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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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子》又稱《吳子兵法》、《吳起兵法》,是一部兵法著作。提出以治為勝,賞罰嚴明,主張在軍隊實行“進有重賞,退有重刑”,做到“令行禁止,嚴不可犯”。提出“用兵之法,教戒為先”,主張通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使士卒掌握各種作戰本領,提高整個軍隊的戰鬥力。強調“簡募良材”,根據士卒體力、技能等條件的不同,合理分工和編組,實現軍隊的最佳化組合。要求統軍將領“總文武”、“兼剛柔”,具備理、備、果、戒、約的“五慎”條件,掌握氣機、地機、事機、力機四個關鍵的因素。提出“審敵虛實而趨其危”,主張先弄清敵人的虛實,選擇有利時機進攻,以奪取勝利。

基本信息

簡介

《吳子》,中國古代著名兵書,《武經七書》之一。相傳戰國初期吳起所著,戰國末年即已流傳。《漢書.藝文志》稱“吳起四十八篇”,《隋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均載為一卷。今有《續古逸叢書》影宋本及明、清刊本,存圖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勵士六篇,分上下兩卷。《吳子》是中國古代文化中的一份珍貴的遺產,該書所論及的一些軍事理論和方法,對戰國以後的歷代軍事家均有較深的影響,至今仍有較高的科學價值。

流傳情況

《吳子》是中國古代著名兵書之一。

題名作者吳起為戰國時衛國左氏(今山東定陶西)人,曾師事左丘明的弟子曾申。他初為魯將,後為魏將,因率兵擊秦並參加攻取中山之戰,被薦為西河郡守。魏武侯時,吳起甚有聲名,後受大臣王錯排擠,去魏入楚。楚悼王任吳起為令尹進行變法,楚因而強盛一時。悼王既死(前381),宗室大臣作亂,吳起被攻殺於治喪之所。吳起不僅是先秦時代著名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他的兵書在戰國和西漢時十分流行。《韓非子·五蠹》說:“境內皆言兵,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也稱“吳起《兵法》,世多有”,其影響幾乎和《孫子兵法》相等。《漢書·藝文志》兵權謀類著錄《吳起》四十八篇(雜家類也有《吳子》一篇,未注撰人名氏),而《隋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所錄則僅一卷。宋《郡齋讀書志》著錄“唐陸希聲類次”《吳子》三卷六篇,篇目已同今本。可見今本《吳子》乃是後人整理過的一種刪節本。

現存宋版《武經七書》本、影宋本《孫吳司馬法》本《吳子》凡上下兩卷,包括《圖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勵士》六篇。全書多採用魏文侯、武侯與吳起問對的形式,共三十三章。章與章不相聯屬,與《六韜》相似,其中部分語句並與《六韜》相重。該書不象《孫子》十三篇條理分明、言簡意深。清姚際恆《古今偽書考》、郭沫若《述吳起》都斷定其為偽作。但明胡應麟《四部正偽》則認為該書雖“未必起自著,要亦戰國人掇其議論成篇,非後世偽作也”。《吳子》一書舊有魏賈詡注和孫 注,均早佚。現存注本有金施子美《武經七書講義》和明劉寅《武經七書直解》等。

該書戰國時代即已流傳,《漢書·藝文志》著錄“吳起四十八篇”,後多佚失。《隋書·經籍志》等公私書目有一卷、二卷(上、下卷)、三卷等不同記載。今有《續古逸叢書》影宋《武經七書》本及明、清刊本等傳世,僅存《圖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勵士》6篇,近5000字。

成書疑問

《吳子》魏武帝吳子二卷司馬法三卷
《吳子》繼承和發展了《孫子兵法》的有關思想,在歷史上曾與《孫子》齊名,並稱為“孫吳兵法”,因而為歷代兵家所重視。現有日、英、法、俄等譯本流傳。但對它的成書年代和作者,歷來就存在種種不同的說法。

