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

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

l993年11月19日13時25分,廣東省深訓市葵涌鎮致麗玩具廠(來料加工企業)發生火災,死亡84人,傷40人。所幸的是消防隊員趕到火場後,冒著生命危險斬斷二樓和三樓窗戶上的防盜鋼網,使困在火海中的200多名打工妹得以死裡逃生。這次火災燒毀廠房1600平方米,直接經濟損失260萬元。火災系倉庫內電線短路打火產生的熔珠引燃下方堆放的可燃物所致。

簡介

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

1993年11月19日,深圳葵涌致麗玩具廠發生特大火災,廣東省深圳市龍崗區葵涌鎮致麗玩具廠因倉庫電線短路打火,噴濺的熔珠引燃可燃物造成火災,起火時在廠員工數為404人,其中87名女工被燒死,51人受傷,直接損失達800萬元。

香港商人勞釗泉連同他手下的廠長黃國光、經理梁建國、電工劉光萬被迅速拘捕。而那些驚恐萬狀逃出生天的工人,那些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的死者,那些嚴重燒傷深度昏迷的傷者,那些從二樓三樓跳下嚴重摔傷的女工,那些隨後從農村趕來的死者父母,他們的命運都被完全改寫。

對於成立不過十餘年的深圳,對於在中國洶湧而起的“民工潮”,1993年11月19日也是具有標誌性意義的一天。

基本情況

致麗玩具廠是香港致高實業有限公司與葵涌鎮經濟發展總公司興辦的一家生產布藝玩具的來料加工廠。有員工418人,起火時在廠員工404人。
該廠於1988年5月向原寶安縣建委報建,1989年5月建成後投入使用。該廠房坐北向南,為三層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東西長40米,南北寬18米,高12米,建築面積2400平方米。

距廠房東側10多米處是一棟三層的員工宿舍。廠房一層是倉庫、裁衣車間,二層是加工車間,三層是電動縫紉車間。一層東南角為配電房,西北部為成品倉庫,成品倉庫對面為電修車間,東端為裁衣車間(為該起火災的起火部位)。廠房內東北、西北角各有一部樓梯,東南角有一貫通三層的敞開式電梯(貨梯)。一層四個角設有四個直通室外的出口。三層有通向屋頂的出口。

事故原因分析

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

1、起火原因
火災現場由於廠房倒塌和經過清理之後,起火原因因無法從技術上鑑定,主要是通過調查知情人、查閱有關資料和反覆研究分析認定的。引起火災的直接原因是珠海市天安消防工程安裝公司職工在棉花倉庫用衝擊鑽打孔時,帶駁接口的電源線被夾在可燃物中,當用力拉扯電線時產生短路引燃了倉庫的棉花。

2、火災擴大的原因
香洲區前山鎮工業集團總公司在廠房消防設施尚未竣工驗收的情況下,就將廠房提前交付給裕新織染廠使用,造成邊施工邊生產。廠房將紡織車間作為棉倉,堆放大量的棉花,並在庫記憶體放柴油氧氣瓶等,當電線短路引燃棉花時,氧氣瓶發生爆炸,加劇火勢的發展;加之在場的天安消防工程安裝公司和廠方職工缺乏防火意識,自救能力差;廠內缺乏消防用水,消防隊要到離火場3公里以外的地方取水,未能將初始火災撲滅。這是火災迅速蔓延擴大的主要原因。

3、廠房倒塌的原因
裕新廠A廠房是土建驗收合格的6層框架結構建築物。大火持續燃燒10多小時,使廠房結構嚴重受損,加之撲救大火時二、三樓噴射了大量的水,大火基本撲滅後,多台履帶式的推土機挖掘機在廠房內搬運棉花時產生的震動等因素所形成的綜合作用,致使廠房倒塌。

4、人員傷亡的原因
撲滅余火期間,現場警戒人員已先行撤離。廠房組織過多的工人進入火場清理陰燃和散落的棉花,樓房倒塌時,大批工人仍在火場。這是樓房倒塌時造成重大人員傷亡的主要原因。

事故處理情況

經深圳市有關人民法院審理查明,致麗玩具廠在生產過程中,將工廠原有的4個大門中的北面兩個大門封固堵塞,將一樓的車間、倉庫和電工房用木板和鐵板間隔,在一樓只留下一條用鐵管攔成,寬約78厘米的人行道。

