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氏

真田氏

真田氏是日本武家氏族。是滋野氏一個支流及海野氏其中一個傍流。真田氏的活躍時期在十六世紀中期開始,真田氏是上野國的小領主。後來與武田晴信(信玄)合作,在出兵統領信濃時亦有很大的功勞,獲武田氏重用。1582年武田勝賴在天目山之戰大敗後,真田氏一度臣服織田氏之下。織田信長死後,曾遭到德川家康攻擊。最終在真田昌幸維持之下,臣服於豐臣家之下。1600年,真田氏真田信幸(信之)、真田信繁(幸村)及真田昌幸各支持不同勢力因而一分為二。最後1615年信繁在大坂夏之陣戰死。在江戶時代真田信幸的後代成為了藩主或旗本,在各個政治舞台上仍然活躍。

家族歷史

真田氏源自信濃土豪海野氏室町幕府末期,信濃守海野棟綱的外孫幸綱移居信濃真田,真田氏由此而來。信濃真田家幸隆、昌幸、幸村連續三代都是傑出的將才,這在戰國時期是絕無僅有的。
一、甲相駿同盟的破裂

真田氏真田氏家紋
天文二十三年(1544)三月,甲斐武田信玄、相模北條氏康、駿河今川義元三者結成同盟,彼此之間通過聯姻建立了牢固的關係(1)。同盟成立的原因無疑是因為三者利害關係的一致的關係。

這一利害關係,首先在於武田信玄與越後長尾景虎(2)的戰爭持續不斷,其次是因為北條氏康與安房里見義堯等關東諸大名的戰爭,第三則是今川義元需要與三河諸豪族及尾州的織田信長作戰,三者都存在穩定各自後方的需要。

然而隨著永祿三年(1560)五月今川義元橫死桶狹間,今川氏的勢力一路步向衰亡。同十一年十二月,信玄眼見今川氏衰亡,發起了駿河侵攻。(3)

翌十二年十二月,信玄攻破駿河蒲原城,向當時正在上州的真田幸隆、信綱父子傳達了以下宗旨(4):信玄本人率領主力軍團負責駿河侵攻,關東地方的指揮則委任於幸隆等諸將。這一方面可以窺見信玄的侵略本性,同時可以確認真田氏已經擔負起地處遠國的上州的經略

另一方面,作為三國同盟一角的北條氏康,以信玄的駿河侵攻系背棄了甲相駿同盟為由與武田斷交,明確了與上杉謙信同盟援救今川氏真的方針(5)。同十三年,氏康的七男北條氏秀作為越相同盟的紐帶成為上杉謙信的養子(6)。氏秀成為上杉氏的一員,被賜予謙信的舊名“景虎”,其在本章第三節將提到的“御館之亂”中,與同為養子的上杉景勝展開了繼承權之爭。

這裡討論一下武田的駿河侵攻對真田氏的影響。當時真田幸隆被派遣擔任成為武田、上杉、北條領土交界處的上野國

真田氏真田氏

的軍事負責人,因為同盟破裂後岩櫃城等上州諸城直接暴露於北條、上杉氏的攻擊之下(7),隨著真田氏守衛的上州淪為與上杉、北條的戰場,真田氏擔負的軍事任務無疑愈加重要,這為真田氏擴大在上州的影響力奠定了基礎。

二、北條氏康之死與第二次甲相同盟

元龜二年(1571)十月,北條氏康死,終年五十七歲。如前所述永祿十二年以來北條氏與上杉謙信結成同盟,然而氏康死後,與謙信斷交、再度與信玄結盟的趨勢逐漸明朗起來(8)。

這一外交政策的更變與在於氏康、氏真等人催促謙信出陣信濃有關,他們對於謙信的按兵不動產生了不信任之感(9)。這種對謙信的不信任感可由氏康的屬下向謙信家臣去信非難謙信的按兵不動這一點查知。

針對此動向,謙信於元龜三年二月去信反北條派的常陸佐竹義重(10),希望在與美濃織田信長同盟的同時,進一步與義重進行合作。這無庸置疑是鑒於甲相同盟復活所採取的對抗策略。

關於此同盟,須藤茂樹氏評論說“隨著甲相同盟的復活,信玄方的形勢變得有利起來。信玄遂於元龜三年十月展開了對遠江、三河的稱為‘西上作戰’的大規模軍事活動”(11);又柴辻俊六氏在前揭論文(5)第六十五頁也說“信玄之所以能夠發動元龜三年的西上作戰,其最初的可能性就在於甲相同盟的存在”,總的來說是對武田、北條兩家,尤其是武田家有利的同盟。

隨著甲相同盟的再度建立,真田氏守衛的上州不再與北條發生衝突,又按黑田基樹氏的分析“上杉氏在關東的勢力大幅倒退,自此之後上杉氏再無力遠征關東”(12)來看,自然而然真田氏的軍事負擔減輕了。

真田氏《真田氏史料集》
三、御館之亂與甲越同盟

天正六年(1578)三月,上杉謙信去世,未留下子孫。隨之在第一節中已經提到上杉景虎,和作為謙信外甥的上杉景勝之間,展開了為爭奪繼承人之位而爆發的內亂,即“御館之亂”。在豪族勢力強盛的越後,隨著二者的爭鬥國內逐漸呈現出分裂的態勢來。

內亂的一開始,受到武田勝賴、北條氏政以及上州諸士支持的景虎處於有利的位置。然而因為將要後述的,勝賴在中途轉向支持景勝等原因的關係,形勢逐漸向景勝一方傾斜。同七年二月,支持景虎的北條景廣戰死(13),景虎陷入苦境。三月,景虎在景勝的攻擊下於鮫之尾城自刃(14)。

值此內亂之際,最引人注目的一點就是前述的“勝賴的方針轉換”。按勝賴直到同六年五月都與北條氏一起支援景虎(15),然而,由六月八日的書狀看來——這份書狀的內容顯示勝賴已經獲知景勝致信廄橋城北條高廣、景廣父子(16)並與之交換誓詞一事——勝賴在六月中旬已經斷絕了對景虎的支持,轉而對景勝施以援手了。

