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空白處》

《歷史的空白處》

本書是著名學者張鳴的歷史文化隨筆。他以另類的視角和舉重若輕的筆觸,將晚近歷史中的大小人物和各色故事生動勾勒,鮮活展現。張鳴力圖剖析歷史空白處那些不為人知的深層真相,引領讀者去反思中國封建文明給中國歷史、給國人,乃至當下社會帶來的影響。作者行文具有冷峻的幽默,讀來讓人莞爾之餘,頗受啟示。

基本信息

概述

作 者: 張鳴 出 版:珠海出版社 發布時間: 2007年09月20日類 型: 人文社科 > 歷史

《歷史的空白處》歷史的空白處

作者簡介

作者:張鳴
類型:歷史
出版:珠海出版社

本書是著名學者張鳴的歷史文化隨筆。他以另類的視角和舉重若輕的筆觸,將晚近歷史中的大小人物和各色故事生動勾勒,鮮...[

具體內容

第一部分

紙上談兵的,不見得都是廢物,即使趙括,也有過人之處,談兵論戰,能把個久經戰陣的老爹說得沒話說,可見書是沒讀,而且能言善辯,如果趙王不是中了秦國的反間之計,一下子就委以如此大的重任,做四十萬人的主帥,假以時日,慢慢磨礪,日後說不定也能有點出息。歷史不能假設,也沒有機會假設。自趙括以後,凡是提到紙上談兵四個字,後面的話跟著就是"言過其實",三國時劉備對馬謖就這么評價的。

第1節:有話說在前頭

有話說在前頭

張鳴

我是個嗜書如命的人。毛病是文革給鬧的,剛剛學會讀,就趕上禁書,所有的書,都給打上封資修印記,一股腦燒光,害得我日饑渴,有時比真的餓肚皮,還要難受。讀書成癮,跟吸毒近似,清代大儒顏元,說讀書人是吞砒人,即吸毒成癮者,不假。我的鄰居兼好友盧躍剛兄有名言,為書買房,為兒子掙錢。我同意而且擁護頭半句,兩次換房,都因為書裝不下了,一個人倒是有個擱下身子的地方睡覺就行。

好讀書,但是亂讀書。我雖然歷上是個博士,但除了在研究生期間跟老師聊,沒有正經接受過科班歷史教育,如果說還有點知識,不過自己亂看看來的。小時候看書,能逮到什麼看什麼,拿到手裡的書,如果時間限制比較緊,就飛快地看,如果相對比較充裕,就整本地抄,記得我抄的第一本書,好像是本叫做《美國政府機構》的書,大概是本文革後期提供給新聞報導人員做參考用的,從那裡頭,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會,什麼叫行政權,也知道了原來人家的國務院只是交部,跟我們不一樣,還知道了原來負責美國總統保護的,是財政部。上大學之後,雖然學的是工科,課程壓力大得要命,但畢竟社會上的書多了,我也忙裡偷閒,狠狠地啃了幾本大部頭,但依然是自己看,有惑沒人解,有疑沒有問,更沒有人點撥你該看什麼書。

大學畢業棄工從文,老師罵我棄明投,暗雖暗,畢竟比較充裕地滿足了我亂看書的那口嗜。從此信馬由韁,興之所至,讀之所至,讀研究生之,挨老師罵,說我用心不專,也依然如故,而且信奉陶淵明主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時常津津樂道,用我政治學的同事的話來說,就是非學術性閱讀。每每一本書讀下來,問我書的學術理路,中心意思,核心問題,甚至於書的作者為誰,往往都不知道,但是書中我的"會意"點,卻印象深刻,很久很久都忘不了,如果一本書這樣的會意點多,那么三月不知肉味倒是未必,但一天忘了吃飯肯定有可能。

我是個野路子出來的所謂學者,使用的全是野狐禪的功夫,雖然沒有本事,也沒有興趣關大理論,大問題,但讀的時候,總是愛想想,讀到會意處,總喜歡掩卷而笑,笑畢遐思,每有所得,則欣然命筆,胡亂塗上一些文字,這就是我所有歷史文化隨筆的來由。所以,雖說是什麼隨筆、散文,但實質上,不過是些讀書筆記。讀書筆記按理應該是給自己看的,印出來賣錢,好像有點對不起讀者,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既然有人樂意看,出版商有樂意出,我想也沒有關係,總之是周瑜黃蓋,願打願挨,不喜歡的,離我的書遠點就是,恨到買回去放在衛生間裡當手紙,也無妨,只是紙質太差,又不衛生,還費錢,所以,建議這樣的先生女士們,想出氣,最好弄張的照片,貼在鏢靶上用鏢扎,省錢,高效,還解氣,符合多塊好省的原則。

