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作者:顧炎武「明季三朝野史」四卷,原為抄本,舊題崑山顧炎武輯。因其書記福王、唐王及桂王事,而又稱清曰虜,在清代當為禁書。清季文網漸弛,遂有印本行世。茲即據陳漢光先生所見示之光緒戊申(三十四年)上海石印本鈔錄,並加標點,列為台灣文獻叢刊之一。
此書分量不多,難成專冊,用自「荊駝逸史」中錄出汪光復撰「航海遺聞」一篇,作為附錄。「三朝野史」未記魯王監國始末,此文正可補其闕也。
「野史」及「遺聞」皆間有訛誤之處,以無別本可校,只得俱仍其舊,不敢妄為竄改。(百吉)
顧亭林初名絳,國變後改名炎武,字曰寧人,學者稱為亭林先生。江蘇崑山人。生明萬曆四十一年,卒清康熙二十一年,年七十。
中國古籍全錄
他是一位世家子弟——江南有名的富戶。他承祖父命出繼堂叔為子。他的母親王氏,十六歲未婚守節,撫育他成人。他相貌醜怪,瞳子中白而邊黑,性情耿介,不諧於俗,唯與同里歸玄恭(莊)為友,時有歸奇顧怪之目歸玄恭,明亡後屢次起義,晚年築土室於叢冢間,與妻偕隱,自署門聯云:“妻太聰明夫太怪,人何寥落鬼何多。”
他少年便留心經世之學,最喜歡抄書。遍覽二十一史,明代十二朝實錄,天下圖經,前輩文編說部,以至公移邸抄之類,有關於民生利害者,分類錄出,旁推互證。著《天下郡國利病書》,未成而國難作。清師下江南,亭林糾契約志起義兵守吳江。失敗後,他的朋友死了好幾位,他幸而逃脫。
他母親自從崑山城破之日起絕粒二十六日而死,遺命不許他事滿洲。他本來是一位血性男子,受了母親這場最後熱烈激刺的教訓,越發把全生涯的方向決定了。《亭林余集》里有一篇《王碩人行狀》,讀之便可知亭林受母親影響之程度。他初時只把母親淺殯,立意要等北京恢復,崇禎帝奉安後,才舉行葬禮。過了兩年,覺得這種希望很渺茫,勉強把母先葬,然而這一段隱痛,永久藏在他心坎中,終身不能忘卻。他後來棄家遠遊,到老不肯過一天安逸日子,就是為此。
他葬母之後,隆武帝(唐王)在福建,遙授他職方司主事。他本要奔赴行在,但因為道路阻隔,去不成。他看定了東南的悍將惰卒,不足集事,且民氣柔脆,地利亦不宜於進取,於是決計北游,想通觀形勢,陰結豪傑,以圖光復。曾五謁孝陵明太祖陵,在南京),六謁思陵(明懷宗陵,在直隸昌平)。其時他的家早已破了,但他善於理財,故一生羈旅,曾無睏乏。每到一地,他為有注意價值者,便在那裡墾田,墾好了,交給門生或朋友經營,他又往別處去。江北之淮安,山東之章丘,山西雁門之北、五台之東,都有他墾田遺蹟。可見他絕對的不是一位書呆子,他所提倡窮經致用之學,並非紙上空談。若論他生平志事,本來不是求田問舍的人。原有的家產尚且棄而不顧,他到處經營這些事業,弄些錢做什麼用處?我們試想一想。他下半世的生涯,大半消磨在旅行中。他旅行,照例用兩匹馬換著騎,兩匹騾馱帶套用書籍。到一險要地方,便找些老兵退卒,問長問短,倘若和平日所聞不合,便就近到茶房裡打開書對勘。到晚年,乃定居陝西之華陰,他說:“秦人慕經學,重處士,持清議,實他邦所少,而華陰綰轂關河之口,雖足不出戶,而能見天下之人,聞天下之事。一旦有警,入山守險,不過十里之遙。若志在四方,則一出關門,亦有建瓴之勢”。可見他即住居一地,亦非漫無意義。他雖南人:下半世卻全送在北方,到死也不肯回家,他本是性情極厚、守禮極嚴的君子。他父母墳墓,忍著幾十年不祭掃。夫人死了,也只臨風一哭。為何舉動反常到如此田地?這個啞迷,只好讓天下萬世有心人胡猜罷了。
他北游以前,曾有家中世仆,受里豪唆使,告他“通海”。當時與魯王、唐王通者,謂之通海。他親自把那僕人抓住投下海去!因此鬧了場大官司,幾乎送命。康熙三年,他在京,山東忽然鬧什麼文字獄,牽連到他。他立刻親到濟南對簿,入獄半年。這是他一生經過的險難。
康熙十六年開博學鴻儒科,都中闊人,相爭要羅致他。他令他的門生宣言:“刀繩具在,無速我死”。次年開明史館,總裁葉方藹又要特薦他。他給葉信說:“七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若必相逼,則以身殉之矣。”清廷諸人,因此再不敢惹他。