參照同年七月的史料,勝賴與景勝同盟後,曾居於上杉與北條兩方之間進行和平斡鏇(18),然而眼見和睦無望,於八月下旬回到了甲府(19)——勝賴採取了與其父信玄時期以來的宿敵上杉氏共存,而與作為長年盟友的北條氏斷交的方針(20)。景虎滅亡之後,勝賴與景勝之間頻繁書信往來(21),互問安否。且於同七年提出了勝賴之妹菊姬與景勝的婚事,新娘在同年十月安然出嫁(22),兩家關係愈益牢固。

隨著勝賴對景勝的援助與景虎的滅亡,甲相同盟自然消亡了。對此,北條氏政以自身的動向昭示了本家對上州支配權的主張及與武田、上杉間的甲越同盟相對抗的意向(23)。而勝賴則於同七年八月接受了御館之亂中追隨景虎的北條高廣的臣從(24),又向佐竹義重等反北條勢力伸出了友好之手(25)。隨著甲越同盟的成立,到此為止一副嶄新的勢力圖逐漸浮出水面(26)。

武田氏與北條氏在上野、駿河、伊豆進行了反覆的鬥爭。同時勝賴在與景勝結盟之際,獲得了景勝讓與的東上州的所有權(27),得以以大義名分對東上野方面展開攻略,在此之間真田昌幸受到重用。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天正八年的沼田城攻略,對於真田氏的領國形成過程有著重要的意義,關於這一點,將在第二章第三節詳細闡述。

四、真田氏的發源與譜系

真田氏真田氏譜系

關於真田氏的發源,說法一貫多有不一。

第一,可以確認的一點就是“真田氏的源流”。關於這一點,各項研究都作出了是“古代滋野氏即其後的滋野三氏之一的信濃豪族海野氏(28)的支流”的定論。至今為止尚未見到任何能夠推翻此結論的研究——毫無疑問,並不存在能夠支持推翻這一結論的史料——“滋野氏-海野氏-真田氏”的結論在目前可以說是無法輕易撼動的。

第二,研究焦點在於“真田氏是否是清和源氏的後裔”這一問題。唐澤定市氏認為“真田氏是清和源氏滋野姓海野氏的子孫”(29),堀內亨氏也認為“(真田氏的)直接祖先是海野氏與禰津氏,此二者與望月氏一起被稱作滋野三氏,是自東信濃而來、散步於西上野國內的清和源氏的一支”(30),肯定了真田氏是清和源氏的旁支的觀點。

然而,按柴辻俊六氏的研究(31),“自新井白氏《藩翰譜》中否定了滋野氏後裔說以來,近來否定說漸成定論”,否定了清和源氏說。

筆者贊同柴辻氏的意見。首先按唐澤氏的論據在於《寬政重修諸家譜》(32),這一點難以令人信服;又堀內氏在論稿中並未標明論據出處,恐怕也是參照了以《寬政重修諸家譜》為代表的江戶時代成書的各種家譜(33)。以此可以作出結論,即清和源氏之說不過是(真田氏)在江戶時期為了抬高自家的家格而催生出來的說法,而並非歷史事實。

第三,探討“真田”苗字的最初使用的時間。江戶時代成書的系譜中有“幸隆移居真田鄉,始稱真田氏”的記載;現代的唐澤氏認為“幸隆因居於小縣郡真田鄉而稱真田氏”,河內八郎氏也持“幸隆遷往神川的真田地方,遂以所在地的地名為稱”的觀點(34),這些較早的研究大都基於江戶時期的系譜立論。

然而,近年來的研究中出現了諸多反對這類說法的觀點。根據柴辻氏的說法,真田氏在史料中初次登場系在《滋野氏三家系圖》(圖三)中——圖中生活於鎌倉時代中期的海野長氏之子幸春被稱作“真田七郎”——既然這是真田氏的第一次出現,那么前述的“幸隆=真田氏始祖說”顯然就難以成立了。

時間下溯至室町前期的應永七年(1400),在大塔合戰(35)的參加者的姓名中可以看到“實田”(36)這一記載。按實田可讀作“サナダ”(shinada),這可以說也是真田(sanada)氏的一絲蹤跡。關於這一點,笹本正治氏(37)、中澤克昭氏(38)都在著作中闡述了同樣的見解,這在目前是一種有力的說法。

更進一步可以參照《信陽雜誌》(39)中關於參與結城合戰的信州武士的記載,其中列有“真田源太、真田源五、真田源六”,這難道不是又一次捕獲了真田氏的蹤跡么?根據以上種種事實,真田氏並非始自幸隆,而是至遲至鎌倉中期已經占據了真田鄉地方,並自冠以“真田”這一苗字。

第四,關於幸隆在家譜上所處位置的問題。這一點主要有兩種說法,其一認為幸隆系海野棟綱之子,另一種則認為系棟綱之女所產子息。前者的論據在於《真田氏系圖》(40)等家譜,而後者則基於《良泉寺矢澤系圖》(41)等史料。

站在前者的立場上,唐澤氏在書中明確寫到“海野小太郎棟綱之子、幸隆”,而支持後一種論點的則是小林計一郎氏。小林氏在著作(42)中指出,永祿十年(1567)十月武田信玄的屬下向下鄉地方的生島足嶼神社奉納的起請文中有“海野幸貞、幸忠父子”的說法,其以此主張海野氏嫡流子息當系幸貞、幸忠父子;又就幸隆的出生問題推測說“海野家的有力分家真田氏迎來了本家·海野宗家的嫁女,她的腹中孕育了幸隆”。

關於這一點的結論,筆者認為後一種說法的可能性較高。理由在於,第一就作為論據的家譜的可信度而言,以《真田氏系圖》為代表的真田自家編訂的家譜恰如在第二個問題中談到“清和源氏說”時所說的,希望藉此抬高家格(此處指名族海野宗家一族之家格)的意圖十分明顯,倘若以此來斷言事實將是十分危險的。

第二,倘若幸隆是海野宗家的子孫,那么以天文十年(1541)海野平合戰(43)後海野宗家的敗北並實際上滅亡為契機,幸隆完全可以在此時恢復海野姓氏繼承家督之位,再興海野氏。然而,完全無法看出幸隆有希望如此做的意圖。

這裡推測一下原本就以真田為氏的幸隆的情況。真田氏自古以來就是以真田鄉為本據的土豪,在賴昌一代(《良泉寺矢沢系圖》中登場)與海野氏結成了姻親,幸隆即真田賴昌與棟綱之女所生之子,此即筆者的見解。