此外,該工廠用2.01毫米的銅線代替配電房間刀開關的保險絲,對倉庫內的電線一直未安裝絕緣套管加以保護。對上述火災隱患,深圳市消防部門和葵涌鎮政府曾提出整改意見和進行檢查督促,但該廠一直未予整改,並於1993年5月通過行賄的不法手段取得了“合格證”。

廠長黃國光、業主代表勞釗泉、經理梁建國、電工劉光萬四人犯重大責任事故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2年、3年、2年。

痛心的記錄

燒得只剩水泥牆,牆上的“嚴禁菸火”頗有幾分諷刺意味。燒得只剩水泥牆,牆上的“嚴禁菸火”頗有幾分諷刺意味。

謝雲霞:17歲,在大火4天前,她已經辭工並領了工資,準備和同鄉的幾個女孩回家。好心的師傅勸說她留下再做一段時間,到春節時再回不遲。聽話的雲霞留下了,4天后在大火中喪生。她的父母接到女兒死亡電報趕往深圳時,那幾個和她同時辭工的女孩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王小芳:21歲,在5天前她給家人的信里這樣寫道:“由於要回家過春節,這次只能郵200元回家,還得把回家的路費、打雜費留著……也許我們在臘月初幾回家……過完春節我們完婚後,明年還打算出去。”這個計畫在春節前回家結婚的姑娘5天后死於大火。11月20日下午,小芳的父母接到女兒死亡的電報,這封信件還在路上。

秦梅:當時還只有16歲的她是父母最心疼的女兒,在學校的成績很好。可是家裡經濟實在困難,1993年春節過後,她輟學去打工。出事時,她在三樓開電車位。離家只有短短几個月,她就永遠也不能回家了。

陳玉英:當時還只有19歲的她在大火中被燒傷,面積達75%。她是為了哥哥上大學才出去打工的,哥哥當時已經寫信叫她辭工回家。但是事故突如其來,她的回家夢推遲了9個月,接下來她接受過37次手術,包括兩次截肢。

何玉蘭:當時23歲的她正準備和遠在新疆的男朋友結婚,在事發前她已經遞交了辭職書,再過11天她就可以結束打工生涯,步入婚姻殿堂了。但是大火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她的右手後來被切除,而男友在事件發生後退了婚約。

王雪花:事發時16歲,她是在1993年才從東莞轉到深圳的這家玩具廠,由於工作認真,她從普通的車位工人提升為QC,但是大火中她被深度燒傷,被迫進行截肢。

遇難的打工妹信件

遇難的打工妹信件遇難的打工妹信件

親愛的淑碧妹妹:你好!
好久沒給妹妹寫信了,請原諒。不知我在淡水時給你寫的兩封信你收到沒有,有沒有給我回信。我一直沒有收到你的回信,也不知你們廠近來情況如何?是否習慣了?

我已在7月14日從淡水轉到石岩東了。我們原來那廠很不好,我半年多了才發三、四百元錢,可現在的廠也不太理想,但比起原來好多了。不知你發了工資沒有,一個月大概有多少,理不理想?聽汪光芳寫信來說你們廠這段時間在放假,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妹妹,你到這裡有兩個多月了吧,生活習慣了嗎?你們廠是吃三頓還是兩頓?希望妹妹不要過於節約,餓還得買東西來吃。你現在和段開英通信沒有?她那裡情況可好?但願你們友誼長存、萬古長青。如今我們幾個各在一方,要想相聚是多么不容易啊!我想起這些就覺遺憾。想起在學校時那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多么美好啊,真令人回首。不知我們什麼時候能重聚,我盼望著那一天早日到來。

現在你和汪光芳都到這裡來了,雖我們相隔這么近,可還是只能信中相見。

妹妹,能把你的近照寄一張給我嗎?我上次給你的照片寄到你家裡去了,也許你沒收到就出來了吧!好了,就談到這裡吧!下次信中再見。

祝妹妹工作順利
身體健康
一切順心
姐亞麗筆
9.6.晚

淑碧妹妹:
你好!

