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1989年,《雪白血紅》“捅破了天”,盜版商大發其財!2009年,《槍桿子1949》出版半年銷量突破十萬冊!2010年,軍旅作家張正隆再次推出撼世之作,《雪白血紅》的姊妹篇——《雪冷血熱》!
從1931年9月18日“國恥日”到1945年8月15日“終戰日”,中日“一衣帶血”的歷史縫隙里還深埋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細節?張正隆歷時20年,走訪大半箇中國,尋找在那個殘酷的年代存活下來的抗聯老戰士,徵引借鑑建國以來有關抗聯組織的幾乎全部史料,還原中國東北14年的抗戰史。
其中包括朝鮮領導人金日成在中國東北的抗戰經歷,東北抗聯移師蘇聯、最終回歸祖國的時代背景,控訴了日軍在東北所做的殘忍程度不亞於南京大屠殺的“殺大溝”“萬人坑”等滔天罪行。東北抗日隊伍反抗之志沸騰至極,雪冷血熱,彪炳青史!
作品全文100萬字,分上下兩卷出版,各50餘萬字。上卷從九一八事變後,趙尚志拉起革命隊伍、楊靖宇揮戈南滿寫起,介紹了東北時局、抗戰全景及抗日聯軍的成立經過。
編輯推薦
作者張正隆歷時20年,走訪大半箇中國、近千位抗日老戰士,完成100萬字長篇紀實巨著。
《雪冷血熱》,比《雪白血紅》更尖銳!
《雪冷血熱》,比《槍桿子1949》更深厚!
《雪冷血熱》,比《解放戰爭》更翔實!
《雪冷血熱》,還原了東北白山黑水間雄師勁旅14年的抗日歷史。
作者簡介
張正隆,瀋陽軍區專職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主要作品,報告文學集《愛,你是太陽》,長篇報告文學《雪白血紅》《解放》《血情》《槍桿子1949》,中篇報告文學《大寨在人間》等。
目錄
上卷
序篇:黑暗是不會突然降臨的
“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既定方針“不抵抗”
如果抵抗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一、奮起
第1章 偉哉,羅登賢
第2章 奪槍
第3章 趙尚志拉起支隊伍
第4章 楊靖宇到磐石
第5章 “上層勾結”
第6章 慘烈東滿
第7章 最初的烈士
二、楊靖宇揮戈南滿
第8章 挺進東邊道
第9章 游擊戰
第10章 創建根據地
第11章 西征
第12章 “鮮血培養新世界”
三、“小小的滿洲國,大大的趙尚志”
第13章 威震哈東
第14章 突擊!突擊!
第15章 趙一曼
第16章 青山處處埋忠骨
四、“倒懸不解三千萬,田橫壯兒五百條”
第17章 吉東鏖兵
第18章 從綏寧到下江
第19章 “提拔的、培養的、教育的,趕不上犧牲的多”
五、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第20章 白山血
第21章 坎坷4軍
第22章 下江勁旅
第23章 抗聯“閨秀”
第24章 這是最後的鬥爭
六、聯軍
第25章他們曾經熱血沸騰
第26章從草莽英雄到民族英雄
七、中華兒女
第27章 血祭黑土地
第28章 他們不會唱《國際歌》
八、荒原水畔戰馬鳴
第29章密營
第30章“浪漫行為”
九、蕭牆之患
第31章下江無政府
第32章 誤會與分歧
第33章 筆戰
下卷
十、他們的名字叫“漢奸”
第34章溥儀這個“臭皮囊”
第35章 姜全我們
十一、日之完
第36章 “注意不累及一般良民”
第37章 “在王道政策的恩惠下,歡天喜地地生活”
第38章 “日本話不用學,三年後用不著”
第39章 “官家”
十二、絕地南滿
第40章 “起叛徒”
第41章 濛江雪
第42章 壯士魏拯民
第43章 “拼著我們白的骨頭紅的血”
十三、生存與戰鬥
第44章 人是鐵,飯是鋼
第45章 雪墳
第46章 “媽個××,你個叛徒!”