他的外甥徐乾學、徐元文,少時由他撫養提拔。後來他們做了闊官,要迎養他南歸,他無論如何都不肯。他生平制行極嚴。有一次徐乾學兄弟請他吃飯,入坐不久,便起還寓。乾學等請終席張燈送歸,他作色道:“世間唯有淫奔、納賄二者皆於夜行之,豈有正人君子而夜行者乎?”其方正類如此。
先生講求經世之學,究心一代掌故,考制度得失,生民利害,與前史旁推互證,而折其中於六經。遊歷所至,以騾馬載書自隨,凡西北阨塞,東南海陬,必呼老兵退卒詢其曲折,與平日所聞不合,即發書檢勘。或逕行平原大野無足措意,則馬上默誦諸經註疏,偶有遺忘,即又發書熟讀之。放所撰《天下郡國利病書》百二十卷,取二十一史,十三朝實錄,天下圖經,旁逮文編說部公移邸抄之類,凡有關於國計民生者隨錄之,斟酌損益,不空言泥古,務質之今日所可行,垂二十年始就。其別有一編曰《肇域志》,則考索利病之餘合圖經而成者。今偶獲傳本,書計百卷,密行細字,所自謂“本行不盡,則注之旁;旁又不盡,則又別為備錄”者也。惜雖造端宏大,而《郡國》僅具長編,頗疏義例;《肇域》又未遑刪定,以成一家之言。
先生精於音韻之學,據遺經以正六朝唐人之失,據唐人以正來人之失,著《音學五書》:一、《音論》三卷,分十五篇,皆引據古人之說以相證驗,持論精博。惟入聲變亂舊法,後來音韻學者,愈闡愈密,或出其所論之外。要其發明古義,則陳第後屹為正宗;二、《詩本音》十卷,主陳第詩無叶韻說,不與吳棫《補音》爭,而亦全不用棫例;列本證旁證二條,明古音原作是讀,非由遷就,故曰本音。舉南宋來隨意葉讀之謬,至是廓清。三、《易音》三卷,以其音與詩音異,又或往往不韻,乃不如詩音之確,且有附會;然考核精當處,於古音不無有裨。四、《唐韻正》二十卷,以古音正唐韻之訛,逐字以求古吉,當移出者移出之,當移入者移入之。視他家謬執今韻言古音,但知有字之當入,而不知當出,以至今古糾牽,不可究詰;其體例特為明晰。五、《古音表》二卷,分十部——一東、冬、鍾、江;二支、脂、之、微、齊、佳、皆、灰、咍;三魚、虞、模、侯;四真、諄、文、殷、元、魂、痕、寒、桓、刪、山、先、仙;五蕭、宵、餚、豪、幽;六歌、戈、麻;七陽、唐;八耕、清、青;九蒸、登;十侵、覃、淡、鹽、添、鹹、銜、嚴——凡以平為部首三聲隨之。其移入與割並之部附見其中。考以古法,多相吻合。另《韻補表》一卷,於古音葉讀之舛誤,今韻葉讀之乖方,各為別注,得失自見。
先生兼嗜金石,當其足跡所經,荒山頹址,遇有古碑遺蹟,必披蓁菅,拭斑蘚讀之,手錄其要以歸。著《求古錄》一卷,《金石文字記》六卷,《石經考》一卷,每有歐、趙、洪、王所不及者。
先生生平精詣之書,無過《日知錄》三十二卷。於經義、史學、官方、吏治、財賦、典禮、輿地、藝文之屬,一一疏通其源流,考正其謬誤,最有補於學術世道。自序云:“愚自少讀書,有所得輒記之,其有不合,時復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則遂削之。”其去取謹慎、空諸依傍如此。晚益篤志經學,居華陰時有求文者,告之曰:“文不關於經術政理之大者不足為也。韓文公起八代之衰,若但作《原道》《諫佛骨表》《平淮西碑》《張中丞傳敘》,而一切諛墓之文不作,豈不誠山斗乎。”排斥王派理學最力,謂“經學即理學也。自有舍經學以言理學者,而邪說以起。”乃本朱子之說,參之以黃東發回抄,所以歸咎於上蔡、橫渠、象山者甚峻,作《下學指南》一卷。凡請講學者,亦謝絕之。在關中對人曰:“諸君,關學之餘也。橫渠藍田之教,以禮為先。孔子嘗言‘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而劉康公亦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然則君子為學,告禮何由?近來講學之師,專以聚徒立幟為心,而其教不肅,方將賦茅鴟之不暇,何問其餘哉!”其宗旨所存,具見於與友人論學書雲;“所謂聖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學於文’,曰‘行已有恥’。自一身以至於天下國家,營學之事也;自於臣弟友以至出入往來辭受取與之間,皆有恥之事也。士而不失言恥,則為無本之人;非好古多聞,則為空虛之學。以無本之人,而講空虛之學,吾見其日從事於聖人,而去之彌遠也!”
