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晚像極了以前任何一晚。
除了206。 七個人,四個在床上,三個在桌旁。兩隻蠟燭燭影搖曳。
桌上放著白紙,紙上有碟和些許字母數字。
這是個很帶蠱惑性的遊戲,它的神秘來自於它的不確定。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那三個人也許就期待著它的不確定吧。
每個人將一隻手指放在了碟子上,互相對視一眼,誰也沒有露出輕鬆的表情。關於它的故事,大概每個人都可以說上一段了吧。離奇或者曲折,大都離不開死亡二字。
床上的四個人都在上鋪,偎依在被子裡如臨大敵。
遊戲開始了。
三個人嘴裡念念有詞,碟子沒有任何動靜。也許要耐心等待吧。我有點沉不住氣了,瞄了一眼旁邊的明,他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說,讓我靜下心來,虔誠的請碟仙出來。
我會意,心裡默默念叨。
風從窗戶里透進來,一隻蠟燭掙扎了幾下,歸於死寂,青煙直冒。
手指有力量穿來,碟子開始走動,三個人面面相覷,明最鎮靜。幽幽的力量在加劇,它引導著碟子左右橫行。
時機已經成熟,明開始發問了,預備按我們準備好的問題一一提出。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會有人敲門。屋外的人吼了一聲,“你們深更半夜點蠟燭乾什麼,想放火呀!”是管理員的聲音。
來不及收拾,明立刻吹滅了蠟燭。“沒有呀,你等一會,我來給你開門!”還是他最從容。
我和小飛立刻鑽上了床,假寐。
門一打開,管理員用手電筒四處照照。上鋪的幾個人演技高超,似有鼾聲。我和小飛都不說話,讓明來應付。
“剛剛對面樓上的管理員打來電話,說二樓左邊第一個寢室有燭光,你們知不知道晚上點蠟燭是違反校規的。”
“沒有呀,我們沒有點蠟燭呀!”
“還不承認?”
“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怎么承認呀!”明的語氣不卑不亢,真是佩服他,明明自己理虧還說得有模有樣。
手電筒照到了桌子上,白紙上沒有蠟燭的跡象。
管理員心有不甘,走的時候說到:“以後注意點,被我捉到一定上報。”
他走後,明長吁一口氣。我跳起來,問他蠟燭呢,他從背後拿出來,原來他一直拿在手裡。
我想笑,忍住了。要不然又是過錯。
其他人從“沉睡”中甦醒過來,這樣一鬧,大家反而更興奮了。
小飛說:“再來,再來。”
上鋪幾個人連忙又做好觀賞的架勢。把被子卷得很緊,像一個個超大粽子。
這次沒有用蠟燭,我們也有手點筒。
可往桌上一照,我們傻眼了。那個碟子居然成了粉末,毫不誇張的粉末。它堆在紙的中心,疑惑著我們的眼睛。
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覺得有點冷,沉默了一會,明說:“沒什麼大不了的,肯定是我剛剛不小心弄碎了,沒有碟子,大家睡覺吧。”
明這是在安慰大家。如果是打碎了,怎么會成為粉末呢?
還是沒有人說話,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一下子打懵了。
紛紛回床,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睡著,反正我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陽光照常和煦,天氣照常清冷,功課照常繁忙。
以後的幾天,大家該笑的笑,該鬧的鬧。只是好象有了某種默契似的,大家都決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沒有人去探個究竟,我想大家都會把它藏在心裡的一個角落,儘量不去觸碰。因為有了這個秘密,寢室里七個人異樣的和諧。
直到下個星期一,在食堂里吃中飯,人聲鼎沸。小飛拉著我衣袖示意我出去吃。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到了食堂外的一棵大樹下,他一言不發。
“我說你怎么了,你明明有話跟我說的。”彼此同學一年了互相很了解。他的眼睛告訴我他有事情要說。
“我,我……”
“你怎么了,被人欺負了,哥們為你出氣,是哪個寢室的,說?”
“不是,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最近晚上走廊里總是有人走動。”
“有人上廁所嘛,大驚小怪的。”
“不是不是,是皮鞋的聲音,我肯定。”
“而且,而且……”他的嘴唇在發抖,我感到了事情的嚴重。默不做聲,等著他說。
“而且到我們寢室門口就停下來了,我很害怕。”我用力抓著他的手,他的眼睛盯著地面。我第一次看他這樣黯然,他是個很活躍的孩子。
“你具體的說,好不好,我都被你說得起雞皮疙瘩了。”
我笑笑,應該很勉強。
“是上個星期五晚上,大概2點鐘的樣子吧,因為那個時候手錶報了時,所以我清楚的記得是2點鐘,我出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我聽到後面有腳步聲,當時也沒在乎,回到寢室,上床。可是那腳步聲到了我們寢室門口就停了下來,就沒有聲音了。我當時還留意了一下你們有沒有誰出去,但是我看到你們都在床上。我大氣都不敢出。”
“第二天,就是星期六,你們鬧到很晚才睡,一點吧,我還沒有睡著,就想聽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腳步聲。我就一直等著,果然到二點,它又出現了,是皮鞋的聲音,它到我們寢室就沒有了。我是睡在門旁邊的嘛,所以聽得很清楚。星期天還是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裡似乎有淚光,怪不得最近他老是反困,又不愛說話,原來心裡有這樣一件事情壓著。
我安慰他:“也許是別人跟我們鬧著玩呢,別當真。”
“可是是晚上2點呀!”
“有人無聊嘛”我說得很輕鬆,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有低。
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一想到這裡,頭皮一陣發麻。
“你沒有跟明他們講嗎?”
“沒有,他們都不知道。”
“喔!”
“那我晚上陪你吧,等著他來,等著老子滅了他。”
說完又感覺造次,吐吐舌頭,小飛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拍拍他的肩膀。模仿大人的語氣,說:“小伙子,振作點!”
他笑了,希望一直都是夢魘。
一下午,腦袋裡都在幻想可能出現的情節,小飛大概也是。不過這幾天的折磨讓他看上去無精打采。
我們商量不上晚自習,去睡覺,然後等到2點鐘。這件事情暫時保密,如果確認真的有這么回事的話,再跟寢室其他人說。
一切都等著兩點鐘為我們揭開謎語吧。
睡在床上,這么也睡不著。小飛在玩遊戲,估計是為了讓自己放鬆一下情緒吧。
隔壁208的王威過來聊天,他坐在我的床邊和我說著話。
先說了一下我們的功課,他話峰一轉,說:“最近有件事情很奇怪?”
“怎么了?”我打起精神。
“你晚上有沒有聽到有動靜,是皮鞋的聲音。”
我露出驚恐的神色,原來不只小飛有這樣的經歷。小飛回過頭來瞪著王威。
“怎么回事?”
“我這幾天因為熬夜趕論文,平時又不怎么學習,你知道啦,晚上好象總是有皮鞋的聲音走來走去,怪可怕的。”
“是不是有人上廁所呢?”
“不是,不是,我昨天認真聽了的,他沒有進任何一間寢室,只是走來走去,然後就消失了。害得我們晚上都不敢上廁所了。”
“我們?”
“我們寢室的都知道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出去。”
原來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小飛長吁一口氣,我知道這是表示他不用再懷疑自己神經衰弱了。
好了,一切等晚上吧。
我們還是照舊臥談會,還是離不開女人,工作和政治。
只是沒有聽見我和小飛的發言。
老大說:“你們看看,平時靈牙利齒的傢伙是怎么了,一句話也不說,是不是想媽媽了?”一陣鬨笑。
“去你的”,我沒有反駁,只是一心想著晚上的遭遇。12點了,我的心也一刻比一刻緊張。我在小飛的對面,隔著一張桌子不知道他在乾什麼。
終於一個個都睡著了,鼾聲四起。平時還從來沒有這樣刻意等到深夜,神經越來越興奮了。小飛也在不斷的翻身,他也睡不安穩。
2點差10分了,外面的樹枝在搖擺,今晚的風有點大,感到陣陣寒意。突然想到隔壁的王威,他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在側耳靜聽呢?
2點了,指針也越來越接近2點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果然腳步聲緩緩的從左邊走過來,是很清楚的皮鞋的聲音,沉悶而拖沓。離我們寢室越來越近,心要跳到嗓子眼。他在我們寢室門口停頓了一下。
然後又走了開去,腳步聲慢慢飄遠。而後他又折了回來,剛剛放鬆的心又騰的緊張起來。
我死死的捂住嘴巴,怕自己嚇出聲來。
就這樣,他來回走了幾遍,最後在我們寢室門口停頓的當口,他消失了,腳步聲沒有了。一切歸於沉寂。
我鬆了口氣,感覺肩膀已經僵硬,死死抓住的被單都被我掌心的汗弄濕了。
耳邊還有腳步聲在迴蕩,慢慢入眠,今天一天我太累了。
清早小飛和我都沒有說話,默默的去上課。昨天晚上的事情都不願意去回憶,但是我發現其他幾個人也神色怪怪的。
也不願意多問。
一天下來,班上的氣氛越來越詭異。男同學聚在一起,沒有了往日的喧譁,互相的咬耳朵。女同學則是指指點點,又不敢聲張的樣子。
7點,我被通知要開寢室會議。在3樓中間的那個房間裡(17棟只有3層)。
我和小飛去的時候,看見老大,他正在激昂的講著什麼。看見我們來了,他馬上擠了過來,老大有一副很魁梧的身材,有什麼事情他都是一馬當先。明也朝我們走了過來,斯文的臉上是很嚴肅的表情。
老大一本正經的講:“清樹,小飛,等一會說的事情你們千萬不要害怕,什麼事情有我扛著了。”說完,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和小飛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我說到:“有什麼事情會嚇到我們,開玩笑。老大放心,我們很勇敢的。”
牛皮歸牛皮,我還是很感激的看了老大一眼。
明正待說話,系裡的主席朗聲說到:“大家靜一靜,各歸各位。”
話音剛落,人群自動的分開了兩邊,一邊是我們文學院,一邊是計算機系的。我們文學院住17棟的一邊,他們則住另外一邊。三層,大一大二的都有。
平時和他們沒有什麼來往,河水不犯井水。沒有想到今天匯聚一堂居然是為了那件事情。2點的腳步聲。
安靜下來,我們系的主席說到:“今天大家都來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所為何事,我也開門見山的說吧,最近,每天晚上2點正,都會有腳步聲在走廊里走動,從一樓到三樓,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有沒有人碰巧在2點鐘出來,看見了什麼嗎?”
沒有人吱聲。計算機系的主席接著說到:“這件事情,發生得很怪異,我們都是大學生,按道理來說,是不應該相信鬼怪之說的。但是我也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會有現在發生的事情。”
他說完,更沒有人說話了。因為他提到了“鬼怪”兩個字。
碩大的寢室只有面面相覷的臉和驚恐的眼。
沉默,有人舉手,是計算機系的小胖。他住213。
他們系的主席問:“小胖,有什麼事情要說的。”
他站出來了一點,本來就紅的臉現在更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激動。
“我上上個星期天晚上出來上廁所,幾點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見有一雙黑色的皮鞋放在206的門口,我路過的時候還朝它瞟了一眼,然後就去廁所了,回來的時候它就不見了。我以為是206的人發現皮鞋放在外面又收了回去呢。”
他一說完,大家馬上議論開來。“皮鞋”又是該死的皮鞋。
這次,我們幾個206的倒成了全場關注的焦點了。
我看到老大和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正感詫異,上上個星期天,不是剛好是我們玩碟仙的日子嗎?
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
討論沒有什麼結果,也注定討論不出什麼結果。試想誰願意挺身冒險?
人嘛,都是這樣。關緊門睡大覺就行。
回到寢室,關上門,還未坐定,明說:“我決定晚上看看。”語氣平淡卻堅定。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大家都明白這個“看看”意味著什麼。
都不說話。9點鐘的17棟居然安靜如斯。
“明,犯不著你一個人,我們大家都陪你。”老大說,目光灼灼。
“是呀,是呀。我們也要了解事情真相嘛。”風也接口道,平時看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現在就這般凜然大義,突然,心生感動,只是他的濃眉越擰越緊。
我和小飛交換了一下眼神,當即決定也參加晚上的行動。小飛自從那天晚上過後,就一直沉默寡言,整個人變得委靡起來。眼神暗淡無光,或者經常發獃。我很擔心他,也總是變著法兒安慰他,可一定作用也沒有。
接下來又是沉默了,志強和宏翼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行動已經表明他們也會參加的,因為他們已經上床睡覺去了。
12點,每個人穿好衣服。這個時候的17棟已經異樣安靜了,走廊里昏黃的燈光傾瀉了進來,衣服的暗影因為風而搖擺不定。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深秋夜晚的清冷。這件事情過了,一定要寫篇文章紀念一下。
大家在黑暗裡坐著。一分一秒都是那么難熬,但是卻連伸伸腳的意志也沒有,保持高度警惕,象一個個受驚的狐狸。
1點鐘,夜更深了。從窗外望去,是對面16棟沉寂的寢室樓,每個窗戶都鑲嵌著一片黑暗。我想他們大概不象我們這樣擔心受怕吧。
突然有很瑣碎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7個人象接到命令一樣的站了一起。
明輕輕走到門前。
有人敲我們的門。
“是我,是我。”王威的聲音。
哎,鬆一口氣。
明,馬上開門。“怎么了?”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的,和我們寢室一樣。”
王威壓低聲音說,“我們寢室的7個人也都在等著,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明說:“恩,這樣也好,有什麼事情,有個照應。”
“瘦猴子也參加?”風問。
“恩,他現在正拿著掃把呢。”想起來就好笑,隔壁的瘦猴子是出了名的膽小,以前看恐怖片,晚上一定要跑到別人床上擠著睡,趕也趕不走。想起他小眼睛四處張望的樣子就好笑。
“我走了,有事情就喊。”
“你們也一樣。”
王威偷偷溜了出去,一陣小跑。
看看螢光手錶,都1點47了。
明輕輕的躍身上了小飛的上鋪,這裡是放行李的地方,但是這裡也是可以直接看到門外情況的地方。明處於燈光的暗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直著身子,向外探望。
老大站在了門口,我們則站在了老大的背後。
老大魁梧的身子此刻越發高大了。
我的腳有點抖,小飛死死的拽著我的衣角。
58,59,60,心臟開始加速運動。
沉緩的皮鞋聲如期而至。
從一樓緩緩傳來,我想此刻17棟所有的心都跟著腳步聲一上一下吧。
手心又開始冒汗了。
腳步聲到了2樓,朝右走過去。那邊是204,202幾個寢室。
我想按這樣的步伐,應該到了廁所了吧。
沒有腳步聲了,好安靜,聽得到心跳。我緊緊的抓著老大的胳膊。
明還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
一分鐘,兩分鐘,還是沒有動靜。
等了好一會,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那樣,腳步聲又消失了,在廁所那邊。
走廊里的衣服被風吹得晃晃蕩盪,在這樣的夜晚,象一個個不懷好意的殺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們心驚肉跳。
還是沒有聲音,明下床來。他拍了老大的肩膀。
老大立刻會意,他居然把門打開了一個縫。
我們幾個人緊張得手牽著手。
突然,老大猛的把門拉開,他順手拿起了旁邊的晾衣乾,沖了出去,這個動作誰也沒有料到,都嚇了一跳。
明馬上跟了出去。
老大一聲吼:“是誰,到底是誰,你跟我出來。”
低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里顯得格外的大聲。
老大大踏步的走,震的地板轟轟的響。
我們和明都跟了上去。沒有想到,從各個寢室里都竄出人來。
這一下,居然成了集體行動了,王威也跟了上來。一張臉顯得很興奮。
到了廁所,老大向里吼:“有種的出來。”
沒有人,我們都紛紛上前看,廁所里空無一人。
一下子又議論開來。在這安靜的夜晚,在這昏黃的走廊,在這奇異的事情面前,十多人男生滿腹狐疑而又驚恐不安的議論著。
什麼也沒有發現。
我想,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心態都很複雜。即想出現點什麼,但也害怕出現點什麼。
聽見老大說:“都回去吧!”
人群往後走,“你們在乾什麼?深更半夜大吼大叫像什麼?”管理員披著衣服走了上來,雖然剛剛被吵醒,但也是一副尖刻的樣子。難怪36了還沒有老婆。
“沒有什麼,剛剛發現了一個賊,被我們趕跑了。”主席從後面鑽出來,一臉堆笑,替我們說話。
“啊,有賊,”
……人群紛紛回自己的寢室,主席會為我們找到合理的解釋,也會得到原諒的,這是他的本事了。我們不需要在場。
小飛走在最前面。
到了寢室門口,他卻沒有進去。
“怎么了”,我看見他牙齒用力咬著下嘴唇,手握著拳頭。
“怎么了嘛”,我向里張望,不由得噤聲。誰把電腦打開了,此刻顯示著windows的桌面。
倒吸一口涼氣。後面的人跟了上來,都堆在了門口。老大最後,我看他震了一下,率先進屋去了,把電腦關了。
“沒事情的”,他說,“是電源的問題吧!”
太勉強的解釋。
“大家都累了,睡吧!”
“小飛,快進來呀!”老大過去摟他的肩膀,他還在抖。
老大將他安置上床,安慰他。原來老大還有這么溫柔的一面。原以為山東的大漢都是“力拔山兮氣蓋世”呢。
沒有人說話,明也出奇的沉默著。
每個人面對變故大概都會失措吧,只有最堅強的人才能夠逢凶化吉。
夜已很深了,樹葉沙沙作響。原本這么自然的聲音也突然有了別樣的深意。
我什麼也不願意多想。只盼著明天快點來臨。
第二天醒來,寢室已經沒有其他的人拉。我一眼看到了電腦,突然很擔心它會自動開啟,急忙穿上衣服,沖了出去。
真是草木皆兵呀。
看到太陽,很刺眼的一晃,很慶幸自己還活著。
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象大難不死的英雄。
操場上,老大,明還有小飛在打籃球,其他的幾個人應該是上課去了吧。看著他們活躍的身影,遠離黑暗,揮汗如雨,這樣才是生命。
希望一切安好。我嘆口氣。
許麗朝我走了過來,她是我們班的班長,貌美如花喔,暗紅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真是眉目如畫。
“清樹”,她輕柔的問:“我聽說了你們的事情。”
“喔,應該沒有什麼吧”,我看著籃球場答到。
“你們女生的訊息真快”,我微笑。
“我只是,只是……”我看著她的眼睛,玻璃珠一樣明亮的眼睛。
“我只是很擔心你。”
“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情的。”我給她一個鎮定的眼神。
有陽光真好,有陽光就有活力、青春和愛。
可是黑夜不可避免的來臨。
17棟少了很多的笑語。以前一群人呼嘯著去食堂,呼嘯著回寢室,鬧鬧哄哄。有音樂聲,水房裡打鬧聲,甚至鬥地主的吆喝聲,現在都不見了,取而代子的是彼此見面相視一笑,儘量不回寢室,回來就睡覺。
好懷念以前的日子呀。
沒有任何人告訴老師,因為說了也不會相信,也沒有人任何人想出解決的方法,因為我們面對的是不可解釋的力量。
我和小飛,老大,還有志強約好了去圖書館自習,其他人上課去了。
圖書館的自習室在左邊的一樓,天天人滿為患。所以老大4點就去為我們占好位置了。
進去的時候,大多數位置已經坐滿。
這裡是人氣最旺的地方,不用擔心害怕了。4個人剛好一個桌子。
5點多,志強拉著我上廁所。
廁所在一樓到二樓拐角的地方。圖書館層與層之間落差很大,頂上的白幟燈燈光到了下面就顯得無力和單薄。
廁所也是昏暗無光,它有個狹窄的門。
圖書館年紀大了,真是沒有辦法,像個衰弱的老人。
志強在前,我在後,正上一樓的樓梯。
“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夠結束呀,讓我看書都不安心。”志強兀自發著牢騷。
“會結束的,不要擔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轉眼,廁所到了。裡面的一盞黃色的燈讓這裡顯得更加破敗了。
“這都該修修了,不知道校長是怎么當的”,他還在羅嗦。
說著,他進了第一個單間。而我則在外面。
事畢去洗手,聽見他在沖水。我說快點,就朝他那邊看去。
卻驚駭發現在他那個單間的上方森然出現了一堆黑壓壓的頭髮,那是兩米多高的單間呀。像是一個巨人背對著我從上面露出了頭,可是這怎么可能?那頭髮還從木板上傾瀉下來。亂蓬蓬的,可卻是人的頭髮無疑。
我盯著他,心狂跳不已。我扶著後面洗手的池子,怕自己跌倒。
志強還沒有出來,我無端的害怕。
他在動,好象要轉臉過來。
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居然一動不動。
他慢慢轉臉,轉過來卻還是一模一樣黑壓壓的頭髮。可以看得見他的脖子。
我再也支持不住了。啊的一聲向門口衝去。
三步並做一步的衝下樓,直到滿員的自習室出現在我眼前,才慢慢平復我的呼吸。
一進去就看見,志強端坐在那。
一股怒氣衝上來,顧不得有那么多的人,用力拍他的頭。“怎么不等我?”
他馬上抬起頭,委屈的看著我:“不是你讓我先走的嘛!”
我立即噤聲。
小飛拿過我的手,平靜的看了我一眼。
心還在狂跳。
下晚自習,一窩的人紛紛回巢,辛苦的一天又將結束,溫暖的被窩,安穩的睡一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可是我們寢室的4個人卻像蚯蚓一樣慢慢的往回爬,17棟無意於一場噩夢。
看來,不只是我們4個人這樣想。17棟門口有很多人在徘徊。似一個個迷路的孩子。
一路上,我沒有告訴大家我的遭遇,我怕又會引起恐慌。
我一直拉著小飛的手,有些許溫暖的力量從他的手心傳過來。這樣可以讓我鎮定很多,想想寢室的溫暖吧。
回寢室,明,風,宏翼都回來了。各人做著各人的事情。
隔壁幾個寢室已經早早的關了門。
“真是膽小,不是看了,沒有什麼嘛,一個個還搞得嚇死人!”老大一邊擦鞋子,一邊發泄他的情緒。鞋油被他弄得雪花四濺。
不過他沒有想到,正是什麼也沒有才更駭人呀。
安靜下來,明說:“大家早點睡,什麼也不要想。我看每個人都有黑眼圈了。”
仔細一看果然,小飛最甚。
“小飛,是不是想學熊貓,當活化石呀,”我打趣到。
“去你的”小飛笑了,寢室的幾個人也都笑了。
我一想到自己剛剛還驚魂一刻,現在就笑得更大聲了。書里說,笑可以抗衡恐懼,原來真有這么回事。
一夜無事。
居然安穩的過了一夜,只是記得晚上10點還在看書呢。
老大一臉興奮之色,眉飛色舞的對我說:“昨天晚上什麼動靜也沒有。”
“真的?”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我立刻坐起身來。
“看吧,邪不能勝正,被我的一吼都嚇跑了。”老大不無得意之色。
想想昨天圖書館的經歷,我疑惑的看著老大。他還以為我不相信他的話,“你順便找個人問,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啦!”
不願意破壞他的興致,我馬上笑到:“看來還是老大鎮的住呀!”
說得他樂得屁顛屁顛的。
一打聽,還真是那么回事。
到教室上課,一屋子人無一不是像翻身做了主人的農奴。
女生也替我們高興,其實她們也不很清楚高興什麼。
老大真的成了英雄,都誇他那一吼,吼得及時有力,吼得不乾淨的東西都跑了。
主席也說了,年底要推薦老大做標兵。計算機系主席也跑進我們的教室和我們一陣神侃。
老大心裡更是美滋滋的。
到了晚上,又是安穩一夜。
以後的幾天都在美夢裡度過。幸福真是來之不易呀。
17棟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有人大聲說話,大聲唱歌,有人又開始在水房裡打鬧了,互相可以竄門,玩遊戲的玩遊戲,鬥地主的鬥地主,又開始大談女人經。一片歌舞昇平。
那件事情再也沒有人提起,像是一道傷疤,希望它快快痊癒,還沒有痊癒,馬上用東西把它遮蓋起來。
但是我想,這樣一段經歷它會深深的刻在心裡。不容忘記。
人群里,還有兩個人一副神思的樣子。一個是小飛,他原來是個積極活潑的人,發生了這件事情後,好象一夜間長大了不少,變得穩重起來,只是不怎么愛說話了。可能那段恐怖的記憶需要長時間來消除吧。苦難的確催人成長。另一個就是明了,他一向是個心思縝密,辦事周到的人,他一般不發表意見,如果他要說,一定是鞭辟入裡。所以我們都很佩服他。腳步聲消失以後,每個人都很開心,但是惟獨他濃眉深鎖。
一次吃飯的時候,他對我說,這件事情還沒有完。
果然,在十一天之後,發生了一件大事情驗證了他的話,這件事情讓所有的人震驚,還驚動了校方。
管理員死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10月18號,回寢室的時候看到一大群人被擋在了外面,人群哄哄嚷嚷。還有幾輛警車停在了門口。這可是大場面。莫非有人幹了不可告人的勾當?
