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鍾華斗作品類型
散文書籍簡介
山裡的父親，父親在山裡。山裡的父親
站在離故鄉很遠的城市門口，我不禁又想起了我那在山裡操勞了一輩子的老父親。故鄉在山裡。連綿不斷的萌渚嶺山脈將家圍阻得嚴嚴實實，也擋住了父親遠望的視線和他曾經遠大的抱負。崇山峻岭里茂密的樹林將父親的身影點綴得若隱若現的同時也吞噬了父親幾十年的光陰和夢想。
父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都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沒幹過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他一生唯一的工作地點就是家後面的大山，而他的工作的內容，不是種樹，就是砍柴和伐木。“靠山吃山”是父親得以生存的最實惠的生活哲理。
山裡的父親勤勞。從記事時起，我就知道父親每一個繁忙的春夏秋冬都是從每年的正月十六開始的。春天，父親一開春就進山開荒、種樹，棵棵小樹就是在父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勞作中在山裡和父親一起頑強成長著；夏天，父親在烈日下奔波在崇山峻岭之中，割松油、伐木、砍柴，我們家的柴米油鹽就是在父親揮汗如雨勞作中艱辛而來；秋天，父親在秋風中進山收穫著他春天種在山裡的花生、紅薯，彎曲的山路上常常可以看見父親負重前行的身影；冬天，父親要么帶著我們進山燒炭，換回我們一冬的溫暖，要么走幾十里山路將一年珍藏的山貨帶到集市上銷售，替我們買回過年的新裝……日子就是在大山和家之間穿梭，歲月就是在父親和我們之間流逝，一轉眼，這樣的日子飄然而逝：我們長大了，父親老了，只有青山依舊，只有歲月不老。
山裡的父親執著。“靠山吃山”活了一輩子的父親不希望我們再如同他一樣在山裡呆一輩子，儘管他為我們種下了很多的樹，但父親還是拼盡全力將我們兄妹送進了學校，並要求我們讀出個名堂來。可是，或許是因為山里人天生就有一種野性吧。我們從小就不聽話，不是學習不認真就是老違反紀律，成績自然就不用說了。每一次看著父親被老師叫到學校協同教育，我們都不以為恥，還叫嚷著讓父親給我們買冰棒，至今想來都覺得十分慚愧。有好心的親友勸父親放棄算了，說我們都不是讀書的料。有好幾次父親因為我們犯錯而發了很大的火，並把我們的書都抱回了家裡，但最終還是將我們趕回了學校。有一次，哥說不念書要去跟著父親去割松油。父親火了，將哥痛打了一頓，哥是哭著回到了學校，從此我們再也不敢提做工的事。父親執著地將我們兄妹幾人送上中學。我們的命運也就此改變，後來我上了大學，再後來成了教師。哥和妹雖說沒有我幸運，但都因為讀書而在他們打工的城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一度認為父親既安於現狀又不去學習。理由是我那幾個叔不是開車就是開店，既有技術又有門路，早就脫貧了。而父親總是做著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粗活，既發不了財也累了自己。父親還說自己天生就是做粗活的份，什麼也學一不會。但是，這兩年我發現父親變了，當科技的新風再一次吹進山村時，父親終於坐不住了，他不但學起了裝電線、電器，還學著用上了電打米機、電動機……
春風吹綠了郊外田野的時候，父親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已經會用犁田機犁田了。他說，他已經決定賣掉家裡那頭老水牛托二叔去城裡買犁田機。最後他還開玩笑地說，這樣你兒子就不用回來給我放牛了……
站在城市的門口，我總是想，山裡的父親會不會還有什麼遺憾……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