號召力,七縱部隊所以能夠那么頑強,是因為領導人本身意志堅強。
這次戰役之後,華東部隊主力由陳、粟率領執行外線出擊任務,留三個縱隊在內線,由譚震林副政委指揮,稱“華野東兵團”,後來東兵團二、七縱隊,在諸城地區休整,部隊經過調整,又恢復過來。當年9月9日至10日晨,又打了諸城戰役,敵人是從膠濟線來的一個加強旅。關於這個小戰役,趙啟民說:“打諸城,我們進攻,9日拂曉突破城垣,經一個白晝激戰,敵大部被殲,只剩敵旅部帶少數殘餘兵力收縮頑抗。我們本準備在午夜最後總攻,因兄弟部隊未完成阻擊任務,援敵逼近,譚震林強令我們撤出。這雖然是個名氣不大的戰役,卻說明攻與守相互依存的關係,沒有堅強的阻擊,就根本打不了殲滅戰。”
徐東阻擊戰
1948年11月6日黃昏,七縱從嶧縣方向往南,擔任“中心突破”,接應張克俠、何基灃部起義,隔斷黃伯韜兵團
退路任務,並承擔主攻。至10日,全縱進至大許家以西,以鐵路線為軸,築城防守,阻擊徐州方向來敵。此時華東主力全部集中於戰場,分為進攻、阻援和牽制三個集團。阻援集團僅三個縱隊,七縱位於中央,南面是十一縱,北面是十縱。這次阻擊是平原開闊地上,無險可據,只有盡力構築工事,發揚以往頑強阻擊的優良作風,才能完成任務。
11月12日,援敵第二、第十三兵團一線五個軍向我猛攻,敵五大主力之一的第五軍和十三兵團主力第八軍,都壓在七縱正面上。因為進攻集團有幾個縱隊,由於追擊倉促轉入村落進攻,準備不足,打得很不順利,一直拖延到23日晨才最後解決戰鬥。這可苦了七縱,同優勢而又頑強的敵人殊死拼搏,才守住了陣地。雙方傷亡都大,敵五軍核心主力二00師8000多人被打得還剩2000人,喪失了元氣。
17日,阻援部隊曾奉命後撤一段距離,有意放敵人前進幾公里,我牽制集團(實際也是阻援組成部分)便向敵後猛插,準備把這兩個兵團再截住。但敵控地段空間過小,縱深內尚有相當數量後備兵力,邱兵團一部回援也快,我戰役穿插未能成功。
戰至20日,黃伯韜兵團厄運已定,援敵也已精疲力竭,又有側後顧慮,攻勢減弱。這時南線出現了緊急情況,由蚌埠出動的援敵兩個兵團共6個軍已越過固鎮,前鋒進至任橋以北;由中原來的援敵黃維兵團12萬人已到南平集,兩者相距一日行程,如果讓他們真的在宿縣會合,又是近30萬人一大團,全役就要出現險局。華野從東線抽調六個縱隊和江淮軍區兩個旅,21日緊急南援。23日晨,黃伯韜兵團覆歿,援敵後退,七縱未來得及整頓,就尾隨南援集團奔赴南線。
十多天的“徐東阻擊戰”,七縱任務最艱巨,打得最頑強,有力地保障了兄弟部隊全殲黃伯韜兵團。仗是趙啟民和成鈞共同指揮的,涉及到指揮藝術,戰術技巧和許多生動事例,限於篇幅,再不展開描寫那些細節。
淮海戰役後,趙啟民調任三十四軍政委,參加了渡江戰役。上海解放後不久,他即任華東海軍副政委,協同張愛萍組建第一支人民海軍。後來擔任過南海艦隊司令員兼政委,海軍副司令員,國防科委副主任等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
個人榮譽
中將軍銜 | 二級八一勳章 | 一級獨立自由章 | 一級解放勳章 | 二級紅星榮譽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