我和老大他們幾個站在了一起。前面有幾個老師和警察在說著什麼,警察好象在用手比劃著名什麼,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王威溜過來,急促的吐出一句話,待我們聽清楚後,都大吃一驚,“管理員死了。”
沒有激動,或者悲傷,只是覺得一個這么熟悉的人死了,人生無常呀!
“怎么死的?”老大問。
“不清楚,我也是剛剛聽前面的人說的。”
“他好象沒有什麼病吧。”風說。
“雖然他待我們差點,但是沒有人希望他死的。”志強也接著說。
正說著,前面解禁,可以進去了。
一群人又鬧哄哄的進去。
幾個老師正在為管理員收拾東西,他一個人行李也很少,終究是個可憐的人呀。
接著警車呼嘯而去。
主席從我們寢室門口路過,我把他拉了進來,我問:“怎么回事,怎么好生生的就死了。”
主席面露難色,似乎有難言之隱,其他的幾個人也圍了上來,聽他的解釋。
他好不容易擠出了幾個字:“病死了吧”
看他的表情,顯然不是正確答案。
明向我們使了一個眼色。我們放開了主席。
他說:“那我先走了。”我第一次看見他這么生硬,他一向是個玲瓏的人。
一個大大的問號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
向隔壁的人打聽,都是不知道,或者是病死了。
幾個老師也不做一點解釋,收拾完東西,一刻不停的就離開。
他們都面無表情。
五天過去了,學校也沒有任何的表示,沒有老師來問我們的情況,也沒有調新的管理員來。
一切都是撲朔迷離。
10月25日,我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來真實是這么的匪夷所思,要知道是這樣,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好。
據說是主席自己泄露了風聲,我想這樣的事情擱在誰心裡都會把他壓跨的。
主席在一次和朋友吃飯的時候說起的,他當時還哭了,他說:“我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事實的真相是:管理員死在了我們二樓的水房裡,他躺在了水槽里,準確的說不是躺,是被人硬塞進去,因為水槽只能放進去一個大水桶,而現在它容納了一個36歲的中年人。聽說他的肩膀已經變形,白森森的骨頭從肉里戳了出來,滿池子血水。死狀恐怖。
是主席第一個看見的,大概在中午11點,他提前回來做值日的。
突然佩服起主席來,也明白了為什麼學校對這樣的事情秘而不宣。
一陣寒意席捲全身,從頭涼到腳。
聽者無一不是目瞪口呆。
沒過幾天,這樣的事情就傳得滿校風雨了。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描繪得活靈活現,於是我們17棟的人免不了在外被人行注目禮。
事情沸騰了好幾天,直到一天中午聽到廣播,播音員在播報教務處的通知,意思是,“學校鄭重通告17棟管理員王運偉同志死於心臟病,對他的死學校感到很遺憾,儘量做好他死後的安置工作。目前,對於他的死的種種傳聞皆為捏造,少數的同學在其中造謠生事,學校一旦發現,將會給予嚴厲的批評。”
這個“少數”的同學,顯然包括我們系的主席,他已經幾天沒有做值日了,大概被免職,我們又不好意思問,見面居然尷尬起來。
他始終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各種各樣的猜度倒是被壓了下去。
少了管理員,空著的門房時刻提醒著我們不久前這裡發生的事情,還有二樓的水房已經沒有人去了,連帶那邊的廁所和浴室都已經人跡罕至了。
我們都湧向了另一頭的水房和廁所。
17棟又開始瀰漫著不安與恐怖的氣氛。好日子再次宣告了結束。
明的話得到了驗證,不願意這樣,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不可逃避的命運。
一晚,下了課,明在路上對我說:“我們再玩一次碟仙如何?”他詭異的朝我一笑。
我當場呆在那裡,腦袋在五秒鐘內被抽空,直到他用力拍我的腦袋。
“不至於反映這樣劇烈吧!”他半開玩笑的說。
“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居然想出了這么個嗖主意,碟仙提起這兩個字我就頭暈,你是不是想把腳步聲又招回來。”我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的話也是因為緊張呀。
他不語,我知道他越是沉默也表示事在必行。
回寢室,他沒有和我一起進去。
不一會,他和王威,還有主席,還有個我不認識的人一起到我們寢室來了。
老大連忙搬了幾個椅子過來,招呼他們。
明指著其中那個我們不認識的人說,“這是白卓,計算機系的。”
白卓,這個名字好耳熟,想起來了,他就是因為整天研究周易呀,風水之類的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呀,聽說他已經留了2級。
我不由得仔細打量起他來。滿是油脂的牛仔褲,上身套了件黑毛衣,他的頭髮出奇的乾淨,但是臉就不那么乾淨了。就這么一個人。
他的到來,我已經領會了明的意思。看來他非這么乾不可。
十個人圍坐一圈,個個神色凝重。
假如知道事情將會朝著這樣一個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的話,我願意一切從來,不惜任何的代價。青春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卻給了我們一個如此沉重的結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明將我們玩碟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合盤托出,包括我們寢室門口曾經出現的皮鞋。我仔細觀察著他們三個人的態度,主席和王威瞪大了眼睛,而白卓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他的表情分明在說:“我早猜到會是這樣的”。嘴角慢慢升起一絲笑容。
沉默幾秒,主席忽的站起來,在本不是很寬廣的地方也就是我們中間來回跺步,他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變白,我們都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老大過去拉他,扶著他的肩膀問道:“主席,怎么了?”
他坐下來,胸部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臉色白得嚇人,我們幾個圍了過去,紛紛問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也見過皮鞋。”他擠出幾個字,聲音壓得很低。
白卓馬上接口:“在哪裡?”
“在水房,在他死的時候。”立馬空氣像被凝結住了,我只覺得寒風從窗戶里,從門縫裡傾瀉進來,穿過我們的衣服,恐怖再一次將我們擊中。
半響沒有人說話。
也沒有人動。
白卓打破僵局:“第一次聽到腳步聲,我就猜到一定通過了什麼媒介把他給招了來,不然為什麼以前一直沒事。”
他停頓一下,接著說:“只是不知道他這么厲害。”
說完,像陷入沉思一樣眯縫起眼。
“那現在該怎么辦呢?”老大小心翼翼的問。
“再玩一次碟仙。”他脫口而出,眼睛裡滿是異樣的光亮。沒有想到他的想法和明的不謀而合。我看向明,他的眼睛裡也是一樣的光亮。
其他的幾個人顯然是被這么瘋狂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臉白煞煞的。
小飛尤甚,他攥著拳頭,又用牙齒咬著下嘴唇,這是他緊張的表示。
沒有人提出異議,也許大家想到最壞也大抵如此吧。
窗外的風愈刮愈烈,天也一天冷似一天。
我們平靜的等著11月1日的來臨,把玩碟仙的日子定在了那一天。就是在那個陰冷的夜晚,那個寒風大作的夜晚,引起了更深的恐怖風潮,這是我們矢料未及的,為了它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也許我們都是孩子,對於命運我們茫然無知罷了。
10月底的時候,天氣已經非常不好了。連續幾天的陰雨綿綿,潮濕泥濘的路混合著成片的樹葉,整個的教學樓都暗淡無光。校園的人很少,除非為了趕課,迫不得已。
17棟走廊里掛滿了衣服,因為幾天得不到陽光的照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它瀰漫進寢室,揮之不去。
到了晚上,風呼嘯而過,夾雜著樹葉的紗沙聲和划過屋頂的聲音。很冷,棉被有加了一床。
這樣的天氣讓人沮喪。
11月1日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走來,帶著巨大的隱喻向我們靠近。
那天晚上,恰好是周末,樓上許多的人都回家,或者到朋友同學那裡睡去了,還沒有到8點人就已經不多了,而且房門緊閉。
9點多十個人都已經來齊,明和白卓在小聲議論著什麼,小飛在玩遊戲,其他幾個人包括我都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者什麼都不想。
風聲將他們兩的聲音掩蓋,變成了不明晰的嘀咕聲。
又是個不平靜的夜晚。我看著窗外迴旋的飛葉,一瞬間被風帶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12點馬上就要到了。心開始收緊了。
明,老大,主席,白卓走到了桌前,碟子,紙,蠟燭都已經準備好了,熄燈,只有螢光手錶幽幽的藍光記錄著時間。
摒住呼吸,外面樹的枝椏在風的暴力下抽打著窗戶,像抽打在我的心上。
12點差五秒,點燃了蠟燭,在它的上方是四張異常嚴肅的臉。
蠟燭在風的作用下搖擺不定,將每個人的影子拖得老長。
他們四個人開始了,12點正。
四隻手指放在碟子底部,他們輕輕念叨:“碟仙 ,碟仙快出來,快出來。”
一陣風猛的掃過,蠟燭的火焰急劇的向左移動,掙扎了幾下,好不容易恢復了平衡。
碟子開始移動了。
心猛的撞擊。呼吸加快了。
碟子在白紙緩緩的行動,忽而向左,忽而轉向右,都是不規則的路線。風似乎更急,陰冷將我們緊緊包住,滅了兩隻蠟燭,但是沒有人敢動,我站著的腳開始發麻了。
碟子越來越快,他們四個人都抬起頭,交換眼神。
白卓開始發問了:“你是男是女?”
碟子先後停在了“n”“a ”“n”上。
“你多大?”白卓依然輕柔的問。
碟子停在了“2”上。我想他不可能只有2歲,估計是22。
“管理員是你殺的嗎?”白卓急聲問到,這個問題太突然,我看到主席他們都望向他。
情況急轉直下。
碟子狂躁的四處走動,然後看到它快速的掠過“yes”,一遍又一遍。
白卓馬上又問:“你想怎么樣?”
碟子安靜下來,走得很慢,我鬆了一口氣。
它停在了“s“上,我們的眼光跟著它,它緩緩來到“i”上。
“四”,“死”猛的一陣風,另外的兩個蠟燭也熄滅,頓時陷入黑暗之中,走廊的燈照了進來,幽暗幽暗的。
他說的是“死”嗎,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腳凍得走也走不動了。
明用火機點燃了一根蠟燭,眼前的景象沒有預警的鑽入眼睛。
碟子像上次一樣裂得粉碎。
還沒有等我們回過神來,門呼的開了。
這突的景象再次震撼我們的心,大家發出啊的聲音,頓時圍成了一團。我在抖,或者是有人在抖,不知道誰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或者我的手心都是汗。
蠟燭又滅了,從門外透進來的光遠遠找不到我們驚恐的臉。我感覺到明和老大站在了最前面。
門外突然伸進來一隻手,我沒有看錯,是一隻手,它在門的空隙里停頓了一會,又忽的抽了回去。然後一陣急促的皮鞋聲音從我們寢室前走開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還沒有來得及發出驚呼,腳步聲就已經遠去。
我大氣都不敢出,就這么10個人圍成一圈僵持了2分鐘的樣子,一切歸於了平靜,門悠悠的被風吹上了。
看見一個人快步走了過去,燈亮了,還真有點刺眼。
還是10個人,還是滿屋子風,但是桌子上粉碎的碟子,和每個人臉上驚恐未定的臉提示著我們剛剛發生的不平凡的一切。
風雨漸歇。
越來越覺得陽光是多么珍貴的東西,可是第二天依舊陰鬱。
當生活被一種非常規的力量打破時,我想只有兩種方法可以抵禦,一種是瘋狂,一種是消極。志強,風他們屬於第一種,他們開始瘋狂的玩遊戲,不眠不休,另一中是消極,像小飛,整天的枯坐,像入定的高僧。
不過也許還有第三種方法,像明和白卓。
他們上網在論壇上發布了很多的帖子求救,也在書城裡買了很多關於靈異現象的書,一周的安然無恙,他們也看了一周的書。
11月5號,院裡集合,是關於優秀幹部的評議,這次沒有主席在名單上。
11月6日,學校為我們調來了新的管理員,他是個近30的男人,年輕甚至有點英俊。不過他顯然不知道這裡發生過了什麼,一臉的可藹可親,經常站在門口跟我們說話。
11月7日,陽光閃現,真是給人莫大的希望。
晚上,白卓到我們寢室,“我買了一些紙錢,我們晚上燒一燒吧,另外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夠背會一段法華經。”
說著,他真的從寬大的褲子裡掏出一大堆黃色的紙錢和一本皺巴巴的小書。看著這些東西讓人哭笑不得,堂堂的大學生在自己的寢室門口像農村的老婆婆一樣燒起紙錢來了。
他看我們猶豫,補充道:“老方法也許是最好的方法,你們是要面子,還是要命。”
老大馬上接了過去,我和風則為每個人抄了一段經。
大概10點左右吧,我和明,還有白卓,在門口放了一個臉盆,開始燒紙錢了。偶爾有路過的同學,則像避瘟疫一樣的走得飛快。
火光映了上來,照得牆壁通紅,我看見白卓和明的嘴裡默默念叨著什麼。灰燼帶著小小閃亮的火星飛舞起來,暗了,載浮載沉。
不一會就燒完了,老大吼了一聲,“他媽的,你快回去吧!”
然後沉默,我想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但是話到嘴邊,又沒了心情。
還好,又是安穩的一夜。
天徹底放晴,一掃陰霾之氣,陽光四處的跳躍帶來了無限的生機。
感謝上帝。17棟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搬出去住了,幾乎每個寢室都有一兩個人選擇逃離。
我們寢室沒有人這么做,儘管笑臉不多,但是互相交換的眼神中有脈脈的溫情和鼓勵。
白卓,王威和主席來我們寢室非常的頻繁,儼然成為了我們寢室的一份子。
也許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經將我們十個人牢牢的栓在了一起。
十個人去學校旁邊的餐館熱熱鬧鬧的大吃了一頓。
幾杯酒下肚,臉一紅,話就開始多了起來,幾天來的鬱悶,心煩,緊張通通得到宣洩,好不暢快。
9點左右結束的時候已經醉兩個,主席和老大,老大是逞一時威風,主席是心中苦悶啊。
不過醉了也好,不用面對漫漫長夜,未嘗不是幸福?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特別的安靜,風聲沒有了,樹枝擺都不擺一下,連老大的鼾聲,囈語聲都忽遠忽近,似在夢裡。打開手機,才11點呀。
寢室里早就已經關燈,為什麼從回來的路上就沒有人說話了呢?
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大家都感覺到了呢?
感覺手腳涼冰冰的,我把自己捲成了一團,只留兩個鼻孔呼氣。
眼皮開始壓了下來,意識時斷時續。
一雙皮鞋出現在了17棟的門口,為什麼只看得見鞋子和異常粗壯的腿,深藍的西服褲打了許多的褶皺,跟隨著腳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它緩緩的走上樓梯,它像是把什麼人推到了一邊,因為看到另一雙腿打了個趔趄。
它走得異常的沉重,皮鞋和瓷磚的撞擊聲分外的刺耳。
它走到了二樓,在第一個寢室的門口等了下來,看到了門板的下半部分。一切象靜止了一樣。
隨著它猛的開門,門撞到了後面的什麼東西,嘩的一聲響。黑暗撲面而來。
我猛的驚醒,聽到了老大的鼾聲,是我的寢室,是我還在!
額頭出了一頭的冷汗,頓時覺得燥熱不安。
上鋪一陣悉悉梭梭,風翻身下床。
大概是酒喝多了,忘記了害怕,要不然在平時,寧願憋死,也不願意出去上廁所的。
我暗暗好笑,為什麼此刻我的腦袋如此清晰?
他開門走了出去,我盯著門開的那條縫,外邊的燈光照在了小飛的被子上。
沒一會風就回來了,細碎的腳步聲,原來還是害怕的。
他的動作好象遲緩了點,比剛出去的時候,以至於他向上鋪翻了兩次沒有成功,最後一次他上去了。
我閉上眼睛再次入睡。可是門又被打開了。
向我走來的還是風,他停了一會,一個翻身就上去了。是我熟悉的身形和動作。
怎么會?心開始碰碰跳,先上去的是誰?我不由得抱緊了被子,感覺自己在發抖,真的發抖。
老大的鼾聲似有似無,志強磨牙的聲音卻大大的折磨著我的耳朵,伴隨著清晰的咀嚼讓人不寒而慄,今晚這聲音讓我格外的害怕。
我腦子裡反覆出現剛剛那個先上床的身影,他從門縫裡進來,看不清楚臉,他遲緩的走到床前,用手攀住上面的欄桿,一次他沒有成功,抬起的腿又放了下來,第二次還是沒有成功,顯然他的身行並不靈活,第三次他才爬上去。他收腿的時候穿的是什麼?好象不是拖鞋,而是閃亮的黑色。
是皮鞋,這個答案再次讓我汗毛直豎。我弓起了腿,強迫自己相信這是在做夢,可是越是這樣,讓我大腦清醒。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我非瘋了不可。小飛近在咫尺,卻也像遠在天涯。我警惕的望著四周,我望向每一個床鋪,都是隆起的被子和暗影,惟獨我看不到我的上鋪,風?
我仿佛聽見時間流逝的聲音,一秒一秒,端的難熬。
我感覺渾身都是汗。
我為什麼這么緊張?除了剛剛上去的身影,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
他沒有消失,他還在寢室里,是他的氣息讓我如此緊張,他潛伏在某一處。他帶來了不屬於我們寢室的氣息。
冰冷的死亡的氣息。
幽深的眼光從某一處向我凝視過來,帶著寒意,我在被人窺視,頭皮一陣發緊,我一動都不動。
是在柜子後面的空隙里?那裡黑暗一片,處於柜子巨大的黑影中,我仿佛就感到那冰冷冷的眼光藏在暗處幽幽發光,他時刻會突圍而出。
我已經感覺不到我的肢體存在了,神經的集中好象隨時會暴裂,伴隨著它的是巨大的疲倦感將我吞噬。
“轟”,電腦忽的開啟,風箱呼呼做響。我神經發射似的坐了起來。
因為我看到了一雙手從小飛的床下伸了出來,黑暗的五指準確的按了電腦的啟動紐,然後不見了。
腦袋已經麻木了,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了,我的反映是緩緩的躺下,安然的閉上了眼。
我實在是太累了。這一夜像過了一萬年。
上床的身影,柜子後的眼,手,一遍遍在我眼前回放,但是我感覺不到害怕,一切恍如夢境。
意識再次時斷時續。
很多的腳步聲跌跌撞撞,還有女人說話的聲音,聽不真切,還有老大的聲音,低沉著在走廊里迴蕩,是小飛的哭聲嗎?細細咽咽,小飛,你怎么了?這還是夢境嗎?
有人用力打我的臉,艱難的張開眼睛,是明的臉越來越清晰,後面是陽光的背景。
頭痛得要炸開了,我剛要開口說話。
明說:“風死了。”
“轟”腦袋又炸開了。
我再次閉上眼,不願相信這一切。
我不願意相信一個熟悉的笑臉將從眼前永遠的消逝,我不願意相信事情會演變到這樣的地步,如果我們的貪玩非要我們付出代價的話,這樣的代價未免太過於沉重,生命是這樣被扼殺,我們無能為力,它阻止了一切的可能性,也阻止了我們的判斷力。
我願意相信這只是一個玩笑,笑過後,一切可以重來。
這樣的一個早晨將永遠銘記我心。告訴我關於死亡的含義。
來了一批醫生,問了我們問題,問了什麼,不記得了,怎么問答的,也不記得了。來了一批警察,也問了我們問題,問了什麼,不記得了,怎么回答的,也不記得了。
只記得風媽媽老淚縱橫的臉和嗚嗚的哭聲。風沒有爸爸,是個單親的孩子。
從宿舍,到醫院,到公安局,到冰冷冷的太平間,那裡有我們熟悉的夥伴安靜的躺在那裡。白皙的臉,長長的睫毛投下淺灰色的暗影,原來風有這么漂亮的一張臉。我很久沒有這么注視他的臉了,發生那件事情以來,每個人被恐怖擊中,就沒有時間去注意其他的事情了。
大一時,鉤肩搭背的情景,風仰起來的笑臉和眼前的人重疊了起來。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就這樣流了五天。
在他安葬的地方,我們六個人花錢買了一棵小樹,種在了他的墓旁,希望他不要寂寞,希望他不要忘記我們。
塵埃落定。
四處的奔走,沒完沒了的問話,還有哭不盡的眼淚。
晚上回到寢室,已經6點了。大家都還沒有吃飯,也沒有人提出吃飯,恐怖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哀傷。
連老大那么一個粗壯的山東漢子,也哭得呼天搶地。他明顯的安靜了下來。明眉頭更深,小飛紅腫的眼睛分外的明顯,志強、宏翼和風的感情最好,常常躲在一角暗自垂淚。
主席來到寢室,他安慰我們道:“風在天堂會快樂的,他也不希望你們成天一副低沉的模樣,打起精神來。”
他看沒起什麼作用,又接著說:“風原來就有心臟病的,晚上突然的發作,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總會有什麼一天,也不用在人世上受苦了。”
原來他早有心臟病,原來他從來不大喜不悲,我們還曾經怪他沒有感情,原來他一直把悲喜都放在了心裡,想到這裡,淚又流了下來。
也許他們和我一樣的想法吧,都開始落淚。主席沒有想到他的話作用剛好相反。手足無措的又安慰這個,又安慰那個。
我猛的想起了什麼,想起了那天晚上上床的黑影,想起了柜子後可怕的眼睛,想起了開電腦的手,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這幾天被悲哀襲中,我願意相信那天晚上是個夢,可是現在此時此刻,什麼都象剛發生的一樣逼真。
我猛的站起身,去搬柜子,它很重,我只是挪動它分毫,老大,和明看見了我的神色,也不說什麼,就過來幫忙。
一,二,三,終於把它搬開。
一雙皮鞋赫然在目。
我聽見後面幾個人一聲驚呼,我的心中忽的升騰起一股怒火。
原來一切都不是偶然,原來一切都是一場陰謀。
死,你想讓我們死。
那就來吧!
再次見到白卓的時候是在3號文科樓里,9點差不多是下自習的時間了。我和小飛,宏翼,志強進3101教室的時候,看見老大,明,白卓,主席,還有許麗都已經來了。是王威通知我們的,此刻他也在我們身邊。
進去的時候,許麗看了我一眼,目光分不清是幽怨,還是擔心。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她怎么也來了?
大家都已經坐好,王威把前後門都關上了。教室即可顯得空蕩蕩了起來。
白卓站到了走道里,面向著我們說話,還是那件黑毛衣,他臉色蒼白,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
“發生了這么多事情,每個人心裡都很難過、很害怕,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解決它,我們不能夠坐以待斃。”白卓堅定的說道,語氣里有莫大的決心。
“是呀,我們不能讓風就這么死了,他死得不明不白,我們要想辦法為他報仇。”老大咬牙切齒,在空中揮舞著拳頭,象是敵人就在眼前。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了大家,又是那雙皮鞋,它出現的時候死亡也就跟著來臨。
如果說恐懼壓得我們透不過氣,那么伴隨著恐懼的死亡卻將我們牢牢的黏在了一起。
“恩,老大說的有理,我們逃不脫,那么就奮力一博吧!”宏翼說到,沉默的他肯定是因為風的死而受了刺激,他一向不是個堅定的人,說這話的時候卻分外的用力,臉也因此而漲得通紅。
明沒有說話。
白卓接著說:“今天我們來就是為了想辦法的,我把我這幾天查到的資料,還有我這幾天思考到的結果告訴大家,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他走近我們幾步,“第一,我們所招來的靈魂跟17棟肯定有莫大的聯繫,要不然他不會半夜出來活動,而不是在別處,他也許會跟著我們到別處,但是主要還是在17棟里。”
他說得很有道理,雖然有一次圖書館事件,但是除那一次外,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在17棟以外發生了。
“第二,他為什麼每次走到你們寢室門口,就沒有進去,除了風的那一次以外,而他一進去就殺害了一個人,雖然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是也有一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他不光和17棟有關係,也和你們206有關係。”
“他也許以前住在206。”一個聲音平靜的說道,是明,但是無疑於投下了重磅炸彈,大家被他這個猜想嚇到了,紛紛回過頭看著他。
如果是這樣,也就不能解釋為什麼腳步聲總是停在我們寢室門口,而也總是我們寢室有事,雖然是我們玩碟仙,但是他既然可以到處走動,那么也可以去其他寢室的呀。而其他寢室除了剛開始幾天聽見了腳步聲,現在安然無恙,幾乎沒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但是這樣的結果乍一聽,還是很難讓人接受的。
不過由不得你不接受。白卓接著說:“你們還記得第二次玩碟仙吧,他寫了一個死字,我就在想,難道他和206有莫大的仇恨,果然風就遇難了。我想他還會有進一步的計畫的。”
此話一出,心都一震。看看周圍,都是瞪大了眼。
是呀,如果不是我們好奇,他也許永遠不會出現,但是把他招來,他喚起了他的仇恨,於是就開始殺人了。
他的下個目標是誰?
小飛一直沒有說話,自顧自的玩著粉筆,我真的很擔心他。
“第三,”白卓,接著說,“那就是管理員的死,為什麼他會殺害管理員呢,這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
“很簡單,管理員同樣是他的仇恨對象之一。”明說,又是簡單而平靜的一句話。白卓續爾點點頭,很贊同的樣子。
“我們該怎么辦?”老大激動起來。“我們不能坐著等死呀!”