最後,總結一下本節中筆者的觀點——真田氏第一:源自滋野氏-海野氏-真田氏;第二:並非出自清和源氏;第三:至遲至鎌倉中期已占據真田鄉、稱真田氏;第四:幸隆並非海野棟綱之子,而是棟綱的外孫——筆者在本節中的主張,大致可以概括為以上四點。

五、幸隆時期的真田氏

真田氏真田幸隆
戰國時代真田氏的歷史以幸隆出仕武田信玄為發端開始變得明朗起來。本節將以幸隆在武田時代的活動對其下一代產生的影響作為考察目標,對其種種活動進行研究。

首先需要明確出仕武田氏之前幸隆的情況,就此探討出仕的契機。按《滋野世記》(44),出仕武田氏之前的幸隆已經離開信濃,寄居於上州箕輪城主長野業正處。幸隆之所以離開信濃,與上一節中提到的“海野平合戰”有著重大的關係(45)。

出仕是以幸隆自武田處得到可以依靠信玄恢復其在信濃的舊領(真田鄉)的答覆為契機的。天文十九年(1550)七月的信玄書狀(46)即是關於其出仕武田之後可以拜領“本意之上”的知行云云內容的知行承諾狀。此處所謂的“本意(願望)”是指的甚么意思呢?是信玄一方的本意(制壓北信諸豪族)呢,還是幸隆一方的本意(恢復舊領)呢?

真田氏真田昌幸
然而不論是哪一方的本意,其以武田氏的北信侵攻為共同目的這一點是不變的。總而言之可以說幸隆的出仕對於武田、真田兩家都是有利的。信玄在得到熟知北信地理、地緣情況的幸隆後有望實現對北信的制壓,而幸隆則得到武田氏這一後援,可以恢復舊日的領地,可以說完全是一種相互利用。

其次,就幸隆在武田時代初期的活動加以檢視。按其在確切史料中的首次出現系在《高白齋記》天文十八年三月條(47)中,這條記錄中幸隆作為武田家與望月氏之間的中繼役,轉達了信玄的朱印狀。又,同二十年五月條(48)中,的村上氏的戶石城——信玄曾在該城之下遭遇稱作“戶石之崩”的慘敗——被幸隆攻陷。幸隆以此達成了武田、真田雙方的“本意”,從而得以恢復了舊領。

此後幸隆擔負起北信的軍事活動,博得了信玄的信任。同二十二年七月信玄致飯富虎昌,提到自己將要出陣云云,同時命令其儘量與幸隆取得聯絡。值得注意的一點在於,因為佑筆(書記官)不在的關係,此書狀系信玄親筆所作。

此後按《高白齋記》八月條(50),幸隆以三男昌幸出質為條件自信玄處獲得小縣郡秋和地方三百五十貫文的知行地。通過人質一事,真田氏成功確立了武田氏的家臣的地位。

真田氏真田信繁
幸隆的姓名再度被提到系在弘治二年(1556)八月的書狀(51)中,其中提到了幸隆受命攻略上杉方雨飾城之事。而兩年後的弘治四年四月的書狀(52)中幸隆則受命與小山田備中守一道擔任“東條(雨飾)籠城眾”,看來幸隆已經攻下了雨飾城,因而被認命負責留守該城。

以上即幸隆在北信的事跡。此後,信玄於永祿四年(1561)十一月出兵西上州——如前所述,出仕武田之前的幸隆曾呆在上州,其間曾經介入上野豪族鐮原、羽尾兩氏間的爭鬥,當時詳細的戰鬥經過可參考《加澤記》(55),此處不冗言——同六年十月十三日,幸隆出兵攻陷了支持羽尾氏的齋藤憲廣的居城岩櫃城,憲廣本人雖退往岳山城,然而幸隆於同八年十一月招降了憲廣的家老池田佐渡守,攻落此城(56)。

關於緊接著的白井城攻略戰的時間,《信濃史料》、《群馬縣史》等史料持元龜三年(1572)說,而柴辻氏則認為“就前後的狀況看來未免太遲了,傾向於採納永祿十年攻落說”(57)。然而在《群馬縣史》中收錄了一則被推定寫於元龜二年九月的信玄予真田昌幸的書狀(58),系信玄對昌幸擊走白井城長尾憲景一事頒發的感狀,這自然是昌幸攻破白井城之前的事。假若採納柴辻氏的論點,那么昌幸至少在不到二十歲時就立下了這一功勳——這是在父親與兩位兄長(信綱、昌輝)均健在之事,少年昌幸在沒有任何(家臣的)輔佐的情況下建立的功勳——相較柴辻氏的永祿十年說,無疑元龜三年說的可能性要更高一籌。

白井城攻略戰之後,幸隆的動向在史料中逐漸少見起來,代之出現的是長男信綱。如前述書狀(59)中,其於永祿十二年與其父幸隆一起接到了信玄傳達的旨意;又如元龜三年的一則書狀(60)中信玄下令小縣郡各領主追捕分國追放者,其中即出現了信綱的名字。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後一條史料中,除了可以從側面看出真田氏的家督之位已經由幸隆讓與信綱之外,筆者將要後述的“這一時期的真田氏僅對上州進行軍事干預,而基本保持以本領·小縣郡為中心的勢力範圍”這一見解在這裡也可以窺見一些端倪

真田氏真田信幸
如此種種證明真田氏已迎來了世代交替的時期。幸隆逐漸不再活躍於第一線,轉而由長男信綱擔起侍奉武田氏的任務。幸隆於天正二年(1574)五月十九日逝世,享年六十有二。

值得一提的是,自幸隆起,真田氏以攻陷岩櫃城為發端開始頻頻活躍於上州的舞台之上——此時開始幸隆已將目光投向了上州的一舉一動——這一性格對其後真田氏的影響,可自本文的核心——“領主權”中看出。

按《滋野世記》,“岩櫃城陷,幸隆主之,遂掌吾妻郡”,但柴辻氏以《加澤記》為論據認為“幸隆僅曾在軍情緊急時率領上田眾固守岩櫃城,其在松尾城的本領未曾變動,而以岩櫃城為中心的吾妻郡則系自武田處得來的‘代管地’,而吾妻郡中心地方基本還是由武田氏直接支配的”,提出了不同的觀點(61)。