一種觀點認為,《吳子》是戰國初名將吳起所著。司馬遷《史記·孫子、吳起列傳》指出,西漢前期,吳起所作兵法所在多有,頗為流行。班固《漢書·藝文志》著錄有《吳起》兵書48篇,其中多為後人附益之作。其本人所撰即《隋書·經籍志》所著錄的《吳起兵法》一卷,也就是今天傳世的《吳子》。

另一種觀點對今本《吳子》即《吳起兵法》表示懷疑,認為《吳子》書中的許多內容不像出自戰國初年人之手,可以斷言這是一部偽書。有人根據今本《吳子》的筆調風格,指出此書是西漢中葉人託名吳起而寫成。又有人根據今存《吳子》提及漢代流行於西域和塞北的“”,和西漢後期才出現的真正的“馬鞍”,認為今本《吳子》可能成書於西漢後期。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今本《吳子》的基本思想應出自吳起。此書是由吳起後學記錄、整理和增補成書,又經過漢人的修訂刪補,才以今天的面貌流傳於世。這種說法應與事實相去不遠。

主要內容

《吳子》是中國古代頗有影響的一部兵書。

全書分為《圖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和《勵士》等6篇。

圖國

主要論述了戰爭觀問題。它認為,戰爭起因於“爭名”、“爭利”、“積惡”、“內亂”和“因飢”。因此,戰爭可以分作禁暴救亂的“義兵”,恃眾凌弱的“強兵”,因怒興師的“剛兵”,棄禮貪利的“暴兵”和國亂人疲,舉事動眾的“逆兵”。按照戰爭性質的不同,它認為可以用禮駕御“義兵”,以謙遜駕御“強兵”,以言辭駕御“剛兵”,以謀詐駕御“暴兵”,以權力、權變駕御“逆兵”。以上說法僅就事論事,對現象作了一些分析,而未能透過現象,抓住戰爭的本質來論述問題,所論不免流於淺顯。

該篇既反對恃眾好戰,也反對只重修德,而廢弛武備。它認為只有內修文德,外治武備,才能使國家強盛。

該篇指出,要取得戰爭的勝利,必須修舉“道”、“義”、“禮”、“仁”,用禮教育人民,用義激勵人民,使人民有恥辱之心,並要親和百姓,加強戰備,選拔練卒銳士。

值得一提的是,《圖國》篇發展了孫武“兵貴勝,不貴久”的思想,提出了取得勝利容易,保持勝利困難,多勝亡國,少勝方可得天下的觀點。這一觀點對以追求戰勝為目的的種種軍事理論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實屬難能可貴。

料敵

主要講如何判斷敵情,因敵制勝的問題。該篇先從齊、秦、楚、燕、三晉諸國的政治、經濟、軍事、地理和人民的心理、性格的不同所造成的作戰特點出發,提出了與之一一相應的擊破敵軍的不同原則。接著,又提出在8種敵軍處於困境的情況下,要抓住戰機,迅速發起攻擊;在另外6種情況下,則要避免與敵作戰。

最後,在上述基礎上,它提出了通過觀察敵軍的外在表現以了解其內情,審察敵軍的虛實以攻擊其要害的原則。這種從現象到本質,全面察明敵情而乘敵之隙的作戰方法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是正確的。

治兵

主要論述如何治軍。指出戰爭的勝負不是取決於軍隊人數的多少,而是取決於軍隊治理與否,即是否法令嚴明,賞罰必信,打不散,拖不垮。治理產生於進退有節度,飲食適時適當,人馬體力充沛,足以保持旺盛的戰鬥力,勝任並完成其任務。此外,臨陣還必須避免猶豫不決優柔寡斷。平時必須重視軍事訓練,包括戰陣的排練、演習,矛戟弓等兵器和旌旗金鼓的配備使用,軍伍的編制和按號令統一行動,以及戰馬的馴養,裝備的保養和騎兵的訓練。

論將

主要論述將帥的重要和對將帥素質的要求。

該篇指出,將帥是全軍的統帥,必須剛柔兼備。勇敢並非決定某人能否擔任將帥的唯一標準,而只是將帥所應具備的品質之一。將帥必須注重和做到:治理大軍就像治理小部隊;出門處處嚴加戒備,如臨大敵;臨陣破敵,不懷生還之念;初戰告捷,仍慎終若始,小心如初;法令簡約而不煩瑣。