讀書最喜讀史,相比起來,在歷史學的論著和所謂的歷史素材之,更喜歡後者,哪怕再亂,再沒有頭緒,也還是喜歡。讀的時候,總免不了要推想一下,寫此文的前人,在寫這個東西的時候,是什麼樣一種情景,如果是我自己,生在那個時代,又會怎樣。如此這般之後,有時真的不知我之為魚,之為我,傻樂一通,起身到冰櫃里,找一個個大的蘋果,大嚼,然後爬上電腦,寫幾個字。

第2節:當牛記者碰到強人的時候

當牛記者碰到強人的時候

張鳴

民國時期的記者牛。租界裡的口沒遮欄,想說就,租界外的口上的遮欄也有限,批評揭黑自不必說,損人罵街也是家常便飯。惹著誰了,告上法庭的不多,上門來砸場子的不少,但是砸完了,記者該還罵,反正那個時候,一個報社值錢的東西也不多。

在來自西方的各種市井觀念中,記者是無冕之王的說法,在中國特別流行,大家認賬,記者也很自負。很多歷史上的牛人,都有過辦報(刊)的經歷,比如梁啓超、章士釗、章太炎、陳獨秀、吳稚暉、陳布雷,他們手裡的一支筆,原本都是預備掃清天下的。到了蔣介石的時代,當年的名記者差不都已經改行,做官的做官,革命的革命,做學問的做學問,但記者們依然牛氣不減,官辦的《民國日報》,發起評選中國偉人活動(類似於我們的超女評選),揭曉時,居然第一名是《民國日報》的總編陳德徵,第二才輪到蔣介石(據說把蔣介石氣昏了)。

記者牛,損起人來嘴特別黑,旁觀者見了,哈哈一笑,當事人了,會恨無地縫可鑽。不過,凡是大記者,往往不會找小人物的晦氣,他們下手,就沖大個的去,所以老百姓聽了,解。解氣歸解氣,危險也不小,前面提到的砸場子,就是一種,不過但凡叫過記者,信息都靈,躲得快,身體不會受傷害,但是也有躲不過去的時候,黃遠生躲到了美國,還是被暗殺了,邵飄萍在六國飯店躲了很長時間,一露頭,就被捉了進去丟了性命。好在那個時代是軍閥當家,軍閥是武夫、粗人,做事不管不顧,輿論能拿來說事的那些事情,涉及女人和金錢,吃喝嫖賭,巧取豪奪,他們都公開地做,大搖大擺地做,根本不在乎輿論怎么說,所以記者怎么罵,他們並不大管。曹錕賄選,上海的報紙吵翻了天,人家照做總統不誤,連理都不理。當時還是個報人的吳稚暉,出來放話說,曹錕和老婆做愛一次,即可有四萬萬精蟲,這些精蟲代表中國四萬萬人,一起來投曹錕的票,不就結了,何必勞神費錢收買豬仔議員。惡毒到了這個地步,也沒聽說曹大總統因此敗了興致,就職典禮少了些風光,曹大總統既沒有全國通緝,也沒有派刺客下手,讓對臍下三寸地帶的物件特別感興趣的吳稚暉依然可以放開喉嚨,繼續說他的精蟲和生殖器。

可是,另外一個也拿那個部位說事的記者,命運卻不一樣,這個人叫林白水。林白水是個老報人,從清末就開始辦報,民國後做過短時間的官,場上混不下去,又轉過來再作馮婦,依做他的記者。此人是跟黃遠生(號稱是中國第一個專職記者,曾擔任過《申報》、《時報》、《東方雜誌》、《庸言》等多家報刊的特派記者,1915年冬因反對袁世凱稱帝而避禍去了美國,但卻被誤會為帝制人物而遭到刺殺)、邵飄萍、張季鸞、成舍我齊名的名記,一生恃才傲物,一支筆,如同不吃的國度里的朝天椒,看得倒是賞心悅,但吃上的人,未免要難受得跳腳。林白水罵街不看對象,越是官大,越是要罵。1924年,段祺瑞再度山,標榜"公道砥平",他寫文章,標題叫做"段執政私處墳起"。一下子搗到段老爺子的那個地方,聞者鼓掌,見者鬨堂,但罵的是武夫,沒事。後來,那個"三不知"的狗肉將軍張宗昌來了,稍微像樣一點的政客,都避開了,可是也有人往上貼。此人姓潘名復,字馨航,在錢和女人上都很有功夫。貼上狗肉將軍之後,變成了一個什麼"督辦"。狗肉將軍來了意味著什麼,按道理記者們應該知道,因為剛剛一個名記邵飄萍做了槍下鬼,可林白水還是罵,借潘的字"馨航"的諧音(林是福建人,說一口帶南方口音的國語),說潘復是張宗昌的腎囊,也就是膀胱或者俗稱尿脬的雅稱,本來應該是"幫辦",幫生殖器辦撒尿的事,但現在居然成了"督辦"。趕巧,這種罵,還是在那個地方附近轉悠。