康熙庚申,其妻歿於家,寄詩挽之而已。次歲,卒於華陰,年六十九。無子,自立從子衍生為後。門人奉喪歸葬崑山。所撰著除上述外,尚有《顧氏譜系考》一卷,《菰中隨筆》三卷,《救文格論》一卷,《雜錄》一卷,《亭林文集》六卷,《詩集》五卷,《餘集》一卷。高弟子吳江潘耒收其遺書,序而傳之。
其做學問的方法,第一要看他蒐集資料何等精勤。亭林是絕頂聰明人,諒來誰也要承認。但他做工夫卻再笨沒有了。他從小受祖父之教,說“著書不如抄書”。(《文集》卷二《抄書自序》)他畢生學問,都從抄書入手;換一方面看,也可說他“以抄書為著書”。如《天下郡國利病書》、《肇域志》全屬抄撮未經厘定者。(《天下郡國利病書》自序云:歷覽二十一史,以及天下郡縣誌書,一代名公文集,及章卷文冊之類,有得即錄,其成四十余帙。《肇域志》自序云:先取《一統志》,後取各省府州縣誌,後取二十一史,參互書中,凡閱書一千餘部。本行不盡,則注之旁行;旁行不盡,則別為一集,曰備錄。)若《日知錄》,實他生平最得意之作。我們試留心細讀,則發表他自己見解者,其實不過十之二三,抄錄別人的話最少居十之七八。故可以說他主要的工作,在抄而不在著。
雖說抄書,卻絕非如“文抄公”那樣為抄而抄,實際上是寓創新於抄書之中。有人問他《日知錄》又成幾卷,他答道:嘗謂今人纂輯之書,正如今人之鑄錢。古人采銅于山,今人則買舊錢名之曰廢銅以充鑄而已。所鑄之錢既已粗惡,而又將古人傳世之寶舂剉碎散,不存於後,豈不兩失之乎?承問《日知錄》又成幾卷,蓋期之以廢銅。而某自別來一載,早夜誦讀,反覆尋究,僅得十餘條,然庶幾采山之銅也。(《文集》卷四《與人書十》。)
你說《日知錄》這樣的書容易做嗎?他一年工夫才做得十幾條。我們根據這種事實,可以知道,不獨著書難,即抄也不容易了。須知凡用客觀方法研究學問的人,最要緊是先徹底了解一事件之真相,然後下判斷。能否得真相,全視所憑藉之資料如何。資料,從量的方面看,要求豐備;從質的方面看,要求確實。所以資料之搜羅和別擇,實占全工作十分之七八。明白這個意思,便可以懂得亭林所謂采山之銅與銅之分別何如。他這段話對於治學方法之如何重要,也可以領會了。
亭林的《日知錄》,後人多拿來比黃東發的《黃氏日抄》和王厚齋的《困學紀聞》。從表面看來,體例象是差不多,細按他的內容,卻有大不同處。東發、厚齋之書,多半是單詞片義的隨手札記。《日知錄》不然,每一條大率皆合數條或數十條之隨手札記而始能成,非經過一番“長編”工夫,決不能得有定稿。試觀卷九宗室、藩鎮、宦官各條;卷十蘇松二府田賦之重條,卷十一黃金、銀、銅各條,卷十二財用、俸祿、官樹各條,卷二十八押字、邸報、酒禁、賭博各條,卷二十九騎、驛、海師、少林僧兵、徙戎各條,卷三十古今神柯條,卷三十一長城條,則他每撰成一條,事前要多少準備工夫,可以想見。所以每年僅能成十數條,即為此。不然,《日知錄》每條短者數十字,最長亦不過一二千字,何至旬月才得一條呢?不但此也,《日知錄》各條多相銜接,含有意義。例如卷十三周末風俗、秦紀會稽山刻石、兩漢風俗、正始、宋世風俗、清議、名教、廉恥、流品、重厚、耿介、鄉愿之十二條,實前後照應,共明一義,剪裁組織,煞費苦心。