“別急,首先我們應該了解他,這就是為什麼我把許麗找來的原因,因為需要她為我們到學校找一些以前的學生記錄,她是幹部好說話。”大家又把目光轉向許麗,她的臉因為激動而通紅,愈發美麗了。
“對,既然他和206有關係,那么說他也應該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才對。”主席說到。他已經不是幹部了,他的發言估計也是為了不讓自己尷尬吧。
“恩,雖然這都是猜測,但是我們必須要賭一把了。”宏翼說。
“那好,主席和許麗你們兩在這幾天務必要找到學校以前的死亡或者退學的記錄。”許麗點點頭,她一直沒有說話,大概被這個故事嚇到了吧。
“剩下的幾個人,我們再完一個有趣的遊戲!”白卓詭異的一笑。
“什麼?”志強問。
“碟仙呀!”明接口道。
“啊,還玩?”
“這次,我們是為了招風的鬼魂了,在他家裡。”
會議結束的時候,我送許麗回寢室,一路上大家都沉默著。
“你實在不用和我們一起冒險!”我走到了她的前面,擋住了她,她仰起臉,月光照到她姣好的面容上,眉目如畫,她的眼睛裡隱隱的淚光閃動。分不清她的眼光,只是朦朧一片。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牽著我的手,默默的拉著我走在前面。
冷冷的月亮。
一晚上夢裡都是她依稀的淚光。
越往後功課越來越吃緊,最近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情,加上晚上睡眠不好,我有一科的論文已經發回來重寫,他們也都有或這或那的科目亮起了紅燈。不過幸運的是,老師很體諒我們,並沒有過多的苛責,反而安慰我們起來。
因為風的死,學校對我們17棟格外的重視起來。我知道學校的壓力也很大,如果再死一個人的話,校長恐怕就要辭職了。而我們樓每天上午,中午,下午各有一個老師來巡查,晚上管理員也每天走動好幾次。
從風死的那一天,大概有10多天吧,一切風平浪靜。
不過暗底下我們一天也沒有放鬆過,因為死亡隨時會向我們發動攻擊,而這一擊會是致命的。它像潛伏在灌木叢中的怪獸,有它的鼻息,有它懍懍的目光。
我們要加緊防範才行。
上完了《外國文學史》,許麗從前排走過來,說:“我沒有辦法拿到記錄,教務處的老師說什麼也不讓看,這怎么辦?”
她一臉的焦急,我安慰她說道:“會有辦法的。”
晚上一行人又聚到了一起。
主席也是同樣的遭遇。
老大問:“這怎么辦?”
白卓說:“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覺對不對,昨天和今天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我昨天一晚上沒有睡,幸好沒有什麼發生。”
仔細一看,他的眼睛已經布滿了血絲,面容憔悴,“所以我們一定要快!”
他的話無形之中給了我們很大的壓力,稍稍休息的神經忽的又緊張了起來。恰巧風帶上了門,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王威叫了起來。
“偷吧!”明說,平靜的像是去拿。
沒有人有異議。
當晚就決定了由我和明,白卓三個人去偷。
白卓的預感果然很對,我們經歷了恐怖的一夜,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人膽顫心驚,像蟒蛇吐著信子冰涼的爬過你的身體。
不過有一點他沒有預料到,出事情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教務處在行政樓三樓,不是很高這樣倒是降低了不少的難度。
行政樓每天6點下班,然後由看門師傅檢查一遍後關門。所以我們只要先潛伏進去,然後等機會下手,再從行政樓後面的窗戶里翻出來,沿著水管爬下就行。
這是我們商量好的行動方案,最難的地方恐怕是從窗戶里翻出來,因為行政樓是倚山而立,它的後面滿是樹林,而且也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天一黑就會找不到路的。原來這裡倒是情侶們的勝地,只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很少有人去了。要順利的從它裡面出來,還真要很強的方向感才行。
為了克服這個困難,我和明已經先進去探路,我們在幾個大樹上都繫上了紅的尼龍繩,它可以引導我們出來。
至於怎么開門,白卓說他有辦法,不用我們擔心。
5點半的時候,我們三就進去了,名義是找老師有點事情。
我們躲在了二樓的衛生間裡,擠進了一個單間。因為三樓人多,所以我們選擇了二樓的衛生間。在接近6點的時候,聽見許多的腳步聲從中間的樓梯上走下,還有老師們的說笑聲。
在6點過5分的時候,整個樓就開始安靜了下來。
偶有腳步聲匆匆離去。
此刻唯有耐心等待了。聽見腳步聲從一樓上來,走到了我們這一邊,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折了回去,去了另外一邊,然後去了三樓。
這是看門師傅巡查的聲音,因為行政樓共有五樓,所以他花了一點時間才下來。
等到他鎖上外面的玻璃門離去的時候,大概6點半了吧。
我們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整個行政樓處在了暮色之中,晚風開始輕輕的吹,牆壁上,空氣中瀰漫著深藍的顏色,有些許的能見度。長長的走廊延伸開去,帶著冰冷的視覺。
白卓輕聲說:“走。”
我們躡手躡腳的上樓梯,雖然已經知道這裡沒人,但可能是做賊心虛吧。
到了教務處的門口,這裡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白卓半蹲了下來,從寬大的褲袋裡掏出小刀片,原來他還有這一手。他將刀片插進了鑰匙空里,左右試探著。
我緊張得四出張望,像是被人盯哨一樣。一種異樣但熟悉的感覺慢慢爬上心頭,我開始緊張得不能自持,似乎並不是因為我們在偷東西。我牢牢的抓著明的手,開始發抖。
明安慰我:“不要擔心!”
然後門開了,在3分鐘還不到的時間裡一切很順利,我看見白卓微微一笑,很自信的面容。
進去後,反手關上了門。奇怪,被人盯哨的感覺突然消失,心臟像是不受我控制般的從激烈到平靜,等我意識到時,他們倆已經到裡面的小屋子裡去翻資料了。
夜色加深,已經看不清楚東西了。
他們倆各拿一隻手電筒,在柜子里翻找“學生登記的檔案”。
這是教務處裡面的一間小屋,存放著都是一些學生或者老師的資料,滿滿的三個柜子各站一邊,查找起來還真不容易。
我也掏出手電筒,開始找。厚厚的一疊疊檔案袋揚起了灰塵真讓人吃不消。
“找到了。”是明興奮的聲音。
我們馬上湊了過去,是兩本學生登記檔案。
3隻手電筒照到了上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東西,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最後一攔是備註。
“我們按照寢室來找吧,找曾經住過17棟206的。”白卓說。
手電筒的聚焦一行行的往下掃。
97年以前是沒有17棟的,我們只需要找97年和97年之後就行。
97年有6個人住過206,他們的備註里都寫明畢業,98年有7個人住過206,他們中一個結業,6個畢業。
當手電筒照到99年的時候,我們三個人不禁面面相覷。因為我們翻了這么久,還沒有看見過備註里什麼也沒有的人,當99年7個人都沒有備註的時候著時讓我們吃了一驚。
沒有備註就意味著他們不是正常結業。
那他們又是什麼回事呢?
明說:“快把它抄下來。”
話音沒落,門口居然響起了腳步聲,“咚,咚,咚”他在敲門。
只見明二話沒說就麻利的將這一頁撕了下來,塞進口袋。“快藏起來!”
我躲到了兩個柜子的夾角中,明和白卓一個鑽進了外面屋子的桌子底下,一個藏到了窗戶布簾的後面。
“咚,咚,咚”外面還在敲,不急不徐。
我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吱扭扭!”門軸轉動的聲音。他沒有開燈,儘管開關就在門的旁邊。他沒有走動,一切仿佛靜止下來。
那種被人盯哨的感覺又上來了,一瞬間這感覺是如此的強烈,在這濃濃的黑暗之中,有一雙冰冷的冒著寒光的眼睛從某處注視著我,像蛇如影隨形。
我突然想起來了,在風死的那天晚上,躲在柜子的……是同樣的感覺,夜風從敞開的門外傾瀉了進來,陰冷從腳到手,穿過衣服襲中了心。
我看到了一團黑影,在小屋的門口走了過去,看不清楚身形,黑暗將他團團包圍住,陰冷的氣息再次瀰漫開來。我只聽得見心臟劇烈的跳動。
沒一會,呼吸稍稍平息,身體鬆弛了下來,我感覺到他已經消失。黑暗中沒有了那雙眼睛,此刻我才發現我全身已經汗濕。
“明!”我輕聲呼喚著。稍微挪動一下僵硬的身體。
沒有人應答,他沒有聽見嗎?
我壯著膽子,從夾角里走了出來,“白卓!”
風仰起窗簾,哪裡那裡還有人的影子?
我快步走了過去,拉開窗簾,什麼也沒有?
心裡又開始悸動起來。
“明!”我走到桌子前,一邊呼喚一邊伸手去探。
空空如也。
我站起身,處在了一片黑暗中,這裡突然變得像深幽的原始樹林,我看不見出路,身邊危機四伏。
門吱扭地關上,將我一個人留在了中間。
也許絕望可以催生勇氣,在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間電花火石的恐怕是莫大的決心和毅力。
我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況中了吧!
我掏出手電筒,但是我並不打算把它打開,可能是手裡有點東西,心裡會比較有底。
我摸索著向前行,眼睛已經能夠適應黑暗了。走了幾步,毅然的把燈打了開。環視一周,確實是不見了明和白卓的影子,剛剛看的那本學生登記檔案平靜的躺在了書桌下。
我一定要找到他們。可是面對眼前的門,不知怎的又害怕了起來。雖然有燈光照著,但是我還是很擔心外面的東西。
我默默的為自己鼓勁,一、二,深吸了一口氣,三,我猛的把門拉開,燈光透了出去,把我影子映得老長。
還好,什麼也沒有。長長的鬆口氣。我關燈關門走了出去。
又是漆黑的走廊,像深淵一樣延展了開去,兩頭都是探不清深度的黑。
“明,白卓,你們在哪裡?”我輕聲呼喚,夜靜得連輕聲吐出的字都聽得見回音。
回答我的還是沉默。
我應該出哪一邊?他們會出哪裡?他們怎么出去的?會遇到他嗎?當恐懼推到一邊,理智開始說話的時候,腦袋裡居然亂成了一團,我命令自己靜下心來,梳理一下思路。
還沒有等我開始想,樓上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好象是向四樓那邊的會議室里跑出了。
我急忙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驚呼:“明,白卓!”
向前一看,一個身影閃入了會議室,看不清楚是誰。管他是誰,也要去看一下。
隨即會議室的燈亮了。
心裡一陣狂喜,一定是白卓,或者明,要不然開燈乾什麼。
來到會議室,頂上的七八盞燈照著柏木的桌子泛著金黃的光,可是他們不在這裡。怎么回事?
我再次環視了一周,我彎下腰去看桌子底下。
沒有,沒有,在桌子底下最後的一格里,我看見了一個人,對一個人,沒錯,他爬在了地上,他看起來非常的胖,他一直低著頭,穿著深藍色的衣服。
我的心像被什麼揪緊,腳一動也不能動。我看著他,和他對峙著。
他開始慢慢的向外爬,一點點的挪動,他沒有抬頭,卻眼見他的頭髮越來越長,片刻之間蓬亂得披到了肩膀,前面的頭髮披散下來。
他一點點的向我靠進,冰冷的氣氛再次無限的蔓延,突然在圖書館廁所里看到滿頭毛髮的人和眼前的這個意象重疊。他緩緩的扭過脖子,他緩緩的向我伸出手來。
在他慢慢仰起臉的一瞬間,我仿佛又看到了黑壓壓的頭髮。
我聲嘶力竭的大叫了一聲。
燈突然滅了。
黑暗又覆蓋了一切,眼前的意象已經消失。
我兀自喘息不停。
月色通過了窗戶探了進來,在黑暗中加入了深藍的顏色。
我願意一切是夢啊!
“咚,咚”有腳步聲靠了過來,在會議室的門口,手電光一閃,照到了我的臉上,好刺眼。
“清樹!”
“清樹!”
意識好象被抽走了一樣,血液都凝滯不動了。
我還是沒有能夠反應過來,直到感覺有人在大力的搖我的肩膀。
呼吸終於才帶回了人間,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明。
“清樹,快離開這裡!”明低低的說。
他拉著我向門口走去,撲面的一陣寒風讓我打了個冷戰,也清醒了不少。手被明用力的捏著,是他也感到緊張嗎?
“明,你們到那裡去了?”在下樓的時候我問。
“不用問了,這裡有問題!離開這裡。”明說,其實這個問題多此一問,不過是我希望結果好點。
那駭人的一幕閉上眼就會重現,我努力的張大眼睛,手掌傳來的些許溫度大概是唯一的生命跡象了吧。
在這漆黑的夜晚,我期盼黎明快點來臨呀。
三樓,我和明都在呼喚白卓,我們壯著膽子打著手電筒從一邊走到另一邊,燈光觸及的地方都沒有白卓的影子。
“去一樓的衛生間!”明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話音剛落,已經開始飛身下樓。我緊跟在後面。
馬上就到了一樓的衛生間,明打開了燈,強烈的燈光讓眼睛眩暈了一會,4個單間,一個洗手槽,上面有一大快鏡子,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明皺皺眉,鏡子中映著的是兩張蒼白的臉。
我推開一間間的門,還是什麼也沒有。
明說:“我們出去吧!”
我在前,他在後,在他伸手關燈的一瞬間,我的肩膀被人猛的撞了一下,來勢太快,只是感到一團黑影疾步的向後走去。
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聽見明大喊了一聲,“清樹快跑!”
於是拔足狂奔,耳邊是明沉重的呼吸聲。
後面是我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了。
是沉悶的皮鞋聲,在他消失了十幾天后,他再次出現。或者說他早就已經出現了。
“沙擦”,“沙擦”,他一直跟著我們。
我們一口氣衝上了五樓,伏著欄桿兩個人喘息不停。側耳細聽,後面的皮鞋聲已經消失,他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不知道。跑的時候只顧到忽忽的風聲,其他的什麼也顧不到了?
明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了,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在這裡的。”
他說得異常的沉重,我知道他說的此言非虛。
“白卓呢,我們不能丟下他呀!”我說。
“但是以我們目前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他,在這裡只能耗盡我們的生命,我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的。”明的分析很對,黑暗裡他的眼睛發著灼灼的光。
“好吧,我們先出去再說!”
我們來到五樓的一邊,那裡有個窗戶,它的旁邊是延伸下去的水管,沿著它我們就可以下去了。
這樣的窗戶只有3樓,4樓和5樓有,但是3樓和4樓我們是再也不敢下去了。寧願選擇最高的5樓。
“你先出去!”明說。語氣中有種威嚴。
我打開窗戶,向下探頭,寒氣頓時冒了上來,下面是黑黢黢的一片。此刻也顧不了這么多了。
我翻身站在了窗戶上,伸出一隻手臂去探水管,然後慢慢向它靠近,兩隻手用力的攀住它,身子跟著移過來。
明說:“小心點!”
我開始緩緩向下移,風聲呼呼而上,我不敢向下看。我死死的抓著水管,腳一點點挪動。
明突然說:“快點,他跟上來了!”
仔細一定聽,果然腳步聲再次響起,不過他走得很慢,每走一下擲地有聲。
我加快了動作,明跟著翻了過來。
不知道什麼鳥在天空中飛,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燈火,時間已經忘了。樹林裡不知道什麼動物的叫聲特別的悽厲,划過黑暗一聲聲的叫到了我心。
已經到了4樓。
在靠近3樓的時候,那要命的眼神再次出現,心又開始碰碰亂跳。我隱約看見3樓的窗戶後站著一個人。他的巨大的黑影籠罩了整個的窗戶,我不敢看他。
我低著頭,那道目光卻透過了玻璃,我感到頭皮發麻,冷嗖嗖的感覺從脊背下傳來。
手開始發抖了。
“你怎么了,快點!”明催促。
我加快了動作,“碰”的一聲,我抬起眼。和他正對著。
那人將臉緊緊的貼在了玻璃上,五官已經變形,他呼出的氣在玻璃上瀰漫成了一片圓,他的嘴角有血,塗在了玻璃上。
在他背後,我發現那道目光的由來。
那是個巨大的黑影。
他站在他的身後。
那人睜不開眼,他仿佛虛弱不堪。
我的心猛的一顫。
那人是-----是白卓。 清冷的月光照到他蒼白的臉上,那是我熟悉的嘴角。
“碰”,他的頭再次撞到了玻璃上。
鼻血噴濺了出來,順著玻璃往下流。
我再次感到死亡的氣息,那種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氣息,像風死的那天晚上。
玻璃上已經沒有了鼻息的霧氣,我仿佛感到他的生命正一點點的從他的頭髮,他的毛孔里蒸發。
他的嘴角畫出的弧度,他想跟我說什麼嗎?
在玻璃的這邊是無能為力的我,在玻璃的那邊是被死神吞噬的好友。
他的身體一點點的從玻璃上往下劃,血液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直線
。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決堤而下。
我仿佛又看見了風仰起的笑臉。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難,所有的一切一切都隨著哭聲傾瀉了出來。
手一松。
耳邊呼呼的風聲加劇,我看到明從上面低頭看我,“清樹”他在呼喚我。
我仿佛看見站在白卓後面的那團黑影他在笑。
這是不是他要的結果?
是不是?
深藍的天,冰冷的大樓,還有伏在水管上的我的朋友,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終於解脫了,我覺得我應該笑。
溫柔的觸地,黑暗向我壓過來,壓過來,意識離我而去。
崎嶇的山路我走得好累,高一腳低一腳。
遠處的山像帶著面具的龐然大物,居心叵測的沉默著。
身體仿佛已經不屬於我,我的心疲倦不堪。
我去哪裡呢?
怎么到了我的宿舍?17棟,怎么靜悄悄的?現在幾點鐘?
一雙腿停在了門口,他的腿很粗壯,深藍還是黑的褲管看不清楚。
他穿著閃亮的皮鞋,他要乾什麼?我在哪裡?
他沉重的往裡走,我看見他推開了一個人,那人一個趔趄。
他一步一步的上樓。
在二樓左邊第一個寢室門口停了下來,他不動,靜悄悄的。
我看見了門的下半邊。
他猛的推開門,一聲悶響。裡面的黑暗像空洞的眼。
他的手裡拿著什麼?在他身側搖擺的是什麼?
寒光一閃。
是斧頭和麻繩!
他要乾什麼?
不要啊!
醒來,朦朧的睜開眼,肅靜的白色撲面而來。
我的左手打著石膏,頭上也纏著帶子。
想動一動,腦子裡的神經像被人拽著一樣疼痛。
我還活著嗎?
身邊是媽媽伏在床邊,她好象睡著了,媽媽的白髮好象又增加了不少。媽媽的手壓在了她的頭下,我想伸手過去摸摸她的手,但是我好象已經沒有力氣這么做了。
我的身體好象不受大腦控制了。
“媽……”我輕聲呼喚道。
媽媽突然驚醒,淚痕未乾的臉仰了起來,她看見了我,眼光一閃。
她哭了起來:“兒子,媽媽擔心死了。”她俯身擁住我的頭。
那股溫暖的氣息好象把我帶回了童年。
眼淚又止不住的往外流。
外面的陽光分外的耀眼。
一切恍如前世。
15天后我回到了寢室,是我強烈要求出院的。媽媽一再的叮囑我以後曬衣服要小心,要不是那一米來高的秋樹葉我的小命早沒了。
明他們也經常來看我,他們一直在笑,陪著我媽媽說話,而且編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其他的事情他們隻字未提。
每當我想問的時候,都被明用眼神止住了。
我要早一點回去,是因為我知道事情還沒有完結,我需要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不能連累爸媽。
那天晚上的景象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裡,連同風出事的那天晚上,那樣的眼神。
我對我突然的放棄我的生命感到很懊惱,要不是行政樓下的那堆厚厚的樹葉和垃圾救了我的命,那么現在母親手裡捧著我的白骨,讓她華發徒增,我又情何以堪呢?
當黑暗襲來的那一瞬間我覺得異樣的平靜,當我醒來的那一瞬間心頭同樣波瀾不興。
當一個人超越了生死,會獲得莫大的來自心底的寧靜。
我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如果說風死的時候,我覺得一切是陰謀,我覺得怒火在我心裡燃燒,那個時候我沒有武器。
而現在呢,我有武器了,它就是無外乎一切的鎮靜。
所以15天后,我就和他們一起去了風的家裡。
玩一個叫通靈的遊戲。
在去風家裡的公共汽車上,明告訴了我我一直很想知道但是沒有機會問的事情。
那天晚上,在我掉下去後他很快的從水管上爬了下來,我跌在了樹葉和垃圾上暈了過去,他背著我從樹林裡走了出來,還好我們的紅尼龍繩發揮了作用,要不然還真的走不出來了。當他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是夜裡1點了。他叫出了管理員,把我送到了醫院。
白卓則下落不明。他第二天故意去了行政樓幾次,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一切風平浪靜。老師們辦公的辦公,聊天的聊天,並未見異樣。
他也沒有回寢室,他們寢室的人說白卓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他也沒有回家,打電話去他家,也不見他的人。
十幾天來,都不見他的人。警察局已經開始接手這件事情,學校的老師也在幫忙到處查找。自然,我們夜探行政樓的事情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街上的霓虹燈閃爍,輕快的歌聲從音響店裡飄了出來,路邊滿是匆忙的上班族,和快樂的少年。窗外的風灌了進來,忽然想起現在已經是冬天。
月光下白卓蒼白的臉在我眼前一遍遍的閃現,他未能說出話語的嘴角。我知道他去了哪裡?
我沒有告訴明和其他人我眼見的一切,因為我知道一切仿佛是約定好似的按時間排列,不到那個時間就看不到那個結果。
真相,讓我們耐心等待吧!
明也沒有問我那天晚上為什麼會突然的哭?他似乎什麼都明白,也似乎還未明白。
後排的老大,小飛他們都緘默不語,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堅強的盔夾,這么多的磨難似乎讓我們更明白了人生,或者說生命中無常的定數,但是他們的心都是熱的。明告訴我在我生病的日子,他們都日夜守護在我身邊,直到醫生告訴他們,說我已經沒有危險,他們才肯離去。
他們都是天使,但天使卻招來了魔鬼。
到風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鐘了。我們坐了4個小時的車。他家在S市的郊外,一行人下了車,一條黃泥路在我們面前延伸了開去。
漫漫的看不到邊際,太陽慵懶的照過來,沒有樹,沒有遮蔽。風的家就在前方。
明走在最前面。
小飛和我走在一起。
不知道又會是怎樣的經歷?
明回過頭來說:“等一會按我們商量好的進行。”
我知道他早有安排,我也知道按著這條路走下去會到達目的地,但是我不知道在那個目的地等待著我們的將會是什麼?
上帝搖頭不語。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吧,明指著一間園子對我們說:“進去就是風的家了。”
這是個很簡陋的園子,裡面的2層土磚房由一圈橫七豎八的木樁圍了起來,園子的門是用細竹子紮起來的兩塊,兩邊掛著一串串艷紅的辣椒,在它的旁邊都是結構差不多的房子。
明站在門口,朝裡面叫了一聲:“阿姨,你在家嗎?”
沒一會兒,就聽見蟋蟋索索開門的聲音。
風的媽媽那張滿是風霜的臉出現在我們眼前。
她渾濁的眼睛裡滿是驚喜,她支吾的說道:“你們來了!”
老大和小飛迎了上去,左右扶著她,說道:“阿姨,我們來看你了!”
“好啊,好啊,我馬上給你們做飯去!”
我不知道原來風的家裡貧窮如斯,看著她媽媽佝僂的背影,想起了風去世時的哀號,心中一酸,又紅了眼眶了。
進去,原來在一樓的兩邊還各有一個矮房子,一邊是存放雜物的,一邊是廚房。
一隻瘦瘦的小狗看見了客人,圍著我們團團轉。
風的媽媽忙前忙後,為我們張羅了一桌的飯菜,然後她還要餵雞。
老大,志強,宏翼還有小飛也跟著忙這忙那,打掃衛生,為水缸里注水,為漏水的地方補上磚瓦。我想在他們自己家裡,他們可能從來沒有這么做過的。
我的手剛剛好,所以我坐在一邊。我看見明四出走動,我知道他要乾什麼。
等阿姨事情忙完了,菜都涼了。
明在吃飯的時候說:“阿姨,風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們啊,我們六個人都是你的兒子,我們會照顧你,像風一樣孝順你。”
兩行濁淚布滿了風媽媽的臉,我們都握著她的手,紅了眼眶。
那隻瘦瘦的小狗在地上找吃的,還有一白一黑的貓也在我們腳底下打轉。它們看起來就像兩條相交的斑馬線。
冰冷的菜吃得異常的香甜。
明還給了風媽媽一千塊錢,是我們自己出錢湊的,但是明說是學校發的,怕她不要。
風媽媽讓我們在這裡住一晚,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這一晚,至關重要。
還沒有到7點,這裡已經非常安靜了,除了偶爾的狗叫和夜風的聲音,一片靜寂。
風媽媽為我們把2樓打掃了一下。
2樓只有兩間房,外邊的一間堆了很多的穀子,房樑上也掛了一些魚肉。裡面的一間就是風住的。
風媽媽把推了開,只有一張很大的床和一張書桌。窗戶的旁邊掛了一面小小的鏡子,書桌上整整齊齊的放著幾本書。
我們晚上就要睡這裡了。
想到風在這裡看書、睡覺、歡笑、成長,而現在陰陽兩隔。心裡一陣難過。
8點半,風媽媽下樓去睡覺了,她囑咐我們早點睡。
昏黃的燈光影影卓卓,寒風從窗戶的罅隙里,從門縫裡鑽了進來。而窗外除了幾處星星點點的燈火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想到這么冷!”老大說到,儘管門關著,窗戶也關著,但還是感覺冷,連被子也是冰冷冷的藍。
“我們現在乾什麼呢?”志強問。
“等!”明說。
沉默,小飛在看風書桌上的書,書頁翻得嘩嘩的響,我想他無心看書的。
外面連狗叫都沒有,除了呼呼的風聲輕擊著窗戶。
11點40,明說:“開始吧!”
