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稱來歷
中國收藏家協會會員周新國先生《武陵藏珍》提出唐代武陵有個“龍陽窯”。龍陽,即漢壽。據《漢壽縣誌》記載:“漢壽古屬索縣,以祈漢朝長壽,東漢時取名漢壽。三國吳改為吳壽,赤烏十一年立縣,曰龍陽。後縣名屢易,於民國元年復名漢壽。”漢壽縣位於湖南省的北部,洞庭湖之西,境內大部分為濱湖平原,沅、澧水由此注入洞庭。據《舊唐書•地理志》載,唐平蕭銑後,遂改隋武陵郡為朗州,天寶元年(742)又改為武陵郡,乾元元年(758)再改為朗州。故唐代習慣稱這裡為“朗州武陵郡”或單稱“朗州”。唐朗州轄地同隋代,依然是武陵和龍陽二縣。唐代越州窯、婺州窯、壽州等名窯均以窯址所在的“州”取名,因龍陽位於朗州,故取名“朗州窯”。
主要代表器
周新國先生酷愛收藏高古陶瓷。近20年來,湖南省常德漢壽縣經常發現眾多碩大彩繪陶瓷。據周新國先生《武陵藏珍》所載,其中包括:
唐漩渦紋彩陶瓮瓮高37.5厘米,口徑19厘米,最大腹徑40厘米,底徑12.6厘米。小口,圓唇。腹形鼓圓,其上飾二周凹弦紋。圓餅底。胎色紫灰(圖071)。這件彩陶的圖案裝飾,先用淡紅色化妝土在泥質陶瓮的頸部和上腹部,塗(浸)三個圓斑塊,其上再用褐彩繪製三個鏇轉的圓渦紋。彩繪施於罐的肩和上腹,向下俯視可以看到彩陶瓮的全部紋飾(圖072、073)。它那流暢自然的線條,仿佛會產生流動的節奏和韻律,讓人感到有無數的渦紋在眼前周而復始地鏇轉。高大的陶瓮,底部僅十餘厘米,估計當時很可能把下腹沒繪彩的部分埋入地下,將重量部分傳遞到地面,由此而保持大瓮的穩定。關於“漩渦紋”,眾多彩陶研究專家將這種紋飾依其形狀命名為“水波、漩渦、魚網紋”等。李進興《彩陶漩渦紋釋疑》則認為:彩陶上古人繪製的漩渦紋飾可能並不是“表現水波、漩渦以至水中的漁網”,而是具有一定抽象的意義,如“漩渦”代表“復活”等等。
五代彩繪盤口瓶該瓶高30厘米,口徑9.9厘米,底長9.8厘米。口作盤形,束頸細長,深腹鼓圓,平底。肩部飾圍欄一周,下腹作圍欄垂幔,圍欄均作鏤空狀。腹部素胎上塗白色料漿粉,再用醬色彩釉繪花,外表不再罩釉。整個畫面雖草草幾筆,卻頗得寫意畫之妙(圖074)。該器造型優美,圖案舒展流暢,是盤口器中的精品。據周世榮《湖南陶瓷》考證:這類盤口瓶,“約相當唐末五代”時期。
五代彩繪梅瓶分二式。一式(圖075)該瓶高29.2厘米,口徑8.9厘米,底徑9.6厘米。圓口,卷唇,短頸,腹微鼓,領部和腹部各飾凹弦紋一周。平底。紅褐色胎。肩部及腹部塗淡紅色化妝土,然後再繪醬色纏枝花卉圖案,外表不再罩釉。二式(圖076)瓶高29厘米,口徑10厘米,底徑10.4厘米。盤口,短頸,溜肩,腹部飾凹弦紋一周。平底內凹。紅褐色胎。肩部及腹部塗淡紅色化妝土,其上繪醬色梅花圖案10朵。外表罩釉,但釉已脫落。此類梅瓶的胎質較粗,光潔度不高。在這種情況下,要燒出艷麗的彩瓷,就必須在胎上塗一層化妝土,以彌補上述缺陷。因為化妝土可增強胎的緻密度。在化妝土上繪花,更能襯托彩釉的呈色,達到釉色美的預期效果。
