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用於記載帝王事跡的部分,有《魏書》四本紀(武帝紀、文帝紀、明帝紀、三少主紀)、《蜀書》三列傳(劉二牧傳、先主傳、後主傳)及《吳書》三列傳(孫破虜討逆傳、吳主傳、三嗣主傳),尊奉曹魏為正統的特點明顯。本文主要對曹魏的實際創立者曹操的本紀進行評點,採用文言文形式。評點如下:
魏武少機警,善權變,不治生業,常以遊戲走馬為樂,世人不之奇,唯喬玄、許劭矚目之,謂之亂世之才。帝聰明神武,玄鑒深遠,臨機果斷,寬仁豁達。其之治戎,深沉謀遠、腹蘊萬機,行軍駐頓,法令嚴肅、因事設奇,譎敵制勝,變化如神、克敵制勝,略無遺算,若孫武、白起之流也。自作兵書十萬餘言,諸將征伐,皆以新書從事。臨事又手為節度,從令者克捷,違教者負敗。
與虜對陳,意思安間,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乘勝,氣勢盈溢,故每戰必克,軍無幸勝。其之用人,拔人物則不私於黨,負志業則鹹盡其才。仁恕愛士、厚撫武卒,敦睦勸勉、視若知己,封賞賜贈、遍及仆奴,故文武將士,鹹思效命,欲報魏武知遇之恩也。值漢室傾頹、九州亂離之世,當豪傑奮命、英雄用武之時,遂籍時而起、肆其謀勇,首倡大義於陳留,大集諸侯於虎牢。
於時艱難,將寡卒弊,地食俱乏,然秉大義、任智勇、撫士卒、徠豪傑、集流民、務耕織,辛苦恣睢,收士民之心,終能轉弱為強,積小成大,足食足兵,致霸中國。東定兗徐如拾芥,北破袁紹若探囊,南收荊襄似破竹,西摧馬韓猶掃葉。征伐招討,百戰百勝,一江北之地,定曹魏之基。其運謀克敵、用兵若神之事,遍載史冊,使後人觀之,未嘗不擊節讚嘆者多矣!
武功既盛,文治亦昌。魏武好文學,擅詩賦,能音樂。御軍三十餘年,手不捨書,晝則講武策,夜則思經傳,登高必賦,及造新詩,被之管弦,皆成樂章,廣為世之所誦。其文樸實,其詩雄豪,慷慨激揚,悲時憫民,務言之有物,杜矯揉造作,為千古絕品,常啟蘇辛之風。
懲漢末澆風,世好譎詐,乃好作政教,興倡學校,敦勸吏民、導之向善。揚善懲惡、賞罰得法,唯才是舉、知人好士,拔擢賢俊、斥逐奸殘,勤於治事、宵衣旰食,治功甚偉。故魏武之時,賢良佐政、英才任事,股肱用心、守宰效力,於是朝野清肅、風化儼然,吏治清明、百姓晏然,有大功於天下矣!
魏武才力絕人,手射飛鳥,躬禽猛獸,嘗於南皮一日射雉獲六十三頭。及造作宮室,繕治器械,無不為之法則,皆盡其意。雅性節儉,不好華麗,後宮衣不錦繡,侍御履不二采,帷帳屏風,壞則補納,茵蓐取溫,無有緣飾。攻城拔邑,得美麗之物,則悉以賜有功,勳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毫不與,四方獻御,與群下共之。常以送終之制,襲稱之數,繁而無益,俗又過之,故預自製終亡衣服,四篋而已。讀史至此,能無嘆而敬乎?
世多稱魏武奸詐,篡盜漢祚,猜忌殘殺,非信也!當漢室之末,諸侯競起,武夫逞凶,宰割州郡,覬覦鼎璽,國無寧日,民無定時。然觀曹公之行事,舉義之初,靡不以匡扶漢室為己任,剿滅群雄,欲在興復漢室,定安流民。舉大義以誅兇殘,因智勇以致其強,時勢使之成耳,設使無曹公行專制之事,亦有他人行之矣,庸可為疑?
曹公自言:設使無孤,天下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信如是!然天道有常,漢祚不可延,世皆知之耳,然終曹公之世,猶不肯代漢稱帝。緣何?終愛惜明節,不肯行王莽之事耳!其所為,豈不勝晉文、宋武、隋文、唐高等遠哉?漢祚自靈帝崩後,已毀墮不可挽矣,曹公為之延續二十餘年,其功豈不偉哉?苦心若此,而世之愚民則目之為篡盜,何其謬哉?
曹操 《三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