他和老大把書桌搬到了屋的中間,他坐到了書桌的一邊。
我們在另一邊。
明說:“萬一出什麼事情,你們一定要把我打醒。知道了嗎?”
他的眼神是那么決裂,他的眼神掃過我們每個人的臉,仿佛是最後的留戀。
他用自己的生命來打這場賭,贏了,小勝而已,輸了,全盤皆輸。
我握了一下他的手,用力的一握,在我眼前是風的笑臉,白卓的嘴角和明堅毅的眼神。
我相信我們會贏的,小飛已經在落淚了。
12點差5分,明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還從書桌里拿出一個碗,碗裡盛滿了米。這就是他下午到處活動的安排吧。
他用刀在自己的手上劃開了一道小口,讓血一滴滴的滴進碗裡,鮮紅的血伏在白色的米上,像朵朵梅花,分外妖嬈。
接著我們一個個都照樣做了。
冰冷的刀峰划過皮膚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因為比起此時此刻的處境,這點疼楚算不了什麼。
明用小刀在碗裡攪和了一下。
然後他閉上眼睛,直起腰端坐著。
他不知道叨念著什麼,一邊念,一邊把米向天空撒去。
此刻我正坐在他的對面。
他揚起手,米從空中散開來,小小的米粒打在我的頭上,打在桌子上,引起細微的迴響。
他還在念叨,外面的狗突然的狂吠了起來,在如此靜寂的夜晚格外讓人心神不寧。
風越來越大,小飛驚恐的看著我。
門外不知什麼在抓著門板,吱吱的聲音仿佛抓在每個人的心頭,他想要進來,他在撓門,刺耳的聲音一遍急似一遍。
老大站到了門邊,他用背靠在了門上。
在明撒盡最後一手米的時候,我看見他身子一顫。
我急忙問到:“是風嗎?”
“是風嗎?”
明的身體開始輕微的抖動起來,一股低沉的聲音從他嘴裡吐了出來。
“快離開,快離開……”
“風,你快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快離開,”他還在重複著那句話。
外面的風聲更急,窗戶隆隆做響。志強和宏翼圍了過來。
“風,是你嗎?”
“快離開,死,死”,明像奄奄一息一樣,“死”說得格外的無力。
明的臉色越來越白,昏黃的燈光照上去有說不出的詭異。
“風……”,我急呼。
“我們該怎么辦?”
“操場,操場……”明說不出更多的話。
“風,快告訴我操場怎么了?”
還沒有聽見風的回答,小飛猛的叫了一聲。
我尋聲望去,赫然看見了一雙手伸進了床底,志強和老大跟了過去。
時間緊急,那被冰冷眼神盯著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知道他馬上就要來了。
“風,”我還在叫。眼看著明的氣息越來越弱。
他兀自抖個不停,宏翼開始打他的臉,他在焦急的叫道:“明,快醒醒!”
不行不行,他還在抖,“明,明”在這個當口,我又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啊!”我感覺老大、志強跳了開來。
什麼事情?我回頭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鎮定!
鎮定!
床下駭然出現了一雙手。
在這小小的屋子裡,在這搖曳的昏黃燈光下,突如其來的事情太多。宏翼還在拍打明的臉,老大和志強呆若木雞。
門外撕門的聲音愈來愈烈,他仿佛要破門而入。
冰冷的感覺彌散開來,那眼光仿佛從四面八方的朝我射了過來。
“碰”,窗戶被風颳了開,窗檁猛的打在了牆上,寒風灌了進來,它吹得中間的電燈搖擺不定,每個人的臉上陰一陣,白一陣。
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是鐵青。他的手越來越冰冷,“清樹,怎么辦?”宏翼大喊道。
怎么辦?怎么辦?
小飛過去關窗。
“是白卓!”老大他們又是一陣驚呼,居然是白卓,那個消失了許多天的白卓,他在這裡出現。
我的眼前又出現了緊緊貼在玻璃上的白卓的臉,他的鼻血順著玻璃往下流。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想起,還有站在白卓後面的那團可怕的黑影。
我喊道:“小飛,小心!”
他回頭看我,一隻手按在了一扇已經被他關上的窗戶上,另一隻手伸向了窗外。
在他回頭的當口,我看見,清楚的看見,另一隻手伸向了他的手腕。
“啊!”小飛掙扎了起來,“快來幫我,有人抓著我,清樹!”
我跳過去,宏翼也跟了過去,在他離開明的身體旁的時候,明倒在了地上。
我們抓著小飛的身體,我想伸手去拂開抓著小飛的那隻手。那是一隻粗壯的手臂,他牢牢的抓住了小飛的手腕。
“清樹,白卓還沒有死,他還有呼吸!”聽見志強在後面喊道。
眼睛的余光中,感覺門好象已經開了。
那隻黑貓已經溜了進來。
當我注意到它的時候,它的毛根根豎立,它弓著背,如臨大敵。
它的黃色的眸子熠熠發光。
小飛還在叫喊,它猛的朝窗戶撲了過來。
它穩健的落在了窗戶上,悽厲的朝窗外叫了一聲。
小飛猛的抽回手,巨大的力道讓我們向後推了開去。耳邊是黑貓發怒的嘶嘶的聲音。
在這個當口,身邊秫不及防的站起了一個人,他走到了視窗,速度極快的一手抓住了貓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
是明。
明轉過了身來,鐵青的臉,眼睛裡閃爍著惡毒的光,那不是明睿智的眼睛,那是……他站在了窗前,窗外幽深的月光,讓他看起來像地獄的使者。
“明,你要乾什麼?”是宏翼驚恐的聲音。
對了,那是我熟悉的目光,他牢牢的盯著你,那是種能夠把人帶向死亡的冰冷視覺。我不由得向下看,果然他的腳上不是他喜歡的運動鞋,那呈亮的,那漆黑的----是一雙皮鞋。
“大家快離開這裡,他已經不是明了!”我喊道。
黑貓在他手裡不住的掙扎,他的手越來越緊,貓兒已經不能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橙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它一動不動了,它死了。
明的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他一摔手,將黑貓扔了出去。
他慢慢向我們逼近,他的手裡有寒光閃現。
是剛剛的小刀。
老大猛的竄上前來,將桌子向他推了過去。
“你們快走!”老大急呼,他向明撲了過去,一隻手抓住了明的手腕,另一隻手緊緊抱著明,“你們快走!”
這短短一分鐘的突變讓我們措手不及,宏翼和志強呆在那裡,我馬上拉著他們往外沖。
“還有白卓!”小飛叫道。
對呀,還有白卓,這個時候出現的白卓,他到底是生還是死呀!他到底是不是……
“快背上他,快走!”
宏翼一蹲身,小飛把白卓扶到了他的肩上。
我們往出走,一回頭,老大和明倒在地上,糾纏在了一起。
匆匆下樓,在快到一樓的時候,燈突然的滅了。
毫無預警。
一下子黑了下來,眼睛還不能適應,我們站著一動不動,上面怎么已經沒有聲音了?老大怎么還沒有下來?
還有風媽媽?對呀,風媽媽不知道怎么樣了?
黑暗中,我已經看不清楚,我身邊站著的是誰了。
我說:“我們去看看風媽媽!”當即就在黑暗中摸索了起來。
“我去開門!”我聽見志強說。
就看到一個黑影走到了我的前面,門吱扭打開。月光探了進來。
在屋裡映射出一個深藍的方形。
“風媽媽,你在不在?”沒有人回答,裡面也沒有任何聲音。
我推門進去,腳一步步探行,房門口還有一點月光,可是裡面什麼也看不清。“風媽媽!”我呼喚。
我感覺有人跟了進來, 不知道是小飛還是志強。
我摸到了床,被子,冰冷的被子,什麼也沒有。
她去哪裡了呢?
後面我聽見小飛說:“她會不會……”
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著我的心。
我突然很擔心老大。
我轉身對後面的人說:“你們快躲到這個屋裡,把門關上,我叫門,你們才開。宏翼把白卓放在這裡,知道了嗎?”
我下定決心要去二樓,黑暗中我感覺有人握著的手,這一絲的溫暖也給我帶來莫大的勇氣了。
我摸著出去,我轉聲對他們說:“快關門!”
門又吱扭的關上,我借著門口的月光,疾步向二樓走去。
我摸著牆壁一步步去向二樓,上面沒有任何的動靜。
到二樓門口的時候,飄來了陣陣臘魚臘肉的味道,我開始保持高度的警惕,我緩緩的走著,悄無聲息。
風吹著裡屋的窗戶,啪啪作響。剛剛的一幕又禁讓人心驚。
可是這風暴後的異樣安靜才是最可怕的陷阱。
我慢慢的摸到了裡屋的門口,我向里探望,月光給這漆黑注入了一點亮色。什麼也沒有,借著月光我看見翻倒在地的桌子。
老大呢?明呢?
我並沒有感到那樣冰冷的眼神,難道他已經離開?
風吹拂過來,寒意徹骨。
我慢慢的向里走,步步驚心。
“老大,明?”我呼喚。
沒有任何聲音,回想起來剛才的狗叫也沒有了。
我站在了窗戶邊,沒有人,我慢慢的向出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眼角掃過了那張床。
什麼地方不對?我回頭。定定的看著那張床。
月光下,原來整齊的被子撲散了開來。它的中間高高凸起了一塊。
難道是……
我摒住呼吸,走了過去。
深吸了一口起,猛的把被子宣了開來。
老大瞪著眼睛的臉在月光下泛著青輝,他已經死了。
因為他身上布滿了刀插的小孔,似一個個漆黑的洞。
我知道他已經死了。
沒有眼淚,也不激動。
仿佛一切本應如此。我知道為什麼當我下樓的時候聽不見任何聲音的時候,我的心一陣攪痛。
也許那樣時候我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
我安靜的轉身。
像剛剛參加完一個葬禮般的虔誠。
月光在奏著安魂曲。
我摸著牆壁下樓,手抖得厲害。
我不願意流淚,可眼淚不受我的控制。
我詛咒黑夜,我詛咒一切。心靜了下來,仿佛超脫物外。
可是事實是如此的靠近,它根本不給時間我思考或者感傷。
我看見一個黑影從門外竄進小飛他們在的那間房子,也就是風媽媽的房子。
他的速度很快,一溜眼就竄了進去,他似乎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跟了過去,向屋裡看了下,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我又朝門口看去。
在月光下,那地上一滴滴烏黑的是……
它一直延伸到廚房。
我用手粘了一點,溫熱溫熱的,手指靠近鼻子一聞,有點腥,是血。
沒錯是血,怎么回事?
我走到了門外,看到廚房門已經被打開,房門在風的作用下左右搖擺。血跡到門口。
我朝里輕聲喊道:“小飛,宏翼!志強!”
沒有人回答我。
難道他們已經……心中一緊,難道明把他們都……
我快步走了過去。
廚房左側有火星,是爐子在燒水,我走了過去,廚房裡應該有樹枝或者稻草才對,我在靠進爐子的旁邊摸索了一下。
果然讓我找到一根樹枝,我把它的一頭塞到了爐子裡,沒一會就點燃了。
劈啪做響。
借著紅光,我環視了一下,有個大鍋的泥台,堆草的地方,還有個柜子,和大水缸。我再低頭看地上的血跡,它到了水缸那裡就沒有了。
水面上有個什麼東西在漂浮,黑壓壓的,水好象也異樣的幽深。
我壯著膽子,走近,借著火光。
我試探著用手去摸那個漂浮的東西,好象是草,但是比草細膩,我抓著它想上一提。
啊,我駭然得呼吸都停止,那是風***頭。濕的頭髮纏著她的頭,黑的滿是皺紋的臉,脖子下淅淅瀝瀝滴著的不知道是水還是血。
我猛的放手,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心駭得不行,要湧出胸膛了。
我想起了剛剛的黑影,我衝進了小飛他們在的那間屋子。
叫喚著他們的名字。
我撞到了一個人,等我站定,他握著了我的手。
喘息不停,“是小飛嗎?”沒有回答,“志強?”
還是沒有動靜,他的手很冷。
“你是誰?”黑暗中我看不清。
是明?
“我是白卓!”我嚇得向後跳了開去。
我透不過氣來,並不全是因為白卓站到了我的身邊,是因為黑暗中某處的眼睛,我熟悉的氣息讓我透不過氣來。
是明?還是……
我站著一動不動,我看不清楚任何的東西,面前是敵是友?
耳朵分外的敏銳,我豎著耳朵,不漏任何一點的聲息。
我知道他動了殺機。
他在這間屋裡。
僵持著。
門口的月光似蛇般冰冷,可它照不到這裡。
我聽見有一步一步的腳步聲向這個屋子走來,是兩個人,他們沿著牆角。 “清樹,去了哪裡?怎么不見他?”是志強的聲音。
“恩,現在怎么辦?小飛還在屋裡,我們去找他。”是宏翼。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因為白卓。
我感覺他還在我的身邊,我無法判斷此刻他出現的意義,那種冰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會是他嗎?
志強他們到了門口,宏翼輕聲呼喚:“小飛!”
心又開始跳了,陰冷從腳底伸起。
是旁邊的白卓嗎?他沒有任何的氣息,還是明已經在這個屋子裡躲在某個暗處,靜候時機?
我對著門口輕聲說:“不要進來!”
“你聽見有人說話了嗎?”宏翼的聲音。
“是小飛嗎?”志強問。
他們已經進了屋裡,我看見兩個人影。
在這個當口,一團黑影在大門那邊出現,只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
唯一的光亮消失了,此時客廳連同裡屋都處在了巨大的黑暗中。
“是小飛嗎?”我聽見宏翼問。
從他們聲音來判斷,他們站在了裡屋的門口。
我和白卓站在了裡屋。
大門邊還有一個人,他是明嗎?小飛呢?
剛剛竄進來的黑影會是誰?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
這像是一場遊戲。
猜猜你是誰的遊戲,只是這場遊戲一點都不輕鬆,因為猜錯了的人會死。
門外有風。沒有人打破均衡。
冰冷已經將我包圍,可是思緒卻在快速的飛轉。我必須要突圍而出,要不然……
那雙眼睛在某個角落潛伏,像狼在有月色的夜晚帶著巨大的殺機,綠螢螢的眼睛都是嗜血的欲望。
剛剛竄進來的黑影,會是白卓嗎?志強他們上樓了嗎?為什麼沒有看到老大?老大不在了?還有志強他們為什麼沒有留意到大門是開的?站在大門口的黑影有會是誰?
突然間有個念頭竄上心頭,我必須得冒險一試,我必須得衝出門,這樣借著月光一切都會有答案。
只是不知道門口的人會是誰?是小飛,他不會攔我,但是他為什麼說話?如果是明,那就……
顧不了這么多了,所有的念頭一閃而過,是時候行動了。
門和我正成一條斜線,腳已經麻了,酸痛,一股熱血往腦門上直涌,正待我跑開的時候。
耳邊有空氣流動的聲音,一雙手捉住了我,“不要動!”是白卓沉悶的聲音突然的想起,他的力道其大,五個手指像鐵似的冰冷。
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快放開我!”我一聲怒吼,血涌到了喉嚨,我朝著黑暗中,我朝著手的方向猛出了一拳。
志強和宏翼的聲音紛紛響起,耳邊有紛亂跌撞的腳步聲,“清樹,你在裡面嗎?”“在哪裡?”
我撲了一個空,我的手還是被死死的掐住,與此同時,我感到身上有手摸了過來。“清樹?”是志強焦急的聲音。
我兀自喘息,剛剛那一拳耗盡了我的力氣。我感到他們倆站在了我的身邊,“是我!”好不容易吐出兩個字。
“剛剛是白卓的聲音嗎?”宏翼問,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有些微的戰慄。
我沒有說話。
他們的呼吸就在我身邊,可抓著我的手的白卓呢,像是個無形的暗影,他在黑暗中看著我們。
血液冷卻下來,“清樹……”志強正要說話。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陰冷的感覺撲天蓋地。
“嘶”是貓怒吼的聲音,忽遠忽近。
我感到前方的黑影在慢慢的靠近,像一個巨大的黑幕。
“是你們在那邊嗎?我是明!”是明的聲音,他的腳步很輕,但還是有些微的摩擦聲,是沉悶的鈍響,是皮鞋嗎?難道他……可是他的聲音方面是明。
志強和宏翼都沒有動,顯然他們和我有一樣的顧慮。抓著我的手的白卓慢慢的鬆了手,他站到了我的背後,他的頭在我肩膀旁邊,冰冷從後背穿來,他想乾什麼,他和我保持一樣的姿勢,他的兩隻手緊緊的抓著我的兩隻手腕,他讓我動彈不得。
眼前的黑影越來越近,我的心像掉進了深淵,無力感再次虜獲了我。
“嘶”貓的聲音也愈來愈烈,它在某個角落裡張大了眼。它看清了是誰嗎?那個擁有死神眼光的人。
“老大死了,他被我殺死了!”還是明的聲音,哽咽得不能自持。
是明,他好了嗎?可是為什麼陰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開始發抖了。
是因為後面的人嗎?
我感覺耳邊風聲一過,宏翼走了過去,“明!”他叫道。
“不要啊!”這一聲是如此的虛弱,也如此的無能為力。
“啊!”是宏翼的聲音,他咳不出聲來,“明”從他嘴裡艱難的吐了出來,他被掐住了脖子,我仿佛看到宏翼扭曲的臉。
怒火燒了起來,全身的血液沸騰,我拚命的扭動身體,可是還是不行。“宏翼!”我感覺志強撲了過去。
“放開我!”還沒有等我喊完,背後的身體忽的竄了出去,我看到他似一陣風撲向了前方,幾團黑影頓時糾纏在了一起。
黑暗中有一個人影倒地。
我的腳邊有一個什麼東西,它挨著我的腳,可以感覺到它堅硬的身體和些須的溫度。是貓!
電花火石間……我想起了什麼。
我猛的彎身抓住了它,以我全身的力氣將它朝著幾團黑影扔了過去。
“喵”它的叫聲悽厲的劃了出去。
黑暗中,一切歸於安寂,那一擲我使盡了全身的力氣,血液像凝固不動了。
眼睛一閉。
陽光,對我們來說是多么的珍惜。
命運也好,痛苦也好,我通通都可以不顧及,只要給我陽光,願所有的苦難早點來臨,不要再折磨我軟弱的神經,願所有的怒氣得到平息,願所有的靈魂都去天堂,像太陽一樣面臨大地。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事出有因,我也不知道死亡是不是有因果報應,我不知道人死後是不是還有生前的記憶和感情。
要不然,那為什麼風的靈魂在那樣一個恐怖的夜晚將她媽媽引開而沒有招至災難,那為什麼老大在被惡魔上身後還拚命的挽救了明,那為什麼白卓借小飛的身體站在我身後的時候,是不是還認出我是他兄弟。
願死去的人安息。
從警察局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暗了。霓虹燈在這樣寒冷的夜晚兀自絢麗,老大已經死了,我第一次看見明哭得這么傷心,因為小刀上都是老大的指紋,在他死後也在維護他的兄弟。
風媽媽還活著,她追逐風的影子跑到了幾里路,寒風,陰冷她通通不計,眼前只有他兒子的笑臉和眼睛。
回到寢室的時候,是孤零零的五個人。
小飛累了,他一直被沒說話,從那天早上起,已經過了六天了,他經常翻看老大的日記,被他裡面傻忽忽的話語逗笑,看他怎么追女孩子,怎么要面子,仿佛他並沒有離去。“小飛!”你去叫他,會有兩行淚晶瑩閃爍。
明一直忙個不停,他已經開始調查學生檔案里的事情,一天很少能夠見到他,他消瘦的臉龐更加瘦了,我知道他想借忙碌來忘記一些事情,我想起他在老大墓前一聲聲的對不起。
志強和宏翼則忙著為我們這一段時間的表現四處求情,我們的論文沒寫,我們的作業沒交,我們課沒上,畢竟我們還活著,還要去面對一切。
沒有人參加臥談會了,有時候宏翼想調動一下氣氛,往往想了一個話題,講一個笑話,每個人乾笑幾聲,馬上又寂靜,因為這時刻提醒著我們寢室里少了那兩個人。
有時候大家會哭,因為心裡攪痛,那個時候我們應該留下來幫老大的,那個時候白卓的呼吸是為了安慰我們的假象,我的朋友他是怕我們害怕嗎?而我卻一直誤會他。
生活是不能假設的。
那樣淚水會流盡。
學校要分開我們,找我們談會,安排其他寢室的事情都被我們一一拒絕。
拒絕的理由只有一個,“我不能離開他們!”
每個人都這么說,堅定而自信的說,像一個戰士。
一個無畏的戰士。
生活還在繼續。
每天醒來,耳邊似乎還有溫潤的觸覺,酸麻的。睜開眼睛,一切似乎又浮出水面。
回到7天前的那個早上,當我被一種輕微濕潤的感覺驚醒的時候,屋子裡有些許的光亮,冬天的早晨是真的冷,我發現我躺在了地上,一扭頭,一陣酸痛從脖子上擴散開來。貓咪溫柔的舔著我的耳朵。
晚上的一切象是個盲點。
當我坐起身子,眼前的景象像是電視劇的情節,記憶彌散開來,一切終是過去了。
滿身刀孔的老大被小飛死死從背後摟著,身邊躺著的是志強和宏翼。原來門口的暗影不是明,是被惡魔上身的老大,毫無疑問,驚見他腳上的皮鞋。他借了明的聲。
正如白卓借了小飛的身。
一邊是被我誤會為惡魔的天使,一邊是變作天使的惡魔。
生活沒有什麼不可能,眾生皆是幻象。
當風媽媽一臉風霜的從門口出現的時候,我滿心不是恐懼,是滿心的歡喜,她的鼻息,她說話而產生的霧氣提示著這是一個生命。
門口並沒有血跡,感謝上帝給我一個先驚後喜的幻象。
她說她看到了風,她說她看見了風對她笑,我們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兒子和母親就這樣度過了他們最後的一夜,一個飄忽流淚,一個追逐微笑。
白卓還是不見,他借著小飛的身體說著自己的話,他給我們一個呼吸的幻象是怕我們害怕嗎?他終是不見,他終忘不了他的兄弟。
我們在樓後的草剁里找到了明,他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老大,當他聽到老大死的時候,他一邊錘腿,一邊號啕大哭起來。
他自責,他很內疚,他不會忘記當他被惡魔上身後捅傷老大時他驚恐的眼,他不會忘記當他的腳上沒有皮鞋,而老大穿上它的時候,忽而邪惡,忽而痛苦的臉,他被惡魔和他自己的靈魂糾纏,他需要付出多大的意志才能克服身體內的邪靈。
他將明推出窗外,他留給自己毀滅。
小刀上都是他的指紋,他到死還在保護他的兄弟。
白卓終是不見,在警察來的時候。
我們寢室又死了一個,我想校長該引咎辭職了吧!
對於老大死的時間,死的推測,我想糊塗的警察們恐怕還有很多的疑問,最後他們還是採信了唯一物證。
我們又何嘗不糊塗了呢?
今天是周末,12月初的一個清晨。
冬日的陽光斜斜的照下來,像個頑皮的孩子四處遊蕩。
我站在了17棟的陽台上,任由陽光拂面。
17棟,住了兩年的地方,包括了我們的淚和笑,陰雨綿綿,或者碧日連天。
事情還沒有結束。
我閉上眼,等待答案浮現。
上完《文學修養》,和明他們一起出教室,主席也和我們在一起,這次的事情也多虧了他,給我們四處說情才免了被分割的命運。
許麗跟了上來,從背後拉拉我的衣服,待我回頭的時候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了,大家都注意到她,宏翼打趣道:“是不是有悄悄話,需不需要我們迴避?”
每個人的嘴角都露出了笑意,她的臉更紅了。
奇怪的是,在發生那天通靈晚上的事情後,大家好象變得開朗的起來,我仿佛看到這一連串的事情在壓迫性的催生著我們的成長,變得堅毅,變得豁達,陰雨過後的雲淡風清,每個人都習慣在思考時向天看,大概在看那幾個天使,他們微笑我們也要微笑才行,我們並不孤獨,朋友和我們同在。
“走啦!不要打擾他們了!”明說。
“怎么了!”我輕柔的問。
她定定的看著我,燈光融入她的眼睛,亮熒熒的。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她幽幽的說,聲音輕柔得象是漂浮在空中,她低下頭。
“我一直很擔心,怕你出事,我又不能幫什麼忙?”