該篇認為,將帥必須依靠金鼓旗幟和禁令刑罰來治軍和指揮作戰。良將應具備“”、“”、“”、“”四項條件,足以統率部下,安撫大眾。良將還應把握戰爭的四個關鍵:即懂得使全軍保持高昂的士氣;懂得利用地形,據守險要;懂得使用間諜和計謀,以分散敵人的力量,製造、加劇其內部矛盾;懂得充實部隊的裝備,加強其戰鬥力。這是指揮作戰的關鍵,是不可違背的科學規律。

該篇又指出,用兵作戰的要點是必須先預測敵方的統帥,通過試探性的軍事行動觀察其才能,根據具體情況,因事制宜,採取相應的行動。只要做到這些,即可輕而易舉地戰勝敵人。

應變

闡述了在不同情況下的應變之術和作戰方法。該篇首先指出,在突然與敵遭遇的情況下,若我軍車堅馬壯,兵強將勇,全軍只要聽從號令,統一行動,誅殺不服從命令者,就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若敵眾我寡,則應避開開闊地,搶占險阻,迎擊敵軍。

接著,又分別論述了在各種具體情況下的不同作戰方法。例如敵軍勇武善戰,人數眾多,又據守險要,糧草充足,就應派遣間諜了解敵情,誘敵出戰,分兵合圍,加以殲滅。又如敵軍逼近,我軍無路可走;或敵眾我寡,猝然遇敵于山谷險阻之間;或遇敵於兩山夾峙,進退兩難的狹窄地帶;或遇敵於大澤之濱,車騎不可用,舟船又沒有;或陰雨連綿,車馬陷入泥水中,四面為敵軍所包圍;或強寇突至,掠取我田野和牛羊,則應採取相應的作戰方法,以戰勝敵人。

最後,該篇對攻破敵國城邑後的行動準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它主張在攻占敵國城邑後,應入居其宮室,任用其官吏,沒收其器物。軍隊所至之處,不得砍伐樹木、侵入房屋、強取糧食、濫殺牲畜、燒毀其積聚,以示無殘民之心,並應招降、安撫其人民。

勵士

主要講述如何激勵士氣。該篇認為,國君必須做到:發號施令而人人樂聞,興師動眾而人人樂戰,交兵接刃而人人樂死。這就是孫武所說的使人民與國君同心同意。而要實現上述目標,就應尊崇有功,論功行賞,優待戰死者的家屬,激勵無功者立功受獎。

軍事思想

《吳子》《吳子》
《吳子》的背景是在戰爭和軍事思想有了顯著發展的歷史條件下產生的。這時,軍隊成分的改變,鐵兵器和弩的廣泛使用以及騎兵的出現,引起了作戰方式的明顯變化。它反映了新興地主階級的戰爭理論、軍隊建設和作戰指導方面的觀點。

《吳子》主張“內修文德,外治武備”,把政治軍事緊密結合起來,所謂“文德”,就是“道、義、禮、仁”,並以此治理軍隊和民眾。認為“民安其田宅,親其有司”,“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鄰國,則戰已勝矣”,強調軍隊、國家要和睦。所謂“武備”,就是“安國家之道,先戒為寶”,必須“簡募良材,以備不虞”。它把戰爭區分為義兵、強兵、剛兵、暴兵、逆兵等不同性質,主張對戰爭要採取慎重的態度,反對窮兵黷武

它主張兵不在多,“以治為勝”。治,就是建設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當,退不可追,前卻有節,左右應麾,雖絕成陳,雖散成行,……投之所往,天下莫當。”要求選募良材、重用勇士和志在殺敵立功的人,作為軍隊的骨幹,並“加其爵列”、“厚其父母妻子”;對士卒的使用要因人而異,使“短者持矛戟,長者持弓弩,強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給廝養,智者為謀主”,以發揮各自的特長;按照同鄉同里編組,同什同伍互相聯保,以對部眾嚴加控制;採取“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教成百人……萬人學戰,教成三軍”的教戰方法,嚴格訓練明法審令,使“進有重賞,退有重刑,行之以信”,做到令行禁止,嚴不可犯;將領必須與士卒同甘苦,共安危,獎勵有功者,勉勵無功者,撫恤和慰問犧牲將士的家屬,以恩結士心,使其“樂戰”、“樂死”;要“任賢使能”,選拔文武兼備、剛柔並用、能“率下安眾、怖敵決疑”的人為將。

