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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電影
1989年的坎城電影節原本是一屆向電影巨匠致敬的盛會,既大張旗鼓地紀念了卓別林誕辰一百周年,又以大衛·里恩的《阿拉伯的勞倫斯》作為開幕影片進行了隆重放映。在眾人意料之外的是,電影節的金棕櫚大獎最終卻授予了一部成本僅為120萬美元的獨立製作影片《性、謊言和錄象帶》,而該片導演、首次執導長片的美國人斯蒂文·索德伯格年僅26歲。評審會主席,德國著名導演維姆·文德斯認為這是一部個性鮮明、令人興奮的影片,它包含著未來電影的衝動與信心。影片的地點被固定在一座尋常的美國小城,29歲的格雷厄姆·達爾頓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除了汽車,他一無所有,只能暫時寄居到同學約翰·米內利的家裡。與頹廢失意的格雷厄姆相比,身為律師的約翰則是一位相當幸運的成功人士,經營著一間屬於自己的事務所,還娶了一位和藹端莊的妻子安。可為人所不知的是,約翰時常與妻子的妹妹、放蕩的酒吧招待辛西婭偷情,對待安卻相當冷淡。
在約翰的家裡,達爾頓夫婦同格雷厄姆共進晚餐。格雷厄姆打算在城裡租一套房子,並且好奇地詢問起他們夫妻以及小姨子辛西婭之間相處的關係,約翰卻問起他前女友伊莉莎白的狀況,結果兩人在尷尬的沉默與微笑中結束了談話。
第二天,安陪著格雷厄姆找到了房子,兩人在小餐館裡就性進行了一次長談,安表示自己並不象一般那樣過分地重視性在生活中的位置,而格雷厄姆則坦白自己性無能的秘密。與此同時,約翰和辛西婭正在屬於安的床上做愛。
性生活不和諧的安定期去與心理醫生進行交流,但總對隱秘之事有所忌諱,常閉口不談,但她對醫生說出了自己對格雷厄姆有好感。不久,安就再次來到格雷厄姆的新居,發現他正在觀看錄象,而且他家中的每盤錄象帶都貼有女人姓名的標誌。原來,漂流在外的格雷厄姆有一個怪異的嗜好,他用8毫米攝像機拍攝了大量女性採訪,而內容就是這些女人們直言不諱地談出自己的性經驗極其細節。明白一切之後,安在驚詫中緊張地離去。對此發生興趣的辛西婭也來到格雷厄姆的公寓,她欣然接受了他的訪問拍攝……
安在打掃房間時發現了辛西婭落下的耳環,終於驗證了她對約翰外遇的懷疑。不知是氣憤還是悲傷,神情恍惚的安跑到格雷厄姆的住處,叫他開始錄象……安對約翰提出了離婚,並告之自己已經錄象。約翰暴跳如雷,狠狠地揍了格雷厄姆,並開始播放妻子的錄象。在採訪中,安道出了在心中積壓已久的苦悶,她從未和約翰達到高潮,也沒放縱過自己,去與其他男人偷情。而在錄象的結尾,她吐露出對格雷厄姆的愛意,並希望能夠幫他解決心理的重重障礙,兩人最終相擁在一起……嫉妒的約翰退出了相帶,並滿懷惡意地告訴格雷厄姆,當年造成格與伊莉莎白分手的人就是自己。約翰走後,格雷厄姆砸毀了所有的錄象帶連同那台陪伴自己多年的攝象機。
最後,安果斷地離開了約翰,來到格雷厄姆的門前,他們並排地坐在台階上,放鬆地等待著一場大雨的到來。
以格雷厄姆拍攝觀看女人性訪談的異趣為主線,影片巧妙地串聯起題目中的三個基本要素:性、謊言和錄象帶。經過索德伯格的巧心安排,三種電影中時常涉及的主題事物繁衍出超越自身更為廣泛的象徵意義。
影片解析
