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月圓·宴北人張侍御家有感

人月圓·宴北人張侍御家有感

《人月圓·宴北人張侍御家有感》是金代詞人吳激所作。此詞分上下兩片,上片即景抒情,慨嘆滄桑之變;下片因人及己,有感百味之情。 這首詞化用前人成句,渾然天成,發抒亡國之恨故國之情,熱烈而又蘊藉。

作品原文

人月圓· 北人張侍御家有感

南朝 千古傷心事,猶唱後庭花 。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

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髻 堆鴉 。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

詞句注釋

詞語注釋

①人月圓:詞牌名,亦為曲牌名。雙調四十八字,前片五句兩平韻,後片六句兩平韻。

②南朝(cháo):東晉以後,宋、齊、梁、陳四朝並都於建業(今江蘇省南京市),史稱其為“南朝”,詞中代指已為金所滅亡的北宋。

③後庭花:曲名,即南朝陳後主所作之艷曲《玉樹後庭花》。

④髻(jì):女性的一種髮型,將頭髮挽在頭頂。

⑤堆鴉:即指其髮型。

白話譯文

歷經千古的北宋已成為傷心的地方,還唱著那《後庭花》曲。昔日的輝煌與顯赫早已不復存在.過去的燕子停留在王導、謝安等豪華宅第人家,而如今卻已不知道飛到了和人家中。

於異國重見故國宮姬,世事如夢呀,肌膚勝過白雪,見其昔日豪貴,髮式如舊。江州司馬淚水濕透青衫衣襟,我們倆同是天涯淪落的可悲人啊!

創作背景

關於這首詞的寫作背景,劉祁《歸潛志》所載頗詳:“先翰林嘗談國初宇文太學叔通主文盟時,吳深州彥高視宇文為後進,宇文止呼為小吳。因會飲,酒間有一婦人,宋宗室子,流落,諸公感嘆,皆作樂章一闋。宇文作《念奴嬌》,有‘宗室家姬,陳王幼女,曾嫁欽慈族。干戈浩蕩,事隨天地翻覆’之語。次及彥高,作《人月圓》詞云:‘南朝千古······’宇文覽之,大驚,自是,人乞詞,輒曰:‘當詣彥高也。’彥高詞集,篇數雖不多,皆精微盡善,雖多用前人詩句,其翦裁點綴若天成,真奇作也。先人嘗雲,詩不宜用前人語。若夫樂章, 則翦截古人語亦無害,但要能使用爾。如彥高《人月圓》,半是古人句,其思致含蓄甚遠,不露圭角,不尤勝於宇文自作者哉。”

此外,洪邁的《容齋隨筆》和元好問《中州集》也有生動的記述。《容齋隨筆》載:“先公在燕山,赴北人張總侍御家集。出侍兒佐酒,中有一人,意狀摧抑可憐,叩其故,乃宣和殿小宮姬也。坐客翰林直學士吳激賦長短句紀之,聞者揮涕。” 元好問《中州集》吳激《人月圓》詞後注曰:“彥高北遷後,為故宮人賦此。時宇文叔通亦賦《念奴嬌 》,先成,而頗近鄙俚,及見彥高此作,茫然自失。是後人有求樂府者,叔通即批云:‘吳郎近以樂府名天下,可往求之。’”

綜合上述材料,可以將這首《人月圓》詞的創作背景作這樣的歸納:皇統二年(1142年)夏至日,應北人張侍御的邀請,宇文虛中、吳激、洪皓等南朝詞客會飲其家。席間主人出侍兒歌詞以侑酒助興,中有一人意狀摧抑可憐,眾人叩問其故,乃知其為宋故宮舊人,因靖康之難被俘流北,最終淪為張侍御家婢。眾人有感於其不幸的遭遇,遂發而為詞,各賦一曲。其中宇文虛中《念奴嬌》先成,及見吳彥高《人月圓》詞,宇文虛中為之大驚,推為第一,在座諸人亦為之不勝唏噓。