它強調料敵用兵,因情擊敵。針對六國的政治、地理、民情、軍隊、陣勢等不同特點,提出了不同的作戰方針和戰法。例如:對齊作戰,“必三分之,獵其左右,脅而從之”;對秦作戰,先示之以利,待其士卒失去控制時,再“乘乖獵散,設伏投機”;與楚作戰,則“襲亂其屯,先奪其氣,輕進速退,疲而勞之,勿與爭戰”;同燕作戰,則“觸而迫之,陵而遠之,馳而後之”和“謹我車騎必避之路”;與韓、趙作戰時,則“阻陣而壓之,眾來則拒之,去則追之,以倦其師”。

它還強調“審敵虛實而趨其危”。指出有八種情況,不需再卜問吉凶,即可向敵進擊,在十三種情況下要“急擊勿疑”,旨在乘隙蹈瑕,不失戰機;又列舉了不需占卜即可決定不與敵作戰的六種情況,要“避之勿疑”。並進一步指出“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它還注重“應變”,提出擊強、擊眾、谷戰、水戰、圍城等具體戰法。它最早對養馬和騎戰做了專門的論述。

《吳子》頗受歷代軍事家政治家的重視。約成書於戰國的《尉繚子》已多處引述其用兵、治軍的言論。唐初,魏徵將《吳子》的一些內容收入《群書治要》。宋代則正式將其列入《武經七書》。其後研究、注釋該書者眾多。《吳子》於唐代傳入日本,後又傳入歐洲。現有日、英、法、俄等多種譯本流傳,在世界軍事思想史上占有一定地位。