心裡溫柔的收緊收緊,輕輕的擁她入懷。
如果說之前我是個窮學生,我不敢表白,如果說之前我害怕連累她,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我已經擁有了最珍貴的東西。
我要努力的追尋。
她柔順的髮絲帶來夜一樣的靜謐,發香讓我沉迷。
回到寢室的時候,一開門。
“就等你了!”是宏翼的聲音。
“快坐下吧!”主席說。
“好了,人到齊了,我開始說了。”明嚴肅的說,“在清樹生病時候,我去打探了99級206學生的情況。”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得很好的紙,那就是我們上次三個人去行政樓偷來的學生檔案。
“這7個人都沒有正常畢業,為此我去教務處老師那裡打聽,我找了一個不認識我的老師,說我是99級李子維的弟弟,李子維是7個人之一,我讓他幫我找找他的資料。”明頓了一頓。
顯然事情不太順利。
“那個老師抬頭,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說我不知道。”
“這裡面一定有鬼!你有沒有再打聽!”志強焦急的問。
“我想老師不願意告訴我一定有原因,什麼原因呢?”在明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宏翼打斷了他的話,“是醜聞,學校就是這樣,一出醜聞,馬上遮蓋!”
志強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
“聽明說,你們兩不要插嘴。”我說,然後大家的視線又注意到明的身上。
“我按照上面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們的家,除了一個以外,其他的都……”明不無深意的看了我們一眼。
心裡一抖,靜等答案揭曉。
“都在同一時間死在了206,在9月23號。”
明說完,停頓了下來。這句話的反應可想而知,我知道一切皆事出有因,但是一下子死了6個人,還是不驚讓人愕然。宏翼、志強和主席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小飛在擺弄那本書,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我們講話。
“怎么死的?你問了嗎?”我問明。
“對失去親人的人來說,讓他們再回憶起當時的慘狀是很不人道的事情,這是他們多年要忘記的情景呀,所以我沒有問。”明平靜的說道,我一直很佩服明,不僅僅因為他辦事果斷,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那么……”明會意了我要問的內容,接著說:“我查了2000年9月23日的報紙,這么重大的事情市里一定會有相關報導,結果是……”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巴掌大的黃色的新聞紙。
駭人的題目頃刻映入眼帘。
《6人慘死斧下 血案驚現校園》,斧頭,我腦袋裡掠過什麼念頭,我在哪裡見過斧頭?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新聞的內容說的是,在S大學,17棟男生宿舍凌晨3點20,214寢室的一個同學在晚上出來上廁所的時候,看見206房門大門,好奇地向裡面探望,結果馬上被地上的一大團血跡驚呆,然後他報了警。
其結果是206寢室的6人都被似斧頭的利器劈向了頭部,有幾個人脖子上還有勒痕,在現場滿屋的血跡,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兇手遺留物,也不見殺人的工具。另外,17棟的管理員亦難逃厄運,死在了1樓的走廊里,身首異處,估計是在阻擋兇手的時候被砍死的。
寢室里還有一個人失蹤,直今下落不明。聽他們的同學說,此人因為長的胖,經常受人嘲笑,而形成了很內向和沉默的性格,一般不和人來往。在事出的當天就沒有人見過他,事出之後更是不見蹤影。慘案是發生在夜裡,沒有任何的現場目擊證人,因此此人的失蹤和慘案的發生是否有聯繫還是一個謎。此案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看到這裡,我相信在場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樣,眼前驚見的是當時的慘景,沒有想到這個房間在3年前居然會有這樣的歷史,怪不得寢室的牆壁和地面和其他寢室不一樣,在原來塗的一層水泥上又有一層新的水泥,原來是這樣的原因。
“調查出來沒有?”宏翼總是心急。
明看了我們一眼,又拿出另外一張泛黃的新聞紙。原來他早有準備的。題目是《慘案撲朔迷離》,新聞說的是,案情的調查過程當中,但是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證據,沒有失竊,現場也沒有任何兇手的指紋。6個學生也未見與人結仇,而且聽其他同學反映本棟也沒有出現什麼可疑人物。失蹤的一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他也沒有和家裡取得過聯繫,警方猜測此人可能已經遇害。案情撲朔迷離,堪稱本市十大迷案之首。
“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宏翼嚷道,“還是沒有結果?”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直覺告訴我,案件的關鍵在失蹤的那個人身上,他為什麼會選擇事出的當天失蹤,如果他已經遇害,為什麼不見他屍體呢?
“有沒有發現失蹤那個人的屍體?”我問明。
“沒有,我查遍了報紙,警方沒有再發現屍體。”明搖頭。
難道他還活著?找到他,是不是就可以知道答案,還是……。
3年前這裡發生的一切仿佛像和我們有了內在的聯繫,它和糾纏我們的幽靈有沒有聯繫呢?
原來3年前的真相等著我們揭曉。
愛恨情仇,一併算清。
原來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
上課的時候,教我們中國文學史的老師說:“有幾個同學,上課不怎么用心,論文也寫得不好,我希望他們檢討一下,要不然期末考試我可是嚴格把關的。”
志強在前面衝著我們眨眼睛,我和明相視一笑。
回到寢室的時候,聽見小貓的叫聲,推門一看,小飛抱著一隻小小的黑貓,那一身閃亮的黑色真的像綢緞,它溫柔的窩在小飛的懷裡。
好久沒有見到小飛的笑容了,他白皙的臉上出現兩個小小的梨渦,我都忘了小飛有可愛的酒窩的。
“快看,它是不是很可愛?”小飛興奮的說,並朝著我們幾個招手。
宏翼和志強馬上圍了過去,“喵喵!”志強用手輕拂它的脖子,“喵喵在睡覺!”
“好可愛!”宏翼問,“你從哪裡弄到它的?”
“我撿的呀!”小飛說,一臉愛憐的看著他懷裡的生命。
“喔!”宏翼應道。
小飛呀,小飛,我知道你不是撿的,你是特意買的它。讓它來保護我們,你一直都不說話,但是心還在這裡,還在關心這裡的每一個人。
“讓我來看看!”我過去抱過它,柔軟的身體似乎稍一用力就會弄壞一樣。
打開水的時候,小飛對我說:“我知道你和明準備去那個人的家裡,你們一定要小心,把它也帶著!”
我不無驚訝的看著小飛,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也什麼都想到了,那個人就是失蹤的那個人家裡,我和明的確打算去看一下,這個念頭是我和明私底下商量的,還沒有跟大家說。這個他都猜到了。
這是默契,甚至可以用眼神交流的默契。
這種默契風身上有,老大身上也有,我們7個人是一個整體。
我感激的看了小飛一眼。
在我和明商量怎么去他家的時候,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叫夏元,家住S市里一個普通的小區里。
我和明幾乎動用了我們所有的人際關係,終於通過朋友的朋友找到了一個叫歐陽錦的警察,請求他能夠幫我們一個忙,他看我們不像壞人,終於答應了我們的請求。
在12月20日的下午3點,我們去到了夏元的家裡。
穿著警察制服的我和明跟在歐陽錦的身後,這身制服橫看豎看都有點彆扭,看看明,看看我自己,如果是在一個輕鬆的環境下,我想我大概要笑出聲來。不過不要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看著明的濃眉緊緊的扭在一起,我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在來這裡之前,我曾經構想了很多的情況,我也到網路論壇里和別人討論這些事情,他們給了我很多的忠告和應急的方法,我按了按制服口袋,裡面裝著我帶來的東西,希望在危機的時候它能夠派上用場。
貓被我們關在了警車裡,我和明隨著歐陽錦上樓,夏元的家在5樓,此刻是3點13分。
很狹窄的樓梯,“咚,咚”,歐陽錦在敲門,“裡面有人在嗎?我是警察,請開開門!”
聽到裡面有蟋蟋索索的聲音。
不一會,門露出了一張臉,是個蒼老的面孔,滿頭的銀髮,她無神的看著我們,目光渾濁。
她並沒有說話。
歐陽錦輕聲對她說:“老奶奶,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夏元住這裡嗎?”
在她聽到“夏元”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睛頓時變得有神起來,臉也隨之煥發出神采。她打開了門,抓著歐陽錦的袖口,說道:“你……你找到他了嗎?”
她的聲音顫抖,滿臉的急切。
“老奶奶,你不要急,聽我慢慢的說,好不好?”歐陽錦耐心的說道,沒有想到他看起來很威嚴的外表下也有一顆溫柔的心,我立刻想到了老大。
不行,不行,集中精神,我提醒自己。
歐陽錦扶著她往客廳走,得以讓我們看清夏元家的全貌。
“老奶奶,你聽我說,我們在另外一個城市裡看到有個人很像夏元,所以呢,我們就來找一些他的東西,找出一些線索印證一下他是不是就是夏元,你聽懂我說的話了嗎?”老人家還是定定的看著他,顯然沒有聽懂。
歐陽錦一句句的跟她解釋,說得很慢,而我和明正在打量這屋子裡的一切。
這是個很簡單的屋子,一個客廳,兩間睡房,其中一間有一張藤椅,可能是老奶奶睡的,另一間估計就是夏元的睡房了,此時房門關著。那邊估計是衛生間和廚房。在靠門的那邊的牆壁上,有一張照片,中間的一個胖小伙站在了一個高大的城門口。他幾乎是很嚴肅的站在那裡,他顯得有點矮,但是很胖。他就是夏元吧!
在歐陽錦耐心的解釋下,我看見老奶奶點了一下頭,歐陽錦向我們揮一揮手,我和明馬上會意。
他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進夏元的房間了。
心裡有點內疚,畢竟我們是在騙一個老人,而她又失去了自己的親人。不過,我們也需要得知真象。
門沒有上鎖,推開門,裡面灰濛濛的,即使打開燈,也是這樣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點緊張,我沒有馬上邁步
。
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輕聲說:“找一下,看有什麼有用的東西!”說著他走到了我的前面,去到那邊的床前。
屋裡只有一個桌子和一張床,還有個很破爛的沙發,顏色已經辨認不清了。
我來到書桌前,上面有幾本書,包括《大學英語》,《課外閱讀50篇》,《演講與口才》,書桌的抽屜里什麼也沒有,而旁邊的柜子里有幾件衣服,散發出一股霉味。
我拿出衣服抖了抖,沒有什麼東西。
倒是灰塵一片,還有蟑螂的屍體。
沒有什麼發現?我拿起桌上的幾本書,隨手翻了翻。
有什麼東西從《大學英語》里落了下來,是照片。兩張,一張是7個人的集體照,其中的6個人勾肩搭背,很是親密,但是夏元一個人站在了一邊,和他們隔開了一點距離。另一張是五個人各自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擺出了不同的姿勢,這一張里沒有夏元。
看來他和他的室友的關係應該很糟糕。
我回頭看明,突然的不見他,嚇了我一跳,“明?”
“在這裡!”聲音從床底下傳來,我鬆了一口氣。
掀開床單的一角,他爬了出來,“清樹,你看!”聲音很是興奮。
灰塵布滿了他的臉和手,他的手上拿著一盤磁帶和一個很小紙片。
紙片上有幾個名字,每個名字後面都用筆打了個圈,圈裡寫著1、2、3這樣的數字,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他們寢室里的6個人。”明說,還是不明白,“我們出去吧!”
在客廳里,老奶奶在用衣腳擦眼淚。歐陽錦安慰她,說:“老奶奶,我們一定幫你找回他的,你放心好了!”
他看見我們手裡都拿著東西,向我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們安靜的等他。
他又和老人家說了一會話,老奶奶滴滴姑姑的,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看見歐陽錦時而搖頭,時而點頭,很認真的樣子。
過了一會,聽見他說:“老奶奶,我們該走了,以後我們會來看你的!”
坐在警車裡,歐陽錦一邊發動引擎,一邊說:“老人家也真可憐,兒子死得早,媳婦和別人跑了,唯一的孫子又下落不明,要不是社區每個月發的救濟金,懷疑這一老一小早就餓死了。”
我和明都沒有說話,人生有時候就是這般殘酷。
“不過夏元的媽也不是那么無情無義,夏元讀大學的錢她還是出了的!”
“他媽媽在哪裡?老奶奶知道嗎?”明問,他坐在後坐,一手抱著貓,一手抓著扶手。黑貓很聽話的窩在他懷裡。
“不知道,老人家不知道她在哪裡,每個月都是按時寄錢過來的。”我知道明這么問的目的,夏元會去投靠他的媽媽嗎?
我沒有說話,腦袋裡盤鏇的都是那塊紙片。
車子進入了一片很荒涼的地方,路邊偶爾有幾棵光禿禿的樹,黃泥路車子還算平穩,夕陽斜斜的照下來,很是寂寥。
我怎么會想到去風家的那條路呢?
心中一驚,忙問:“這是去哪裡?”
“回家呀!”歐陽錦好象還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喔,我走的 是小路,往這邊走半個小時就可以到。”
喔,原來是這樣。
沒有多少行人,偶爾也會有車子急馳而過,揚起風沙一片。
看看錶,是4點27,5點就可以到吧!
回去再分析紙片的含義,我想先睡一覺。
倦意襲來。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的天!
怎么還在車裡,外面天已經黑了!車燈照到的是一片寬曠的土地。
我看看歐陽錦,他神色緊張,嘴唇緊閉,他似乎很用力的抓著方向盤,連我都感覺到他緊繃著的神經。
我看看后座的明,他的身體向前傾,他的神情告訴我,又出事了!
我下意識的按了按口袋裡的東西,坐直了身體。
“這什麼可能?應該……按道理已經早就到了呀!”歐陽錦懊惱的聲音,如果他知道我們最近發生的事情,他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安慰人的遊戲。
看看錶,已經6點過一刻了,可是這片土地還在向前無限的延伸,看不清出路,也沒有行人或者其他的車輛,透過窗玻璃,可以隱約的看到路邊有幾棵樹。
天幕深藍。安靜。
車裡的暖氣發出嘶嘶的聲音,黑貓在后座上焦躁地走來走去,亮閃閃的眸子似攝人般的明亮。
明一直關注著它的行動,我知道危險即將來臨。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我警惕的看著前方,車前燈的光芒穿透黑暗射了開去。歐陽錦顯然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他的表情驚恐而急噪。
雖然有暖氣,我還是覺得冷,腳凍得冰涼。
車子猛的顛簸了一下,像是壓到了大石頭之類的東西,這突如其來的一下,不禁讓人心驚。
又是一下,猛的顛簸。“怎么回事,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歐陽錦吼道,一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盤。
他顯然讓這樣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了。現在6點40了,可我們還是沒有能夠走出去的跡象。
窗外漆黑一片,似乎連月亮也躲到了烏雲背後,樹影也模糊了起來。沒有車輛,也沒有行人。仿佛只有我們在行駛,空洞洞的三人。
我和明保持著沉默,偶爾用眼神交流。
我知道我要頭腦清醒才行。
我的耳朵和眼睛有了前幾個月的洗禮越來越靈敏,相信明也一樣。此刻我們正在高度警覺地向四周張望著。
貓跳到了我的身邊,它的每一個轉頭都牽動我的神經。
“碰”又是一下,歐陽錦猛的一個剎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麻利的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就出去了。
“小心……”明喊道。
我們倆沒有動,因為惡魔要對付的是我們倆,而不是他。
寒氣從打開的車門縫裡竄了進來,車內頃刻變得冰冷。貓目不轉睛的望著打開了一條縫的車門。
我聽見他踢了車幾下,發出金屬質地的悶響。他在車後罵了幾句,明從後窗看著他。
他的腳步聲走向前,在他拉開車低頭進車的那一瞬間,我清楚看到了在他身後站著的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團黑影,帶著冰冷而閃爍的目光 ,他的全身籠罩在夜色之中。惟獨那眼睛……
被人盯著的感覺又升了上來,恐懼又在慢慢侵蝕我的心。黑貓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發出嘶嘶的悽厲的聲音。
歐陽錦坐了上來,看見了我的表情和貓的反應,“你們怎么了!”他一邊說,一邊回頭看。
什麼也沒有,是的,什麼也沒有。車門一關,感覺在慢慢平復,貓也安靜了下來。
歐陽錦將車開得很慢,一邊開,一邊大聲說著話,我知道這是一個人感到恐懼正常的反應。
所以我和明有時候會附和他幾句。
他猛的一剎車,大口喘著氣,“你怎么了!”明向前拍拍他的肩膀。他臉色蒼白,抓著方向盤的手似乎在顫抖。
他慢慢扭頭看向我,艱難的說道:“我……我剛剛從車後鏡里看見有個人抓著後車門。”
他又慢慢扭頭向後看,我和明的眼睛也隨著他向後車窗看去,盯著窗戶看了一會兒,除了沉沉的暮色什麼也沒有。
可是貓跳上竄下,這會意味著什麼呢?
歐陽錦回過頭來,鬆了一口氣,不無嘲意的說:“可能是我看花了眼!”鏇即笑了笑,儘管這笑比哭還難看。
明也跟著笑了笑。
正當他發動引擎準備啟動的時候,一張臉突然的出現在了窗玻璃上,我們三個人同時注意到了,歐陽錦“啊”了一聲。
黑貓朝玻璃撲了過去,那張臉消失了,他出現得太突然,沒有時間看清楚。
“快開車!”明喊道。
歐陽錦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一踩油門,車子急弛而去。
我們穿透夜色而行。
像一個失控的夢境。
黑暗壓迫著我們的神經。
這一踩油門,不知道開了多遠了。依然是看不見盡頭的路,依然是恍惚的樹影。
只是天更黑了。遠方深藍的天幕和前方的路融為了一體。
剛剛神經暴跳的緊張換來了現在虛脫般的疲倦,我已經多次面對他,我每次都告誡自己要鎮定,但是每次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依然心驚,是我懼怕死亡嗎?
口乾舌燥。
明似乎比我鎮定,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他定定的望著窗外。
歐陽錦將車速慢了一下,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大汗淋漓,也許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的遭遇吧!
車燈照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燈光只照到他的身子,看不見他的臉,衣服的顏色也辨認不清。他似乎在向我們揮手。
看見他的手上下起伏。
我端正起身體,歐陽錦做出同樣的動作。
“衝過去!”我和明幾乎同時這么說。接近了,接近了……
因為燈光的原因,在車子還未駛過他的身邊的時候,看不清楚他的樣子,整個身子籠罩在光圈中顯得白晃晃的。
不過他確是在向我們招手。
待車子駛過他的身邊的時候,光線消失,他融入黑暗中的一瞬間,我看見他的臉,小小的眼睛,微微向上抬起的臉。
車子離他遠去,看見他站在那裡直到看不見。我回頭看明一眼,明搖搖頭,他的眼睛告訴我他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夏元。
歐陽錦一路保持高速。
他又出現了。他還在前方招手,一上一下動作緩慢。
我想這次我要看清楚。
接近了,接近了……只見他在離車子幾米遠的地方出乎意料的走了過來,一團黑影朝著車前窗撲了過來。
但是沒有任何的聲響,我看見歐陽錦倒吸了一口氣,踩了油門。
向後看,並不見任何的東西。
此時黑貓閃亮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前方,一動都不動。這意味著我們並沒有危險嗎?
他又出現了,撲了過來,一團黑影。
第四次……
我看見歐陽錦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發白。
他在喃喃自語。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麼?
車子在飛奔,越來越快。我感到不對勁了。
車門的空氣象是被抽空了一樣令人窒息,明的身子湊向前,警惕的看著他。
我拍拍他的手臂,他的肌肉僵硬。“歐陽,不用開這么快的!很危險的!”
他並不理我。
前方的人再次撲了過來,窗前一黑。
我漸漸聽見他在說什麼了,他的牙齒髮出吱吱的聲音,他說的是“撞死你,我撞死你!”他的眼睛炯炯發光。
黑貓此時開始豎起了毛,它對著的不是窗外,而是歐陽錦。
車子越來越快。
我開始拍打他的臉,急呼:“歐陽錦!”我知道在這個時候自身的意志比什麼都重要。
他猛的一個轉彎。
在他的嘴角開始露出猙獰的笑,弧度慢慢擴大,他笑出聲來,讓人毛骨悚然。他的嘴裡還是念著那句話。
明也在後坐拍他,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太陽穴發緊。
前方驚見一棵樹。
而車子正向它全力駛去。
車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夾雜著歐陽錦的狂笑。
眼見離樹越來越近,我的心反倒平靜。
我看了明一眼,他正在努力的拍打歐陽錦的臉,就像那天晚上我和志強拍打他的臉一樣。
生死由命吧!我閉上眼。
我從口袋裡掏出木魚,對著歐陽錦敲了起來,口裡念起了法華經。木質發啞的聲音縈繞在耳邊,感覺車子越來越快,心中一片澄淨。
“喵”,黑貓悽厲的叫聲划過,象鐵器划過玻璃的聲音。
“啊!”我聽見歐陽錦的一聲驚呼,車子剎車的摩擦聲敲擊著耳膜。我睜開眼。
歐陽錦的臉上有4道貓爪划過的痕跡,殷紅的血滲了出來。
車子厄然而止。
車頭幾乎撞到了樹,不知車內什麼機器發生了故障正轟轟作響。
歐陽錦大口喘著氣,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的疼估計也忘了。
明向后座靠去,緊繃的聲音鬆懈下來。兩道濃眉舒展開來,眼睛象寒星一樣閃爍。貓兒立刻跳到他的懷裡,溫柔似的喵喵叫,象嬰兒撒嬌一樣。
我知道我們又逃過了一劫。
我突然很想念我們的朋友,白卓,想起他教我們念法華經的那天晚上。文殊師利、導師何故、眉間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羅、曼殊沙華、栴檀香風,悅可眾心。
想起他的臉,想起他的笑容,他現在又在哪裡?
前面燈火閃亮,似是人間。
心中一暖,險些掉下淚來。奇怪,事情經歷得越多,感情倒是變得脆弱了。
回寢室,已經是晚上9點了。
一夜無眠。
明第二天早上笑吟吟走進來,對我說:“歐陽錦今天早上打我手機,說跟我們倆在一起,還真長見識。以後有事情只要跟他說一聲,他定會幫忙的!”
我也笑了起來,果然是一條好漢。
等宏翼他們下課回來,我們就要好好的商量一些事情。
11點半,人都到齊。我關上門。
17棟已經恢復了平靜,除了206。我們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牽扯進來,也許是命運選擇了我們吧!
中間的桌子上擺放著兩張照片、一盤磁帶、一個小紙片。
“這是我和明在夏元家裡發現的東西,夏元就是失蹤的那個人!”我說。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桌子上。
“好,現在我們來討論第一個問題。”明接著說,“夏元會不會是殺害同寢室6個人的兇手呢!”
“我看不會,你想他為什麼要殺那6個人呢?他們並沒有多大的仇恨呀!”志強首先表態。
“而且這么殘忍的事情他怎么做得出來!”宏翼也接口。
“是不是他做的現在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他和另外6個人的感情不好。”我指了指照片,“第一張他和其他6個人站得很遠,第二張根本就沒有他。”
“恩,”明說,“我們假定他是兇手,他殺了人,失蹤了這么久會出哪裡呢?他沒有和自己唯一的奶奶聯繫,也沒有可以投靠的親人,他會在哪裡?”
“搞不好,他在那個鄉下正逍遙著呢!”宏翼說,還眨了眨眼。
他這么說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這樣,那么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又什麼解釋呢?
“好,我們先不討論這個問題,我們說第二個問題。”明說,“一直糾纏著我們的幽靈會不會是夏元?”
從腳步聲起的那天到現在,我有幾次和他對峙,我始終沒有看清楚他的臉,每次都被他的目光震懾,以前一直出現的皮鞋在昨天晚上也沒有出現。在見過夏元的照片後,我也沒有辦法肯定他會不會是夏元。更何況,夏元也許沒有死呢?
我疑惑了起來。
“說不定,是他們6箇中的一個,因為冤死,所以找人復仇!在我們玩碟仙的那天,把他招來而沒有送走!”宏翼嚴肅的樣子說得每個人毛骨悚然。
如果是這樣,事情不是變得更複雜了嗎?
我看看明,他的眼神里也充滿了疑惑,顯然他也把自己以前的推理推翻了。
夏元到底有沒有死?那個幽靈會是夏元嗎?還是其他人?
當我聽到6個人被砍死,一個人失蹤的時候,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夏元無疑,但是為什麼到夏元家後,反而變得不確定了起來。
還有我腦袋裡還有個什麼信息,為什麼一直想不起來,是什麼呢?
大家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我們先聽聽磁帶吧?”明打破僵局。
可能是灰塵的原因,單放機裡面發出絲絲的聲音。然後轉入正常,應該是台灣的歌吧,男聲也是咦咦啞啞,甜得膩人。
大家豎起耳朵聽,惟恐漏掉了任何一個細節。
兩邊聽完了,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聲音。
讓人失望。
我看著桌上的那個小紙片,不知道這數字後面隱含著什麼意思?