不幸的是,政客往往是文人,文人不像武夫那樣粗陋,心細,對文字有著天然的敏感,越是跟叭兒狗一樣的文人,這方面的本領反而越高。本領高,心眼小,於是,我們的名記晦了。某天晚上,在八大胡同,腎囊跟生殖器之間有了一點隱秘的溝通,張宗昌一聲令下,林白水就被拖到了憲兵司令部,沒有給林記者任何申辯的機會,一聲槍響,撒手西去。槍斃的理由,是赤化。其實,無論跟當時被稱為赤化的共產黨還是國民黨,林白都一點瓜葛沒有。

顯然,在存在不講理權力的情況下,記者,尤其是敢話的記者,其實很弱勢。

第3節:戴大頭巾狀如印度兵的中國士兵

戴大頭巾狀如印度兵的中國士兵

張鳴

晚清的中國,是個出新鮮事的地方,給喜歡看熱鬧的國人,提供了非常多的機會做看客。鴉片戰爭英國人打破大門進來,戰爭間歇,大著膽子溜出來看熱鬧的中國人發現,在黃頭髮藍眼睛的英國軍隊里,夾雜著大量膚色很雜的人。這些身上穿的跟白人差不多,但頭上卻裹著一個大頭巾,顯得頭特大。中國人管他們叫大頭兵,或者大頭鬼。當時的國人不知道,這些人其實是英軍中的印度錫克士兵。由於印度做殖民地的資格比較早,因此印度人,尤其是剽悍的印度錫克人,就有了跟子一起出來教訓別個不話民族的資格。

由於印度士兵的加入,這場戰事給了做看的中國人更多的眼福。在他們眼裡,鬼子膚色很雜,也很斑斕,有白夷、黑夷、紅夷,以及不黑不白之夷等等,好看煞人,邊看,邊增加自己的種族優越感--覺得鬼子不像人,像動物。印度士兵的頭巾,也給人印象深刻,因為它多半是大紅的,高而臃腫,凡是看到而且喜歡記錄的中國人,總是忘不了記上一筆。後來,在上租界裡,英國人用印度人當巡捕,上海人稱之為"紅頭阿三"。(圖2)這個戲謔的稱謂,顯然跟頭巾有關。不過,在鴉片戰爭當口,纏頭巾的印度兵,命運並不好,中國人抓到了白人,很可能會優待,但是抓到了地位低下的印度人,不由分說就是虐待,連打帶罵,還不給飯吃(我們中國人,對等級無師自通地敏感)。而英國人方面,一旦出現了軍紀問題,一般都是拿印度兵開刀,當眾絞死,用以安撫占領地的中國人。遠不及後來在上海的印度巡捕,雖然在人面前是孫子,但見了中國人,卻是霸道的爺。

纏頭巾是印度錫克人的風俗,也是他們的教規,聰明的英國人為了讓殖民地的人做灰,在變革他們上下身服飾的同時,容忍了他們的頭頂。殊不知,這個特別的頭頂,到了中國,卻變成了二等洋人的標誌,讓中國人很是厭恨。

然而,時代總是在前進,誰也沒有想到,到了19世紀末,在中國"租借"了山東威海的英國人,居然把他們在印度的經驗搬到了中國,在威海建立了一支"中國軍團",這支軍隊的服裝跟印度的錫克兵一模一樣,頭上也頂著一個大頭巾,或者說是頭巾形的帽子。據資料記載,"中國軍團"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長槍隊、炮隊、機槍隊、騎兵隊一應俱全,這支軍隊的士兵,大概是中國第一批接觸並使用馬克沁機槍的人。從這支軍隊留下來的老照片來看,這些來自山東各地的小伙子們,雖然頭上裹著頭巾顯得有點怪異,但軍容嚴整,渾身上下透著精神,甚至可以說是有點趾高氣揚。只是雖然號稱"中國軍團",但軍官卻都是英國人,列起隊來,每個排的旁邊,都站著一個戴著大檐帽的英國軍官。