原文

圖國第一

吳起儒服,以兵機見魏文侯。文侯曰:“寡人不好軍旅之事。”起曰:“臣以見占隱,以往察來,主君何言與心違?今君四時,使斬離皮革,掩以朱漆,畫以丹青,煉以犀象,冬日衣之則不溫,夏日衣之則不涼。為長戟二丈四尺,短戟一丈二尺。革車掩戶,縵輪籠轂,觀之於目則不麗,乘之於國則不輕,不識主君安用此也?若以備進戰退守,而不求能用者,譬猶伏雞之搏狸,乳犬之犯虎,雖有斗心,隨之死矣。昔承桑氏之君,修德廢武,以滅其國。有扈氏之君,恃眾好勇,以喪其社稷。明主鑒茲,必內修文德,外治武備。故當敵而不進,無逮於義矣。殭屍而哀之,無逮於仁矣。”
於是文侯身自布席,夫人捧觴,醮吳起於廟,立為大將崇西河。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餘則鈞解。闢土四面,拓地千里,皆起之功也。
吳子曰:“昔之圖國家者,必先教百姓而親萬民。有四不和: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于軍,不可以出陳;不和於陳,不可以進戰;不和於戰,不可以決勝。是以道之主,將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不敢信其私謀,必告於祖廟,啟於元龜,參之天時,吉乃後舉。民知愛其命,惜其死,若此之至,而與之臨難,則士以進死為榮,退生為辱矣。”
吳子曰:“夫道者,所以反本復始;義者,所以行事立功;謀者,所以違害就利;要者,所以保業守成。若行不合道,舉不合義,而處大居貴,患必及之。是以聖人綏之以道,理之以義,動之以禮,撫之以仁。此四德者,修之則興,廢之則衰。故成湯討桀而夏民喜說,周武伐紂而殷人不非;舉順天人,故能然矣。”
吳子曰;“凡制國治軍,必教之以禮,勵之以義,使有恥也。夫人有恥,在大,足以戰;在小,跳以守矣。然戰勝易,守勝難。故曰:‘天下戰國,五勝者禍,四勝者弊,三勝者霸,二勝者王,一勝者帝。’是以數勝得天下者稀,以亡者眾。”
吳子曰:“凡兵之所起者有五:一曰爭名,二曰爭利,三曰積德惡,四曰內亂,五曰因飢。其名又有五:一曰義兵,二曰強兵,三曰剛兵,四曰暴兵,五曰逆兵。禁暴救亂曰義,恃眾以伐曰強,因怒興師曰剛,棄禮貪利曰暴,國亂人疲,舉事動眾曰逆。五者之數,各有其道:義必以禮服,強必以謙服,剛必以辭服,暴必以詐服,逆必以權服。”
武侯問曰:“願聞治兵、料人、固國之道。”起對曰:“古之明王,必謹君臣之禮,飾上下之儀,安集吏民,順俗而教,簡募良材,以備不虞。昔齊桓募士五萬,以霸諸侯。晉文召為前行四萬,以獲其志。秦繆置陷陳三萬,以服鄰敵。故強國之君,必料其民。民有膽勇氣力者,聚為一卒。樂以進戰效力以顯其忠勇者,聚為一卒。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者,聚為一卒。王臣失位而欲見功於上者,聚為一卒。棄城去守,欲除其醜者,聚為一卒。此五者軍之練銳也。有此三千人,內出可以決圍,外入可以屠城矣。”
武侯曰:“願聞陳必定,守必固,戰必勝之道。”起對曰:“立見且可,豈直聞乎!君能使賢者居上,不肖者處下,則陳已定矣。民安其田宅,親其有司,則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鄰國,則戰已勝矣。”
武侯嘗謀事,群臣莫能及,罷朝而有喜色。起進曰:“昔楚莊王嘗謀事,群臣莫能及,罷朝而有憂色。申公問曰:‘君有憂色,何也?’曰:‘寡人聞之,也不絕聖,國不乏賢,能得其師者五,能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及者,楚國其殆矣。’此楚莊王之所憂,而君說之,臣竊懼矣。”於是武侯有慚色。