仔細研究岩櫃城陷落以降的各項文書,給予上州諸士的知行宛行狀大多或由武田氏直接發給(62),或以甘利氏為奉者(中間人)而發給(63),而關於幸隆的文書內容則僅限于軍事方面(64)。所謂知行宛行權——即可以對屬下的知行(財產)予取予奪的權力——無疑是領主權中最為實質且為重視的權力,然而幸隆的事跡僅在軍事活動方面可見,在知行宛行方面則毫無蹤影。

因此,這一時期的幸隆並非對武田氏的西上州經略全權負責的“經略擔當者”,而始終只是為備有事而受命警備的帶著強烈“軍事指揮官”色彩一樣的存在,在僅僅是受命代管的上野,幸隆距離獲得“領主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話雖如此,幸隆作為上州侵攻的擔當者,熟知上州形勢、培養了與上州諸地侍(65)的地緣關係這一事實卻是無法否認的。這一事跡雖然在幸隆一代表現地並不顯著,但到了昌幸一代時,對於在上州構築真田氏的勢力卻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六、信綱、昌幸時期的真田氏

真田氏真田信繁像
幸隆死後信綱繼承了家督之位。然而當兩兄長信綱、昌輝戰死於長筱合戰後,已作為養子入嗣武藤家的三男昌幸奉武田勝賴之命回到真田家,繼承了家督之職。本節將在追索自天正二年五月信綱出任當主起直到天正十年(1582)三月武田勝賴為織田信長所攻滅為止這段時期中真田家的動向的同時,以在上一節中談到的在上州的“領主權”自幸隆時期開始發生的某種變化為焦點展開論述。

那么看一下幸隆死後的形勢。如前所述信綱雖然繼承了真田家,但卻與二弟昌輝一道於天正三年五月戰死於長筱之戰(66)。信綱作為真田氏總領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年,期間留下的關聯史料有二:其一為天正二年閏十一月予小縣郡蓮花童子院的四阿山別當一職安堵狀(67),內容系接替幸隆出任家督的信綱就原由幸隆予以承認的別當職重新加以確認;其二為武田勝賴予信綱命令上州湯本氏、鐮原氏出陣諏訪上原的書狀(68)。關於作為真田氏總領的信綱的史料僅限於此,實在難以作出歷史評價。

昌幸於兩兄長戰死之後繼任家督,然而在即位之後的天正四到七年中並未看到有任何突出的表現。但就其對信綱生前交與其伯父河原隆正之子宮內助真田町房屋年貢一事再度確認安堵(69),及對已獲再安堵的蓮花童子院別當一職第三次進行安堵(70)等等這些活動看來,昌幸對於信綱死後的各項處理十分努力。這一時期在第一章第二節中已經提到,因為第二次甲相同盟發揮作用,上杉氏在關東的勢力大幅消退,因此上州並未發生大規模的衝突。

又,此期間內的天正六年三月,發生了第一章第三節提到的“御館之亂”。如前所述,內亂中武田勝賴與北條氏政斷交並結成了甲越同盟。值此之際,勝賴既獲得了景勝東上州所屬權的轉讓,又獲得了廄橋城主北條高廣的臣從,圖謀擴大在上州的勢力等等,這些在第一章第三節都已詳述。

此外,勝賴在侵攻東上州沼田(倉內)城之際起用了昌幸。現存有天正八年閏三月三十日予昌幸叔父矢澤綱賴,就其於當月末參與攻擊沼田城之功予以褒獎的書狀(71)。這一史料中提到了派遣援軍及昌幸三日之內歸城等事,此外,可以看到三月末沼田尚未陷落。

其次,就沼田城的陷落時期加以討論。現存五月二十三日昌幸予海野長門守的軍令(72),《信濃史料》稱之為“為守備沼田城(而頒發)的軍令”,柴辻氏等也支持這一說法。倘若採取這一說,那么結合前述閏三月三十日的史料,陷落時間大概在四月到五月中旬之間。然而此軍令中未有“沼田城之守備”之類明文記載,可能只是當時海野長門守、能登守兄弟受昌幸委託守備吾妻郡內其他城池(73)。而海野兄弟被委以吾妻領的觀點,可從該年三月十七日昌幸予海野長門守及吾妻眾書狀(74)、褒獎其軍功、同時命令不可疏忽大意這一點中得證。

那么,沼田城的陷落是在何時呢?根據六月二十七日的三則史料(75),勝賴以昌幸為奉者發給中澤、森下、田村三氏宛行許諾狀——這無疑是“沼田本意之上”——由此可見此時沼田城仍未陷落。然而三日後的六月晦日(三十日),按勝賴去信沼田城主藤田信吉對其投降加以褒賞一事(76)可知,沼田城系在六月二十八日至三十日這三天內陷落無疑。

值得一提的是,相比昌幸初即位的天正三年到七年這段時間,同八年起發給昌幸的書狀數量急速猛增,尤其在沼田城陷落前後這一傾向變得極為明顯。本文附有昌幸家督相續至沼田城陷落前後時期的真田氏關係史料表(表一)、沼田陷落後至天正十年三月武田氏滅亡為止昌幸的文書發給情況表(表二)、此外與表二同時期的其他真田氏相關史料(勝賴的直狀等)表(表三),可備一查。

檢視天正八年以來的史料,可以看到真田氏的動向與這一年之前的出現了明顯的不同,由此可以認為這一時期對真田氏在上州的“領主權”有重大的影響。對於以此一時期為中心、自昌幸家督相續起直至武田氏滅亡為止的這段時間中真田氏的權力變化這一問題,各路學者爭論不休。這裡就關於昌幸時期的“領主權”的各種研究見解加以整理,在此基礎之上展開對此問題的討論。

首先,按照山岡信一氏的見解(77),天正三年昌幸的家督相續是真田氏權力變化的轉折點。然而其論稿中載錄的全都是天正八年之後的史料(78),並未出示能夠作為支持天正三年是權力變化的轉折點的論據的具體史料,這一說法無疑有很大的可討論餘地。

其次,是笹本正治氏的見解。笹本氏研究了沼田城陷落前後昌幸的文書發給情況,提出昌幸肯定已介入了武田氏在沼田方面的宛行事宜,認為“昌幸在侍奉勝賴的同時,頗開始了獨自對沼田的支配”,對比木曾氏——其在武田入侵之前就已經在木曾地方構築起了勢力基礎——被武田通過在其支配領內打入自勢力的楔子而逐漸滲透的先例,真田氏卻以武田勢力為背景擴大了自身的勢力,展開了獨立的領域支配(79)。