作為殖民者的白人,很少做本的買賣。他們招募中國兵跟招募印度兵一樣,都是要用他們打仗的。"中國軍團"剛剛練好,打仗的機會就來了--中國鬧義和團了。山東是義和團的發源地,但威附近卻沒有鬧出多大動靜,因為被"中國軍團"剿了。不久,威海的"中國軍團"北上,加入西摩爾聯軍,不僅跟義和團,而且跟中國的正規軍交上了手,參加了進攻天津和北京的戰鬥。據說,這支中國人的軍隊打得很不錯,在進攻天津的戰鬥中尤其突出,接連攻下幾個軍火庫。戰後,為了表彰這支軍隊,英國人特地設計了一種帶有天津城門圖樣的徽章,作為"中國軍團"的徽記。一位當年"中國團"的英國軍官寫道:"中國軍團遠征作戰的次數比任何部隊都多。即使不算解決威海衛出現的麻煩,天津之戰有我們的份,解救北京有我們的份,以及1900年8月到獨流和沒有行成的北倉,這些遠征都是我們幹的,沒有其他軍團參加。"(巴恩斯:《與中國軍團在一起的活躍日子》,轉引自鄧向陽主編:《米字旗下的威海衛》)參加八國聯軍的"中國軍團"計400餘人,進攻北京的聯軍中的英國軍隊一共才3000人,中國人占13%強。而聯軍中法國軍隊才800人(以越南士兵為主),奧軍58人,意軍53人。如此說來,所謂的八國聯軍,其實應該是九國聯軍才是。只是這第九國的士兵比較隱蔽,服飾跟印度兵一樣,以至於當時被打的所有中國人,都沒有覺察,一直當他們都是印度兵。

使用中國人來打中國人,不是打普通人,是進攻自己國家的首都,打自己的皇帝太后,居然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這支中國軍隊打得相當賣力(中國軍團為此陣亡23人),特別能戰鬥,同樣的中國人,在中國陣營里幾十萬義和團,幾萬武衛軍,都不濟事,而在對方陣營里,幾百中國人卻所向披靡。令我們在佩服殖民者的"以華制華"策略高明的同時,不能不反觀一下我們自己的百姓。傳統的忠君愛國的觀念,在晚清的亂世,很明顯靠不住了。在同一個地方,一夥人跟洋人誓不兩立,嚷著殺洋滅教,雖然刀大多都落到了信教的中國人頭上,但對洋人的敵意無疑是明顯的。另一夥人(他們其實也不是信教的教民)則跟著洋人殺中國人,殺到了皇帝和太后的頭上。上個世紀末,世界還真是有點亂。

最後提一句,後來,英國人為參加八國聯軍的中國士兵陣亡者立了一塊碑,碑文中英文雙語,但碑的樣式,卻是地道的中國式,雲頭龍紋,跟中國政府為在義和團時死了的德國公使克林德建的牌坊一樣,絕對中國,但卻是對中國的……什麼呢?--羞辱。

不幸的是,這羞辱多半是我們自己給自己找的。

第二部分

奇怪的是,中國軍隊里沒女人,在中國人的戲里,偏多女人打仗,甚至掛帥的故事,這些故事的最妙的地方是,往往是男人打不過女人,連夫妻之間都如此。以楊家將故事為例,赫赫有名的楊六郎的兒子楊宗保,打不過一個山寨的女子穆桂英,被逼著,半推半就做了上門女婿,中間經過了一些曲折,最後當然是楊家撿了便宜,大宋王朝多了個能征善戰的女元帥。不服不行,這種故事居然會往前複製,據說楊六郎的爹楊老令公楊業,跟他孫子一個命。

更大的隔膜發生在教會的育堂里。育嬰堂(圖17)本是教會的公益事業,這種公益中國某些地方也有,只是不太普遍,而且在晚清的衰世,就更顯得奄奄一息。西方教會大規模進入之後,在醫療、救濟、撫養孤兒方面往往刻意下功夫,雖然目的不過是為了"中華歸主",但卻也讓中國人,尤其是那些貧弱無助的弱勢者得了不少實惠。只是天主教育嬰堂的嬤嬤們,往往對棄嬰的靈魂比對他們的生命更關心些,以至於收來棄嬰之後,往往更熱心給他們洗禮,而不是趕緊醫治或者餵養。由於收的棄嬰本來就很弱,往往一番折騰後,咽氣者甚多,所以育嬰堂的兒童死亡率很高。育嬰堂不得不將他們集中掩埋,一個棺材多個嬰,或者一個墓坑埋一堆。