十四、“目前就是中國人上歷史考場的時候”
第47章 “不讓日賊安枕席”
第48章 巾幗英雄花
第49章 “用我們的骨灰來培養被壓迫民族解放之花”
十五、踏破興安萬重山
第50章 大游擊
第51章 西荒抗戰
第52章 “只要是血在溫,只要是頭尚存”
十六、“過蘇聯”
第53章 “階級祖國”
第54章 抗聯教導旅
十七、尚志悲歌
第55章 誰希望趙尚志消失?
第56章 “永遠”有多遠
第57章 大英雄
尾聲 光明與光榮的基石是強大
完乎?丸乎?
中國的主題詞
在史詩中重塑民族靈魂
精彩書摘
未打死一個鬼子,先丟了黨籍
趙尚志和張甲洲、吳福海等人來到哈爾濱,找到滿洲省委。
省委召開幾次會議,研究巴彥游擊隊失敗的原因,認為趙尚志右傾,執行了地主富農路線,不講少數民族政策,是游擊隊潰敗的主要責任者。
省委決定,開除趙尚志的黨籍,給予吳福海留黨察看處分。張甲洲已不被視為黨員,也就談不上處分了。
省委責令趙尚志檢查錯誤,他不但拒絕了,還找省委領導申辯、理論,有時言辭很是激烈。有人給省委寫信,說他“對黨的領導機關敵視謾罵以至脫離黨的態度”。
1935年1月12日,在《中共滿洲省委關於恢復趙××(即趙尚志——筆者)同志黨籍的決議》中,說“趙××同志在領導張甲洲隊伍中是執行了右傾機會主義的路線”,“當時省委執行‘左’的機會主義路線”。“1?26”指示信(1933年1月26日王明代中央起草的寫給滿洲各級黨部及全體黨員的信,提出聯合各種反日武裝力量共同抗日。——編者注)已經發表近兩年了,省委已認識到自己“左”了,可趙尚志那頂“右”的帽子,是那么回事兒嗎?
無論怎么回事兒,在趙尚志的眼裡,真理都是簡單的。以“反日”為口號,到處是朋友,隊伍受挫很快就能重整旗鼓。而在省委領導人的眼裡,真理同樣是簡單的,那就是中央決議是不容置疑的。
從趙尚志二十四歲的照片上看,那張娃娃臉上眉毛挺重,眼睛不大不小。當年曾和他並肩戰鬥的抗聯老人,都說他的眼睛特別亮,有人還說這輩子就沒見過那么亮的眼睛,特別是生氣、發怒時,劍刃般灼灼逼人。還有,趙尚志的嗓音特別洪亮,而且能言善辯,理論一套一套的。而包括筆者採訪時還在憤怒地指責他的人,都說這人性子太直,脾氣暴躁。
好不容易搞起來的隊伍垮了,黨籍也不明不白地沒了。就不難想像這個愛咬死理的脾氣暴躁的直性子,當他的申述被置之不理時,因負傷而只剩下的一隻右眼,那目光會怎樣的灼灼逼人,那張不饒人的嘴會發出什麼樣的聲音。
這就是趙尚志,一個特別容易受到傷害的、幾乎注定就是悲劇性的人物。
1908年10月26日,趙尚志出生於熱河省朝陽市(今屬遼寧省)三區王倫溝鄉喇嘛溝村。近一個世紀後筆者到朝陽採訪,我們的民族英雄的故鄉,早已改稱尚志鄉尚志村了。
趙家為書香門第,趙尚志的祖父、父親都是讀書人,家境比較優裕(趙尚志最後一次被開除黨籍後,就有人追究他的“階級根源”)。父親趙振鐸曾任縣自治會副會長、縣議會副會長,為人正直、俠義,思想開明、進步,有反抗精神,是當地受人尊敬、頗有影響的人物。《朝陽縣誌》載稱:“晚清附生(科舉制度中生員名目之一,即秀才——筆者),民國五年(1916年)四月創辦清鄉會,發展會員千餘人。以抗苛捐雜稅、打擊貪官污吏、緝捕匪盜、儲糧備荒為宗旨,與朝陽縣長孫廷弼發生數次武裝衝突,打死警察12人,繳獲其槍枝馬匹。同年六月,孫廷弼調兵血洗清鄉會。失敗後,攜家經北京輾轉至哈爾濱定居。”