再次,是堀內亨氏的見解。堀內氏就發給文書增加一事指出,沼田城陷落之後的書狀大多都採取了以真田氏為奉者的形式,對於這一時期真田氏“領主權確立”的論點表示質疑,但其對於此事對之後的真田氏領主權有所影響卻並未否認(80)。其又舉出天正九年六月七日予昌幸的勝賴軍令(81),以此為真田氏許可權明文化的標誌。

真田氏真田氏館遺址
再接下去,則是栗原修氏的研究。栗原氏針對天正八年五月已自昌幸處獲得直接宛行許諾狀的中澤、森下兩氏,六月二十七日又由武田勝賴“以昌幸為奉者”約許其宛行這一點,否定了昌幸的領主權,並對山岡氏的見解提出疑問。又,其認為武田氏的滅亡方是真田氏方得以行使知行權、作為獨立大名行動的標誌這一點(82)——知行權的行使是大名權力貫徹的重要因素——顯示出與筆者相近的見解。

最後,是柴辻俊六氏的見解。柴辻氏將上州分成“吾妻領(岩櫃城為中心的西上州)”和“沼田領(沼田城為中心的東上州)”來考慮,認為沼田陷落之後昌幸獲得了新制壓的東上州的軍事、支配兩權力,而信玄時期開始就為武田氏直接支配所滲透的西上州則依然延續了向來的體制,僅僅賦予昌幸以軍事權

以上即關於昌幸時期上州支配權的各項研究,其中與筆者觀點最相近的是堀內氏的見解。堀內氏的理由即天正九年六月的勝賴軍令,已載錄於其論稿中,其對此非常重視。筆者贊同此觀點的原因在於,這份共十四條的軍令定義了真田氏的領主權;按照本章第二節所闡述的,筆者認為領主權至關重要的一點在於“知行宛行權”,而“知行宛行權”必須通過直狀而非奉書的形式施行。

參照表二可知,以此軍令發出的時期為分野,此前昌幸發給的宛行狀幾乎全部都是作為勝賴的奉者而發出的,又按表三可知勝賴直狀形式的書狀(標誌內容如“真田可申”、“真田口上”)也有很多;然而與此截然相反的是,此後的發給文書中採取以昌幸為奉者形式的竟然一則也沒有。

真田氏真田氏館遺址
這一點想必就是可以確認武田勝賴將領主權委任於昌幸的證明。順帶一提的是,天正八年四到五月的知行關係文書之所以由昌幸朱印、花押發給,按照堀內氏的主張,可以認為是沼田攻略前非常事態之際的暫時措置,因此沼田陷落之後鏇即變回了由勝賴發下,而昌幸則以奉者身份作為武田與諸士的中間人的常態。

昌幸獲得領主權的原因,首先如前一節中已經略微提到的,在於包含真田氏在內的海野一族原本就在上州擁有某種地緣關係,其次則是作為對幸隆一代就開始的在上州功績的確認——不過這些說法到底只是推測而非歷史結論——以上是筆者的想法。此後,昌幸進一步擴大了幸隆時期奠定的真田氏的勢力基礎,這將是達成如下一章主題所言的“獨立大名化”的所必須不可欠缺的因素。

七、真田氏的獨立大名化

天正十年(1582)三月十一日,武田勝賴在織田信長的侵攻下於甲斐東郡田野村自刃。本節將以真田氏在獨立初期的動向及關於伴隨真田的獨立而擴大的領主權的研究為主題,概述主家滅亡這一大轉折之下昌幸所採取的種種行動。首先,大致了解一下武田氏滅亡後的形勢。

織田信長在攻滅武田勝賴後,於三月中旬將舊武田領內的諸將納入了統治之下(84)。同月二十六日,北條氏政以飼料的名義送予信長大米一千俵至諏訪(85),又於二十八日奉上了三島大社的祈請文(86)。與此同時,昌幸在進入四月之後通過向信長贈送了馬匹表達了服從之意,與此相對收到了信長的答謝狀(87),這表明昌幸被已編入織田政權的庇護之下。

然而隨著約兩個月之後的本能寺之變的爆發、信長橫死京都,情況為之一變。受命統治關東的瀧川一益於同月十八、九日的神流川之戰中敗於北條家(88)之手,急速向本領伊勢退卻。甲斐、信濃、上州逐漸為上杉、北條、德川三大名所蠶食,以小縣郡為本據且又在上州具有影響力的昌幸於是再度置身於戰亂之中。

真田氏真田氏館遺址地圖
昌幸選擇了北條氏代替織田作為寄身之所。按同年七月二十六日的書狀(89)可知,昌幸通過向北條氏送交人質換得了信州奧郡地方一千貫文的知行地。然而兩個月後,昌幸就改而隸屬德川氏了。這一年即天正十年的後半年中,德川氏與北條氏就甲斐、信濃、上州等就武田領進行了反覆持續的爭奪戰(90),按照處在戰爭中期的九月二十一日的書狀(91)來看,可以確認其已經歸屬了德川家康。

德川、北條相爭的結果,按同年十月二十七日的史料(92)可知,以雙方達成和睦而告終。和睦條件有二:一、“北條方的甲斐都留郡、信濃佐久郡”與“德川方的上州沼田領(實際處於真田氏支配之下)”交換;二、家康次女督姬嫁與北條氏直(93)。其中第二條“督姬出嫁”按翌十一年(1583)八月十七日北條氏規予家康的書狀(94),安然遂行。

昌幸在此次動亂之後暫時隸屬於德川氏麾下,進一步謀求北信、上州地方的統一(95)。然而同十三年四月,受到北條方要求實行第一條“交換領土”的壓力的家康遣使昌幸責成其將沼田領讓與北條方。但是昌幸拒絕了此一要求,擺出了一副即使與德川、北條兩家對抗也要堅持對沼田領的所有權的姿態來。為與德川、北條兩家相對抗,同年七月昌幸通好上杉景勝,對此,現存有景勝就和議表示諒解的書狀(97)。

與此相對,真田氏於閏八月與德川軍展開了稱為“第一次上田合戰”的戰役。戰鬥經過在《三河物語》、《家忠日記》等德川一方的史料中有詳細記錄,而真田一方的史料如《加澤記》等也有提到。例如八月二十九日的書狀(98)中,提到昌幸以次男信繁(99)為人質送往景勝處,而景勝則以向小縣郡派遣援軍為回應。又,在長男信幸給上州諸士的書狀(100)中,通報了討取德川軍首級頗多一事。隨著戰鬥朝真田有利的方向進展,德川軍無奈於十一月撤退,此事昌幸在十七日的書狀(101)中通報了上杉方的直江兼續。