料敵第二

武侯謂吳起曰:“今秦脅吾西,楚帶吾南,趙沖吾北,齊臨吾東,燕絕吾後,韓據吾前。六國兵四守,勢甚不便,憂此奈何?”起對曰:“夫安國家之道,先戒為寶。今君已戒,禍其遠矣。臣請論六國之俗:夫齊陳重而不堅,秦陳散而自斗,楚陳整而不久,燕陳守而不走,三晉陳治而不用。”
夫齊性剛,其國富,君臣驕奢而簡於細民,其政寬而祿不均,一陳兩心,前重後輕,故重而不堅。擊此之道,必三分之,獵其左右,脅而從之,其陳可壞。
秦性強,其地險,其政嚴,其賞罰信,其人不讓,皆有斗心,故散而自戰。擊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而引去之,士貪於得而離其將,乘乖獵散,設伏投機,其將可取。
楚性弱,其地廣,其政騷,其民疲,故整而不久。擊此之道,襲亂其屯,先奪其氣,輕進速退,弊而勞之,勿與戰爭,其軍可敗。
燕性愨,其民慎,好勇義,寡詐謀,故守而不走。擊此之道,觸而迫之,陵而遠之,馳而後之,則上疑而下懼,謹我車騎必避之路,其將可虜。
三晉者,中國也,其性和,其政平,其民疲於戰,習於兵,輕其將,薄其祿,士無死志,故治而不用。擊此之道,阻陳而壓之,眾來則拒之,去則追之,以倦其師。此其勢也。
“然則一軍之中必有虎賁之士,力輕扛鼎,足輕戎馬,搴旗取將,必有能者。若此之等,選而別之,愛而貴之,是謂軍命。其有工用五兵材力健疾,志在吞敵者,必加其爵列,可以決勝。厚其父母妻子,勸賞畏罰。此堅陣之士,可與持久。能審料此;或以擊倍。”武侯曰“善!”
吳子曰:“凡料敵,有不卜而與之戰者八:一曰疾風大寒,早興寤遷,刊木濟水,不憚艱難;二曰盛夏炎熱,晏興無間,行驅饑渴,務於取遠;三曰師既淹久,糧食無有,百姓怨怒,妖祥數起,上不能止;四曰軍資既渴,薪芻既寡,天多陰雨,欲掠無所;五曰徒眾不多,水地不利,人馬疾疫,四鄰不至;六曰道遠日暮,士眾勞懼,倦而未食,解甲而息;七曰將薄吏輕,士卒不固,三軍數驚,師徒無助;八曰陳而未定,舍而未畢,行孤涉險,半隱半出。諸如此者,擊之勿疑。有不占而避之者六:一曰土地廣大,人民富眾;二曰上愛萁下,惠施流布;三曰賞信刑察,發必得時,四曰陳功居列,任賢使能;五曰師徒之眾,兵甲之精;六曰四鄰之助,大國之援。凡此不如敵人,避之勿疑,所謂見可而進,知難而退也。”
武侯問曰:“吾欲觀敵之外以知其內,察其進以知其止,以定勝負,可得聞乎?”起對曰:“敵人之來,蕩蕩無慮,旌旗煩亂,人馬數顧,一可擊十,必使無措。諸侯未會,君臣未和,溝壘未成,禁令未施,三軍匈匈,欲前不能,欲去不敢,以半擊倍,百戰不殆。”
武侯問敵必可擊之道,起對曰:“用兵必須審敵虛實而趨其危。敵人遠來新至,行列未定,可擊;既食未設備;可擊;奔走,可擊;勤勞,可擊;未得地利,可擊;失時不從,可擊;旌旗亂動,可擊;涉長道,後行未息,可擊;涉水半渡,可擊;險道狹路,可擊;陳數移動,可擊;將離士卒,可擊;心怖,可擊。凡若此者,選銳沖之,分兵繼之,急擊勿疑。”

治兵第三

武侯問曰:“進兵之道何先?”起對曰:“先明四輕、二重、一信。”曰:“何謂也?”對曰:“使地輕馬,馬輕車,車輕人,人輕戰。明知陰陽,則地輕馬;芻秣以時,則馬輕車;膏鐧有餘,則車輕人;鋒銳甲堅,則人輕戰;進有重賞,退有重刑,行之以信,令制遠,此勝之主也。”
武侯問曰:“兵何以為勝?”起對曰:“以治為勝。”又問曰:“不在眾寡?”對曰“:“若法令不明,賞罰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進,雖有百萬何益於用?所謂治者,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當,退不可追,前卻有節,左右應麾,雖絕成陳,雖散成行。與之安,與之危,其眾可合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當。名曰父子之兵。”
吳子曰:“凡行軍之道,無犯進止之節,無失飲食之適,無絕人馬之力。此三者,所以任其上令。任其上令,則治之所由生也。若進止不度,飲食不適,馬疲人倦而不解舍,所以不任其上令。上令既廢,以居則亂,以戰則敗。”
吳子曰:“凡兵戰之場,立屍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其善將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燒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謀,勇者不及怒,受敵可也。故曰,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
吳子曰:“夫人當死其所不能,敗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為先。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教成百人。百人學戰,教成千人。千人學戰,教成萬人。萬人學戰,教成三軍。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圓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後之,分而合之,結而解之,每變皆習,乃用授其兵。是謂將事。”
吳子曰:“教戰之令,短者持矛戟,長者持弓弩,強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給廝養,智者為謀主。鄉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鼓整兵,二鼓習陳,三鼓趨食,四鼓嚴辦,五鼓就行。聞鼓聲合,然後舉旗。”
武侯問曰:“三軍進止,豈有道乎?”起對曰:“無當天灶,無當龍差別。天灶者,大谷之口;龍頭者,大山之端。必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招搖在上,從事於下。將戰之時,審候風所從來。風順致呼而從之,風逆堅以待之。”
琥侯問曰:“凡畜卒騎,豈有方乎?”起對曰:“夫馬,必安其處所,適其水草,節其饑飽。冬則溫燒,夏則涼廡。刻剔毛鬣;謹落四下。戢其耳目,無令驚駭。習其馳逐,閒其進止。人馬相親,然後可使。車騎之具,鞍、勒、銜、轡,必令完堅。凡馬不傷於末,必傷於始;不傷於飢,必傷於飽。日暮道遠,必數上下;寧勞於人,慎勿勞馬;常令有餘,備敵覆我。能明此者,橫行天下。”