也許你等我的信已不耐煩,姐姐我實在擠不出時間,趕貨累死人,昨天下午6點多鐘才出了貨。前些天每天晚上加班至兩三點。就是前天至昨天連續上班有二十七小時之久,實在沒法,才拖到現在回信,請妹妹一定諒解我。

妹妹,其實我們廠這次趕貨還招了幾十個人,但只是臨時工。做時間最長的只有十天,有的甚至只上了半天班,一天班。鑒於這種情況,我也不敢發報叫姐過來。明霞她們廠長期放假,我把她弄到我們廠來做了九天半,現在也出了廠,那些人全搬走了。所以至今還是流浪著的,沒能進廠。也不知大姐進了那個廠沒有,哎,我苦於沒法,幫不上忙。
我們廠暫時不會搬,聽人說又定了契約。但我們廠也不好,我嫌工資太低,還是想轉廠,現在看來,近期內是不行的了。

不知妹妹的廠還在缺貨沒有,還是經常放假嗎?昨天剛出貨,又將趕下批貨。我覺得好累好苦,整天上班沒精打采的,總是覺得很疲倦,想睡覺。不知你和殷開英現在通信沒有,她還是在原來那裡嗎?
草書至此,下次再談吧!
祝工作順利
生活愉快
姐:亞麗
92.3.17
淑碧:
你好!
首先請你原諒我這么久才給你回信。
淑碧,從你的來信得知,你們廠正在趕貨,那是好事,只是要注意休息,不然你是不習慣的。

我們廠正與你們廠相反,從8月份趕貨後,9月下旬就缺貨。我們天天耍,一天吃了飯就睡覺,有心情好時看一下小說。一天的生活規律大概就這樣。廠里補助2.5元,每天除了2.1元的生活費,還剩4毛錢,好可憐。可不,有比這更慘的,噴油部缺貨,他們為了不補助生活費,強迫員工請假,否則就解僱人。所以噴油部現在很多人走了,剩下的寥寥無幾了。他們有的請假回家,有的到別處轉廠了。我只有每天在廠里呆著,一天去報到交卡就完事了。不知你們廠里如何?你們廠還招人嗎?你們附近的廠呢?如果有相可(合適)的,告訴我一聲。你願意幫這個忙嗎?

碧,我來廣東已有三個多月了,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剛剛出入社會一切事(世)故人情都不懂,我以前好單純,好幼稚,認為一切什麼都是完美無缺。其實不然,社會竟是如此的繁瑣,人與人之間竟是如此的冷漠。真善美,假醜惡時刻潛在著。以我們以前的目光去看和對待這一切,上當的也只是我們自己。世界太複雜了,人也太複雜了。所以你以後行事一定要小心從事,不要輕信他人。人啊,難說清楚。
祝工作順利
萬事如意
友:芳親筆
1991.10.5晚

親愛的石芳
你好!本來夜已深了,但內心不安又無法入睡,故特寫信一談。今天一下午,我一直在徘徊中度過。因今天下午與廣東兒打架,我又上三樓來綁箱了。雖然活兒差不多,但三樓氣溫高一些,且漲工資比較困難。事情是這樣的:

我將紙打在台上,對版的將面子放在他的位置上,他反來罵我。我當然也罵他,結果他就與我打了起來,因他手中有東西,且個兒比我高,在旁人幫助勸解下,我讓了他。他就讓總管換銀根廣東兒,我於是上了三樓。當時經理總管都在場。因此,從內心而言,我此時已沒安心在這個廠乾。因為覺得沒什麼前途。這個廠只有印機和排版高級一點,但(管)印機(的)全是廣東兒,根本沒辦法等,排版人數也是夠。因此我一點不想在這廠乾,只想早日轉廠。現我已四處聯繫。也請你在你廠聯繫一下,看是否有可能,並將信分別轉給和艷君,讓他們幫助聯繫一下,以便能早日轉廠。

芳,玉華分別給四哥和輝淑來了信,她已決定再來廣東,大概不久就會到這裡來,你又會多一個好友了,安心在廠幹下去吧!我實在不想呆下去,只不過目前沒找到廠。外省人在這廠只有當雜工,技工沒有幾個。