像是謎語,擺在我們眼前。
“對了,大家還記不記得風提起過‘操場’?”我看著他們說。
“恩,我也想到了!”明說,“風說起操場會是什麼意思呢?”
“這樣好了,我們晚上就去!”宏翼說。
志強點點頭,我和明交換了一下眼神。
今晚要探個究竟。
小飛在一邊和黑貓逗樂,沒有參與我們的談話。
他玩得很開心,像個孩子。
黑貓有時候捲成一團,像個有聲音的句號。
月光下的操場原來如此的冷清,水泥的地面映著清冷的光,周圍的樹木沙沙作響,像是在策劃一個陰謀。
6個籃球架空洞的矗立,夜晚的操場和白日裡生龍活虎的景象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不禁懷戀起陽光來。
宏翼走到了最前面,我最後,志強和明走在中間。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亮,每個人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銀。遠處的寢室燈火點點,小飛估計已經入睡了吧!沒有帶貓,怕它跑不見了。
寒風吹到身上很冷,現在是晚上10點。
宏翼回過頭來對我們說:“不知道要找什麼?操場這么大,怎么找?”
是呀,風沒有說操場有什麼,我們到底要來找什麼呢?
我的口袋裡還是裝著木魚,以備萬一。
我正要對明說話,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湊了過去,是個圓的木盤,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中間還有一個指針,是羅盤。
原來大家都是有備而來。
我朝明笑了笑,當下又充滿了信心。
月色中4個人影繞著操場走了一圈,羅盤全無動靜。
“我們還是分開來找吧!”志強建議。
“不行,我們不知道找什麼,分開來,有什麼事情,沒有人照應。”明說。
於是我們又繞著操場走了一圈。每走幾步,明看著羅盤,而我們三個則伏身在地上一點點的審視著。
除了紙片,空水瓶,什麼也沒有,偶然還有幾隻爛球鞋。
難道要找的東西在地下,可是這么硬的水泥路面,我們怎么找呢?
又是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
有點挫敗感。
“別動,有點反應了!”明驚呼。
我們圍了上去,看了一會,它一動都沒有動。
“明,你是不是眼花了?”宏翼問。
明沒吭聲。我們又散了開去,湊近地面看著,還包括操場周圍的一圈土地。
身後有點動靜,我站起身,顯然他們都注意到了。
我們朝著聲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是一個朝著我們這邊滾過來的皮球,可是那邊並沒有人影。
皮球滾到我們附近的一個籃球架邊停住了。
明回頭,驚呼:“快看,它在轉!”
我們馬上圍了上去,真的,羅盤在不停的轉動。寒風襲來,徒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再當我們看籃球架邊的時候,球已經沒有了。
羅盤還在轉。
我知道他又來了。
借著一個皓月當空的夜晚。
大家都意識到了氣氛的詭異,但是不能就此罷手。也許在這操場上隱含著重大的秘密,也是風要提示給我們的內容。
究竟是什麼呢?
遠處已經熄燈了,方形的宿舍已經淹沒在樹影里。小飛應該很安全,黑貓會保護他的。
明站在了操場的一角,我們四散開來在地上摸索,在月光下水泥地白晃晃的,但是它周圍的濕土地就難說了,有硬的草梗,還有遮天的大樹,樹葉覆蓋著地,厚厚而凌亂的一層。
偶爾會有個什麼小動物急速的跑開。
我覺得寒冷在上升,尤其是我踩在軟軟的土地上時更是如此。心裡分不清是什麼感覺,它並不是像以前那樣被人盯著的冰冷,也不是看見皮鞋時的恐慌。是什麼呢?
“明!”我抬頭看明,想建議我們白天在來。
聲音懸浮在空中,我看見明呆呆的站在那裡,好象沒有聽見我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呆呆的望向我們這邊。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明!”我又喊了一聲,他還是沒有反應。
“我們這有什麼不對嗎?”我心裡尋思。當下就向身邊的志強和宏翼看去。
志強在離我大概2米的地方蹲在地上用手摸著什麼東西。宏翼在一步步的朝著一顆樹走去。
眼光一掃,頓時汗毛直豎了起來。
怎么還有一個人?他也離我不遠,在彎腰檢查環住操場的地面。
他背對著我,是灰色的衣服,可是我們每個人在月光下都是或黑或灰的衣服,分不真切。
我在看志強和宏翼的時候,剛剛的判斷也就變得模糊起來,為什麼會是這樣?他們都背對著明。
這么說,包括我在內,突然多一個人在壓迫著明的眼。他也分不清誰是誰,他也不敢斷定我是我了。
我明白了緊張的由來。
朦朧的月色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大家都保持著兩米開外的距離,為什麼一向愛說話的宏翼也不說話了呢?他也感覺到了除了他還有4個人存在嗎?
腦袋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我被一種一直壓抑著的狂熱沖昏了頭腦。我想大叫一聲,然後跑過去看看誰是誰。
寒風襲來,麻痹了我的神經。當下即做出了決定。
正待我要大叫的時候,我聽見有說話的聲音。
從操場邊的兩棵樹後傳來,是兩個人的對話的聲音。絮絮叨叨,似乎在討論著什麼事情。
是我們不熟悉的聲音,低沉得在半空中久久徘徊,在這月色下顯得分外的詭異。我想像著兩個面無血色的人在樹後低語。
明顯然也聽到了聲音,他走了過來。
“志強、宏翼!”我小聲輕呼,像是怕驚醒了那個多餘的人。
我看見他們都向我回頭,他們沒有動,是遲疑,他們也同樣在思考著眼前的景象。
對話聲還在繼續,從樹後不間斷的傳來,是兩個男人的聲音。
明走到了我的身後,他拍拍我的肩。
示意我們倆走過去。
操場周圍圍著一圈的樹,棵與棵之間大概間隔2、3米的距離。我們學校的樹都是極有歷史的,粗大的樹幹,枝椏遮天。
在樹的下面還有一些長凳,供人休憩。
剛剛站在操場上的時候,聲音是很清楚的從我們前面的樹後傳來。當我和明走到樹影中,腳下滿是鬆軟的樹葉時,聲音反而變得飄渺起來。
但它是確實存在的。隨著寒風一句句向我們襲來。
我留意著身後的情景,相信明也一樣。我感到三個人從不同的方向跟了過來,三個身影不知道誰是誰。
聽到身後腳踩到枯葉的嚓嚓的聲音。奇怪,我並不感到害怕,即使是我明明知道中間有個人不屬於我們。
大家都沒有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連腳步也變得越來越輕。
在樹的巨大陰影中,每個人身上罩著一個區別於黑暗的輪廓。月光透過間隙傾瀉進來,忽明忽暗,明也相當的微弱。
站著的幾個人,我突然想起了在風媽媽房間幾個人對峙的情景,一樣的黑暗,一樣蘊涵深意的影子,一樣的靜謐,唯一不同的是我覺得他沒有惡意。
儘管他沒有呼吸。
聲音忽遠忽近,忽徐忽急。
“明!”我看見他朝樹後走去。我跟了上去,後面有人也跟了上去。
腳下的乾枝椏發出潮濕的輕微摩擦聲。
明在樹後頓了下來,我走上去。和他並排站在了一起。
樹後會是什麼呢?腦袋裡又划過了無數的想像,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看見什麼詭異的場面,應該可以控制得住的。
我在想,和明一起向樹後走去。
聲音並沒有因為我們接近而變得真切,他們倆始終像是在商量著什麼,用著急快的語速,偶然停頓下來,像是什麼也沒有般的模糊。
走近了,在我向樹後看去的時候----
“啪”一個樹枝掉了下來,一場虛驚。
樹後什麼也沒有,我抬頭看見離我不遠的明的背影,和站在黑暗中的三個身影。
“明,你去哪裡?”我看見明一直在向前走。
我小跑了起來,踏著樹葉咋咋作響。身後是宏翼他們跟著。
明的身影閃閃爍爍,總是和我保持著一段距離,我仿佛觸手可及,但總是追不上他。
黑暗像是有形的實體。
隔在我們中間。
明在我前方消失不見,在我回頭的時候,身後也沒有了人影。
操場像是一面白禿禿的鏡子。
而我呢?
處在樹影的懷抱里,像是另一個世界。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站在樹叢中的我,並不見驚慌。我甚至也不去猜想他們到哪裡去了,操場就在身邊,要離開也易如反掌。
可是在寒風中,樹葉飄忽落低的靜謐中,我總是覺得有人在遊蕩,向是要跟我說些什麼一樣,會是白卓嗎?
那個教我們念法華經的朋友,那個失蹤了很久的朋友。
文殊師利、導師何故、眉間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羅、曼殊沙華、栴檀香風,悅可眾心。我默默在心中念起了法華經。
一片澄明。
我看見坐在長凳上似乎有兩個人影,低沉的聲音還在,但也不像是從長凳那裡傳來。
我輕輕的朝那裡走去。
他們像是在談著什麼,但是聲音卻從四面八方湧來。
我輕輕的走,不願意驚動了他們。在我離他們還有3米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們扭頭在看我,停止了說話。
空中的聲音也跟著消失,鏇即安靜了下來,風吹著樹葉沙沙的響。
我沒有再向前踏一步,我仿佛感到有目光從黑暗中透過來,那目光不是冰冷的,是寧靜的,甚至是幽怨的。
他們幽怨的看著我。
沒一會,他們消失了,浮現在長凳上的暗影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
我走了過去,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腦袋裡空空如也,幾乎什麼念頭也沒有,被這一片寂靜所震懾。也不害怕,仿佛和這所有的樹木共著呼吸。
長凳下有什麼東西在拉我的褲腳,他並不用力。
我低頭向下看,幾條木板將長凳下空出來的地方釘住了。裡面有什麼東西看不清。
我仿佛受到了某種指引。
我用盡全力,弄斷了一條木板。將手伸了進去。
冰冷的觸覺,像是摸到了一根光滑的棍子。我拉著它向外拖。
透過樹梢瑣碎的月光,我看清楚是斧頭。
一把斧頭,上面似乎還有烏黑的痕跡。
相信是血。
我轉身坐了下來。
如此的平靜。
就這樣一夜。
第二天,當陽光穿透樹葉照到我身上的時候,露水已經把外套打濕,頭髮上也是。腳低一片冰冷,感到異常的寒冷。
昨天晚上像是一個遙遠的夢。
我並沒有擔心明他們。
徑直向寢室走去,那把斧頭被我藏在了外套里,沉甸甸的,上面銘刻著的是生命。
回到寢室的時候,推開門,宏翼,志強笑吟吟的看著我,明在洗頭,他們倆的頭髮也是濕漉漉的,大概剛洗過的,
“就等你了!”宏翼笑著說,“看那邊!”
我朝他眼角提示的方向看過去,是一段很粗的麻繩。
我從衣服里拿出斧頭,志強接了過去,“好傢夥!”
宏翼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你在哪裡找到它的?”
明也看了一眼,又去洗他的頭去了。
安靜了一會,明坐了下來。我喝了一杯熱茶,一股暖流從嘴到心,它在慢慢啟發我的思維,我像是一直沒有從夢境裡走出來一樣大腦麻痹。
小飛抱著貓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個奶瓶。
“你們回來了!晚上沒有什麼事情吧!”小飛問。
“它這么大了,你還餵它喝奶呀!我真是服了你!”宏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倒是說起了黑貓。
小飛白了他一眼,辯解道:“它還小嘛!”小貓很配合的喵喵叫了兩聲。看著他們的笑臉,我想起了以前那段驚恐的日子。
如履薄凍的日子。不過那個時候,沒有笑容,卻有老大和風。
用兩個生命換來笑容,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我還不知道我們還能笑多久。
“說正經的,清樹,你怎么發現它的?”
明看著我說,“我先一直跟著你,然後你不見了,我坐到了長凳上,下面有人拉我的褲腳,然後我把長凳下面的木板弄斷了一根,就找到它了!”
話音剛落,宏翼馬上接口道:“你哪有我和志強離奇?”他看看志強,像是在炫耀什麼高興的事情,“當時呀,我看見身邊有4個人,嚇得我話都不敢說,又看見你一直在向前跑,我就在後面跟著,可是你跟不見了,我心一急,就對著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志強的人說,‘怎么不見了’,他說:‘在那裡!’然後他就跑開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辨認是不是志強,我也跟著跑,聽到身邊還有個人就放安了心,然後跑著跑著,腳被絆了一下,低頭看見有一段繩子,我向外拉,原來它藏在一大堆枯木里,平時還真難被發現,因為它看起來跟枯木沒什麼兩樣!然後耳邊就是志強在喊我的名字!”
“顯然這是兇手作案的工具。”明說,“只是我什麼也沒有發現!我總是覺得他們帶我去哪裡應該還有什麼的。”
他們一定是慘死在斧頭下的冤魂,他們指引著我們發現兇器,他們可能日夜遊盪在那裡。
“我看見前面的人影,然後就去追,羅盤轉個不停,但是也不怎么害怕就跟了上去,到操場下坡的那段樓梯的時候,前面的人不見了,羅盤就不轉了,我沒有發現什麼。但是我總是覺得那裡有東西!”明的那兩條濃眉又擰在一起,深思起來。
“怪不得當時警察什麼也沒有發現,他們肯定認為兇手要逃跑一定把兇器帶出了學校,其實它藏在了操場,不過他藏得還真是周密!”宏翼似乎還很稱讚。
“就是,不過我們找到了兇器有什麼用呢?”志強問。
這也正是我思考的問題。它是夏元使用的兇器嗎?斧頭和麻繩我總是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是在哪裡呢?
“今天晚上我們再去!”明冷不丁的說,語氣相當的鎮定。
可是晚上我們不能去,因為晚上有課。
於是我們定在了周五的晚上。
我們還是自信滿滿的認為會像那天晚上一樣順利。
這次我們大錯特錯了。
白天,我和志強去看了操場階梯那邊,從操場經過階梯就是我們學校的體育館了。這一塊空地立著幾個健身用的單架,操場上的樹枝遮掩過來。如果是夏天,這裡是避暑勝地呀。但是到冬天,就只是冷清了。
地上躺著幾片紙,和兩個塑膠罐。其他的就是濕的沙和樹葉。
沒什麼蹊蹺的地方。
但是我們發現了斧頭和麻繩,明又被引到這裡,這裡應該會有什麼和兇手直接相關呀。
志強拉著我,說:“走吧,晚上再說吧!”
我點點頭,跟著離開了。
依然還是我們四個人,依然還是皓月當空,不同的是水泥映射著月色泛著銀白的光,而是這裡濕的沙黑得更加的厚重,像是沼澤。
晚上10點,我們魚貫而行通過12節階梯。
這一次我們彼此之間隔得很近,在沒來之前,我們就約定要保持這樣的距離。明在最前,然後是宏翼,再是志強,最後是我。
有上自習上得比較晚的,匆匆走過。往這裡走,是他們回寢室的捷徑。不過他們也不忘回頭看我們一眼。我可以想像他們的表情,這些人怎么這么晚還在鍛鍊!
的確,摸著冰冷的鐵管,做著幾個簡單的動作,我也覺得滑稽。
在10點半左右吧,這裡就沒有多少人了。明還拿著羅盤,只是它一動也沒有動。
我知道現在我們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看不到遠方的寢室,因為我們在操場的下面。可以看見的就是操場周圍的樹此刻顯得異常的高大。
不斷的有樹葉掉下來。沒什麼風,就是很冷。
“今天晚上怎么這么冷?”宏翼抱怨道,他在不停的搓手。
“噓”,志強做了一個手勢,此刻我們站成了一個圈。
絮絮叨叨的聲音又出現了,是兩個男人低沉的嗓音,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我們四處張望,尋覓聲音的來源。
他們的出現並沒有給我們帶來恐慌,而是符合我們希望的那樣。
明伸手一指,我們順著方向看過去。
有兩人站在了操場周圍的一段鐵柵欄邊,他們在我們的上面,像是在俯瞰我們。月光下似兩個剪紙。
我在仔細辨別他們在說些什麼,明低頭看著羅盤,我知道它一定在飛速的轉著。
沒有預兆的一陣風,很急的一陣風,聲音立刻消失不見,連同那兩個人影。
這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我的心劇烈跳動的起來,為什麼我開始害怕了,完全不同於那天晚上的靜謐呢?
心撲撲的跳。
再等我抬頭看去的時候,那個柵欄邊赫然出現了一個人,他沒有說話,只是他在沿著柵欄走了過來。
黑暗壓迫著我的神經。在他經過樹的陰影的時候,他像是完全溶入了黑暗。下階梯的時候,他又出現。
一步一步的,我們四個人都朝著那個方向。
恐懼升騰了起來。因為我發現除了枯樹葉的摩擦聲外,還有一種聲音讓我如此的熟悉,那沉悶的是——
是皮鞋。恐懼揪住了我的心。
我看向明,還沒有等我說話。
我聽見志強一聲尖利的叫聲,劃破夜空。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你來不及思考。
原來理智這么不堪一擊,迅速的土崩瓦解。我的驚慌在藐視我的理智。
在宏翼的肩上伸出一隻手,他的背後依舊是黑暗。陰冷從四面八風涌的過來,我幾乎覺得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的一聲叫喊衝擊著耳膜,他在提醒我這一刻的真實存在,他喊道:“快跑!”
在我轉身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看到了明拉起宏翼的手。
耳邊有氣息,是志強。後面的腳步聲應該是明和宏翼吧。
我們沿著空地朝體育館那邊衝去,在月色下像幾隻受驚嚇的動物在倉皇的逃竄。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來?
疲倦感將意識又拉了回來,我停了下來,一路的狂奔似乎讓血液全部集中到臉上來。他們也都慢慢的停了下來。
好一會兒,我聽見志強對宏翼說:“你沒有事吧?”
回頭看宏翼,他臉色蒼白,站著一動也不動了。明過去拍他的肩膀,說:“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他還是固執的一動不動,他的嘴唇在發抖,“宏翼,你怎么了?”我也圍了過去。
我看著他的臉,在黑暗中不見他真切的表情,只是他的眼睛木然地看著遠方。“宏翼!”志強在叫他。
我承認剛剛的那一幕著實駭人,但是我們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見宏翼如此的害怕過。
“宏翼,我們回家,好嗎?”明說。
“他,他……”宏翼的聲音顯得虛弱,氣若遊絲般的,“他怎么了,他已經不見了!”志強說。
“他還跟著我,不,不,不你不要過來!”宏翼驚恐的聲音,他一邊說,一邊向後退。
可是他的前面是志強呀,“宏翼?”志強搖他的肩膀。“不, 你不要抓我。”宏翼猛的揮舞著雙臂,不讓我們靠近他。
“不要,不要!”宏翼抓起了自己的頭髮,他的臉已經扭曲,眼睛裡滿是驚恐,大口呼吸著。
“宏翼!”明焦急的聲音。
羅盤轉個不停,明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宏翼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我的木魚呢?我摸摸的口袋,可是沒有。
該不會是剛剛跑掉了吧?恐懼升了上來。我看見宏翼的鼻子已經在流血了,我想起在同樣月色的夜晚,“碰”猛的撞到玻璃上的白卓,鼻血噴濺了出來,順著玻璃往下流。
心象被抽空了一樣,呼吸困難。我仿佛又看到他的生命象白卓一樣會被慢慢耗盡。
“宏翼!”我喊道。
他揮舞著拳頭,眼睛裡露出痛苦而邪惡的光芒,血流到嘴巴和衣服上,明和志強分別抓著他的左右手。
他已經躺到了地上,身體在痛苦的掙扎,“宏翼你要堅持住!”我不要看到他像白卓一樣死去,心像火燒火燎一樣。
“宏翼!”他在艱難的呼吸,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發出不連貫的音。志強一直在呼喚他。
我念起了法華經,一遍一遍,我聽見明也在念叨著什麼。
月亮躲進了雲層里,黑暗又籠罩大地,周圍沒有樹木,體育館在一邊靜默著。它在見證一場謀殺。
還是不行,宏翼的氣息越來越弱,我又被一種無力感所俘獲。
他已經不這么動了,血越來越多。
“怎么辦?”志強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打電話叫救護車!”明說,也許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想起了風,想起了白卓,想起了老大,為什麼我的朋友死的時候都是這么無力,看他由生命變成一具屍體。
心裡一陣絞痛,風乍起。我聽到了樹葉的沙沙聲。這裡沒有樹的。
我又隱約聽見了兩個人聲音,忽遠忽近。我努力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努力辨認他們的聲音。
突然,像是有個人在我耳邊說話一樣,我聽得很真切。他說:“快掐他的中指。”聲音一晃不見。
“快掐他的中指!”我朝明喊道。
桌上又多了2張紙片。
“如果知道要找的就是它們,”志強朝桌子撇瞥嘴,“我們白天揀回來就行了,用得著晚上去?還差點讓宏翼……”志強看看了躺在床上的宏翼,“如果他死了,我們會後悔一輩子的。”
明今天早上還是把操場下的垃圾揀了回來,儘管我們並不是很清楚它們的意義,但是正如明說的一樣,“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現在想起來,是有點後怕。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麼,還差點失去宏翼。宏翼又揀回來一條命,我想起在風媽媽房間裡的那次,他也是差點喪命。
我看了他一眼,此刻他正安詳的睡著,鼻頭紅紅,像喝醉了一樣。
不知道這兩張紙有沒有用,一張是到M縣的車票,時間是2000年9月29日,一張是新欣影視城的出入登記單,姓名已經模糊,時間是2000年10月1日。
這兩個日子隔著這么近,而且都發生在2000年,這會有什麼聯繫嗎?
不過用不著我冥思苦想,到了晚上已經有了答案。
有人想偷去這兩樣東西。
只是這次17棟再次被恐怖掀翻,卻是我始料為及的。
宏翼到了下午又開始生龍活虎起來,流了那么多的血仿佛也對他影響不大。不過他仿佛對那一段的經歷出現了記憶空白,這樣也好,誰願意擁有一段痛苦不堪的回憶呢?
“明也真是的,要是要這些東西,白天去揀不就行了嗎?還非要晚上,跑了那么一段還真是累呀!”再以後的事情他仿佛就不是很清楚了。
“就是。”志強附和道。小飛說:“不過這兩個日期這么接近,一定會隱含什麼信息。”
“現在也猜不透呀!不過萬一是別人亂丟的東西,我們不就偏離了正路嗎?”宏翼的擔心也對。
明一下午的課,一直沒有回來。主席來過一次,通知了一個院裡大會的時間。我們並沒有告訴他這么些事情,反正17棟已經沒有事情了。他們的生活恢復常態。
晚上,我看著照片和有姓名的紙片,琢磨著其中的含義,明手裡拿的是他揀回來的東西。小飛逗著貓玩。
宏翼已經睡著了,志強玩著遊戲。
五個檯燈將寢室里照得溫暖而明亮,窗外有寒風入侵,不過它敵不過屋裡的溫馨。除了2個人,是一段殘酷青春的證明。
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平靜,從去風的家裡開始,17棟就已經恢復了平靜。
腳步聲就好象是遙遠的夢境。只有我們5個人還處在這樣的夢境裡,其他的人都已經獲釋。
11點熄燈,一切毫無徵兆。
他又出現在寢室門口,粗壯的腿和閃亮的皮鞋。他頓了一下,然後邁開步子往裡走。
我看見有人一個趔趄被他推到了一邊,他沉重的上樓。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在左邊第一個寢室的門口,看不見門牌,我看見門猛的被推開,寒光閃動,在他的身後還有粗的麻繩。
是斧頭?渾身一個激靈,我猛的驚醒。被單已經汗濕,為什麼它們會出現在我的夢裡,是重現當時殺人的一幕嗎?
心碰碰的跳,我念起法華經安慰自己,但是眼角還是忍不住向門口瞟。我總是很擔心,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異常的緊張,會有人開門進來,我被這個念頭所折磨。
仿佛又回到了風去世的那個晚上,有一個人影從門口進來然後上了風的床。看看錶,是1點半,我說服我自己要鎮定,發生任何事情都要鎮定,更何況現在只是我瞎想而已。
我閉上眼睛,不知道是誰的鼾聲從某個地方傳出,在空中漂浮,飄進的耳朵,竟也成為了一種折磨。
為什麼會是這樣?“嘀零”電話聲徒然響起,悠長的一串鈴聲壓迫過來,在這靜默的午夜顯得尤其驚心。它還在響。
我是在作夢嗎?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生疼。鈴聲是真的在響,我多么願意是個夢境。
我看見一團黑影跳到了我和小飛中間的桌子上,是黑貓,它的眼睛在黑夜裡像玻璃一樣透亮。它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警惕的蹲在那裡。我聽見小飛床上有動靜,然後看到他伸起手臂,接了電話。
我聽見他輕聲說了句:“好的!”
然後是他摸索鞋子的聲音,小飛要乾什麼!我心中一緊,我用手臂撐起身子,可以看見他那邊的動靜。後背暴露出來,寒風一吹,好冷!