論將第四

吳子曰:“夫總文武者,軍之將也。兼剛柔者,兵之事也。凡人論將,常觀於勇。勇之於將,乃數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輕合,輕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故將之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備,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約。理者,治眾如治寡。備者,出門如見敵。果者,臨敵不懷生。戒者,雖克如始戰。約者,法令省而不煩。受命而不辭敵,破而後言返,將之禮也。故師出之日,有死之榮,無生之辱。”吳子曰:“凡兵有四機:一曰氣機,二曰地機,三曰事機,四曰力機。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眾,在於一人,是謂氣機。路狹道險,名山大塞,士夫所守,千夫不過,是謂地機。善行間諜,輕兵往來,分散其眾,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謂事機。車堅管轄,舟利櫓輯,士習戰陳,馬閒馳逐,是謂力機。知此四者,乃可為將。然其威、德、仁、勇,必足以率下安眾,怖敵決疑,施令而下不敢犯,所在寇不敢敵。得之國強,去之國亡,是謂良將。”
吳子曰:“夫鼙鼓金鐸,所以威耳;旌旗麾幟,所以威目;禁令刑罰,所以威心。耳威於聲,不可不清;目威於色,不可不明;心威於刑,不可不嚴。三者不立,雖有其國,必敗於敵。故曰:將之所麾,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
吳子曰:“凡戰之要,必先戰其將而察其才,因形用權,則不勞而功舉。其將愚而信人,可詐而誘;貪而忽名,可貨而賂;輕變無謀,可勞而困,上富而驕,下貧而怨,可離而間,進退多疑,其眾無依,可震而走;士輕其將而有歸志,塞易開險,可邀而取;
進道易,退道難,可來而前,進道險,退道易,可薄而擊;居軍下濕,水無所通,霖雨數至,可灌而沉;居軍荒澤,草楚幽穢,風飈數至,可焚而滅,停久不移,將士懈怠,其軍不備,可潛而襲。”
武侯問曰:“兩軍相望,不知其將,我欲相對之,其術如何?”起對曰:“令賤而勇者,將輕銳以嘗之,務於北,無務於得。觀敵之來,一坐一起,其政以理。其追北佯為不及,見其利佯為不知。如此將者,名為智將,勿與戰也。若其眾權嘩,旌旗煩亂,其卒自行自止,其兵或縱或橫,其追北恐不及,見利恐不得,此為愚將,雖眾可獲。”