祝順心
你的:維
28/7夜

對女工百餘封書信的分析

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

寄錢回家責任感和成就感
打工妹外出工作,掙了錢寄回家是天經地義的,至少許多打工妹是這樣認為的。1994年我們在珠江三角洲調查,外來女工頭一年(1993年)寄錢回家的情況是:37.2%的人寄了不到1千元,23.2%的寄了l-2千元,6%的人寄了2千元以上,表示沒有寄錢的有6.7%(26.9%的人沒有回答這一問題)。

未婚打工妹早晚是要結婚的。按照農村的習慣,女兒出了嫁就是人家的人了,她與娘家的關係基本是感情的往來,沒有經濟方面的義務,她婚前給家裡的錢與她的未來沒有直接關係。不像男性本身就是家族的延續,給家庭掙錢和給自己掙錢是一回事。那么,打工妹對家庭的經濟支持出自什麼原因呢?是父母或家庭的其他人要求她們這樣呢,還是她們自覺這樣做的?她們怎樣看這件事?再有,她們寄回家的錢用來做什麼了呢?

信件中有l0封/組(幾封信寄給同一個人,算一組)提到寄錢的事,因為不多,摘錄如下:信33是姐姐(哥哥?)寫給姐妹倆:此前姐妹A寄過1000元,用了300元買樹,“這根樹…也是為你準備的(?)”錢不夠了,希望再寄300元,這“是爸媽的意見,如果你萬一沒有錢也可以不寄”;姐妹B寄了300元錢,200元用於貸款,100元買化肥。(看不出"買樹"是做什麼,但是寄錢事情看來是由家裡安排的。)

信40姐姐寫給妹妹:7月寄的300元收到,“下半年過春節就把錢一切還清楚給你”。(估計姐姐已婚,錢是向妹妹借的。)

信50妹妹寫給姐姐:兩次給家裡寄了150元。現在哥哥上學等錢用,自己沒有,急死了,姐姐如果發了工資多給哥哥寄一點。

信56姐姐寫給妹妹:發工資多留一些自己用,有多餘再寄回去。哥哥的錢由我負責。

信57-58姐姐寫給妹妹:哥哥離家時,家裡一分錢也沒有,爸爸媽媽只好去借,現知道妹妹剛出來短暫時間,就寄回100元錢。自己剛發了140元工資,寄回家100元。並準備下個月寄給哥哥。
信59-62哥哥寫給兩姐妹:哥哥在上大學,兩個妹妹在外打工,一是供哥哥上學,二是寄給父母。

信73妹妹寫給姐姐:這個月發了200元工資,給哥哥寄了150元,“他在等我們寄錢去”。

信88妹妹寫給姐姐:聽說一位同鄉今年已經給家裡寄了2千元錢,自己只寄了500元,"問心有愧"。

信86哥哥寫給妹妹:(哥哥已婚,有3個小孩)家裡急需錢,一年要有1500元才行,"我現在是應該節約的時候了",一個月自己只用30元。妹妹借的錢收到,年底會還。

信92妹妹寫給姐姐:幾個月已經寄了2000元回家,但“實在太累太累”,沒有時間寫信,“苦了爸媽,天天盼月月盼都盼不到我的信”。

從已知的情況看,提到寄錢的10組信中,除了2封是借給已婚的哥姐外,其餘都是打工妹提供給出生家庭的經濟支持,而且大部分是在收入不多,節衣縮食的情況下把大部分錢給了家裡。信57-58兩姐妹中的妹妹,在姐姐無法寄錢的情況下,剛出來不久就寄回家100元錢(新工人在試工3個月期間月純收入往往只有幾十元),隨後又寄給了困境中的姐姐一些。而姐姐剛發下工資140元,立即寄回家100元。

這些浸透了打工妹汗水和青春的錢做了什麼用呢?我們驚訝地發現,10組信中有5組是給哥哥,其中2人在外上學,1人外出不知做什麼,2人不詳。而且都是姐妹倆在外,商量著幫助哥哥。估計這種情況可能是家裡再沒有男勞力,父母年齡大了,姐妹倆就承擔起家庭經濟收入的主要責任。那么,姐妹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的結果如何?信59-62比較完整地記錄了這一過程,我們試作分析。