性不僅是西方電影時常探討的熱門話題,更是人類社會發展前進的永恆內容,它衍生出婚姻、家庭等諸多問題,並直接影響著人的感情生活與日常行為。影片中的性關係僅發生在四個主要人物之間,相互關聯,相互影響,但具體每人的表現取向則各不相同。約翰在性方面體現的多是虛張聲勢,他喜歡在辦公室里大聲地道出自己的風流韻事,以圖異性的吸引和同性的嫉羨。安代表了大多數家庭主婦的思想,儘管性生活並不如意,也不願明講,還要擺出高壓矜持的姿態掩飾自己壓抑的性慾。與常人相比,格雷厄姆顯得有所不同,他的欲望已被思想上的自卑無能所扼殺,只能通過錄象得到潛意識上的排解宣洩。辛西婭大膽放蕩的行為,更像是人們不加修飾的原始欲望,也是片中唯一不著謊言的人物。導演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發表了自己性觀念的評判,反對在性上的虛妄無聊,也不應刻意壓制自己的情慾。因此,在影片的結尾,約翰不單失去了家庭與性愛,也受到了事業上的挫折,而一直在虛榮悲觀中徘徊的安和格雷厄姆卻最終獲得了性愛的能力與自由。謊言也是人類社會的普遍現象,放大於這部影片的微縮世界當中。就表面意義而言,約翰這個人物無疑將是謊言的貼切解釋,他背著妻子與辛西婭偷情,還曾欺騙朋友同格雷厄姆的女友做愛,但一切都被他的謊言所掩蓋,因此,他擁有了人們羨慕的生活並維持著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而拓寬來看,謊言卻不局限於約翰一人。出於傳統道德的審視,安總要擺出一副淑女節婦的姿態,即便在心理醫生面前大談環保問題也不願吐露出自己性生活的缺憾,以一種看似高貴的冷淡對待著自己正常的性慾。格雷厄姆的謊言則更多地來自那些錄象,心理的傷害令他無法自然地支配身體,就此放棄了與異性的正常交往,轉而依靠錄象帶宣洩本能,這樣變異的逃避本身就是一種謊言。影片的結尾更象一則預言,脫離束縛的安與毀掉錄象帶的格雷厄姆坐在一起,親昵而安靜地等待著一場大雨,只有人們放棄那些謊言的時候,才能獲得真實的性愛與生活。
有這樣一個事實,性與謊言的主題已在其他文藝作品中反覆運用,錄象帶則是本片的最大創造,對影象的反思也成為這部作品獨到創新之所在。如前所述,錄象帶是格雷厄姆發泄情慾的一種道具,也是聯結主要人物的重要工具。在格雷厄姆的世界裡,他所掌握的攝影機最終控制了自己,完全拋棄現實而墜入了影象構造的生活。現代人對影象的迷戀與信任更被表現得淋漓盡致,無論是安、辛西婭還是其他女人,只有面對鏡頭時才講出封鎖於心中的秘密,在人與人活生生的現實接觸中,反而需要用謊言來進行虛假的溝通。而這一切卻又由導演拍攝的膠片慢慢灌輸給觀眾,令觀眾和影片本身都陷入獨特深刻的循環反思。
四個主要人物,七、八個場景變化,構成了全片的發展與思索,整部作品洋溢著簡約質樸的美感,演員們真實細膩的表演和精彩豐富的對白也為影片增色不少。據說影片夾雜著索德伯格本人的親身經歷,因此顯得格外流暢自然。索德伯格兩周完成劇本,一周結束拍攝,從下筆到剪輯完成,整部作品只用了不到五十天的時間,如果細心品味,仿佛依然能夠感到創作者的那份自信與激情。
影片評論
《性、謊言和錄像帶》是索德伯格自編自導的處女作,它在1988年坎城電影節榮獲金棕櫚獎後,引起了巨大的爭議。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為了解釋這部寫劇本用了一周拍攝用了四周片長僅100分鐘的影片,索德伯格不得不用了七八個小時來回答記者們轟炸式的提問,最後累得在地毯上睡著了。這部與索德伯格自己的性經歷有關的電影,講述了這樣一個精巧深刻的故事:
約翰和他那位漂亮而規矩的妻子安過著看上去很美滿的生活,而實際上他們的婚姻危機四伏。約翰不僅到處拈花惹草,而且與安的妹妹辛西婭頻頻偷情,他靠甜蜜的謊言維持著看似美滿的夫婦關係和他的正人君子形象。安總是不承認自己被壓抑的性慾望,總是要以無欲無求的淑女面目出現於人前,其實她是在自我欺騙。約翰的同學格雷厄姆有一個奇怪的癖好:採訪不同的婦女,請她們直言不諱敘述自己的性生活隱私,把各種細節拍成錄像片。他靠觀看錄像帶達到變態的性滿足,這其實也是自欺。安終於得知了丈夫與妹妹偷情的事,在憤怒和羞辱之下,她跑到格雷厄姆的住處,主動要求他為自己錄像,直言自己久被壓抑的性慾望,還主動撫摸格雷厄姆,說要幫助他解決性問題……從這時起,安開始與自我欺騙告別。性謊言已徹底破產。由於錄像機和錄像帶已被砸,加之有安的幫助,格雷厄姆也走出了性自欺。
進入這部影片的路標,就是片名所昭示的三個基本元素——性、謊言和錄像帶。謊言的主要製造者是約翰,但安與格雷厄姆也是謊言的同謀:安壓抑自己正常的性要求,格雷厄姆逃避與異性的正常交往,同樣是謊言。他們不敢正視自己,過的是一種說謊的生活。與這種病態的說謊者比起來,約翰是一個“正常”的說謊者,而影片所要批判的就是這種“正常”面具下更為隱秘的卑劣和醜陋。
這確實是一種尷尬的處境。自從弗洛伊德的理論盛行以來,性的問題深入到了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為了緩解內心潛藏的欲望風暴,每個人都在尋找有效的道路。60年代後西方風起雲湧的性革命,就是其中一條激進的道路。可是,對於更多的人來說,他只能壓抑自己,這種壓抑,是構成現代人焦慮與不安的主要原因。安和格雷厄姆就一直置身於這種焦慮、不安和變異之中,他們所找到的緩解途徑是:向現實生活關閉,向影像世界開放。也就是說,把現實中的焦慮和壓抑,經由影像前的傾訴來得到緩解。
由此,影片展開了一個更加深刻的命題:虛擬的影像世界是否可以作為現實的代償?格雷厄姆最後砸毀了自己所有的錄像設備,表明他再不相信虛擬的影像就是生活本身,他的內心告訴他,他需要重獲與外界交流的信心和能力。首要的一步就是從謊言(自欺)中走出來。影片表露出了對影像操縱人這一事實的憂慮:現代人越來越依賴影像,坐在螢幕前以為自己就此掌握了世界,卻不知越來越為影像所遮蔽;或者以為自己操縱著攝像機,沒想到自己卻為鏡頭所操縱。
索德伯格顯然意識到了這種困境,因此,《性、謊言和錄像帶》不僅是對個體內部人性秘密的一種探查,它還表達出了對人類普遍的生存困境的反抗:善於偽裝自己的安能在錄像中坦白自己的內心,是對自身的反抗;沉迷於影像世界的格雷厄姆砸毀攝像機和錄像帶,是對虛擬世界的反抗——他們由此握住了自己的內心,進而有力量走向真實的自己。影片的最後,安來到格雷厄姆的住所,他們並排坐在屋前的台階上,聽著寧靜的夜曲,安說:“快下雨了。”格雷厄姆笑了:“是的,下雨了。”——這是經過了許多苦難之後所積攢下來的感人笑聲,在這笑聲中,他們徹底告別了謊言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