1934年,趙尚志已是威震哈東的“趙司令”。日本憲兵偵知趙家在道外區16道街附近的集良街,將父親抓去,讓他勸兒子別再反滿抗日。趙老先生受盡折磨,堅不吐口。母親張效乾四處求人借錢營救,有人怕受牽連,閉門不見。張效乾昂然道:“你不用怕,俺不會再來了,但俺要告訴你,俺兒沒做壞事,他是抗日救國不當亡國奴!”後來是把五間青磚房賣了,才把人贖出來。一家人逃去北平,“七七”事變後又遷居上海、香港、貴陽、重慶、西安等地。
趙尚志兄弟姐妹十一人,他排行老六,二哥三姐一弟四妹。小弟趙尚武,“七七”事變後參加八路軍,曾任晉察冀軍區抗敵劇社音樂隊副隊長,1943年反“掃蕩”中在河北阜平犧牲。二哥趙尚朴,1932年入黨,1938年去延安,離休前是哈爾濱市人大副主任。大妹趙尚英,30年代參加左聯,抗戰後參加抗日救亡宣傳隊,1948年到東北解放區從事文藝工作。三妹趙尚芸,1932年被組織派往上海團中央受訓,之後一直從事革命活動。
趙尚志從小膽大。鄉間狗多,小夥伴去誰家,都是他在頭裡。再凶的狗,見他不叫不咬,老老實實的,連大人都覺得奇怪。
據說,趙尚志在街上玩,碰見三個孩子在那兒談理想。一個說,俺家都是莊稼人,將來糧滿倉,畜滿圈,吃不愁,穿不愁,勝過有錢住高樓。一個說,俺長大了要當保長,吃香的,喝辣的,多美呀。第三個孩子鄙夷地瞅著他們,說老子長大了當縣長,都管著你們。趙尚志上去薅住“縣長”領子:俺就當個打縣長的!
趙家搬到哈爾濱後,生活頓顯拮据。父親在一家火磨(米麵加工廠)記賬,大哥在一白俄家趕馬車,不久去蘇聯打工。趙尚志先給一白俄老闆當雜役,後來又到一家首飾店學徒,與二哥做賣麵粉、月餅、燒餅的小生意,在華俄道勝銀行哈爾濱支行道里支行當信差。1925年,大哥從蘇聯寄回一筆錢,家境好轉,十七歲的趙尚志到許公中學讀書,先為補習生。他在朝陽縣立高小讀過三年書,主要是天資聰慧,當年即考入中學。
青年學生敏感、熱情,精力充沛,學校又是個新思想流行的地方。趙尚志從小膽大、機敏,善於獨立思考,過早的社會底層打磨,又使他比一般同學敏銳、成熟。而這一切迸發出最初的光芒,是在上海“五卅”運動後,迅速席捲各地的反帝愛國風暴中。
6月12日,哈工大、六中、三育、東華等學校代表,集聚普育學校,決定回響哈爾濱市救國後援會的號召,在學生中開展募捐活動,支持上海。趙尚志是許公中學代表,回校被大家推選為學生自治會副會長兼交際股長。在校園,在街頭,在鬧市,洪亮的嗓門,奔走的身影,懷揣著一個沒有人剝削人、人壓迫人的世界,熱血青年,豪情萬丈。
接下來,在聲援“五卅”運動中入黨的趙尚志,在郭松齡倒戈引發的反奉運動中被開除學籍。
這時正值黃埔軍校第4期招生,中共中央通知各地黨組織選派黨團員和進步青年投考,為武裝鬥爭準備人才。聽說這個訊息,趙尚誌喜不自勝,黨組織也同意他去。一是因為他這個人適合學軍事,二是反動軍閥到處抓人,留在東北很危險。
從冰天雪地的哈爾濱,來到花紅柳綠的廣州,趙尚志被廣東的革命形勢激動著。他的形勢可是不妙。筆試文化程度,口試對三民主義的認識,都沒問題,在“體格試驗”上卡住了。當年和現在,在廣東人心目中,東北人都是身高體壯的大漢形象。眼前這個小伙子,倒是一口正宗的高粱米、大子口音,那個頭在廣東人堆里也只能算小個子。
趙尚志急了:俺就不明白了,這國民革命還怕人多嗎?俺大老遠來到這旮旯,你讓俺去那旮旯?當“街蹓子”(即“流浪街頭”,“街”音gāi)呀?俺也沒錢了,俺也回不去了,俺也不走了,就在你這旮旯吃軍餉了!