信是受兩個妹妹資助的上大學的哥哥寫的,時間跨度為一年,從1992年5月1日一1993年6月29日。根據信推測,她們是四川人,當時家裡5口人(一個姐姐出嫁了),父母50幾歲,在家種5個人的田,還養豬羊,二老都不識字。可以想像家裡出了一個大學生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哥哥1989年到甘肅上大學,最初由家裡務農的收入支付他的學費和生活開支,可能在後兩年(1991年?)兩姐妹外出打工,"為父母分擔憂愁、責任"。她們大概每月每人寄150元,一半寄給哥哥,一半寄給父母。哥哥也體諒妹妹錢來得不容易,寫信說,一個月不用寄150元,自己的生活費有100元就夠了。只是在實習的一個月需要300元,這段請妹妹不要寄給家裡了。最後一封信(1993年6月29日)哥哥說他已分配在重慶,"從現在開始起,你們就不要給我匯款了,我已經有了工作,能掙錢養活自己了。"話語中充滿著自豪。對兩個妹妹的支持做哥哥的也感激有加,“你們無私地奉獻出自己的青春”,“作為當哥的我,又怎么會忘掉這一切呢?又怎么會忘記這一切呢?”(到這裡,沉重的哀痛使我幾乎寫不下去了:那兩位無私奉獻的姐妹,後來都進了致麗玩具廠,就在她們的汗水終於得到回報--哥哥分配了工作後僅僅4個月,那場無情的大火結束了她們的打工生涯。這個結局太慘烈了!)

當前貧困地區的孩子讀書,是農村家庭中與蓋房、結婚並列的三項最大的開支之一。誰家有上中學以上的孩子,誰家的父母就要倍加辛苦,生活水平還會因之下降。如果有人上大學,就非得全家全力以赴不可。那兩位姐妹就這樣與父母同心同德,默默地為家庭做貢獻。她們寄錢給父母、給哥哥是自願的。另外幾位寄錢給哥哥的姐妹也是一樣,都是自願的,而且是自覺的,沒有誰來強迫(但我們不知道是否有人安排)。比如信57說:的確,家裡的金錢是很緊張,…哥哥走家裡一分錢也沒有,只好去借。現在在家的爸爸媽媽,收到才離開家女兒的錢,你知道他們是多么的高興。妹妹,我知道,你那錢是來之不易啊?quot;信50說:不知道你們發了工資沒有,如果發了還是給哥多寄一點吧。…他說他到了學校只剩下130元,可現有兩個月了,不知道他現在在用什麼。"在我們的其他訪談中,也遇到不少類似情況,姐姐出來打工的錢主要供弟妹上學。在談到這些時,做姐姐的臉上露出的,是莊嚴成熟之色。也許,打工妹從來不認為這是犧牲,自己能為父母分擔責任,與兄弟能上大學為父母爭光一樣具有某種成就感?

問題是為什麼沒有兄弟外出打工,供姐妹們上學的例子呢?為什麼如果機會有限,這機會總是給男性;如果需要有人做犧牲,做犧牲的又總是女性呢?在家庭決策或打工妹自覺的背後,我們看到的是傳統的性別分工的跡象。這種性別分工表面的出發點是家庭整體的利益,但是暗含的是兩性不平等的發展權利,它將男性個人的發展與家庭利益一致起來得到鼓勵,而將女性的個人發展與家庭的利益對立起來受到貶抑。當女性還沒有產生個人的什麼非分要求時,比如在本文分析的範圍內,還看不到這樣的分工傳統對打工妹有什麼直接的影響,因為她們的發展機會相對匱乏,她們還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能性。作為家庭的貢獻者,她們的家庭地位和在社區的地位都會有所提高。但是,倘若不是如此,她們之中某些人也可能上大學,也需要別人做犧牲時,這樣的分工就明顯地不利於她。打工妹的感情和婚姻。在打工妹的書信中,戀愛和婚姻是另一個重要的話題,但是這個話題只是在最親密的人之間才可能說。收集到的109封信中大約有20封涉及到交朋友結婚的事。我們先看這些信件涉及了些什麼樣的經歷,再來分析打工妹們怎樣看待和處理這一人生重大問題。