以此戰為契機,昌幸鞏固了與上杉氏的同盟。武田氏滅亡之後真田氏的動向是如此令人眼花繚亂,連一刻安息的時間也沒有(102)。此後,昌幸通過景勝接近豐臣政權,於天正十五年(1587)三月投入豐臣政權庇護之下,關於此事將在次一節詳述。

那么現在研究本節的主題“真田氏的獨立”。因為關於處於武田氏滅亡~豐臣政權歸屬時期的真田氏的研究並不是非常熱門的關係,實際上這方面並沒有特別大的爭論(103)。因而只是以真田氏的相關史料為中心加以討論,同時闡述筆者自身的觀點。

筆者為研究真田氏的獨立製做了表四,表中整理了昌幸、信幸發出的寫有年號、可判明為武田氏滅亡~小田原征伐之間時期的文書。

按此表可知,第一隨著武田氏這一上位權力的消亡,昌幸開始斷然以獨立大名的身份活動。武田時代基本不由真田發給的知行宛行狀,眼下都由昌幸使用加有自身朱印、花押的直狀形式發給。又天正十年十二月予丸山土佐守的朱印狀(104)中,提到昌幸作為恩田伊賀守與丸山土佐守領地問題的中介人云雲,可見已經與諸士確立了上下關係。按其他資料如〈人返令〉(105)也可以看到,其已經開始實際掌握領主權、進行不存在任何限制的領域支配了。

第二,歸屬德川後的天正十一年四月,昌幸著手於信州海之淵地方築上田城(106),並於落成後將本據由戶石城遷至此處。這應該是針對北條、上杉所採取的軍事行動,此外也表現出了強烈的志在獨立的意向。又上田城相比戶石城交通便捷,可以說真田氏通過將居城自極富中世土豪色彩的山城遷到平城完成了其向近世大名的轉變。從此處也可以看出真田氏的獨立志向。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方面都是真田氏獨立志向的體現,而最顯著的表現莫過於天正十年十月拒絕履行德川、北條的和約條款,即便與德川、北條兩大勢力為敵也堅持對自身領主權的主張這一次了。到此事件之前為止,一直為謀求與織田、德川、北條等大勢力共存而奔走鑽營的真田氏,在此次事件中第一次面對外壓表現出割據的姿態來。這就是真田氏“倘若不能保全領土,不論任何勢力都不服從”的以確保以北信、上州為中心的領土為基本的外交政策的初登場,在此可以明確看出真田氏的獨立大名化。

八、豐臣政權與真田氏

羽柴秀吉(108)的勢力在本能寺事變之後急速擴大。標誌其一統天下的天正十八年(1590)的小田原征伐與真田氏有著重大的關聯,而在此前真田氏已加深了與豐臣的關係,雙方密不可分。本節將就兩家的關係加以論證,同時擴大“沼田領裁定”的研究範圍,以真田氏在豐臣政權下擔負的任務及隨著此裁定而產生的其對真田氏自身的影響為目的進行研究。

那么,概述一下真田與豐臣氏的關係。關於雙方的接觸初見於天正十三年十月十七日(109)的書狀。此前昌幸意圖通過上杉景勝與豐臣政權接觸,此書狀即就此事的回信。書狀中秀吉預見到了真田氏在關東、甲信地方的利用價值(110),因而對昌幸的進退予以了保證。

然而按同十四年八月的史料可知,豐臣氏對真田的態度逐漸發生了變化(111),此事後述。同年十月末,家康於大坂城覲見秀吉,決定臣從於豐臣政權。而真田氏臣從於豐臣政權則是翌十五年三月的事(112),秀吉在此前決定了對真田氏的態度,即將之與小笠原氏、木曾氏等信濃諸大名一道,置於德川家康的管轄之下(113)。

秀吉緊接著希望促使北條臣從於己。按藤木氏的研究,在同十六年五月的書狀(114)中,秀吉通過德川氏提出了“同意德川、北條同盟”、“氏直兄弟即時上洛”、“當主氏直出仕”三項要求,其中第二項要求以同年八月二十二日北條氏規上洛而得以實現。其後的九月二日秀吉致函關東諸大名(佐竹、結城、太田等)(115),決定於同十年十月派遣“御上使”促成旨在德川、北條實現和睦的第一項條件。

豐臣氏隨即做出了沼田領裁定。裁定的內容為:第一、真田氏將其於上州所領有的沼田領中三分之二包括沼田城的部分讓與北條氏;第二、餘下的三分之一由真田氏領有;第三、真田氏讓與北條氏的三分之二沼田領由德川氏予以補償(116)。翌十七年七月“御上使”津田隼人正、富田左近將監前往關東(117),執行裁定,而真田氏麾下在沼田領領有知行的諸士則於同年十一月拜領了北信地方的替地宛行(118),這次的領土問題看似打上了終止符。

然而同年十一月,北條氏邦家臣豬俁邦憲奪取了真田氏餘下上州領內的名胡桃城(119)。這種無視豐臣政權裁定的行為大大激怒了秀吉,其於同月二十一日下令昌幸加強與北條氏的邊界附近的守備(120)。二十四日秀吉向北條氏直發出書狀,提出五條內容(121)。十二月,秀吉向諸大名發出共五條的“陣立書”(122)。

轉過年來的同十八年正月八日,秀吉去信昌幸(123)命其作為加賀前田軍的先鋒出陣,命其在木曾地方等待前田氏援軍到達後出發。四月中昌幸與秀吉頻繁書信往來,相互通告狀況(124)。七月上旬,北條氏的本據小田原城開城,北條氏滅亡(125)。

戰後,真田氏的沼田領得以恢復,其麾下諸士中的一部分再度由北信轉知上州,同年十二月發給了許多諸如此類的替地宛行狀(126)。以此真田氏作為豐臣政權下大名的身份得以確立,與此同時北信、上州的領土被置於在豐臣政權的庇護之下,因而得以維持安泰。