在許公中學,趙尚志是個窮學生,也是個好學生。而在黃埔軍校的經歷,卻鮮有記載。很翔實的上中下一套《黃埔大傳》連同附錄的“同學錄”中,甚至找不到“趙尚志”三個字。但是,當這個好像天生就是來這個世界扛槍打鬼子的鐵錚錚的漢子,終於感動上帝踏入黃埔軍校後,還會有人懷疑他不會竭盡全力嗎?
趙尚志的治軍帶兵生涯,是不時可見黃埔軍校影子的。
1926年夏,趙尚志回到東北,翌年3月在長春被捕。
受審時,敵人問他是不是共產黨員,他說俺是國民黨員。問他信仰什麼,他說信仰孫中山的三民主義,還信奉基督教,滔滔不絕大講三民主義與基督教的關係。入國民黨者,基督教徒居多,遍及東三省。基督教以捨己救人為宗旨,國民黨重在捨身救國,彼此主義相同。三寸不爛之舌,一時間也弄得敵人一頭霧水。
在奉系軍閥統治的東北,國共兩黨都處於地下,關係也未完全破裂,共產黨員可以跨黨加入國民黨。黨組織派趙尚志到長春,協助長春特別支部負責人韓守本籌建國民黨吉林省黨部,通過統一戰線方式更有利於開展鬥爭。
鞭子抽,棒子打,坐“老虎凳”,用子彈殼刮兩肋和前胸,豆粒大的汗珠從趙尚志的臉上直滾,他一聲不吭,只聽牙齒咬得咯咯響。戴副近視鏡,文弱書生模樣的韓守本也不含糊。敵人就把他們押赴刑場。槍聲響了,三個鬍子應聲倒地,他們兩個好好兒的,原來是讓他們陪決的。開槍前讓他們跪下,趙尚志說老子要站著死。沒死了,韓守本說嘗過死的滋味了,也就是這么回事兒。
1931年12月,經組織營救,趙尚志與18名同志獲釋出獄。
從1925年夏入黨,到“九一八”事變,6年間,趙尚志一多半時間是在獄中度過的。
問題在於敵人抓他、打他是正常的,在共產黨內,和自己人怎么也說不清、道不白呢?