在前面關係網的敘述中提到一個叫剛鳳的姑娘,她比較早地進入了戀愛(為此耽誤了學業),與男朋友曾“好得形影不離”,兩人一同來到深圳,在同一個廠打工。但剛出來沒多久,兩人關係就時好時壞,男朋友“冷漠”,剛鳳也冷落他。“冷戰”使剛鳳陷入極其矛盾的境地,想分手,一是感情還在,“於心不忍”,二是怕他報復,“你知道他以前的為人”,三怕父母傷心。想“重新改變一下自己,好好愛他”,但是看來沒有和好如初,她"窺探不出他的心理","深深地懊惱"不該走錯這一步。最終兩人分手。這裡看不出“男朋友”的心理狀態如何,但是可以從中看出,剛鳳把愛情擺在極為重要的地位,愛情的挫折使她改變了對社會對人生的看法:“世界太複雜了,人也太複雜了”,並告誡朋友“你以後行事一定要小心從事,不要輕信他人”;對人生,"是好運的,終身好命。不幸的,永遠不幸。

追蹤報告

已經殘疾的小英來在當年的火災廢墟。已經殘疾的小英來在當年的火災廢墟。

A鎮AA村是一個偏避的山村。從豐都縣乘車一路顛簸,順利的話,也得三個小時左右才能到達。廷芳家在一個離公路尚有半個多小時山路的山坳里。我們邊走邊問,翻過了一個又一個小山坡,路旁玉米正是成熟的時候,碩大的玉米結在玉米桿上,鼓脹欲裂。坡上梯田裡的稻穀正在抽穗,遠遠望去,如錦緞一般。我們在信上只發現了一個廷芳,沒想到這個無人知曉的山村里一個同姓家族中竟有三人同時經歷了致麗大火的劫難:廷芳(死亡),廷英(死亡),廷芬(受傷)。我們碰巧在路邊碰到了廷芬(傷者)的父親,他推著一輛半舊的老式載重腳踏車正要到鄰鎮趕集。他把腳踏車停在路邊,帶我們回村子。我們邊走邊聊。據他介紹,他的女兒在93年的大火中被毒煙嗆昏,兩個星期後神智才完全清醒,回家後抱著父母大哭了一場。

1996年,她重到南方打工;97年,回家結婚;婚後到西藏打工,沒掙上錢,今年準備回家,至今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攢足。這幾年,村子裡的勞動力,特別是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工也越來越不好打了。我們先到了廷英的家,一會兒工夫,一大群人把我們圍在了中間,我們身上落滿了好奇與疑問的目光。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狐疑地檢查了我們的介紹信、學生證身份證,才讓我們開始採訪。他是這個隊的隊長。廷英的哥哥不善言談,他告訴我們他妹妹死時只有21歲,如果活著,現在該27歲了。廷英死後獲得了二萬五千元的賠償費,部分用於廷英的喪事,其餘的存到了信用社,現在已用得差不多了。哥哥到深圳處理他妹妹的後事時,被隔離起來,任何處理那場大火的檔案都沒有見到過,賠償費也是當地政府通過郵局寄來的,他們對賠償費很不滿意。廷英的父親也在人群中站著,他面容清瘦,沉默寡言,只是看著我們,跟著我們走,聽他的兒子不太連貫地回答我們提出的問題。也許是我們的突然來訪又使他陷入到那可怕的回憶之中,他看起來更像一個聽眾,只有從他的雙眼裡才能看到那種失去愛女、無力回天的悲傷。採訪完畢,廷英的哥哥帶我們去廷芳(死者)家。

