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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翔閣,位於鳳來山中盤。軒閣清雅,異草奇花遍生,雪瀑碧泉流連。
朴老先生據說是世外高人,厭倦江湖紛亂,也厭倦了勾心鬥角,人心骯髒的亂世,來到這處桃源美景隱居,建了這個鶴翔閣。
我曾問過朴老先生,歸隱為何還要授武。朴老先生說,有些遺憾,他這輩子不想再有遺憾,所以他要儘量去挽回,實現。我當時年方十五,有志於學,根本不懂這些。
綠竹林中間有個很大的空地,曾經青草絲絲,雜花叢襯,去年的這個時候,這裡成了我們習武練劍的地方,草殘花折,只有竹林仍高傲的聳立著。
朴老先生只收了七個徒弟,五男二女,我們都是山下小鎮上的孩子。在這裡相遇,相識,都成了最好的朋友,我們從不分年齡輩份,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大師兄還是小師弟。
每天早上的卯時二刻,我們就被早起的朴老先生叫到綠竹林練習武藝,七人之中,各有所精兵器,我用的是劍,但我嗜愛扇,朴老先生說,劍若成道,扇亦成道,我當時居然懂了,所以,我每天早上都在一直用心的練劍。我們的資質都是一般,我經常聽到朴老先生在背地裡嗟聲嘆氣,我知道肯定和他的遺憾有關,但我還是不懂。卯過巳至,到了早飯時間,一起跑到食堂饅頭粥湯,一個時辰的閒談時間。然後就跑去私塾讀書,對著匾下的梅花鹿,看著手中的四書五經,搖著頭朗朗亢聲。我不喜歡搖著腦袋去讀書,因為那樣我沒心思讀下去,四書五經我已背熟,我已經偷偷的學習詩文了。我曾經總是搞不清孔夫子和老子的頭像,等明白了他們的思想,才知道是兩個不同的人,儒道我各信其半,不過仍偏愛老子一點,喜歡他的“上善若水”,“道可道時,已不是道;名若可名,也非真名”,“眾皆有能,我獨頑卑,我自異人,而貴食炁!”。
相比於扇,我更喜歡書,我仰慕連中三元的才子,那是萬中無一的,無法比擬的榮譽。這個時代是讀書人的天下,尤其在這國泰民安,康平盛世,讀書人都要走仕途,為國家奉獻。而對於扇,我又有種不同於書的喜歡,因扇戀劍,因劍習武,這只是個普通的流程,當劍已成,扇也成的時候,我會選擇棄武的,我很肯定。這一點,我一直覺得愧對朴老先生,其實我一直知道他心思,他傳授我們武藝的時間要比讀書的時間多的多,這也證明他希望我們在武術方面青出於藍,而讀書,我想就算碌碌無為,朴老先生也不會在意。
我喜歡課外在軒榭倚欄望蓮,喜歡秋日裡登閣望陽而眠,無憂無慮,心清氣爽。我不喜歡玩。我是個孤僻的人,不喜歡說很多話,不喜歡和陌生人來往,不喜歡死讀書,只喜歡擺弄一把兩寸長的扇子,輕展輕合,瀟灑逸致。
孟秋時節,秋高氣爽,玉露生寒。葉漸凋零,北燕南飛。
我早已忘了以前的名字。朴先生喜歡叫我十四,我自稱十四少,別人就這么一直叫我,十四少,我喜歡這個名字,獨一無二的十四少。
暖陽溫心,今天是個好天氣,我喜歡在這種天氣睡覺,那是人生最至尊的享受。綠竹林,我輕舞著劍,幻想成扇,削,砍,刺,劃,身體隨劍飛舞,蝶燕驚,落葉旋。用心去練,有點累感,我收劍坐在青石上小歇。旁邊昭飛和雪嫣早走了過來,“十四少,朴老先生今天怎么沒來?”。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吩咐集齊大家早練,並沒問過朴先生的去向,這種事不必了解!
“有事,遲早會來的。專心習武吧!”我總是喜歡用大人的口吻對昭飛和雪嫣這么說,因為我不善言辭,儘管她們倆個是這座鳳來山最亮的風景。
我看著她們倆個努嘴跑開,放心靠在樹邊,頭倚在雙臂之間,偷懶小眠。幻想著一件人生最美的事情,美的如痴如醉,美的忘記起來。
“十四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我從夢中驚醒,望著朴老先生,望向他身後的一個女孩。看上去似乎與我同齡,齒如磚犀,眉似柳分,月貌花容,姱容修態,果然天生麗質,人見人憐。
“去砍十擔柴回來,過了巳時,去碧水澗思過。”和藹的聲音讓我愁臉,心中無奈,卻一臉坦然。我向朴老先生點了點頭,然後對她苦笑一下,她羞澀一笑,溫婉嫻淑,我心中悅然,拎起長劍,下山伐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