我看見小飛開門出去了,黑貓也跟著出去了。
我急忙穿鞋從門口探望,小飛進了廁所,黑貓也一溜煙的閃了進去。寒冷讓我睡意全無,我的牙齒上下打架,我也分不清是緊張,還是因為冷。
正在我準備回床的時候,電話鈴又急速的響起。我一轉身,就接了它。沒有任何的聲音,但是我可以肯定是有人在那邊沉默著,我也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一秒,兩秒,心跳得越來越厲害,我的手開始發抖,我總是覺得他應該會說些什麼的。突然,一個濕潤的東西伸進了我的耳朵,還是溫熱柔軟的物體,它濕轆轆的在我的耳朵里蠕動。
一陣噁心。我把電話猛的一丟,是舌頭,是舌頭。
寒風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都忘了害怕了,我幾乎機械的走到自己的床前,躺了下去。
耳邊是小飛推門然後上床的聲音。
我瞪大眼睛,雙手抓著被子,緊張的盯著床板。
我知道這還才開始,雖然那道冰冷的目光並沒有出現,但是這一切是預兆而已,他馬上會掀開幕布,面目猙獰的跳出來。
你不得不做他的觀眾。
不知道過了多久。
窗戶外的枝條輕敲著玻璃,發出有規律的聲響。
寢室里越來越冷,從門縫和天窗里吹進來的風加速的降低寢室的溫度,剛剛熱烘烘的被窩現在似冰窖一般的冷,手腳所觸都是冰冷。
我默默等待著,艱難的渡過每一秒。法華經讓我的心平靜下來,但是肢體傳達的感覺還是湧向了大腦,一時間讓它不知道該怎么判斷了。
我發現並不見黑貓,甚至連它輕微的叫聲也沒有。或者它在小飛的被窩裡,聽不見聲音的。還是它根本就沒有回來呢?
這個念頭一上來,就迅速的占領了我的大腦。我猜測著各種可能性。我聽見志強翻了一個身。
電腦騰的亮了,但是並不見正常開啟時機箱的聲音。顯示屏下的開關一閃一閃的,像是一個綠色的眼睛。藍色銀幕的光發散開來,將寢室映得分外的詭異。
寢室里一到熄燈的時間,就會沒有電的。但是它卻兀自開啟。我默念著法華經,企圖讓我自己裝作看不見。
但是這樣的企圖顯然是可笑的,它不但沒有讓我放鬆,甚至讓我更緊張。因為我看到了明,他坐到了電腦前。他的背影我再熟悉不過了,他坐著那裡,耷拉著腦袋,像是根本沒有醒的樣子。
我越來越緊張,我總是覺得他會回頭看我,如果他換了一副樣子,他不再是明,他露出猙獰的臉,我被這個念頭到快要逼瘋了。
我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還好他沒有任何的動作。但是我忽略了另一個身影,在他的床前分明還站著一個人,他背對著我,藍光照到了他的身上將他分成了3截,頭和腳融入了黑暗中,但是身子映著藍光。
恐怖在加深,我聽見了明的笑聲,嘻嘻哈哈,時而低沉,時而急速,象是精神病人發出的囈語。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上來了,它並不是來至明的那邊,還有背對著我的那個人,會是他的目光嗎?
我大口呼吸,仿佛空氣也被他抽空。手腳冰冷。
我神經質的看了柜子後面,那裡沒有什麼,我再抬頭看向那邊,那人已經不見了。我送了一口氣。
可是我的後背一陣發麻,我感到那陰冷的氣息離我很近。
我猛的一回頭,一張臉正擺在我的枕頭邊,他正看著我,驚駭得幾乎讓我停止了呼吸,他的目光像是纏繞著獵物的蛇,幽幽的發亮。
我一下子從床上滾了下去,地板的硬度讓我更深刻的認識到此刻的真實。我的瞳孔發大了許多倍,我的手在不停的抖。心臟要溢了出來,讓我呼吸困難。
我並沒有叫,“騰”電腦忽的滅了,藍色消失不見了,寢室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眼睛還不能適應,地面的冷通過肌膚,深入骨髓。
它時刻提醒著我快要斷了線的思維。
我知道他已經走了。
我緩緩的爬上床,那張臉不停的在我眼前閃現。枕邊有留下他的生息。
我深呼了一口氣,爬到了風的床上。
明好象已經回床。
第二天,發生了兩件事情。
其一,明枕頭底下的那兩張紙片不見了。其二,小飛的貓死了。
所有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我。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一切。
他要偷走那兩張紙片,難道真的和他有莫大的聯繫?是夏元,還是其他人?為什麼我每次見他,都不覺得他像夏元呢?
他殺了貓,利用小飛的手,可以不留痕跡。
貓死在了水池裡,很難想像它是如何的掙扎?它看見它的主人掐住了它的脖子,它會怪他嗎?
小飛哭得眼睛都紅了,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間接的兇手,我沒有告訴他,如果他知道,他會內疚一輩子的。
偷去了兩張紙,對我們的影響並不是很大。
起碼我們知道他在9月29日去了一趟M縣,10月1日去了新欣影視城。
他去的目的不得而知,不過我們並沒有花費心思猜測,因為我們決定兵分兩路去探個究竟。
12月22日就開始停課了,我們把時間定在了12月26日。
貓被殺的事情也很快被管理員糊弄了過去,他的“官方意見”是貓不小心掉到水池裡了。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讓人信服,不過也沒有人喜歡更複雜的過程的。畢竟安寧來之不易。
一個學期都快過完了。
老大死了,風也死了,白卓不見蹤影,這並不是我們要的結局。如果說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那么希望它喜劇收場。
任何一點悲劇都不是我們能夠承受的了。
17棟依然威武的矗立,像一個沉默的老人,決不向外透露自己的隱私。行政樓,操場,圖書館都留我們的足跡,也留下他的氣息。
我們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但是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們的力量實在是卑微。我們都只是平凡的人,希望有平凡的幸福。
如何這點幸福上帝都不肯施捨呢?惡靈究竟背負怎樣的殺機去窺視他的獵物呢?
我記得在玩碟仙的那天晚上,他告訴我們一個字,那就是“死”。
如果犧牲生命可以讓他的怒氣平息,他換到了只是另一股怒氣而已。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聖誕節在安然臨近,是一個有雪花,有祝福,有溫潤氣息的節日。每個人的臉上漸露喜色。
校園裡瀰漫著一股快樂的空氣,連天氣都受了感染,呈現出清冽而醇香的氣息。
他偷走了紙片就一直沒有出現,他到底是不是夏元,就成了問題的關鍵,他殺害了他的6個室友,他的惡靈被我們無意之間又招了回來,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殺戮。
但是我和明面對他多次,但是他的臉並不象照片中的夏元?
我有時候會和明說,他同樣的疑惑。
他殺了老大和風,他們是我們寢室里的人,這不難理解,他殺了管理員,在2000年的那場殺戮里,他也殺了管理員,這也不難理解。
但是他為什麼要殺害白卓呢?
他並不是我們寢室里的成員。
還有那兩張紙片又會告訴我們什麼呢?
問題隱約浮現,但是撲頭蓋臉的是節日的巨大快樂氣氛。
連明都舒緩了眉頭。
在聖誕前夜,下了一點小雪,在空中它就會融化,曼妙了下了半個小時,很小的雪花輕輕柔柔,在點綴一個盛大的節日。心情跟著溫暖了起來,似乎也要融化,沒有酒也要醉了。
我們笑,我們鬧,我們處於最美好的年紀,象橘子一樣飽滿的年紀。歌詞里都有寫:“從來開心,全無陰影”。
為什麼我會流淚呢?我想起了我們的朋友。他們在天國也過聖誕節嗎?
做青春鳥的旅行。
剎那芳華。
雪溫柔的在下,像是要覆蓋所有的罪惡。
隔著玻璃,我看著外面的世界。路燈照著濕漉漉的街道一片橙黃。屋裡他們在狂歡,音樂溢滿了整個房間。
看不見明他們幾個,人群里滿是笑臉。屋頂上閃爍的燈像是一個個舞動的精靈,或者明亮的眼。
我看見許麗朝我走過來。
她的眼睛裡帶著笑意,像是雪花融化在碧波里。
“你還好嗎?”她問,嬉鬧聲馬上淹沒了她的話,一浪高似一浪。
我打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和她一起出去。
她立刻會意,朝門口退了開去。
雪還在輕柔的下,在風的懷抱里跳一曲華爾茲。
有點冷,我豎起了衣服領。
路燈在她的臉上投下朦朧的影子,小巧的鼻子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我們都沒有說話,靜默潛滋暗長。
我們朝著操場走去。
地面有小小的坑,積著水,一段明,一段暗,像時光的罅隙。
“你不用擔心我的!事情馬上會過去。”我輕聲說。我回頭看她,幾片雪花浮在她的頭髮上,像是柳絮漂浮在池塘上。
她輕輕的往前走,操場周圍的樹林裡不知道什麼鳥兒忽地飛起,在空中留下一串振翅的聲響。
遙遠的歌舞飄過來。
在岑寂的樹林裡,腳踏著濡濕的枯葉和枝椏,發出輕微的悶響。雪已經看不見了,枝葉剪出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間隙。
我突然想起那個靜謐的夜晚,那個坐在長凳上心中一片沉靜的夜晚。
許麗拉著我的手,走在我前面。
我聽見她幽幽的說:“你們要去M縣,對嗎?”
一定又是宏翼多嘴的。
她忽的站住,回頭看我,我看不見她的神情,她說:“你一定要平安的回來!”
我點點頭,雪花像是黑暗中的舞者,在身邊浮沉。
我們又開始走,我聽見了什麼聲音,不是歌聲。我站定,側耳傾聽。
是兩個男人低沉的對話聲,他們又出現了。
我四處尋覓著聲音的由來。許麗正要說話,我示意她安靜。
聲音好象是從後面傳來,我跟著走過去。對話聲並不停息。
前方出現了人影,他們走得很快,有些許的光亮照著他們的背影。
我拉著許麗走過去。
他們要帶我去哪裡?
我再次站定,因為出現了操場下的階梯。
他們消失了,我不敢帶著許麗冒然前往。
我們還有什麼沒有發現嗎?
晚上我跟明說起此事,明頓了頓,“我們還是照計畫進行吧!”
26日,我和明去M縣,去那裡的公安局查找一下關於夏元的信息。宏翼和志強去新欣影視城,亦是同樣的目的。
他們在25日下午出發。
窗外的雪花還在歡樂的飄舞著。明天就是聖誕了,雖然它是個美麗和詩意的童話,但是每個人都樂於沉醉其中,細細品味著一個叫感恩的東西,聖誕老人會從天而降,帶來世界另一端的問候,潛入你的夢,告訴你生活的真正含義。
我不應該哭泣,在這個快樂的日子,在這個瀕臨快樂的日子,世界只是聖誕樹上閃亮的一個光點。
看著這個光點,任悲哀蔓延。
聖誕節這一天,我們算是做足了功課。忙忙碌碌的一天,幾乎都忘了這個浪漫的節日了。
送志強和宏翼上車後,我們也在25日出發了。
新欣影視城大概4個小時可以到,去M縣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它其實只是S市近郊的一個縣,不大也不繁華,但是那裡去是個生活的好地方,民風淳樸。
我隱約的記得我小時候去過那裡,是媽媽帶我去的吧。提起它像是記憶里的一個碎片。
在車上,我還在回味著神婆的話,她說:“厲靈都是由怨氣聚集,化解它的怨氣,讓它的屍骨安息,就是平安了!”每個人生活都會遇到種種的不平,試著用平和的心去看待,是不是會快樂一點呢?還是讓仇恨之心蒙蔽住眼,自己變得強大而虛無,那一樣會更快樂呢?
明看著窗外的景物,也沉默著。
我看了看手中的照片,5個人的合影,我現在知道誰是誰了。明聯繫了他們的幾個同學,終於有一個人肯跟我們見面。他說的和我們所知道的差不多,只是那駭人的一幕至到今天仍讓他心驚肉跳。他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多的血。”
夏元和他們寢室人的關係非常不好,他們常常欺負他。但是在外面還是一副兄弟的樣子,所以這樣的情況並不為多數人所知。睡在靠門這邊的上鋪的是張遠,下鋪的是王國興,也就是我睡的位置。和我對著的是李子維,也就是小飛睡的位置,他上面也是放行李的地方。
靠裡面的左邊是王易和蕭冰,王易在上,我想那么這邊就肯定是夏元和劉帥了。既然夏元和他們的關係不好,照相的就應該是劉帥吧。
想想自己睡的床會有別人的一段過往,只是它蒙著血。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個紙片和照片並排放在一起。
這每個名字後面的數字到底說明了什麼呢?張遠1,王易2,蕭冰3,劉帥4,李子維5,王國興6。
張遠睡的是風的位置,王易睡的是老大的位置……忽然隱約之間我好象想到了什麼,我呼出一口氣,突的緊張了起來。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再整理一遍思路。
張遠睡的是風的位置,王易睡的是老大的位置,蕭冰睡的是宏翼的位置,風和老大都死了,那么下一個是宏翼。
我猛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每次出事矛頭指向的都是宏翼,只是每次都有人相救,讓他化險為夷。
可是管理員和白卓又怎么解釋呢?
他們並不是我們寢室里的人呀,管不了這么多了,一定不能讓宏翼出事。
“明,宏翼恐怕有危險!”
明聽完我的解釋,馬上用手機跟宏翼聯繫,可是信號不通。志強也是這樣。
“新欣影視城是出了市區的,信號聯繫不上呀!”明皺起了眉頭。
“快跟小飛打電話!”明迅速的按了寢室的電話號碼。
他們早就出發,按時間應該到了,萬一那個地方真的和夏元有聯繫,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心一驚,聽見明對小飛說:“小飛,如果宏翼他們打電話回來,一定讓他們不要進新欣影視城,等我們去了再說!”
看來讓小飛留守是明智的。
鏇即,還沒有到站,我們下車前往新欣影視城。
天已經黑了,路上的行人不多,並沒有聖誕節的痕跡,黑壓壓的樹影里有星星點點的燈火,玻璃上滿是霧氣,車箱裡的燈映在上面,呈現出兩個世界,一晃一晃的。
下了車,已經是9點多鐘了,寒風徹骨。有幾個拉客住宿的人象幽靈一樣突的冒出了臉,遠方的群山黑幽幽的,連線著深藍的天幕,新欣影視城就在那裡面。
我們直接去向了新欣招待所,那是個價格低廉的地方,也是我們約定好的了地方,他們會去那裡住宿。
黑暗裡的新欣影視城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大一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來這裡玩過的,那個時候7個人。7個會動的青春。
打聽到宏翼他們的房間,走到門口,聽到他們倆的聲音,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打電話回寢室報平安,就聽見小飛慌張的說:‘讓我一定不要去影視城,要等你們來’,怎么了?”宏翼一臉的疑惑。
明朝我使了個眼神,示意我不要說。
“我們還是一齊行動好了!”明說。
這是個很乾淨的房子,潔白的被單讓人有一種舒適感。
和他們幾個人商量了一會,朦朧中又想起了我們曾經玩過的幾個地方,想起了風和老大,漸漸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陽光燦爛,是冬天裡難得的好天氣。
出了招待所,白晃晃的陽光無比的清澈,像是一個美夢般的圓滿。遠處的群山連綿開去,在藍天的深處畫出一個巨大的輪廓。
我們朝新欣影視城走去。
今天的人還真多。
有組織遊玩的學生,有老年人的旅遊團,有閒適的一家三口,如果這個地方真的和夏元有關,很不理解他為什麼會選擇這裡?僅僅是因為他遠離市區嗎?
聽他們的同學說,夏元是個很沒有主見的人,但是從他一系列的行為來看,從他一直沒有被人發現來看,他們的確看走了眼。
這裡滿是生機,全無陰影。
誰又會想到這裡呢?
潛伏著一個復仇的幽靈。
在門口,明付了錢,簽了一張出入登記單。
和我們看到的那張一樣,只是它上面的姓名已經模糊,不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信息了。
希望我們沒有來錯地方。
可是進去以後,我馬上失望了起來。
“這裡這么大,我們這么找,找夏元?”志強的聲音。
幾個古時的酒樓在我們面前一字排開,紙糊的窗戶,都用木棍撐著,露出來的都是現代人的笑臉。
和我們以前來的一樣,這裡沒有改變。
“等人少一點,我們再商量!”明說。
即刻就被巨大的人群湮沒。
無心看什麼風景,中午和明他們到了一個古時的酒樓,休息和吃飯。服務生做古裝的打扮,這么冷的天穿這么少,不知道他冷不冷,臉上露出職業般的熟練笑容。
有點疲倦了,志強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只有宏翼顯得異常的興奮,臉上泛著紅暈。
“如果讓你們在這裡選擇一個藏身的地方,你會選擇哪裡?”明看向我們,表情嚴肅。
“我會選擇那邊的村落,”宏翼馬上說,順著他的指向,我們朝那邊看去,那邊有一排用茅草搭的房子,每個房子都有用柵欄圍成的院子,“那邊安靜,晚上進去睡覺一定不會被人發現的,萬一被人發現,也可以從後面划船離開。”
在村落後邊不遠,有一個河塘,上面停靠著幾支漁船,此刻有遊人正享受著湖村風光呢。
明看向志強,他思索了一會然後說:“要我選,我會選前面的那個塔樓,你們看最上面,那裡很少有人去,應該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我們看向塔樓,最如他所說,暗紅色的塔樓樹立得很高,越往上越細,最上面,是遊人登不上去的地方,上面有4格窗戶,從它的體積來看,也應該是個房子,如果願意冒險,是可以從旁邊的一個角爬上去的,不過很危險。
現在他們都看向我,我想了想說:“讓我選擇,我會選底下的存儲室,那裡一年四季都關門,沒有願意去那裡,它的前面是古時候的監牢,而且存儲室還是在一條防空洞中的一格,你們還記不記得,大一的時候那些防空洞被改做成猛鬼街,吸引遊客,我們去玩過了對不對?”
“當然記得,剛剛進去,小飛猛的叫了一聲,把大家都嚇了出來。”宏翼笑了起來,不過馬上噤聲。
每個人正襟危坐,面色嚴肅。
那裡實在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防空洞錯綜複雜,有很多的暗道通向四面八方。大一剛剛進去,冷氣撲面而來,遊客不多,偶有說話的聲音在裡面遊蕩,低低的在地面潛伏。
小飛一叫,大家四散就跑了出來,還沒有看清楚有些什麼東西。我只記得像深淵一樣的黑,和最前面的那一格上面用紙條寫著“存儲室”。
我打了個冷戰,似乎黑暗撲面而來。
我看向明,他的目光堅定,我知道晚上我們肯定是要去那裡的。
“我們現在就去吧!”宏翼說,他似乎還很興奮,“搞不好,他還活著!”
“那我們就糟糕了!”志強朝宏翼瞪著眼睛。
“如果他還活著,那么就表明我們要找出的那個幽靈另有其人呀,他會是誰,和我們又是什麼關係,我們不要從頭開始嗎?”
“也對!”宏翼訕笑道。
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希望進去什麼也沒有,那么我們的一切就前功盡棄,如果有什麼,又會是什麼呢?
我沒有說話。
明說:“我們要等到晚上,只有人少了,羅盤才會起作用。”
明料定他已經死了。
黑暗壓下來,我們站在城牆的一個密室里。
喧鬧的人聲安靜下來,曲終人散,照到密室里的光線越來越暗,向外看去,城堡都籠罩在一層暮色之中,黃沙吹起,酒樓的酒旗迎風飄揚,黑暗悄悄躲進每一個角落裡。
聽見不遠處,鐵門吱悠一聲,影視城已經對外關閉。
只留下我們四個人在這個安靜的密室里。
“出去吧!”明說。
風呼嘯而過,偶有紙片飛舞了起來。黑暗中的城堡像是一個陌生的時代,將我們卷了進去。
很冷。
我們直接去了防空洞那裡,從前面的監牢邊繞了過去。
防空洞的口開在監牢後牆的一角,很不起眼的地方。連它的門也是土灰色,和牆壁渾然一體。
上面有鎖,明掏出我們帶來的工具箱,找了幾根鐵絲,在鎖上摸索了起來。
我突然想起了白卓,他也是這么開教務處的。
每一會兒,門打開了。潮濕的氣息直撲過來,還有漆黑,比外面更濃的黑,更稠密的黑。
像是一個大口等著食物的來臨。
明走了進去,我記得有一段長長的樓梯。
明打著手電筒走到了最前面,這狹窄的樓梯又陡又長,我們一個接一個,摸著冰冷的牆壁坑凹不平,外面的風聲變得微弱,偶爾灌進來的急馳而過。
一步一步,我們陷在了黑暗中。
心在收緊。
外邊的風聲越來越小,我們像是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牆壁傳達的冰冷感覺逼迫過來,腳下的風像是耗子一樣竄來竄去。心裡不是害怕,而是一股很複雜的感情糾結起來。
終於著地,聽見明低低的聲音:“大家摸摸牆壁,我記得應該有開關的。”
輕微的觸碰也讓牆壁發出低沉的迴響,一直蔓延開去。“找到了,在這裡!”宏翼的手電筒照到了一個烏黑的電閘,上面布滿了蜘蛛絲,看來這裡確實已經荒廢了很久了。
“試試它,看還能不能用!”我說。
宏翼掂起腳,伸長手臂很費力的將電閘的一端向上推去。
亮騰的亮了,每隔大概3米就有一盞燈懸掛在防空洞的一側,一條路豁然的出現在了眼前,在不遠處的地方向左拐了一個彎。昏黃的燈映著牆壁泛著微微青色的光。有幾處的燈壞了,留下一段黑暗的距離。
兩邊各有許多的洞口,記得大一的時候,外邊的簡介說每個洞裡陳列著各式各樣鬼怪的造型,有東方的奈何橋,也有西方的吸血鬼。
我們還沒有走到第三個洞口,就被小飛給嚇死了,拚命的往外跑。現在是不是還有陳列呢?還是已經給撤走了呢?
我拉著志強站在第一個洞口,用手電筒往裡照。
花花綠綠的,再向上是一張很憤怒的臉,兩眼圓睜,一把鬍子,再向上是一個牌匾,從左至右上面寫著“閻羅殿”。
看來陳列還沒有撤走。在這個洞口的對面就是存儲室了,明正在開門。鐵絲的撞擊聲竟也引起很大的迴響,葛吱門開了。
明和宏翼閃了進去,我和志強也跟了上去。
燈柱里滿是灰塵,我馬上掩起了鼻子,空氣中也分不清是什麼味道。手點筒的燈光觸及到的都是木板呀,桌子,還有一些道具,五顏六色的估計是衣服吧。
它們都一處一處堆積,上面蒙著厚厚的灰塵。
這是一間很空曠的房子,燈光照向遠方並不見牆壁,聲音在裡面飄蕩就像裝在了一個容器里。
明說:“我們分開找找!”
羅盤有輕微的轉動,時有時無。明和宏翼走在前面向兩個方向走開去,我和志強走後面,也分開左右。
“碰”門猛的被關上,外邊的燈光驟然消失。嚇了我一跳,四個手點筒都照向開門的地方。
我歇口氣,自己嚇自己。
我面前的是一堆椅子橫七豎八的堆在一起,有吱吱抓撓的聲音,一隻老鼠沖了出來,一晃又鑽進了黑暗中。
應該沒有什麼。我轉身。
在我的餘光里,向上照去的手電筒好象照到了什麼飄忽的東西。
我定定神,他們幾個人還在四處搜尋著什麼。
我再次轉身,將手電筒慢慢向上照去。心也在開始撲撲的跳了。是一件戲服,綠色的戲服掛在了空中,它破了好幾個洞,在風的作用下一鼓一鼓的。
我警告自己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碰”門又被猛的吹開,露出了外面一截昏黃燈光的射影。
志強轉過來對我說:“清樹,找個東西把門擋著。省得猛的一下,讓人心驚膽顫的。”
我走了過去,在旁邊找了一個大一點的木板拿在手裡。
我一手扶著門,準備關上它,可就是在,就是在——
快關上的時候,一個人從門縫裡側身走了去出。連他怎么靠近我的,我都沒有感覺。
頭皮一陣冰冷。
一個人影就那么一晃,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是一個實體。
我回頭看他們,3個人都在。
我甚至沒有勇氣開門看看他是否還在。
幾秒鐘,我愣在了門口。
直到——直到志強走到我身邊,他拍拍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還是回不過神來,一手扶著門,燈光通過狹長的門縫射了進來。剛剛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他是一個實體,並不空洞,可是他為什麼呆在屋裡我們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他會是誰?是夏元嗎?
“有人!”志強的聲音都變了調,他一把拉開門,向外探出頭去。有腳步聲急速的跑開,在這密閉的防空洞裡引起一波一波的迴響,顯得分外的詭異。
明和宏翼聽到志強的驚呼也趕了過來。此時我們四個人都站在了存儲室的門口。“我剛剛看見有人從這裡跑了過去!”志強指著前方說。
幽暗的防空洞還是靜默無聲,剛剛的腳步聲也像丟到深潭裡的石子杳無音訊。昏黃的燈光帶了來如此一個灰暗陰險的世界,處處像隱含殺機一樣沉默著。
驚慌咄咄逼人。
“難道夏元還活著?”志強自顧自的低頭說道。
“我們去看看?”明帶著詢問的語氣,他看向我們,也在徵求我們的意見。
我點點頭,宏翼和志強也點點頭。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幕就快要揭開,我不想罷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求一試。
我們都儘量放輕腳步,輕微的摩擦聲像是咀嚼,在經過洞口的時候也無意識的用手電筒照一照,但光線並不停留過多的時間。
走到拐彎處,向左看,也是一式一樣的長長的過道。一邊懸掛著燈,只是這裡更加的黑暗,燈光似有似無。
它的前面不知道會拐向哪裡?