風打麥波千層浪,
雁送征人一段愁。
披靡無術,
被屏逐於千里之外。
寫給朋友的這首小詩,道白了他的心境。
後面將會比較詳細寫到的終老本溪的方未艾老人,當時是哈爾濱《國際協報》副刊編輯。趙尚志、楊靖宇、金伯陽,還有建國後的著名作家舒群、楊朔,都是他那兒的常客,趙一曼去的次數最多。不管什麼時候來了,有什麼吃什麼,誰也不把自己當外人。楊靖宇去磐石前,一雙鞋不行了,見床邊有雙新皮靴,一試挺合腳,就穿走了。
1933年春節前後,楊靖宇來了。方未艾說:“趙尚志哪去了?好久沒見到他了。”
楊靖宇說:“小趙在巴彥游擊隊犯了錯誤,是李立三路線。”
過了半個月左右,趙尚志來了,瘦了,一臉疲憊,眼裡網著血絲。
兩個人嘮一陣子,趙尚志道:“省委把俺開除了,不要俺了。俺窩囊了這么些日子,也尋思開了。打日本子,不分黨員、非黨員,每箇中國人都有份,誰也不能擋俺。”
1932年4月,中東鐵路日本軍列往來不斷。14日夜,根據省委指示,趙尚志和商船學校學生范廷桂,在哈爾濱市郊成高子車站附近路軌埋設炸藥,顛覆一列軍列。據《盛京時報》報導,日軍死11人,傷93人。這應該是東北共產黨人直接痛擊侵略者的最早戰果。說趙尚志未打死一個鬼子,先丟了黨籍,顯然不妥。只是這位黃埔4期生夢裡鼓角連營,渴望的是率軍縱馬疆場,沒想到果真一試身手,竟是這個下場。
這時趙尚志家裡最著急的是他的婚事。且不說抱孫心切的母親,連一向主張婚姻大事兒女做主的父親,也有點兒沉不住氣了。在那個年代,二十五歲絕對是個大男了。街坊鄰居那些一般大的小伙子,沒有不當爹的了。要是換個人,找個心儀的姑娘,這輩子可能就改弦易轍過自己的小日子了。而且對於愁苦、鬱悶的年輕人,這也不失為一種解脫的方法。可這樣就不是趙尚志了。婚姻意味著責任,大英雄、偉丈夫趙尚志,承擔不起這份責任。
從黃埔軍校學習回來,哈爾濱地委分配他負責地區的婦女工作。讓這樣一個還一身軍校氣息的硬漢專門做婦女工作,未免不倫不類,甚至滑稽,可他二話沒說。開除黨籍,省委讓他擔任哈爾濱市總工會主席,這回他拒絕了。
之後,省委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家人也不知道,方未艾這樣的同志、朋友也不知道——趙尚志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照相”
1932年的9月15日,是農曆八月十五中秋節。據平頂山慘案倖存者楊占有老人回憶,晚上11點多鐘,他被一種異樣的聲音驚醒了,爬起來趴窗一看,明晃晃的月亮地里,一群群拿著扎槍、大刀的人,頭上都包著塊布,喊叫著,沿著門前的平頂山大街,向西南方的千金寨(撫順)跑去。
這是梁希夫的大刀會攻打千金寨。4個團分作4路各自為戰,搗毀了老虎台采炭所,扒毀了李石寨的一段鐵路,放火燒了栗家溝日本賣店和老虎台日寇安全燈房、汽油庫、無線電台,還有一個日軍俱樂部,打死了楊柏堡采炭所長渡邊寬一、自衛團長平島善作和勞務系佐場彌作等十幾個鬼子,煤礦全部停電停產。其中梁希夫率領的1團戰果最豐,來去走的都是平頂山通往千金寨的這條路。
平頂山位於千金寨南約4公里處,有400多戶人家3000多口人,是個因煤而生的居民區,大都為礦工、小販。一條挺長的街道,茅草房散落兩旁,沒有那種高牆大院,臨街有少許磚瓦房,多為店鋪,旅店、飯店、大車店、雜貨鋪、當鋪、鐘錶鋪的幌子、招牌,在風中搖曳著,搖落了十五的月亮,搖來了十六的血雨腥風。
全副武裝的禽獸(這是筆者第一次稱日軍為禽獸——其實早就該這樣稱呼它們了),是駐千金寨日本守備隊的6個小隊190多人,中午時分乘4輛大卡車趕到平頂山的。先把村子包圍起來,許進不許出,然後就挨門逐戶地往外趕人,燒房子。