其他各卷各條,類此者也不少。所以,如果拿閻百詩的《潛丘札記》和《黃氏日抄》《困學紀聞》相比,還有點像。顧亭林的《日知錄》,卻與他們都不像。他們的隨手札記,性質屬於原料或粗製品,最多可以比綿紗或紡線。亭林精心結撰的《日知錄》,確是一種精製品,是篝燈底下纖纖女手親織出來的布。亭林作品的價值全在此。後來王伯申(王引之)的《經傳釋詞》、《經義述聞》、陳蘭甫的《東塾讀書記》都是模仿這種工作。這種工作正是科學研究之第一步,無論做何種學問都該用他。
亭林對於著述家的道德問題,極為注意。他說:“凡作書者莫病乎其以前人之書改竄為自作也”。(《文集》卷二《抄書自序》)又說:“晉以下人,則有以他人之書而竊為......
內容
聖安紀略(上)
帝諱由崧,神宗次子福恭王常(下缺)。
崇禎十七年甲申夏四月十二日,南□□聞京師陷,先帝後崩,府部文武各□□魏國公徐宏基第議立親藩討賊,時潞王(潞王常淓,神宗母弟潞簡王之世子也)、福王各避賊淮上。鳳陽總督馬士英言:「福王,神宗孫,光宗姪,大行皇帝之兄,倫序當立」。兵部尚書史可法、署禮部事兵部左侍郎呂大器持不可。右都御史張慎言、戶部尚書高宏圖、詹事姜曰廣、吏部給事中李沾、河南道御史郭維經、誠意伯劉孔昭、太監韓贊周等會議,獨大器後至,議未決.孔昭、沾、贊周力主之,如馬士英言,遂迎福王。
五月朔,王之南京。以內守備府為行宮.初四日監國,十五日即位,以明年為弘光元年。史可法、馬士英、高宏圖、姜曰廣、王鐸並為東閣大學士。改張慎言吏部尚書,士英掌兵部、宏圖掌戶部,進大器吏部左侍郎、沾太常寺少卿,贊周掌司禮監,可法督師江北。起徐石麒左都御史;張國維兵部尚書,協理戎政;周堪賡戶部尚書;顧錫疇禮部尚書;黃道周、何楷、張有譽、王心一、何應瑞、高、解學龍、賀世壽為各部侍郎;劉士禎、侯峒曾、鄭瑄、許譽卿為寺卿;建言科道章正宸、熊開元、姜埰、莊鰲獻、袁愷、馬兆義、楊時化、詹爾選、李模、張瑄、鄭友立、喬可聘、李曰輔、李長春等原官起用。徐沂、曹勛、吳偉業,並以少詹事兼侍讀學士。
以左懋第巡撫應天、安慶,田仰巡撫淮陽,總兵官鄭鴻逵、黃蜚守鎮江,鄭彩管水師,吳志葵防吳淞,黃斌卿防上江,御史祁彪佳等安撫浙、閩.立四鎮:以總兵官東平伯劉澤清轄淮海,駐淮北,經理山東一路;總兵官高傑,封興平伯,轄徐泗,駐泗水,經理開歸一路;總兵官劉良佐,封廣昌伯,轄鳳壽,駐臨淮,經理陳杞一路;總兵官靖安伯黃得功,進爵為侯,轄滁和,駐廬州,經理光固一路。每鎮設兵三萬人,本色米二十萬石,銀四十萬兩。傑,降賊也,號「翻山鷂」,從李建泰起兵。兵敗,南走揚州,大肆殺掠。及設四鎮,傑踞揚州,黃得功與爭;朝廷命萬元吉為太僕寺少卿,監江北軍,往來開諭,以傑充史可法前鋒,始罷兵。