本節所要研究的,第一是豐臣政權下真田氏的政治任務,第二則是“沼田領裁定”對於真田氏的影響。

那么,首先研究第一點。在前述天正十三年十月的史料(127)中,秀吉曾向真田氏示好;在一個月之後的翌十一月二十一日發出的書狀中,雖然指責其同家康挑起事端一事為“曲事”(128),但卻稱此次不予追究云云,催促其早日上洛——此時的豐臣政權已經在以惣無事令的眼光看待關東甲信越了。

然而如前所述,進入翌十四年後秀吉為實現使德川家康上洛的方針,其對真田氏的態度突然間發生了明顯的轉變。八月前後,秀吉曾制止了家康討伐真田氏一事(129),然而按史料此後其為了獲得家康之歡心,卻明確作出了支持真田氏征伐的姿態來(130)。且在安然將德川氏豐臣大名化之後,更為拉攏家康將真田氏置於了與其敵對的德川氏管轄之下——豐臣氏為了制壓甲信地方,必須將德川氏與信濃諸大名(真田、小笠原、木曾)綁在一起。

看到這一連串的政情變化,令人強烈感到真田氏是如此為豐臣政權所巧妙玩弄。尤其其與德川氏的折衝,因為豐臣氏政策的朝令夕改,最終被編入德川麾下,陷入了必死的態勢之中。豐臣氏不過是為實行其對德川政策——即關東甲信越的惣無事政策——才對真田氏加以利用而已。

第二一點,研究“沼田領裁定”對真田氏的影響。藤木氏就此問題認為“‘惣無事令’的基本方針是徹底和平解決(關東問題)——北條氏是因為蔑視此方針方才成為‘誅伐’的對象——那種認為是以武力解決為基本方針的征服觀無疑是錯誤的”(131)。對此筆者也認為從豐臣政權對毛利、長宗我部、島津、伊達等諸大名採取的措施看,豐臣氏並不特別希望使用武力。認為“小田原徵發”的原因在北條一方是妥當的,而小和田氏等人的意見則略顯偏頗了。

回到真田氏的問題上來。筆者認為,“沼田領協定”對於真田氏是一次絕大的恩惠與契機,之所以這樣認為的原因在於,此次事件使得真田氏有可能恢復其沼田舊領。小田原征伐後,諸如德川氏自東海轉封關東、伊達氏奧州領土大幅削封等,被編入豐臣體制的諸大名中唯有真田氏得以安堵了其父祖以來的領地——北信與上州。

又此事作為北條氏違反裁定這一突發事件的起因,導致了對於真田氏來說完全意想不到的結果。這一結果無疑為處在武田、上杉、北條幾大勢力之間征戰不絕的上州真田領帶來了安寧。又,小田原征伐中的戰功也不容忽略,這與沼田領所有權得以確認絕非毫無關係。

研究了自幸隆出仕武田開始直到宣告戰國時期告一段落的標誌之一的“小田原征伐”為止真田氏的動向,其中特別討論了作為大名權力所必要不可或缺的“領主權”,並在此基礎之上就真田氏武田時代~獨立時期的“領國形成過程”的觀點展開了論述。

經由與真田氏類似的過程(國人出身)完成戰國大名化的例子還可以舉出安藝毛利氏等等,其自身領國的形成都具有以主家勢力(對於毛利來說就是大內氏的勢力)為背景這一特點。

真田氏的領國形成過程與“從守護大名轉變(今川、武田、島津)”、“以守護代身份抬頭(長尾、織田)”、“通過下克上興起(北條、齋藤、淺井)”等方式一樣,都是戰國大名的產生形態之一。又及,武田時代上州被各大名所包圍的態勢對真田氏有著重大影響,這一點值得深究。

最後,仔細研究真田氏獨立的原因可以發現,歸根到底武田時代時構建的與上州諸士的關係發揮了重大作用。武田信玄為侵略西上州而錄用了幸隆並委以軍事指揮權,其得以在西上州制壓後與上州諸士聯手對抗上杉、北條的侵略,在此過程中逐漸孕育了真田氏與諸士間的一體感。

更進一步在昌幸一代,真田氏開始以知行宛行的奉者的身份活動,其後又接受勝賴委任開始行使宛行權,以此直到武田氏滅亡,真田氏與上州諸士的關係一步步地強化起來。

此後,實現了獨立後以領土安泰為基調的政策方針,經歷了豐臣政權時期與其後的關原合戰,直到江戶時期其家名都得以流傳。真田氏通過幸隆時期→昌幸時期→獨立時期三階段一步一個腳印的努力成功地擴大了領主權,北信、上州的領國得以形成。

真田氏的“黑五月”

真田一族在五月的忌辰特別多,巧合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不是說五月不吉利,但是對真田氏來說,有太多重要而難以忘記的事。五月古名皐月(さつき),讓我們看看到底有多么的不可思議
真田幸隆 天正2年(1574)5月19日 病故
真田信綱 天正3年(1575)5月21日 長筱之戰戰死
真田昌輝 天正3年(1575)5月20日 長筱之戰戰死
真田幸村 慶長20年(1615)5月7日 大坂夏之陣戰死
真田大助 慶長20年(1615)5月8日 大坂夏之陣在大坂城自殺

真田家三代大事年表

真田氏真田氏紀念館
1513年 永正十年 真田幸隆誕生
1541年 天文十年 海野平合戰,幸隆敗於武田信虎等人的聯軍,逃往上州。
1543年 天文十二年 鐵炮傳來
1545年 天文十四年 幸隆出仕武田信玄,回歸小縣郡松尾城。
1547年 天文十六年 真田昌幸誕生
1549年 天文十八年 基督教傳來
1560年 永祿三年 桶狹間合戰
1561年 永祿四年 川中島合戰,真田昌幸之初陣。
1566年 永祿九年 真田信幸(信之)誕生
1567年 永祿十年 真田信繁(幸村)誕生
1572年 元龜三年 三方原合戰
1573年 天正元年 武田信玄死去
1574年 天正二年 真田幸隆死去
1575年 天正三年 長筱合戰,真田信綱、昌輝兄弟戰死,真田昌幸繼任家督。
1582年 天正十年 本能寺之變,真田昌幸依次臣從織田家、上杉家、北條家、德川家。
1583年 天正十一年 真田昌幸建築上田城
1585年 天正十三年 第一次上田合戰,真田昌幸擊退德川軍。
1586年 天正十四年 真田信繁出仕豐臣秀吉
1589年 天正十七年 真田信幸出仕德川家康
1590年 天正十八年 真田信幸就任沼田城城主,小田原之戰。
1598年 慶長三年 豐臣秀吉死去
1600年 慶長五年 第二次上田合戰,真田昌幸擊退德川秀忠軍的進攻。關原之戰後,昌幸與信繁被流放到高野山,信幸繼承上田城。
1603年 慶長八年 德川家康在江戶開府
1611年 慶長十六年 真田昌幸死去
1614年 慶長十九年 真田信繁(幸村)進入大坂城,大坂冬之陣
1615年 慶長二十年 大坂夏之陣,真田信繁(幸村)戰死。
1622年 元和六年 真田信幸(信之)移封到松代
1658年 萬治元年 真田信幸(信之)死去