之前先到的,是換了便衣的日本憲兵和漢奸。這些畜生讓老百姓都到村南頭集合,說是昨晚紅鬍子攻打千金寨,平頂山一個人沒傷著,“大衙門”(老百姓稱千金寨“炭礦事務所”為“大衙門”)高興,要給大家照相留作紀念。因為昨晚的事,今天又來了這事,許多人就有種不祥之感。況且一些人認為照相會把人的魂兒勾走,根本不想照相。這些披著人皮的畜生只有8個,也哄騙不動這么多人。待到這些“戴鐵帽子”的禽獸到了,就是不由分說了,屋裡屋外覺得能藏人的地方,上去就是幾刺刀。老人孩子走得慢了,乾脆一刺刀挑了——反正早晚也是一碼事。
全村唯一沒被趕去“照相”的一家人,是小商人馬長順。他的孩子跑回家,說日本子在街上殺人了。他即領著全家5口人,用棉被包身,跳進房後的大糞池子,躲過了這場大屠殺。
後來被稱做屠場的那個地方,在平頂山的南端,一片溝形的有小坡度的平地,是種植牧草的草地。西面是近3丈高的斷崖,背面為奶牛飼養場的鐵絲網,只有東、南兩面可以出入,被與山野一樣顏色的鬼子把住了。明晃晃的刺刀,把人群向中間擠壓。人們站著的、坐著的、蹲著的,基本都是一家人湊在一起。前面鬼子的腳下,用紅布蓋著6個帶腿的東西,人們都以為那是照相機。
這時是下午1點多鐘,村子裡一片火海。據倖存者夏廷澤等人回憶,當時覺得是不是日本人想要這塊地方乾什麼用,給我們照個相,弄到別的什麼地方就行了呀。反正不管怎么說,房子燒了就是壞到家了,根本沒想到日本人會下那樣的毒手。日本人再壞,他不也是人嗎?
“腰包”、“腰包”,一個日軍軍官用朝鮮話喊著,要朝鮮(族)人出來,就有20多個朝鮮(族)人從人群中擠了出去。人們覺出不對勁了,騷動起來,“照相機”上的紅布就掀掉了,6挺機槍的火力颳風樣掃向人群。
大屠殺持續了3個多小時。
如今城裡人對槍械的了解,顯然要強於鄉下人,那時正好相反。類似於城鄉結合部的平頂山人,大都是從山東、河北闖關東的移民,是千金寨的烏金收留住了他們的腳步,青壯年男人大都是被稱為“煤黑子”的礦工。鬍子很少光顧這種地界,村子裡也沒什麼有錢大戶可搶,他們也不需要槍來保護自己那點兒家當。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沒照過相,沒見過照相機,對機槍的了解甚至不如照相機。他們知道“戴鐵帽子”的日本人,手裡拿著的上刺刀的長傢伙和那不能上刺刀的短傢伙,是槍,卻幾乎不曉得這帶倆腿的東西是更厲害的殺人武器。而在那頃刻間就充塞了天地間的槍聲和急雨般迎面潑瀉來的彈雨中,他們連個最基本的趴下的動作都不懂,只是本能地抱住腦袋往那兒一蹲。實際上在那人擠人的空間裡,也很難趴下。許多人是頭部中彈,腦漿、鮮血互相迸濺著,漫天飛舞著,很快身上和身下的枯草就黏糊糊的了。
就有了句歇後語:“日本子照相——用機關槍。”
楊占有老人一家老少24口,除他四哥楊占清那天上午去栗家溝沒回來外,全都在這血肉橫飛的屠場上。
楊占有身旁倒下的第一個人,是個一口山東腔的老太太,一雙手朝空中挓挲著,倚倒在旁邊人身上。接著中彈的是他的妻子,他把她抱在懷裡蹲下,妻子讓他快跑。往哪兒跑呀,再說一大家人都在這兒,怎么跑啊?突然覺得左臂一涼,他不明白那是受傷了,只覺得那隻胳膊不好使了。這時妻子又中彈了,大睜雙眼沒氣了。他沒看見妻子傷在哪兒,緊挨著他的弟媳不知何時受的傷,胸前好像咕嘟咕嘟在冒血。那以後的夢境,滿世界就是一種血糊糊的顏色,到處都在咕嘟咕嘟冒血。弟媳跪著,叫著六哥,掙扎著好像要站起來,一頭栽倒在他身上,把他壓倒了。妻子壓著他的腿和腰,弟媳壓著他的胸和頭,陸續又有幾個人倒在上面,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兒。他本能地一拱,太沉,一隻手也使不上勁,沒拱動——他要拱起來,也就沒命了。
當時不知道這場屠殺進行了多長時間。時間好像被槍聲和血腥凝固了,又遙遠得像是另一個星球上的概念:就這么一會兒,這一家又一家的一個村子就沒了?真應了一句話:“打死也沒人信!”