唐粉斑高頸罐
分二式。該類罐的共同特徵:圓口,折沿,高直領。溜肩,鼓腹,腹下斂收。頸部和肩部塗淡紅色化妝土,腹部浸三個呈“品”字形的圓塊狀粉斑,並與肩部相連。一式(圖077)高31厘米,口徑9.6厘米,最大腹徑25.1厘米,底徑14.8厘米。餅足。三大圓塊斑用寬線條串連。外罩黃色釉,大部分釉已脫落。二式(圖078)高29.8厘米,口徑9.7厘米,最大腹徑25.5厘米,底徑15.2厘米。平底。腹部飾凹弦紋二周。外罩黃色薄釉。據考證,圓斑彩畫,這是朗州窯最常見的。以化妝土繪成大塊不規則的圓形、桃尖形於器上,紋飾雖粗簡,但色調配置得當,具有簡樸大氣的藝術魅力。
唐粉斑瓜棱形罐
該罐高16.5厘米,口徑6厘米,底徑7.6厘米。圓口,卷沿,束頸。腹作十瓣瓜棱形,肩部和腹部各飾凹弦紋一周。兩側飾對稱化妝土大圓斑,外壁罩醬色釉。餅底(圖079)。這是朗州窯器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種。
唐醬釉線條紋罐
該罐高15.7厘米,口徑8.4厘米,底徑7.6厘米。圓唇,短頸,溜肩,鼓腹,餅底。從肩部到腹部飾八組線條,每組五條,用白色化妝土裝飾。紅褐色胎,施醬黃色釉(圖080)。此種裝飾實屬罕見。
唐醬釉四耳瓜棱形蓋罐該罐通高約35厘米,口徑17厘米,最大腹徑24厘米,底徑11.6厘米。敞口,斜直領,溜肩,腹微鼓,餅足。肩部和下腹各飾凹弦紋一周。肩附兩兩對稱之環耳4個。褐色胎。罐身呈九棱瓜瓣形,塗白色化妝土,外罩醬色釉,釉不及底。惜蓋已殘(圖081)。此器碩大、莊重,展示了大唐“以肥為美”的風韻。
唐帶蓋瓜棱形雙口壇該罐通高22厘米,口徑7.8厘米,底徑8.4厘米。內口微斂,外口檐口略矮。罐身呈八棱瓜瓣形,腹中部飾凹弦紋二周,外塗一層白色漿料。褐色胎,餅底(圖082)。雙口壇也叫“雙唇罐”。據汪慶正《簡明陶瓷詞典》記載,此類罐為漢、晉時期流行的一種罐式,與今泡菜罐相似。朗州窯出土唐代雙口壇,僅見。
基本特點
上述列舉的朗州窯產品,僅九牛一毛。綜合考察這些產品,大致可以得出以下基本觀點:
其一,朗州窯的胎質堅硬,敲之發金屬聲,瓷土一般不帶砂或少帶砂。胎色瓦灰、赭灰或作豬肝色,少部分呈褐紅色。陶瓷器胎壁上都塗有一層淡紅色或白色底粉,即化妝土,又稱陶衣,然後彩釉繪花,或施釉。
其二,釉色除青黃色透明薄釉外,彩釉以深淺不同的褐色為主。褐色中淺者油黃、淺棕,深者呈板栗殼狀或醬黑。白粉除作底色外,有時也作釉下彩裝飾。其圓斑裝飾多使用強烈的對比色,如瓶、壇、罐等。
其三,朗州窯的器物一般碩大,其造型往往使用多種優美的曲線。絕大多數器物的腹部都飾一周或二周凹弦紋,給人以莊重而優美俊俏之感。