應變第五

武侯問曰:“車堅馬良,將勇兵強,卒遇敵人,亂而失行,則如之何?”起對曰:“凡戰之法,晝以旌旗幡麾為節,夜以金鼓笳笛為節。麾左而左,麾右而右,鼓之則進,金之則止,一吹而行,再吹而聚,不從令者誅。三軍服威,士卒用命,則戰無強敵,攻無堅陳矣。”
武侯問曰:“若敵眾我寡,為之奈何?”起對曰:“避之於易,邀之於阨。故曰以一擊十,莫善於阨;以士擊百,莫善於險,以千擊萬,莫善於阻。今有少年卒起,擊金鳴鼓於阨路,雖有大眾,莫不驚動。故曰:‘用眾者務易,用少者務隘。”
武侯問曰:“有師甚眾,既武且勇,背大險阻,右山左水;深溝高壘,守以強弩;退如山移,進如風雨;糧食又多,難與長守。”對曰:“大哉問乎!非此車騎之力,聖人之謀也。能備千乘萬騎,兼之徒步,分為五軍,各軍一衢。夫五軍五衢,敵人必惑,莫之所加。敵人若堅守,以固其兵,急行間諜,以觀其慮。彼聽吾說,解之而去;不聽吾說,斬使焚書。分為五戰,戰勝勿追,不勝疾歸。如是佯北,安行疾斗,一結其前,一絕其後,兩軍銜枚,或左或右,而襲其處,五軍交至,必有其利。此擊強之道也。”
武侯問曰:“敵近而薄我,欲去無路;我眾甚懼,為之奈何?”對曰:“為此之術,若我眾彼寡,分而乘之;彼眾我寡,以方從之;從之無息,雖眾可服。”
武侯問曰:“若遇敵於溪谷之間,謗多險阻,彼眾我寡,為之奈何?”起對曰:“遇諸丘陵、林谷、深山、大澤,疾行亟去,勿得從容。若高山深谷,卒然相遇,必選鼓譟而乘之。進弓與弩,且射且虜。審察其政,亂則擊之勿疑。”
武侯問曰:“左右高山,地甚狹迫,卒遇敵人,擊之不敢,去之不得,為之奈何?”起對曰:“此謂谷戰,雖眾不用。募吾材士,與敵相當,輕足利兵,以為前行,分車列騎,隱於四旁,相去數里,無見其兵,敵必堅陳,進退不敢。於是出旌列旆,行出山外營之。敵人必懼,車騎挑之,勿令得休。此谷戰之法也。”
武侯問曰:“吾與敵相遇大水之澤,傾輪沒轅,水薄車騎,舟楫不設,進退不得,為之奈何?”起對曰:“此謂水戰,無用車騎,且留其傍。登高四望,必得水情。知其廣狹,盡其淺深,乃可為奇以勝之。敵若絕水,半渡而薄之。”
武侯問曰:“天久連雨,馬陷車止,四面受敵,三軍驚駭,為之奈何?”起對曰:“凡用車者,陰濕則停,陽燥則起,貴高賤下,馳其強車,若進若止,必從其道。敵人若起,必逐其跡。”
武侯問曰:“暴寇卒來,掠吾田野,取吾牛羊,則如之何?”起對曰:“暴寇之來,必慮其強,善守勿應。彼將暮去,其裝必重,其心必恐,還退務速,必有不屬,追而擊之,其兵可覆。
吳子曰:“凡攻敵圍城之道,城邑既破,各入其宮。御其祿秩,收其器物。軍之所至,無刊其木、發其屋、取其栗、殺其六畜、燔其積聚,示民無殘心。其有請降,許而安之。”

勵士第六

武侯問曰:“嚴刑明賞,足以勝乎?”起對曰:“嚴明之事,臣不能悉,雖然,非所恃也。夫發號布令而人樂聞,興師動眾而人樂戰,交兵接刃而人樂死,此三者,人主之所恃也。”
武侯曰:“致之奈何?”對曰:“君舉有功而進饗之,無功而勵之。”於是武侯設坐廟廷,為三行饗士大夫。上功坐前行,餚席,兼重器上牢;次功坐中行,餚席,器差減;無功坐後行,餚席無重器。饗畢而出,又頒賜有功者父母妻子於廟門外,亦以功為差。有死事之家,歲被使者勞賜其父母,著不忘於心。行之三年,秦人興師,臨於西河,魏士聞之,不待吏令,介冑而奮擊之者以萬數。
武侯召吳起而謂曰:“子前日之教行矣。”起對曰:“臣聞人有短長,氣有盛衰。君試發無功者五萬人,臣請率以當之脫其不勝,取笑於諸侯,失權於天下矣。今使一死賊伏於曠野,千人追之,莫不梟視狼顧。何者?忌其暴起害己也。是以一人投命,足懼千夫。今臣以五萬之眾為一死賊,率以討之,固難敵矣。”
於是武侯從之,兼車五百乘,騎三千匹,而破秦五十萬眾,此勵土之功也。先戰一日,吳起令三軍曰;“諸吏士當從,受馳車、騎與徒,若車不得車,騎不得騎,徒不得徒,雖破軍,皆無功。”故戰之日,其令不煩而威鎮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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