後來回憶,從槍聲驟起,到這群衣冠禽獸乘車離去,大約是一個小時左右。
距“九一八”事變畢竟還不到一年,這些叫日本人的兩腳禽獸幹這項工作,好像還有點兒缺乏經驗,羔羊般被屠宰的平頂山人就更不用說了。壓在死人堆里受傷或沒受傷的人,看到日本人走了,或是聽到馬達聲遠了,就拱出來想跑,或是在死人堆里扒拉,尋找親人。據說,最後一輛汽車剛開出不遠,自然會看見了。這還了得,掉轉車頭,又開始第二輪屠殺。
從北到南,隊伍排開,這回“照相”用的是刺刀。這是個細活,所以耗時也長,用去兩個多小時。不管死活,每人一刀,沒有反應,這個任務就算完成了。還活動、叫喚,或者破口大罵,就一刀接一刀地努力工作到底。
楊占有也被刺了幾刀,一是上面人摞人,挺礙事,沒刺中要害;二是他一聲未吭,一下未動,假裝死人,又躲過一劫。
不可忘卻的一筆,是孩子們有大人護著,第一輪屠殺後生存者較多。他們在屍堆血泊中爬著,或者趴在母親身上哭著,就成了特別受青睞的獵殺對象。一刺刀穿個透腔,有的再順勢一挑,就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再就是這些也叫做人的東西,對女人的下身非常感興趣,具體情形就不說了吧。
接下來又被“照相”的是千金堡。千金堡距平頂山25公里,大刀會是經過這裡到平頂山的。儘管鬼子嚴密封鎖訊息,可周圍老百姓誰不知道平頂山出了什麼事呀。這回鬼子也不說“照相”了,進村見人就開槍。300多戶人家的千金堡,被打死40多人,其餘的早跑了,當然房子是跑不掉的。
平頂山慘案中,平頂山一個村子被屠殺多少人?確切數字很難查考。日本人說是2300多人。前面說了,全村共是3000多人,其中有3個數字是比較清楚的。一是馬長順一家沒被趕去屠場,二是屠殺前被喊出人群的朝鮮(族)人,三是像楊占有這樣在死人堆中僥倖存活下來的,為40來人。未知的是像楊占有的四哥那樣,當時不在平頂山的人,同時也就有來這裡串門走親戚的人。還有,平頂山是個較大、挺熱鬧的村子,當天上午來這裡辦事、購物的又有多少人?如果是前一天,中秋節,購物的人就更多了。
這天晚上下雨了,平頂山沒有月亮。
有道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平頂山從此沒有十五,更沒有十六。
必須記住平頂山大屠殺的決策者和指揮者——撫順日本守備隊長川上精一。
不知道這個魔鬼後來怎么樣了,已知的是,這個用老百姓的話講千刀萬剮也難解心頭之恨的魔鬼,還準備把市郊10公里以內的村子(共17個)全部燒光,以使抗日武裝失去周圍據點,無從潛伏。他已經在千金堡和前孤家子這樣幹了,有些村子汽油已經運到了,只待點火了,由於“大衙門”的極力反對才停手了。
“大衙門”的日本人說,你把人都殺光、攆光了,煤炭生產任務完不成,還怎么進行“聖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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