廷芳家屋前便是一灣茂盛的稻田。我們去的時候,廷芳的父親正在地里幹活,他扛著鋤頭赤著腳把我們迎到家裡。廷芳死時才20歲,母親一提起的自己唯一的女兒,眼圈刷的一下便紅了。她站在屋檐下望著我們,嘴唇嚅動著,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廷芳死時她唯一的弟弟還不足十歲。由於交不起學費,現在他輟學在家務農。我們問及他對他姐姐的印象,他看著我們只是靦腆地搖頭。他父親深圳處理女兒後事時,是和廷英的哥哥一塊去的,可是一下火車便作兩處。“我當時被關了三天,不許出來,也不許和別人交談。”他心有餘悸地告訴我們。出事後,廷芳家共獲得賠償二萬五千元,除喪事外,他們用這筆錢到A鎮修了房子。94年春節前又收到葵涌鎮政府寄來的由香港捐贈的1000元港幣。此外,再沒有得到過任何形式的幫助。廷芳出去打工是為了擺脫貧窮,可是她的這個任務是完不成了。採訪結束後,廷芳的父母順著田埂把我們送出了老遠老遠。
在採訪中我們也遇到了僥倖從那場大火中逃生的人。其中一個是吳小蓮。在打工妹們遺留下來的信件中,與吳小蓮相關的地址有三個,且都在不同的村鎮,我們只好憑運氣挨個去找。我們的從F鎮街頭開始找起,找到J村,正要再花二十元錢請漁船的老闆給我們做嚮導,再帶我們到一組去時,被一個人追上來把我們叫住了。原來我們在鎮上時問過她,但她一時想不起來。事後突然想到有個人像是我們要找的吳小蓮,所以專門租了一條船趕上來叫住了我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在這個淳樸的好心人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一個理髮店,開店的正是吳小蓮。小蓮看上去整潔、幹練,她熱情地用川味很濃的國語和我們交談。在致麗大火發生前,她在那裡打了近一年工,剛開始工資500--600元,後來只上半天班,工資就降了下來。吳小蓮回憶說,火災發生時,卷閘門太緊,打不開,窗子又用鐵條封死,樓梯上堆滿了貨物,擠滿了逃命的打工妹。大家亂作一團,哭喊聲,尖叫聲,咒罵聲響成一片。當時她在三樓,情急之中,順著樓梯扶手溜下來才逃出一條命來。家裡人得知致麗大火的訊息,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吳小蓮雖然死裡逃生,但她從此再也忘不掉大火中夥伴們悲慘死去的景象。她逃出火海,回頭便看見一個叫陶秀明的打工妹口吐鮮血,在煙火中倒地而亡;一個叫淑媛的姑娘也轉眼之間葬身火海。她看見她的姐妹們紛紛被燒死、踩死、熏死。在廠里她有一個最要好的一個朋友宛芬也被活活燒死。宛芬的父母到深圳領骨灰盒的時候,領回了一個錯的骨灰盒,後來到深圳換了一個,但小蓮至今也不敢肯定宛芬的骨灰是否真正回到了家鄉,回到了她的父母身邊。

採訪結束了。萬水千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使我們身心俱疲。川東山區農村美麗的自然風光同嚴酷的生活現實形成的強烈反差像楔子一樣楔入了我們的心裡。被採訪的這些人,無論是死去的人、受傷的人、還是活著的人,只不過是致麗大火眾多受害者中的一部分,我們能用白紙黑字寫在這裡的,更只是他們的巨大的苦難和殷殷企望中很少的一部分。但我們清楚地知道,六年前的那場大火尚未熄滅,它依然痛苦地燃燒在遭受劫難的生者心中。

這,就是我的姐妹們真實的故事。

應汲取的主要教訓

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

1、疏散通道、出口嚴重堵塞。由於廠方採用封閉式生產管理,將東北角的樓梯封堵,廠房的窗戶外均設有鐵柵欄,而且將一層的四個出口中的三個全部鎖死或焊死,僅留下西南角一個出口。兩部樓梯只有西北角的一部能使用,其人員疏散要經過一條寬僅0.78米、長8米的狹長通道,才能到達西南角出口。當一層發生火災時,二、三層正在加班的300餘名員工無法及時疏散逃生,造成群死群傷。

2、電動縫紉車間人員密度過大。當初廠房建造設計時,每層樓為50人。但投產後,三層電動縫紉車間建築面積為800平方米,安裝了230台電動縫紉機,工作通道只有0.8米寬,生產旺季有230人在車間工作,火災發生時三層當班員工達160人。由於人員過密,通道狹窄,致使工人逃生時互相擁擠,延誤了逃生時間。

3、亂搭亂接電源線路。1992年6月,第三任港方經理梁建國雇用了沒有電工證的劉光萬為工廠電工。劉光萬發現配電房裡閘刀開關上用的不是保險絲而是2.5平方毫米的銅線,不僅沒有把銅線更換為可熔斷保險絲,而且自己在安裝石板閘刀開關時繼續使用銅線代替保險絲。三層電動縫紉車間電源總閘曾發生過三次燒壞電閘的事故,但均未引起廠方的警惕。此次火災後,勘察現場發現一層兩個電源開關的保險絲仍是用銅絲代替的。