其四,在裝飾上,主要表現為釉色的變化與裝飾手法的不同。其中後者包括釉下彩和素地彩繪等。釉下彩有二種類型:一種是釉下彩繪花,習見於瓮。第二種是在深色素胎上用白色塗料繪花,外表再罩一層透明薄釉。花紋隨手而出,圖案以平衡、均齊為度,而不嚴格地強求對稱。屬於該型者,器壁上均隱約可見塊狀圖案。但外表也有施不透明厚釉者,因而花紋要等釉片剝落後才能發現。素地彩繪與上述裝飾不同。它是在做好的坯體上,直接用彩色釉料或白色料漿在器表繪花;或在胎體上塗一層白色化妝粉,然後再彩繪。它既不在釉下繪花,繪花的表面也不再罩釉。
、長沙窯、邛崍窯相互關係
據考證,朗州窯出現的“圓斑”裝飾,尤其富有濃郁的地方色彩和鮮明的時代特徵。朗州窯彩瓷中的圓斑不僅見於長沙窯,而且更多地見於和類似於四川邛崍窯。據史記載:長沙窯,又稱“銅官窯”。創燒於唐。晚唐至五代是極盛期,五代以後衰落。產品以青釉為主。器物以罐和壺的形式最為多變,短嘴多角壺是其典型器。釉下彩是唐代長沙窯新創的一種瓷器裝飾工藝。早期為彩斑裝飾,即在瓷坯上用鐵或銅料塗上斑塊,燒成褐斑或綠斑。例如:李效偉《長沙窯》所載青釉褐斑雙系執壺(圖083)、青釉褐斑方耳罐(圖084)、青釉褐斑壺形燈(圖085)等即是。但邛崍窯與朗州窯更為接近。
邛崍窯,又稱“邛窯”。在今四川邛崍瓦窯山、什方堂、尖山子、大魚村等地,古屬邛州,故名。所產以青釉、青釉褐斑、青釉褐綠斑和彩繪瓷為主。與長沙窯產品有相似處。耿寶昌主編的《邛窯古陶瓷研究》收錄了許多邛窯古陶瓷藏品。其中,朗州窯與邛窯產品的裝飾效果極為相似的有:
唐彩繪六耳罐
該罐高46厘米,口徑22厘米。圓唇,短頸斜直,溜肩,鼓腹,平底。肩部附6耳,褐色胎。肩部及腹部塗米黃色化妝土,並浸四個半圓弧與之相連。其上,再繪醬色似字非字、似畫非畫的圖案(圖086)。關於這種技法的使用,邛窯與朗州窯極為類似。
唐綠釉瓜棱形罐
該罐高6.8厘米,口徑5.2厘米。褐色胎,淺頸直口,圓肩,瓜棱形腹,餅底。頸部及肩部施綠色釉,腹部塗(浸)三個呈“品”字形圓塊狀綠斑,簡直和朗州窯的裝飾一模一樣(圖087)。可以說,這是朗州窯對邛窯風格的“克隆”。
唐褐綠彩斑瓜棱形雙耳罐
該罐高11厘米,口徑8.5厘米。敞口,卷唇,圓鼓腹,餅足。灰褐色胎。肩部附對稱雙耳。腹身呈瓜瓣形,飾兩兩對稱的褐綠色圓斑4個(圖088)。這種裝飾與朗州窯產品十分相似。
唐彩繪四耳罐
該罐高15.8厘米,口徑6.8厘米。圓口,折沿,短頸,鼓腹,餅足。紅褐色胎。肩部附兩兩對稱的橋形耳4個。頸部和上腹部塗米黃色化妝土,其上再繪醬色草葉紋圖案(圖089)。此種裝飾方法與朗州窯也相同。
唐三彩執壺
該壺高12厘米,口徑4.9厘米,底徑5.4厘米。褐色胎,喇叭口,束頸,短流,平底。施以褐、綠色條斑作裝飾(圖090)。此種條斑裝飾在朗州窯中也可見。