相關城池

真田氏相關城池
上田城
位於長野縣上田市,天正十一年(1583)築城,別名尼ヶ淵城,真田昌幸的居城。真田昌幸天正十三年(1585)年與慶長五年(1600)兩次於此城下擊敗德川大軍的進攻。
岩櫃城
位於群馬縣吾妻郡,本是齋藤越前守憲廣的城池。永祿六年(1563)被真田幸隆攻占,此後成為真田家支配吾妻郡的根據地。
戶石城
位於長野縣上田市上野,別稱砥石城。作為村上氏在小縣郡的據點,戶石城其實是由“枡形城”、“本城”、“戶石城”(包含“米山城”)所組成的複合城郭群。天文十九年(1550年)武田信玄領兵進攻此城失敗,然而天文二十年(1551年)五月二十六日,作為武田氏“信濃先方眾”的真田幸隆運用謀略,成功奪取了戶石城。作為對幸隆戰功的獎賞,信玄給予其上條千貫文的知行。
真田氏真田石
沼田城
位於群馬縣沼田市,沼田氏享祿二年(1529年)開始建築此城,天文元年(1532年)終於建成。天正八年(1580年)被真田昌幸攻占,成為其上野的據點,昌幸對其進行了擴建。
松尾城
位於長野縣小縣郡真田町,別稱松尾古城,是幸隆之前真田氏的居城。地處真田町的北方、角間溪谷附近。幸隆出仕武田信玄時回歸此城。上田城別稱“松尾城”,大概也是取其是真田氏居城之意。
真田本城
位於長野縣小縣郡真田町,是真田家在上田築城前的本城。真田鄉眾多城池中的一座,真田氏平常是居住在附近的真田氏館中的。
岩尾城
位於長野縣佐久市,真田幸隆為武田信玄效力時擔任此城城代。
真田氏真田井
白井城
位於群馬縣北群馬郡子持村白井,本是白井長尾氏的居城。元龜三年(1572),被真田幸隆攻克,真田昌幸曾擔任此城城代。
洗馬城
位於長野縣小縣郡真田町,本是曲尾氏的城池,為真田幸隆所攻占,成為真田家眾多支城之一。
名胡桃城
位於群馬縣利根市,天文元年(1531)築城,真田氏的支城。天正十七年(1589),被北條家的沼田城城代豬俁邦憲奪取,城代鈴木主水重則於正覺寺剖腹。此事成為豐臣秀吉徵討小田原城的藉口,北條氏也因此而滅亡。
丸子城
位於群馬縣群馬郡,本是丸子氏的居城。天正十一年(1583)年被真田昌幸占領,成為真田家的支城。第一次上田合戰時,敗於昌幸的德川軍曾進攻丸子城,守將丸子三右衛門固守城池,結果德川軍無功而返。
矢澤城
位於長野縣上田市,矢澤賴綱與其子賴康的居城。第一次上田合戰時,賴康於此城固守擊退前來進攻的德川軍。
新府城
位於山梨縣韭崎市,天正九年(1581)真田昌幸擔任普請奉行為武田勝賴建築的居城。
海津城
位於長野縣長野市松代町,永祿三年(1560)武田信玄命山本勘助築城,是武田家北信濃的最前線。永祿四年(1561)第四次川中島合戰時作為武田信玄軍的本陣,與在妻女山上列陣的上杉謙信軍對峙。是真田信之轉封信代後的居城松代城的前身。
小諸城
位於長野縣小諸市,天文十二年(1543)被武田信玄攻占。是武田家進行北信濃攻略的據點。武田家滅亡後成為仙石氏的居城。第二次上田合戰德川秀忠率軍在此駐留。現建成名為“懷古園”的公園。
箕輪城
位於群馬縣群馬郡,天文十年(1541)年海野平合戰後,真田幸隆曾得到城主長野業正的庇護,定居於此。永祿九年(1566),被包括幸隆在內的武田軍攻占。
長筱城
位於愛知縣南設樂郡鳳來町,地處信濃與三河間的要地。先後為今川家、德川家和武田家占領,武田信玄死後被德川家康奪回。天正三年(1575),武田勝賴與織田信長、德川家康聯軍爆發“長筱合戰”,真田信綱與昌輝兄弟於此戰雙雙戰死,真田昌幸繼承真田家家業。
大坂城
位於大阪府大阪市中央區大阪城,豐臣秀吉於天正十一年(1583)以石山本願寺為基礎開始築城。慶長十九年(1614),受與德川家康對立的豐臣家邀請,幽居九度山的真田信繁進入大坂城。針對大坂城防禦上的弱點,信繁在三之丸南側玉造口附近建造了“真田丸”,給予前來進攻的德川軍很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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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塔軍記》
應永七年(1400)關於大塔合戰的記錄。主要描寫信濃國人眾反抗信濃守護小笠原長秀。文中有實田(saneda)這個姓,疑為真田(sanada)的誤寫,此後永享十年(1438)結城合戰中亦有名為真田源太(幸隆長子信綱的通稱也是源太)、源五、源六的武士。因此,真田幸隆作為海野氏次子過繼給真田家,繼承了真田姓氏的可能性比較大。
《加澤記》
沼田藩五代藩主真田信利的家臣加澤平治左衛門的日記。記述了真田家沼田領地在天文十年至天文十八年間發生的事情。
《真田三代記》
江戶中期元祿年間流傳的歷史小說,生動地描寫了真田昌幸、幸村、大助等人,“真田十勇士”的原型也紛紛登場,對提高真田氏的知名度有很大的貢獻。
滋野通記
滋野一族的傳記,寫於寬政七年(1795)。
《真武內傳》
真田氏的史書,享保年間(1716——1735年)編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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