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細情況
1957年,西安灞橋磚瓦廠工地上,推土機從土中推出一個陶罐,罐中有一面銅鏡,銅鏡下面墊有一個團廢麻
絲。有人把它拿回家去,扯成小片,然後用兩片玻璃夾起來,說這是“西漢墓”出土的紙,並命名為“灞橋紙”。但後來經向當時在工地上工作的人調查,這工地上誰也沒有見過有墓葬,更不知此人對並不存在的墓葬是憑什麼斷代的。
但自此以後,西北地區又多次發現過所謂“西漢古紙”的紙。這些紙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這就是:“經化驗,證明這些古紙,確係麻紙,是有充分的科學依據的。”(潘吉星《從考古發現看造紙起源》但是,這正恰恰證明了,這些紙(其中“灞橋紙”除外,因為它不是紙。)都是東漢蔡倫造紙以後的產物。因為蔡倫之所以成為紙祖,被世界公認為造紙的發明者,就是因為他創造了用植物纖維(包括麻纖維)作原料造紙。這是有充分的古代文獻作依據的,例如:
《東觀漢紀。蔡倫傳》:“黃門蔡倫,字敬仲。造意用樹皮,敝布,魚網作紙。奏上。帝善其能自是莫不用,天下鹹稱“蔡侯紙”。倫典上方,作紙,用麻造者謂之麻紙,用木皮名谷紙,用故魚網名網紙。
又,《後漢書。蔡倫傳》:“自古書契多編以竹簡,其用縑帛者謂之為紙。縑貴而簡重,並不便於人。倫乃造意,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為紙元興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不用焉,故天下鹹稱“蔡侯紙”。
那末,在蔡倫以前有沒有“紙”這個事物呢?回答是肯定的。《後漢書,。蔡倫傳》中不是說:“自古書契多編以竹簡,其用縑帛者謂之為紙。”可見當時人們把用以寫字的縑帛亦稱之為紙。這種紙現在已有出土的實物,數量也不少,只是我們仍稱之為帛,如果上面有字,就稱之為“帛書”,有畫,就稱之為帛畫。許慎的《說文解字?紙》字下註:“絮一苫也”。這裡的絮指什麼呢?據《說文?絮》條下注“敝緜也。”又據《韻會》引徐鍇曰:“精者曰緜。繭內衣護蛹者,與其外膜緒雜為之曰絮。”可見絮就是蠶繭外層及裡層那些松亂的絲。繅絲過後,這兩者都雜存於鍋中,由於水中溶有繭上的蠶膠,所以能把絮粘成片狀。
“苫,敝絮簀也”(《說文?竹部》)。王筠《說文句讀》註:“蔽者,障也,斷也,絮在水中,以苫自下承之,是障之義,一苫之絮也一紙,不復與余絮相連,是斷之義。”所以簀就是指抄紙的竹簾。由於繅絲時鍋中的沸水把繭上的蠶膠溶在水中,所以這抄起的“一苫之絮”乾燥後就能成為與苫同樣大小的紙。
許慎的《說文解字》在當時就是“古文字字典”,書中所收的小篆(亦稱“秦篆”)及古籀文。其資料來源是秦代李斯等人所編寫的《倉頡篇》,《愛歷篇》,《博學篇》以及當時所能見到的“前代之古文”。所以書中說的都是古字古義。《說文解字》屬稿於和帝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蔡倫發明造紙術後,其第一批紙於和帝元興元年(公元105年)奏上,他們於安帝永初四年(公元110年)與劉珍等同受詔詣東觀(漢代宮中藏書之所)校定五經,諸子等文字,而以蔡倫監典其事。所以他們兩人應當是非常熟悉的。儘管許對蔡造紙的情況,可能相當清楚,然而他的《說文》只解釋前代的古字,因此書中的“紙”字,是個古字,絕不可能是因為蔡倫造出了紙,才新造一個小篆“紙”字收入書中。所以其釋義“絮一苫也”正是蔡倫以前的造紙情況。
由此可知,凡是西漢紙,如果不是裁小的縑帛,那一定是“絮一苫也”的那種“絮紙”。不可能有什
么麻紙。如果麻紙早就有了,那許慎為什麼不說“麻一苫也”呢。近年情況
最近,西北方面又傳來訊息,說:“敦煌“麻紙殘頁”發現於上世紀80年代初,經過考古人員十多年的研究,敦煌博物館直到近日才正式對外宣布這個重大發現。據敦煌博物館工作人員介紹,敦煌“試紙殘頁”是在敦煌玉門關遺蹟附近的一個沙坑內發現的,同時出土的還有一部分西漢竹簡。更令專家們驚奇的是,其中一塊比較完整的紙片上的隸書字依然清晰可見。根據文字內容判斷,紙片可能是一封普通書信的一部分,由此可見早在蔡倫前100多年,紙已經開始進入日常生活。
令人奇怪的是:既然在蔡倫前100多年,紙已經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那末到了蔡倫時,紙應該已是習見之物,造紙事業也應該是有相當規模了,為什麼蔡倫竟然敢把人們習見之物當作自己創製的新產品,奏獻給皇帝。而這位皇帝竟然也像從來沒有見過紙一樣,還“善其能”,這豈不太奇怪了嗎?