原本棄嬰東一個、西一個地丟著,無論是狼叼去了還是吃掉了,誰也不會注意,可是這么多死嬰集中在一起,未免有些"觸目驚心",於是各種"故事"由出來了。首先棄嬰的來源受到了懷疑,有些人認為會通過"拍花"的方式偷人家孩子,只要什麼地方出了一樁兒童走失事件,那么大家就會傳的沸沸揚揚,好像出現了一支拍花的大軍偷走了無數孩子似的,而這個大軍就出自育嬰堂。育嬰堂偷嬰兒乾什麼呢?這就需要國人的想像力了,好在國人在這方面一向特別擅長,於是故事出現了特別恐怖的情節,說是育堂偷走嬰兒是為了挖心肝做藥,還挖眼睛,據說是可以製成藥水,點鉛為銀,而且只有中國人的眼睛才能如此,外國人的眼睛不中用。

人命關天,這種隔膜導致的後果往往特別嚴重,那一時期,很多大規模的教案都是因此而起的,一起就出命。時常有人拿著嬰兒的小鞋狂呼亂叫,只要有人發現了育嬰堂的墓地,就會出現一陣騷亂。著名的天津教案,就是與此有關,不僅搭上了幾十個嬤嬤和傳教士,而且連法國領事豐大業的命也送掉了。當然,天津的事情跟別處有點不一樣,那裡的育嬰堂,嬤嬤們特別心,為了收棄嬰,居然給那些送來孩子的人一點手續費,就是為了這點微末的手續費,竟然有混混去偷人家孩子送去。傳說中"拍花"的因果鏈,就這么連上了。

當然,不誤會的教案也很多,最多的往往跟唱戲有關。那時節,農村的人們沒有別的娛樂活動,請人唱戲要算最熱鬧的事兒。過年過節唱,辦事情唱,有的時候為了求也要唱。中國人請戲班子唱戲,雖然都是為了給自己看,名義上卻非說是給神看,因此戲台往往搭在廟宇的前面。可是,這種名為娛神實為娛人的活動,卻讓某些教會人士(主要是天主教)神經過敏,被視為"偶像崇拜"(顯然是廟裡的泥胎作怪),嚴禁教民參與,而且還特地為此從總理衙門討來了一紙赦令,允許教民在這種活動中可以不出份子(這種活動都是村民自己湊份子)。在農村,唱戲是一種社區的"集體活動",如果不參加,就意味著不合群,甚至是跟眾人對著幹,這樣做,難免引起其他人的白眼。況且,在那時的中國鄉村,平日的生活的娛樂活動,唱戲是必不可缺的,教民也是村民,他們同樣需要戲劇來排遣解悶,這種欲望有時甚至並不比衣食上的需求弱上多少,就算教民自己能夠恪守規矩,他的家人親戚,在鑼鼓喧天的時候,未必能抵擋得住誘惑,如果也跑出來看上幾眼,那么教民就成了占大夥便宜的人,白眼不免會變成嘲罵。如果是求雨活動,唱完戲如果碰巧真的下了雨,而這個雨當然不可能只下在非教民的土地上,那么參加求雨的人則不平衡--教民這個便宜占的更大了,由相罵進而開打,教案就這么鬧起來了。

因唱戲引起的教案,雖然多,但規模往往都不大,畢竟,兩邊的利害衝突不大,而一些廟產糾紛則衝突要激烈得多。中國北方農村的村頭巷尾,都有廟,裡面供著關公、觀音、玉皇、水母娘娘之類的神,這些廟有很大部分是沒有人經管的,裡面既沒有和尚,也沒有老道,而且廟產往往沒主,弄不清那塊地皮和地上房屋產權屬於誰,實際上,它應該屬於村民的公產。但是在教會的擴張過程中,教會在尋找建教堂地皮的過程中,往往冒出某些無賴,造出假的地契房契,騙說這些無主的廟宇是他家的產業,然後把它賣給教。待到教會真的在自己"買來"的產業上拆廟動工蓋教堂時,村民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於是大嘩。雖然這些破廟平時看起來不起眼,甚至一任其房倒屋塌,也沒人在意,但是一旦有人將之拆掉,變做另外一種村民根本不明白的用途,大家的神經就都緊張起來,神廟的鎮壓作用,辟邪作用都從人們的記憶深處冒出來了,人們甚至還記起了這些神廟當年是如何的靈驗,這些神佛是如何的神聖,如果聽任洋人拆毀,將會給村莊帶來怎樣的災禍等等。由於茲事體大,這種教案糾紛往往鬧的時間特別長,爭、鬧、打、打官司,然後再爭、鬧、打,往往會鬧上十幾二十年。著名的山東冠縣梨園教案,就是民教雙方爭奪該村的玉皇廟的廟產引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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