文學賞析

文學賞析

“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後庭花。”開頭兩句化用了唐代詩人杜牧《泊秦淮》中的詩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杜牧寫《泊秦淮》是詠史,亦有諷喻之意,即提醒唐王朝的統治者們不要沉迷於燈紅酒綠之中而導致覆亡。吳激用杜詩則不僅在於提醒什麼人,而是在反映現實的情與景。大而言之,它是反映宋家王朝。宋室皇帝徽宗、欽宗已經荒淫誤國了,已經偏安江左了,可他們不思復興,卻仍然西湖歌舞不絕,杭州當作注州,面對千古傷心事而不傷心,反而痴迷地尋歡作樂,如此可悲可憎可嘆。小而言之,則也是寫眼前的宴會,故國已破而猶在宴飲,也是在苟且偷生。

“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是借用了唐代劉禹錫《烏衣巷》的詩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王、謝是東晉南朝世居金陵的名門望族,以後隨著朝代的更替而衰落。劉禹錫用這個典故抒發的是一種滄海桑田之變的興亡之感,而吳激的化用則表達了一種民族之恥、亡國之恨。在作者看來,金人南下,這不是朝代更迭,而是異族入侵,國已不國,因此,王謝堂前的燕子在改朝換代之交還可以“飛人尋常百姓家”,而國家滅亡之後,它們又何以落腳,誰以為家呢?這裡傾吐的故國之思與首句相比,悲情更濃了幾許。

詞的下片則專寫宴上情景。“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髻堆鴉。”這裡,“恍然一夢”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山河破碎,宋室衰落,如惡夢一般,令人恍惚、驚詫;而宋室宮女在金地起舞,也如在夢中,恍恍惚惚,難以置信。然而,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那些被虜的宋家宮女就在眼前,她們膚色細嫩,潔白勝雪,髮髻黑亮,美若天仙。可如今卻淪為專供金地宴飲場上娛樂之用的玩偶。她們淚水在肚裡流淌,還得強顏歡笑,輕歌曼舞。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悽慘啊!面對此情此景,看客也不免傷感起來。於是,接下去自然唱出“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這三句化出於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和“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白詩中的“江州司馬”是詩人的自稱,這裡則是詞人的自比。舞者、觀者產生了共鳴,出現了同悲,是因為有著同一的遭遇,即故國淪陷後羈留於全國。這便與上閱呼應起來,“舊時王謝堂前燕”,今時淪為亡國奴。這裡的化用非常凝練,又非常自然貼切,頗能激發讀者的想像和沉思,使家愁國恨的流露更為濃烈,更能震撼人心。 該詞通篇借用唐人詩句借景抒情,筆姿盤旋空靈、唱嘆有情。因有一兩句實寫,而不致使人感到撲朔迷離。詞人撫今追昔,而有“恍然一夢”之感。

該詞特色獨具,可謂正是“感慨中饒伊鬱”,一腔愛國激情,傷世愁懷,詞人表現得曲折而又有節致。首句如砒柱中流,力有千鈞,揭出全篇主旨,接著思致趨緩,轉回現實,點及自身,也是纖徐曲折,末句“同是天涯”,無奈中顯沉重,詞人的優憤在一唱三嘆之中,顯得更為深廣。詞中情感如長江大河,開始迅急,轉了幾個彎,看似平靜,卻在蘊蓄著更大的力量,最後奔出峽口,挾風雷之勢奔向雲水蒼茫之處。

這首詞情韻兼勝,連當時的詞壇盟主,和吳激一樣出使金國而被羈留的宇文虛中看後都心悅誠服,“是後人有求作樂府者,叔通(宇文虛中字)即批雲‘吳郎近以樂府名天下,可往求之。”正如趙翼所說:“詩人不幸詩家幸,賦得滄桑句便工。”家國不幸,遭此乾坤之劫;江山有幸,留此不朽之篇。 該曲的成功,既有其內在的原因,也有其外在的動因,這些因素共同鑄就了吳激《人月圓》在詞史上的盛名。

名家點評

金代劉祁《歸潛志》:“閱此詞,當詣彥高也。彥高《人月圓》,半是古人句,其思致含蓄甚遠,不露圭角,不尤勝於自作者哉。”

作者簡介

吳激(1090?—1142),金代詩人、書畫家。字彥高,自號“東山散人”,建州(今福建建甌)人。北宋宰相吳栻之子,大書畫家米芾的女婿,工詩文書畫,所作詞風格清婉,多家園故國之思,與蔡松年齊名,時稱“吳蔡體”,並被元好問推為“國朝第一作手”。靖康末年使金被留,累官翰林待制。金皇統初年出知深州,到官三日而卒,享年五十三。有《東山集》《東山樂府》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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