吏部尚書張慎言疏薦原任大學士吳甡、原任吏部尚書鄭三俊,詔赦甡罪,陛見;三俊候另議.是月二十三日早朝,劉孔昭約諸勛臣,呼大小九卿、科道於廷,大罵慎言,欲逐去;謂「雪恥、除凶、防江、防河,舉朝臣子,全副精神,宜注於此;乃今日講推官,明日講陛官,不及武臣,但知結黨行私,所薦吳甡有悖成憲」!又言:「慎言原有二心,告廟定策,多方疑阻,不可不誅」!慎言立班不辯.御史王孫蕃詰孔昭:「先帝裁文操江,歸武操江,亦未見作何事業;且吏部職司用人,除推官、陛官外,別無職掌」。高宏圖曰:「朝廷自有公論,何遽殿爭」?明日,孔昭補疏糾參。慎言具疏求去。李沾兩解之曰:「孔昭擁戴有功,但因文臣啟事屢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爭耳」。於是高宏圖、姜曰廣相繼乞休,言「文武官各有職掌,即文臣中他部亦不得奪吏部之權;今用人乃慎言事,孔昭一手捉定,非其所私,即謂之奸。臣等皆贅員矣!慎言薦甡,勛臣以為不可,臣不能知;然票擬實出臣手。又三俊清剛,系五朝人望,臣終以為不可不用。是臣罪不減慎言。竊念朝廷之尊,尊於李勉,天子之貴,貴於叔通;臣忝輔弼,日見宸陛,幾若訟庭,愧死無地。請賜罷斥」。上慰留之。
六月,封吳三桂薊國公,遣中書沈廷揚海運米十萬石、銀五萬兩濟其軍。
進原任閣臣謝陞少師兼太子太師,原任遼東巡撫黎玉田兵部尚書,御史盧世?工部右侍郎,河南勸農兵部尚書丁啟睿復原官,安撫河南開封府推官陳潛夫為江西道御史巡按。河南寨勇李遇知、劉洪起充河南總兵官,故將邱磊充山東總兵官;皆起義擒殺山東、河南賊將,並擒偽官械送闕下者也。
馬士英薦逆案阮大鋮知兵,有旨賜冠帶陛見,舉朝大駭。高宏圖請下九卿會議.士英曰:「會議則大鋮必不得用」。宏圖曰:「吾非阻大鋮。舊制京堂必會議,於大鋮更光明」。士英曰:「吾非受其賄,有何不光明」?宏圖曰:「何必言受賄,一付廷議,國人皆曰賢,然後用之」。士英疏言:「魏忠賢之逆,非闖賊可比。宏圖、曰廣諸人護持局面,於所愛,而登之天者,曰先皇帝原無成心也;於所惡,而墜之淵者,曰先皇帝定案不可翻也。欺罔莫甚」。姜曰廣疏言:「臣前見文武紛競,既慚無術調和,今見欽案掀翻,又愧無能豫寢,遂使先帝十七年之定力頓付逝波,陛下數日前之明詔竟成故紙。梓宮未冷,增龍馭之怨恫;制墨未乾,駭四方之觀聽。惜哉!維新乃有此舉,臣所守者,朝廷之典章,所畏者,千秋之公議而已」!郭維經疏言:「案成先帝之手,今將修實錄,若此案不書,恐在天英靈必有遺憾。若書之,而起用大鋮,與前案違異,非陛下所以待先帝,並非輔臣所以待陛下也」。呂大器疏言:「先帝骨肉未寒,爰書儼若日星,而士英悍然不顧,視陛下為何如主」?給事中羅萬象疏言:「輔臣薦用大鋮,或以愧世之無知兵者,然大鋮實未知兵。伏望許其陛見,以慰輔臣延攬之意;禁其復用,以杜奸人覬覦之端」。御史詹兆恆疏言:「逆案諸人,久圖翻局,幸先帝神明內斷,確不可移。陛下御蹕龍江時,痛先帝異變,對群臣慟哭,百姓聞之,莫不灑泣、搥胸,願雪國恥.近聞山東、河南士紳皆白衣冠,呼籲先帝、驅殺偽官,各守險阻以拒闖、獻餘黨,此誠先帝德澤在人也!今梓宮壞土未乾,太子、二王安在?國讎未報,而忽召見大鋮,還以冠帶,豈不上傷在天之靈,下短忠義之氣」?懷遠侯常延齡、太僕寺少卿萬元吉、御史陳良弼、王孫-5-蕃、左光先、兵部郎中尹民興等各疏諫不聽。大鋮召對,陳剿賊四事:曰聯絡、曰控扼、曰進取、曰策應;又陳長江防守之策。用為江防兵部侍郎。