縱觀兩窯,應該說朗州窯和邛崍窯的產品是十分相似的。其中,素地彩繪和圓形大斑塊裝飾,很難看出兩者有什麼差異。除長沙窯外,同時代的其它諸瓷窯產品中皆不具備這些特點。在朗州窯陶瓷品種中,高溫彩繪瓷最為突出,可與四川邛窯相媲美。根據目前收集到的資料:兩窯都生產高溫釉下彩瓷;彩繪裝飾多圓形大斑塊;普遍使用化妝土;裝飾多以彩釉繪花為主。兩窯胎質、釉色與裝飾風格,基本上一致,可以看出它們是一脈相承的關係。但朗州窯並非邛崍窯,二者又各自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其差別主要表現在:
①邛崍窯產品採用窯柱、墊板和多種圓餅形墊圈,產品往往殘留很明顯的支釘痕。朗州窯採用匣缽裝燒,燒成的陶瓷幾乎不見支釘痕。
②邛崍窯產品裝飾題材較豐富。常見的紋飾有花草紋、雲紋、散點紋,或圓形、桃尖形斑塊紋,並有少數使用文字裝飾。朗州窯產品彩繪裝飾除漩渦、直條紋之外,多為花草,題材比較單一。
③邛崍窯彩繪裝飾中的圓形大斑塊既有醬褐彩,也有綠彩。朗州窯所見圓形大斑塊裝飾全部使用淡紅色或白色化妝土,而不見醬色和綠色彩釉。
④邛崍窯產品種類繁多。計有罐、壺、瓶、燈盞、碗、盤、爐、盂、杯、缽、枕、器蓋、硯、玩具等。目前朗州窯產品僅見瓮、瓶、罐、壺、壇、盂等,其品種相對較少。朗州窯在發展過程中,由於受到同時代長江上游邛窯及中游長沙窯的雙重打壓,其產品沒能發展到應有的高度,其銷售範圍也僅限於湘、資、沅、澧流域。
通過對比分析,朗州窯與邛崍窯的關係,應該是“源”與“流”的關係。邛崍窯是“源”,朗州窯是“流”。 據考證,邛窯始燒於東晉,發展於南朝,成熟於隋,興盛於初唐,至唐末五代長盛不衰,結束於南宋中晚期,共經歷了約9個世紀。朗州窯沒有文獻記載。參照長沙窯和邛窯產品,中國收藏家協會會員周新國先生認為始於唐中期。朗州窯的突然崛起,必然與安史之亂,以及北人南遷和南方經濟文化的興旺發達有著必然的聯繫。所以,朗州窯的興起,大致相當安史之亂之際。時至五代,朗州窯產品趨向粗放。南宋時期已趨向衰落。關於這一點,周世榮《湖南古墓與古窯址•長沙南宋墓》中有記載。南宋以後,就已經見不到朗州窯陶瓷器的蹤影了。
朗州窯源於邛崍窯。從地理位置來看,四川與湖南毗連,而且江水瀠洄相通。邛崍窯地處長江上游的岷江兩側,而朗州窯則位於長江中游的沅水入口處。兩江之水,涓涓匯入長江,東流大海。據《邛崍縣誌》記載:唐肅宗乾元二年(759),“邛、嘉、簡、眉各州彝人起事”;“代宗大曆十四年(779)起,南詔、吐蕃多次進犯西川,臨邛均當其沖。”為了躲避戰亂,處於戰亂核心地區的邛窯工匠們,南遷成為一股不可阻擋的潮流。他們被迫離家,四處流浪。據筆者推斷,他們中有些人輾轉千里,渡過洞庭湖,逃到了湖南漢壽。他們在漢壽建窯興業,繼續“以陶業為利,賴以謀生。”可以說,他們為朗州窯的開發和創造作出了巨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