4、嚴重忽視消防安全。該廠業主消防安全意識淡薄,沒有制定任何消防安全制度,沒有組織過消防演練;員工普遍未經消防教育培訓,既不會使用滅火器,也不會報警和逃生。相當多的人將火警電話誤認為999。珠海市香洲消防中隊距前山紡織城約5公里,而拱北消防中隊距前山紡織城為8.5公里,由於報警人不知火警電話,而是向拱北消防中隊辦公室的行政電話報警,延誤了滅火戰機。事後了解到,6名安裝工人在最初發現起火時不懂打119電話報警。在珠海市有相當多的人都誤認為火警電話是999(這是香港的火警電話),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看來要提高全民的消防安全意識,必須加大消防宣傳的力度,切實解決公益宣傳的收費問題。

5、城市缺乏消防基礎設施總體規劃,消防供水困難。珠海市作為特區,城市建設發展很快,但與城市建設發展相配套的基礎設施的建設未能納人城市總體規劃,保持與城市的總體規劃同步發展。前山紡織城A座廠房發生火災,其周圍不是新建的工廠就是大型的施工工地,但水缺乏,消防供水管道尚未通到這裡,消防車要到3公里外的地方加水,車輛來回一趟需20分鐘,嚴重影響了滅火戰鬥的開展。

6、防火責任制不落實。致麗玩具廠外方董事長指定中方廠長為防火責任人,而中方廠長有職無權,尤其無財權,買個滅火器也要徵得香港老闆同意,致使防火責任制難以落實,要投資整改火災隱患也極為困難。

7、鎮政府領導認為當地條件差,好不容易招商辦廠,怕外商跑了,因而對外商無視安全生產的行為姑息遷就,在安全生產管理上不敢嚴格要求,對火災隱患的整治抓得不夠,督促檢查不力,還採取向消防安全整治小組行賄的方式,為工廠說情,為外商創造所謂的“寬鬆”環境。

後記

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1993年深圳致麗玩具廠大火

十幾年後,這一群人都已經做媽媽了,大火的記憶已經深深鑲嵌進入她們的靈魂,無法忘記。但是,她們現在都自食其力,也從不抱怨。我們曾經問過她們是否對當年出來打工後悔,其中的何玉蘭非常堅決地說:“不,打工是我們走出去的惟一辦法。只是我們恰好成了犧牲最大的人。”

王雪花後來結了婚,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但是這是一段沒有真正愛情的婚姻,丈夫時常毆打她。前些年,王雪花離婚又再婚,丈夫以前還有一個女兒,所以她成了兩個孩子的媽媽,每天照顧孩子上學,生活忙碌緊張。但是一有空餘的時間,王雪花就坐在電腦前寫部落格,她說:“我要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希望那樣的悲劇再也不會發生。”
何玉蘭是我們接觸的致麗姐妹里最堅強最自信的人。她告訴我們:“我常常會忘記自己是個殘疾人,我不希望別人憐憫和同情,即使我只有一隻健康的手,也要自食其力。”

陳玉英從病床上站起來後,也獲得了愛神的眷顧。2002年,她做媽媽了,女兒的降生讓她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也讓她更加感念在遭遇災難時社會對她的幫助。2002年3月,陳玉英成立了忠縣自強殘疾人服務站,開通了兩條熱線電話,專為殘疾人分憂解難。她也因此獲得全球千名婦女爭評“諾貝爾和平獎”提名,被重慶市授予三八紅旗手和榮譽市民稱號。

陳玉英說,還有一件伴隨她終生的事要做,就是要建一個致麗死傷姐妹紀念館,把她們的遺物、照片和故事留給後來的人們。只要打工妹還在出發,還在流動,還在犧牲,致麗姐妹的故事就有必要讓人們記住。

火災多年之後,陳玉英應邀到香港去參加一個由國際社會舉辦的紀念致麗大火的活動。在會場,一個香港老闆說,死幾個人有什麼?那么多名人偉人最後不都死了,你們老糾纏過去乾什麼?

陳玉英拄著拐杖站到他的面前,嚴正地說:我還活著,我就是一個證明。

是的,玉英、雪花、天玉、玉蘭、術蘭……都是證明,那些死者衰老體弱的父母,讓人瞠目的破敗家境,那些修在大山禿坡上孤獨的墓碑,那些發霉的照片,那永遠的青春笑靨,都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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