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三年(公元1853年)5月8日,太平軍攻占南京後,洪秀全派丞相林鳳祥和大將李開芳掛帥,率2萬精兵北伐。自江蘇浦口開始,“北伐”歷時兩年之久,橫跨六省、攻克十城、滅敵7萬,一度直逼京畿,最後卻因孤立無援而全軍覆沒。洪秀全晚年曾自嘲“天國十誤”,這第一誤便是北伐失利,而後世對於這場轟轟烈烈的軍事行動,也一直爭論不止。
對當時的太平天國而言,定都天京(今南京)作為根據地並不是穩妥之舉。雖然太平軍氣勢正盛,然而對長江流域的控制卻遠不如其他占領區,這便為日後在戰略補給及財政等方面出現的問題埋下禍根。更要命的是,假如清廷收到訊息派兵圍剿,此時若是全力北伐,極有可能北伐不成又被人斷了後路,絕非太平天國的最佳選擇。
因此眾人決定以穩固天京及周邊地區為要務,抽調兵力北伐以刺激清廷,打亂清軍戰略布局後再趁勢擊敗南方清軍,便可減輕天京面臨的軍事壓力。不過以區區2萬人之力北伐,太平天國諸王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難道當真是起義軍太過順利以致天國高層過度膨脹?此事委實令人費解。即便出師北伐只為打亂清軍部署,但是僅派出2萬將士北上無疑是擺明了讓他們送死,古今中外豈有如此自毀長城之舉?再者,太平軍將士中大多為南方人,既不願北上也無法適應北方氣候,就這樣斷然揮師,難道諸王真將這2萬人的性命視如草芥?
在太平軍攻克武昌後,一度自稱擁有50萬大軍,實際人數卻不超過10萬,而參加北伐的士兵就占到了總兵力的五分之一,還是太平軍的核心力量。他們大多為廣西、兩湖一帶人士,很早就跟著天國諸王南征北戰,作戰經驗豐富、戰鬥力強,從這一方面而言,洪秀全、楊秀清等人應當是非常重視北伐的。但從他們的戰略布局來看,西征遠遠重於北伐之戰,不可能再派遣更多兵力北上,而僅以兩萬老兵來打這場前途不明之戰,又實在冒險至極。
東王楊秀清或許也曾構想過派林鳳翔等人掛帥北伐,以此兩萬軍隊為前鋒軍,待西征穩定後再對北伐軍予以接應,這樣一來倒也不失為妙招。奈何天意弄人,誰也沒能料到這支部隊竟能深入直隸、進逼京師。此時戰線拉的太長,遠遠超出諸王想像,也超出了太平軍的供應能力,即便楊秀清有心援助北伐軍,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更何況當時西征軍也是深受制約,楊秀清自顧尚且不暇。當然,這與天國諸王的私心也有極大關係。定都南京後,許多“開國功臣”的進取心嚴重退化,再加上因權力與利益分配不均而引發的鬥爭,使天國內部的凝聚力日漸消亡,分崩離析已是早晚之事。
由於北伐部隊戰線過長,兩萬兵力壓根無法應對,征戰沿途雖也招募了不少新兵,但始終是杯水車薪,再加上不斷增加的傷亡人數,清廷完全可以集中兵力將其絞殺,以空間換時間,如此一來太平軍只能眼睜睜地被耗死。可以說,兵力不足是導致太平軍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此外,由於北伐部隊兵力過少,即便是攻占一座城鎮後也只能劫掠部分物資然後棄城,無法分兵駐守以供應糧草,這樣做不啻於自斷後路。
可以說,若是前期北伐軍捷報頻傳之時,太平天國能及時將戰略重心轉移,及時派遣部隊馳援,必然會是另一種局面。然而直到北伐軍在天津受阻後,援軍才匆忙趕來,而且還在清軍的阻擊下接連潰敗,連自身都無法保全,何談援助北伐軍?更要命的是,北方的冬天提前來臨——缺衣少食的南方士兵有三分之一都被凍斃。
此外,北伐部隊在戰術策略上也存在著嚴重失誤。接連獲勝後難免沾沾自喜,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思想開始抬頭,這令眾人嚴重忽視了距離問題,犯了孤軍深入的兵家大忌。在北伐軍攻下定縣、震驚清廷朝野之時,鹹豐帝急調重兵圍城以解京師之危。按理說北伐軍求援無望,應當主動進行戰略撤退,但主將卻堅持要固守待援,幻想著能與援軍內外合擊清軍,殊不知早已喪失了戰爭主動權。就這樣,有生力量在一次次突圍戰中被消耗殆盡,直至最後一人。
當然,北伐失敗也與太平天國逐漸失去民心有關。在北上過程中,太平軍雖收編了不少反清力量,但沿途毀禁廟宇、打砸佛像、強迫百姓改信上帝的錯誤方針,將太平天國政權完全推到了老百姓的對立面,以至於不少人甚至變賣家財以支持清廷剿匪。當連百姓都不再支持時,太平天國的失敗已然注定。
綜上所述,對當時的太平天國而言,北伐是必不可少的,事實上這一戰略也確實成功起到了牽製作用,迫使北方十餘萬清軍掉頭防禦,為太平天國西征和東征的勝利創造了條件。但北伐本是有希望直搗黃龍的,只因援軍未到、供應不足,給了清廷喘息之機,滿腔壯志就這樣付諸東流,實在令人感慨。
洪秀全 太平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