吏部尚書張慎言、工部尚書程註罷.以徐石麒為吏部尚書、何應瑞為工部尚書,劉宗周為都察院左都御史。
宗周疏論時事不署銜,但稱草莽孤臣。首言大鋮進退,關係江左興亡。又言討賊之法。「一曰據形勝。江左非偏安之業,請進而圖江北。今淮、鳳等處各立重鎮,陛下當親統六軍駐蹕鳳陽。東扼淮徐,北控豫州,西顧荊襄,而南去金陵亦不遠.以此漸恢漸進,秦、晉、燕、齊當必回響。脅從者聽其殺賊自效。賊勢孤,賊黨自盡矣。一曰重藩屏。地方官見賊而逃,總由督撫非才。即如淮陽數百裡間,有兩節鉞而不能禦亂卒之南下,至淮北一塊土拱手而授之賊.尤可恨者,路振飛坐守淮城,遠移家口,是倡逃也。劉澤清、高傑尤而效之,有寄頓家屬之說.臣謂一撫二鎮,皆可斬也。一曰慎爵賞.今天下將悍、兵疲,已非一日;請陛下親征所至,亟問士卒疾苦,而身與共之,漸資騰飽,徐張撻伐。一面分別各帥封賞,孰當孰否,輕則量與,重則並奪.軍功既核,軍法益伸,左之右之,無不如命。夫以左良玉恢復焉而封,高傑、劉澤清敗逃也而亦封,又誰為不封者?武臣既濫,文臣隨之;外廷既濫,中璫隨之。臣恐天下聞風而解體也。一曰覈舊官。北京破,有受偽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奉命中途而逃者,宜分別定罪。其受偽命南下徘徊於順逆之間者,尤當顯示誅絕.行此數事,討賊復仇,法具是矣」!宗周又疏言:「賊兵由秦迄晉,進逼京師,大江以南二三督撫,曾不聞遣一人一騎北向以壯聲援,賊遂得長?犯闕,坐視君父危亡而不救;則封?諸臣宜誅者一。既而大行皇帝凶問已確,敷天痛憤,奮戈而起,決一戰以贖前衍,當不俟朝食矣!乃爭言固圉之策,首圖定策之功,督撫諸臣仍安坐地方,不移一步;則封?諸臣宜誅者二。猶或曰:事無稟成。迨新朝既立,自應立遣北伐之師,不然即馳一介使,齎蠟丸間道北追,或激燕中父老,或起塞上戎王,共激仇恥,哭九朝之靈,奉安梓宮,訪求太子二王;苟能效包胥之義,未必無濟於事。諸臣計不出此。不然則亟趣閩師鄭芝龍,以海舟直搗燕京;敕九邊督鎮,卷甲急趨,出其不意,事或可幾。諸臣又不出此。紛紛製作,盡屬虛文。幸寧遠鎮兵入關,一奏燕京之捷,置南人面目於何地?則舉朝謀國不忠宜誅者三。更有難解者,先帝升遐,頒行哀詔,何等大典!距今月余未至;臣鄉在浙如此,遠省可知。時移事換,是不為先帝報喪也。則今日典禮諸臣宜誅者四。至罪廢諸臣,量從昭雪,自應援先帝十七年春二月詔旨,乃一概竟用新恩,翻先帝誅璫鐵案。夫君父一也,三年無改之謂何?嗟呼已矣!先帝憂勤宵旰,念念可以對天地泣鬼神,一旦身殉社稷,罹古今未有之慘,而食報於臣下者,乃如此其薄也!仰惟陛下再發哀痛之詔,立興問罪之師,請自中外諸臣之不忠者始」。高傑、劉澤清列諸鎮名合疏,論宗-7-周自稱草莽孤臣,有無君之心;請加重僇.又言勸陛下親征,以搖動帝祚,奪諸將封,以激變軍心,不仁、不智,獲罪名教。黃得功疏辯:「臣實未列名,亦未與聞」。馬士英寢其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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