西漢時有紙,但那是“絮紙”也就是許慎說的“絮一苫也”那種紙。如果是麻紙,那就是蔡倫以後所造的紙。現在這張“敦煌麻紙殘頁”經甘肅省博委託文物專家鑑定結果表明:古紙生產工藝如下:“麻絮—剪下—舂捶—打漿—抄製成形—乾燥—塗布—乾燥—另一面再塗布—再乾燥”。那末,這是一張雙面塗布的麻紙,其工藝水平要比“蔡侯紙”先進得多。這哪裡像是蔡倫前一百多年所造的紙,如果說是“後一百多年”,那還差不多。因為總要先有人造出了紙,然後才會有人想出在紙上加工塗布(在紙上加塗白粉)以提高紙的質量。而據史書記載,蔡倫只是造意用樹皮,麻頭等作原料造出了“麻紙”,“網紙”等紙,沒有人提到過他還同時造出了“塗布紙”。所以,西漢時除“絮紙”外,尚未有植物纖維紙。更不會有什麼雙面塗布的麻紙了。所以這張紙只可能在蔡倫造紙以後所產生,而不會在此以前。但現在的問題是:東漢或東漢以後的紙上寫有西漢人的字跡。這不是太奇怪了嗎?所以這些字是什麼時候寫上去的,其實是個大問題。東漢人摹仿西漢人的筆跡寫上去的?不像!那時還沒有這種“仿古”的風氣。倒是現在,凡是書法家大都曾經臨摹過古人的字貼。例如甘肅武威上世紀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出土的“武威漢簡”,其字跡與這次敦煌玉門關麻紙殘頁上的字極為相似,如出一手。其年代也是西漢成帝時期,與玉門關麻紙殘頁的年代相同。只是武威在東,玉門關在西,相去在千里之外。而在漢成帝時,一東一西有兩個人,寫出來的字跡竟然如出一手。武威漢簡已於1984年由徐祖蕃編選,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為八開本字帖,所選入的簡,大都加以不同程度的放大,頗便於臨摹。所以很受愛寫隸書的人歡迎,以此作為範本臨寫者極多。那末這張東漢紙上的西漢字,會不會就是出於這本字帖的臨寫者之手呢?這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古紙今字以前亦曾有過。例如,上世紀70年代初出現的所謂“坎曼爾詩箋”就是現代人利用出土的空白古紙寫的偽品。結果連當時的科學院郭院長心一不小心,也上了當。所以,在遇到這類怪事的時候,應當要想一想,這上面的字會不會又是現代人寫上去的呢?因為這紙上的字,與字帖上一部分放大後的字大小相仿,而且西漢人習慣於在筷子粗細的簡上寫字,所用的毛筆都很小,像這張“麻紙殘頁”上的字,這支筆非專門特製不可,這樣大小的胡桃字,似乎不像是西漢人寫的。古字今寫,已有,前車之鑑,不能不防。
為什麼有關方面對這張紙的發現情況及資料,認為“還不便向外公布”。發現至今已經二十多年了,還有什麼不方便呢?
十多年前,甘肅敦煌以東的懸泉置遺讓出土過一張被認為王莽時代的殘紙,上面寫有楷書字跡,但楷書形成於東漢以後的魏晉時期,所以一下子就被人識破了,這次據說是二十多年前的敦煌以西的玉門關一處廢墟中發現的。上面的字跡可是“西漢隸書”模樣,只是大了些所以有人說:“由於這一發現,蔡倫造紙說有可能被推翻。”但遺憾的是這次是紙不對,這張紙的工藝太先進了。“雙面塗布紙”!恐怕連蔡倫也造不出來。怎么會是在蔡倫前一百多年前就造出來了呢?看來憑在出土的古紙上,仿寫幾個漢簡書跡,就想用以推翻“蔡倫造紙說”實在是一種“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