“走!”明做了一個手勢。
宏翼第二,然後是我,志強最後。
手電筒的光也開始變得微弱了,它在勉強支撐。“咚,咚!”我們的腳步聲越走越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樣,腳邊的風鹵莽地鑽來鑽去。
我用手電筒照向一個洞口,裡面像是黑白無常在勾魂,黑無常滿臉漆黑,蓬蓬的頭髮遮住了眼睛。
“有人!”耳邊志強一聲驚呼,前面的宏翼和明已經跑了開去,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跟了上去。
腳步聲在空氣中震盪了開來,形成了低鳴的聲響,久久的徘徊。
“我看見他鑽進去了!”宏翼說。
此刻我們已經到了這條路的盡頭,向左看又是一條漆黑的路。我們進入了一個洞口。
“我也看見了!”志強說,從他聲音的傳播來看這裡是個很大的地方,聲音像被吸收了一樣捲入了黑暗。
燈光變得微弱,照不了很遠的地方,燈光觸擊幾乎分辯不出是什麼物體。
“好象有開關!”明說。他的手電洞照到了洞壁的上方一團漆黑的東西。“志強來幫忙!”
志強抱著明的腿,將他的身體上舉。
“噔!”眼前一亮。
這裡的確是個很大的地方,在遠處的一個牌匾上寫著“地獄百惡圖”。這裡確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有油鍋里煮著人的肢體,有綁在鎖鏈上的人痛苦的表情,有被人像牛馬一樣抽打的人。
我們分散開四處搜尋,儘量不要去想身邊的這些東西。他們栩栩如生,就象是馬上要動起來一樣。
好一會兒,沒有發現。宏翼說:“我明明看到了一個人呀,我想夏元還活著。”志強也點點頭。
沉默下來,我並不認為夏元還活著。
“滴鈴!”手機的聲音突然的響起,毫無預兆的鑽入耳朵。嚇了我一跳,並不是我的手機。
我看見宏翼的臉色分外的難看,“我早就關機了呀!”
“怎么還會響!”四個人面面相覷。
在“地獄百惡圖”前。
手機在宏翼的手裡不受歡迎的閃爍著,一聲高似一聲。宏翼的臉色變得蒼白。詢問的目光看向我們。
“快關了它!”志強焦急的說。
聲音消失了,耳邊似乎還有鈴聲在迴蕩。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著實讓人心驚,似乎整個地道都在鈴聲中戰慄了起來。恢復了平靜也讓人鬆口氣。
“我們走吧!”話音剛落,鈴聲再次響起,藍色的螢幕不停的閃爍。宏翼呆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盯著它看。
“我來接!”明一把搶過了手機,按了接聽鍵。
我們都圍了過去,想聽聽是什麼聲音。有一股不分明的短促的嗓音傳了出來,還有些微手機的雜音。慢慢變得清晰。
是一個男人的笑聲。
他笑得分外的詭異,像是故意壓低了聲音從喉嚨里有條不紊的製造了出來。更可怕的是,即使我們遠離了手機,我們依然聽得見這樣的笑聲。
在這個屋裡,笑聲是從屋裡傳出來的,他藏在某個角落,他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他像貓戲老鼠一樣靜候時機。
四個人站著一動也沒動,關了手機,笑聲依然的存在,他低低的痴痴的笑。
洞裡所有的一樣像是被賦予了更深的含義,或者說更可怕的含義。我在努力辨別聲音的出處,他離我們並不遠,聲音聽得這么真切。我們四個人都回頭四處張望。
幽暗的燈光下每一副表情竟是如此的生動,像是要從軀體裡跳將出來一樣,他們在笑,笑容在放大,他們面目猙獰,滴血的眼睛。
從進防空洞開始,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更緊張的了。
心臟在鼓鼓跳動,又好象要隨時停止一樣。我拽著拳頭抵著自己的腰,我感覺自己在發抖。
“明,我們快離開,要不然,宏翼會死的!”我想起了那個像魔咒一樣的東西,靠近明在他耳邊說。
“恩。”明點點頭,我們看向宏翼,正待說話。
他好象被什麼吸引,不知道危險竟悄然來臨。
那是在我們左邊的一副“腰斬圖”。像是一個刑場一樣的高台,比地面高出一些上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刑具,一個似殺手一樣的角色提刀站在一邊,而處於中間的是——
一個被斬成兩半的人,上肢和下肢隔得老遠,一團烏黑的血跡。他還用手支起自己的上身。他穿著白色的囚衣,近腰的部分都是烏紅色的,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一叢蓬亂的頭髮耷拉下來。
宏翼靠近的就是這個只有上半身的男人。
在離他大概還有一米的距離吧,笑聲更加的劇烈,只是比哭還難聽,笑聲時遠時近。
半米,那個只有上半身的男人突然的抬起頭,黯淡的燈光里只看見他黑叢叢的頭髮一動,他向宏翼撲了過去。
“啊!”宏翼一聲悽厲的叫聲,上半身伏在他的身上,他的臉透過他的肩膀露出來,看不見眼睛,他的嘴角有一股笑意。
冰冷升上來。
明一個箭步衝上了台,他順手從刑具架上拿起一個像斧頭一樣的東西一躍從台上跳下來,朝他猛劈了過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笑聲愕然而止,上半身也掉在了地上,他的笑容還凝固在那裡,只留下大口喘著氣的宏翼。
“快走!”明說。
志強扶著宏翼,四個人匆匆往後走。
不覺得害怕,也不驚慌,只是大腦一片空白,匆匆的走,像腳不是自己的一樣。
他嘴角的弧度,和白卓死時的弧度,和老大死時的弧度,竟是這樣的相似,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疊加了起來,昏黃的背景一晃一晃的。
牆壁上的燈發出“嘶嘶”的聲音,慢慢變弱,氣弱遊絲般。
“快走!”我們一陣小跑。
出了防空洞,城堡森然矗立在前面,在月色下似古時的戰場。
寒風襲來,有徹底的涼意,臉被風颳得生疼。
還是在人間呀。
“不行,不能讓你們兩個去!把我和志強留在這裡!”
“對呀,為什麼不讓我們去?”
在聽到明決定白天還和我去一趟防空洞,而不讓他們去的時候,宏翼和志強這么抗議。
“我們一直是有難同當的,對不對?”
“就是,雖然昨天晚上很危險,但是不是我們也克服了嗎?不行,我一定要去。”
他們倆的臉漲得通紅,明點點頭,他們即刻歡呼起來。我心中湧起一陣感動,我的兄弟們!
我們不是去玩,我們是在用生命做一個賭注,一邊的籌碼是7個生命,不是一個。
明悄悄對我說:“昨天在經過一個洞口的時候,我感覺羅盤轉得特別厲害,所以我想再去看看!”
即使明不提出來,我也會提出來的,因為我相信和明說的是同一個洞口,在我跑過的時候,就是志強說有人向前跑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到洞裡的那雙眼睛。
出現在寢室的柜子後,出現在風的家裡,出現在白卓的背後。
我那么熟悉的眼睛。
中午11點,我們再次走進了防空洞,洞門沒有鎖,和我們昨天晚上離開時一樣,這裡根本沒人注意。
我們換了電池,帶了刀,還有其他一些東西。
在進門時,我看見宏翼猶豫了一下,也許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
我拍拍他的肩膀。
四個人小心翼翼的沿著階梯走向黑暗裡。
當外面的門自動合上的時候,這裡其實跟黑夜沒有什麼區別。儘管我們已經來了2次了,但是這裡依舊這么陌生,沒有一點的生息。
四支手電筒被我們上足了電池,光線可以伸得老遠。
牆壁還是這么冰冷,明走在了最前面,後面跟著的還是宏翼。
推上電閘,壁燈幽幽的亮了。
我們疾步向前,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走到了拐彎的地方。明回過頭來對我們說:“小心!”
他放慢了腳步。我不記得上次讓我感覺到那雙眼睛是在哪個洞裡,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它在我的右邊,而且沒有到“地獄百惡圖”那裡。
我警惕的四處張望,惟恐放過任何一點的動靜。志強跟在後面,我聽得見他的呼吸。
今天似乎沒有多少風,是因為白天的原因嗎?
明走得很慢,時時的回頭看宏翼,宏翼拿著手電筒左右的照著。
走到了中間的位置,洞口裡並不見什麼異樣,裡面是各式各樣鬼怪的造型。“硼”燈突然的滅了。
走道和洞口渾然一體,黑暗咄咄逼人。像是誰關了開關一樣。
四支手電筒的光線慌亂的散向四方,不一會就鎮定了下來。
明照向前方,像是深淵一樣,光線沒有觸到底,這表明我們還是在中間。
“走吧!大家都小心一點!”明低低的說。
沒有風,但是我覺得越來越冷,渾身打起了冷戰。
“嘻嘻呵呵”笑聲又出現了,似乎是從哪個洞口傳來,帶著聲波震盪的迴響,也像是從地底傳出來,腳邊幾乎可以感覺到輕微的震動。
“噓”我們都停下了腳步,甚至都不做任何的動作,手電筒照向一處,安靜地聽著笑聲變得低鳴,變得嗚咽。
手電筒的光在慢慢變得微弱,像是隨時都要滅了一樣,燈絲掙扎著,“大家快關了手電筒!”明的聲音。
笑聲愕然而止,不帶任何的鋪墊,連回音也猛的撤回。
黑暗即將過來。
四個人呆立不動,眼睛還不能適應黑暗,幾乎感覺不到明他們就在身邊。我想伸手去摸索宏翼。
手臂好象觸到了什麼東西,“宏翼是你嗎?”我問。
前方沒有回答,“清樹!”我感覺志強的手摸到了我的背。
“宏翼他們……”
我感覺志強握住了我的手,他在微微發抖,也許是我在抖。
前方的物體矗立在眼前,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帶來了比黑暗更濃烈的黑。
我又伸手探了探,並沒有東西。
“宏翼、明!”還是沒有回音,難道他們已經走了。
“清樹!”我聽見志強的聲音在發顫,我想向前邁一步,卻像是被石頭拖住了腳,雙腿沉甸甸的。
前方的物體依然存在,我打開手電筒,微弱的燈光時強時弱,我向前照過去,那裡還有宏翼他們的影子。
在光線的上方我好象照到了什麼東西。
綠熒熒的,我突然想起了在存儲室里的那件戲服。綠色的戲服,可是它並沒有飄蕩起來。
我抬起手電筒,猛的向上照去。
我耳邊是志強一聲驚呼,他拉著就往後跑,黑暗中空氣的流動在耳邊呼呼做響。
我照到了一個人,他飄在半空中,穿著那件綠色的戲服。我剛剛伸手觸到的是他的腳。
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映,就已經被志強拖著跑了還久。雙腿發麻,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兩個人的喘息聲在這黑暗中來回的震盪,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我的膝蓋撞到了什麼硬物,生生的疼,我停下來,伸手去摸,腳邊是低低的木桌。前面的志強也不動了。
借著志強手電的光,我看到了一個橋,一個高高拱起的紙橋。
難道是奈何橋,這么說我們跑到洞裡了。
糟糕,我並不記得奈何橋是在第一個拐彎前,還是在第一個拐彎後,是在左邊還是在右邊。
每一個洞口如此的相像,在第一個拐彎前一邊大概有30多個洞口。昨天進來的時候我曾經瞥見過有一個洞裡有奈何橋的。
但是究竟是哪一個呢?
“清樹!”志強走進我,“現在該怎么辦?”
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知道他擔心什麼。
我故作鎮定的說:“放心,我們出去看看!”
牽著他的手,我們試探著往剛剛進來的方向走,膝蓋很疼,但是比起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只是個不大的問題。
好不容易摸到了洞口,向外走,手電筒已經照不了多遠了。牆壁上有燈,這應該是走道了。
我試著向後走,憑藉著方向感和直覺,我想走一段路就應該是存儲室了吧。
可是還沒有走到15步,就徹底絕望了。
因為我又照到了奈何橋。
黑暗中,我拉著志強的手。
像兩個迷路的小孩。
手電已經徹底沒有電了,從安上電池到現在不過一個小時,它就沒有電了。黑暗俘獲了我們。
心慢慢往下沉,像那天伏在水管上看白卓被殺一樣無能為力,手一松,身體下墜,心慢慢往下沉。
“清樹!”我聽見志強在呼喚我,“我們一定要找到出路的!”是決定的語調,手被他緊緊的握著,有力量傳來。
我怎么能每到關鍵時刻就想到退縮呢!
黑暗中我握緊了拳頭。
我們還有打火機嘛!我們每個人在進來的時候都準備了2個打火機。對呀,我掏出了打火機。
微弱的小火焰一簇一簇向上竄,比起這空洞的黑色來它實在是算不就什麼。不過此刻的我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志強也點燃了他的打火機。
小小的火光映著他的臉,他的眼睛也像是兩簇火苗在燃燒。
這裡確是我們剛剛進來的奈何橋。
紙做的橋高高的隆起,一邊還坐著一個老婆婆。
我們摸索著向外走去,火光遍及的地方都是烏黑而冰冷的牆壁,它將我們照在了一個圈內。
走了大概4、5米的距離吧,一陣風過,打火機的火苗掙扎了幾下,馬上就熄滅了。陰冷的感覺又上來了。
頭皮發麻,寒冷從鑽進了褲腳,透過肌膚,全身是徹底的寒意。心開始劇烈的跳動,哪怕是我看見那個只有上半身的人撲向宏翼都沒有讓我如此的緊張。
目光透過我的肩膀,我猛的回頭,我甚至用手向空中一掃。
什麼也沒有,只有空氣被我攪動的聲響。
“清樹,你怎么了?”志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可是陰冷還是纏繞著我,讓我幾乎不能呼吸。我的腳大概在發抖吧。
我顫顫嗦嗦的舉起手,試圖點燃打火機。
一下,沒有成功,再一下,還是沒有成功。第三下,點燃了。
一張臉猛的出現在火光里。
心大概停止了跳動,空氣像是被抽走。
手一顫,火光消失了。我又融入了黑暗中。
我知道是他。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臉,很寬廣的額頭,眉毛向上挑,嘴巴隱忍的閉著,冰冷的目光大概就是從他那雙小而堅毅的眼睛裡發出來的吧。
他消失了,驟然的出現,有迅速的消失,帶走了那陰冷的感覺。
“你沒事吧!”志強站在了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臉。
他的打火機熠熠生輝。
多少年後,我很感謝有這樣的夜晚,讓我和他相遇。如果說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的話,那么在這個漆黑的走道里,在這個冰冷的瞬間,在這令人窒息的空氣里,我也會欣然接受這一切的。
“啊!”是宏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的慘叫彌散開來,像是有無數的慘叫低低的徘徊。
“快!”我和志強向前衝去。
尋覓著聲音的方向,可是幾乎每個洞口都有回音,他究竟在哪裡?我們不能走得太快,打火機幾乎不能堅持4步。
“啊!”又是一聲。
他究竟遇到什麼呢?
一想起他可能會……心急火燎。
聲音從前面傳來,一聲弱似一聲。打火機上端已經燒得火熱,大拇指火辣辣的疼。
但是顧不了這么多了,我和志強跌跌撞撞的往前趕。
手扶著牆壁,在經過一個洞口的時候,聲音聽起來分外的明顯,但是更明顯的是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沙將你團團裹住。
不知道宏翼會在哪裡?洞裡漆黑一片。
我正準備向里邁步的時候,前面一束燈光照了過來。聽到喘息聲,“清樹!”
是明。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到來讓我的心稍稍得到了安靜。
燈光照到了裡面。在與洞口正對著的地方有一個烏黑髮亮的東西,似木製的物品。我們向前走了進去,寒冷立刻像老鼠一樣從褲管里爬了上來。我打了一個哆嗦。
它橫呈在我們面前,燈光從中間向兩邊照了開去。
我猛吸了一口氣,我突然的意識到了它是個什麼東西。
是一口棺材。
聲音似乎就從裡面傳來,只是現在它微弱得像是呻吟,還有輕微的抓撓聲。“宏翼!”明拍拍棺材的蓋子,我和志強貼著耳朵傾聽。
但是除了沉悶的迴響以外,聲音顯得氣若遊絲。
“打開它!”明說。
我在找哪邊有縫隙。
嘻嘻的笑聲突的響起,就在這個漆黑的洞裡。
我們立刻停止了動作,側耳傾聽。明打開了手電筒照向四周。
一邊有一些像是木頭一樣的東西,白森森的,但是遠沒有木頭規則,一段一段的散放在地上。一邊有一張床,從上傾瀉下來的白沙將它罩住,只不過到現在這白沙看起來和黑暗沒有什麼分別了。
我們的目光被一個背對著我們的女人吸引了過去。已經是個木偶,長發到肩,穿著不知道什麼顏色的裙子,做出梳頭的姿勢。
燈光照過去的時候,引起了一片光亮,顯然那裡有一面鏡子。
笑聲高高低低,那種故意製造出來的笑聲像是盤鏇在頭頂的蝙蝠讓人不寒而慄。
宏翼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但是木質的抓撓聲還在,笑聲卻分外的大起來。
我們都站立不動。
“宏翼!”志強猛的拍了一下棺材,“有種的你跟我出來!”低吼聲久久的震盪,志強在棺材邊走動了起來。
“宏翼你要堅持住呀!”志強帶著哭腔,我知道他對宏翼的擔心已遠遠的超過了恐懼。
他抱著必死的決心。
我和明警惕的監視著周圍的變動。
“吱”燈閃了幾下,居然亮了,昏黃的燈光籠罩著這個洞。那口棺材赫然在目。
我看見有個木板懸在左邊,上面寫著“盤絲洞”。
“宏翼!”志強都快要哭了。
明朝著那個木偶走去,笑聲分外的邪惡。
我站在那裡,我看見明靠近了木偶,製作很粗糙的木偶,幾乎沒有任何的五官。她和我們差不多高,明正超過她的身體,像她正面看過去。
我駭然的發現了鏡子裡映著一張臉。
“明,小心呀!”
我從來沒有見過明有如此目露凶光的眼神,他那兩條眉像急弛的箭,蓄著火力和殺機。
隨著我的喊聲,眼前寒光一閃。木偶的頭落地。
笑聲愕然而止,像是被人掐在了喉嚨里。明背對著鏡子,仿佛凝固般矗在那裡。
我和志強被他剎那的動作驚呆了,有一種不確定的氣氛游離在幾個人之間,我突然想起了在風房間裡明舉著刀時可怕的眼神,我被這樣的想法震懾住了,幾秒種沒了思維。
我念起法華經,可明的一個動作打消了我的顧慮,我悄悄送了一口氣。
明跑到棺材前,急切的呼喚道:“宏翼!”他的目光又變得清澈而鎮定,不復當時的殺機。
“宏翼!如果你在裡面,就拍這裡兩下!”我拍了拍棺材的一側,然後和志強在那個貼著耳朵傾聽。
果然不一會兒,那裡響起兩下輕微的聲響。他真的在裡面,他還活著。
我看到志強淚光閃動。
喜悅裹著我的心,不過馬上被陰冷覆蓋,因為我的餘光告訴我剛剛落了頭的木偶她轉了一個身。
明擋到了我們的前面。
她並沒有生命,她穿著近乎如綠色的裙子,她沒有頭,但是她卻轉了一個身。她被一種力量所操作。
這樣的力量我曾經無數次的經歷,它無數次的讓我頭皮發麻。
後面的志強拉拉我的手,他的手異乎尋常的冰冷。寒氣從他手傳到了我的手臂。
明和前面的木偶對峙著。
我回頭,正準備小聲的問志強怎么了,可是我看到的不是志強,他倒在了一邊。
我看到是那個滿頭黑髮的頭,她沒有五官的臉懸浮在我的面前。
我後倒了幾步,撞到了明的背。棺材裡發出輕微的聲響,而後馬上寂靜了下來。
想起宏翼可能會死在棺材裡,我的心一橫。
一股熱血涌了上來,腦袋裡像是萬馬奔騰。我用力的向前揮了一拳,沒有碰到什麼實體。
眼前一黑。燈滅了。
我和明背靠背站著,棺材裡沒有任何的聲響了,難道宏翼放棄了努力?心裡一陣絞痛。
不顧一切的,我和明搖起了棺材,口裡呼喚著宏翼的名字。
“咯吱!”木板發出了聲音。
明打開了手電筒,在光圈裡看見棺材的蓋子裂開了一道縫。難道?
心裡忍不住驚喜。
縫隙剛好可以容進我的手,我們倆伸手進去,用力的將蓋子往外推。求出宏翼的念頭幾乎可以抵制任何的恐怖。
一,二,開口越來越大。
黑暗的空洞露了出來。
我們將手點筒向里照去,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一具屍體,正在腐爛的屍體,細菌和蛆的力量已經腐蝕了臉上一大半的肉,紅凍凍的肉在燈光下跳躍了起來。臭氣撲鼻。
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穿著宏翼的衣服,那是一件蘭色的毛衣。
眼睛似乎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我閉上眼。希望一睜開,都是幻覺。
我睜開了眼,可是他還在。
他豁然的坐了起來。他向我們扭動了脖子。
我和明嚇倒了地上。
大口喘著氣。
手電筒被明丟到了地上,可見這一嚇也不輕。
他並沒有什麼動靜了。瞬間一切像是又恢復了平靜,沒有了笑聲,沒有了木偶,有的只是黑暗而已。
明摸起了手電筒,向棺材照去。
心兀自碰碰的跳。
燈光小心翼翼。
棺材不見有挪動的痕跡,也不見豎起的那個人。
我看向明,他爬了起來。
我們小心的向棺材走去。
原來一切只是幻覺而已。蓋子還是森然的蓋著。
突然間,光圈裡出現了剛剛那個沒有頭的木偶,在我們還沒有任何反應之前,她出現在棺材前,手一伸,棺材裂開了一道口。
她舉起刀向裡面捅去。
這一切不過2秒的時間。
我看見寒光懸在了頭頂,它差分秒就要插下去。
“不要啊!”一陣撕心裂肺,我用手擋了過去。
在這個當口,耳邊是木頭髮出的悶響。棺材朝著木偶那邊倒了過去。轟,它落地放出巨大的聲響。
我模糊的看見一個人從裡面滾了出來。
我幾乎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只是覺得一股寒冷,但手依然完好。
以後若干年回憶起來,當時的細節像被放大了許多倍一樣清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記憶會有自動的修復功能。只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是他猛然的抽回了手,才沒有傷到我。
但是當時一顆心全被宏翼占據,還會顧到這些嗎?
棺材壓到了木偶,那滾在一旁的確是宏翼,還有其他的一些什麼東西。
他還有輕微的呼吸。
我扶起他,明扶起志強。他還拿了棺材裡的一個什麼東西。
跌跌撞撞的遠離這裡。花了20分鐘,我們走了出去。
沒有任何的障礙。從黑暗裡走了出去。
白天的古堡呈現出一派迷人的景象。黑暗的地道也許只是它做的一個噩夢。
然後我們報了警。
因為那口棺材裡還有一具屍體,確切的說是一副白骨,他隨著棺材的傾倒灑了一地。
我扶起宏翼的瞬間,我的眼睛裡還印著一樣東西。
是那雙皮鞋,在我的夢裡三次出現的皮鞋,連同它的每一個皺紋我都銘刻心裡。
馬上影視城被封鎖了起來。
警車晃來晃去,無比真實的提示你,這裡發生了一起兇案。
三天后,那副白骨被證實是夏元,他的頭受鈍物敲擊而死。
報紙上又上演了一場好戲。
宏翼和志強都沒有大礙,我和明再次見到了他的奶奶,老人家看見他的孫子的白骨,暈了過去。
他得到了安息,在郊外的一片木場裡安息。
冬日裡,寒鴉低低飛起,枝葉零落的樹木在無聲的呼吸。
他終究是個可憐的人。
他被他的同學灌尿,被罵為死豬,在冬日裡提水給他們洗澡,只是為了求得他們的一個笑容。他晚上去上廁所,就會被關在門外,苦苦哀求,寢室里滿是笑聲。他有苦,還不能訴說,要不然是更嚴酷的對待。
終於他露了殺機。
明從棺材裡拿出的是一個厚厚的日記本,雖然只有一半,卻也看得人觸目驚心。
他在日記本的最後寫到“我要殺了他們,他們對我沒有任何一點的感情,除了……”
除了什麼呢?不得而知。
我並不開心,在我看見皮鞋的時候,心裡竟是異樣的平靜。
我知道一切都要沒有結束,籠罩在心裡的陰影浮現了出來。
寒鴉飛起。
耳邊是老奶奶嘀咕的聲音。她在和她的孫兒交談呢!
以後的一段時間在安安穩穩中度過。快到期末考試了,我們耽誤的課程不少,有許多的功課要趕。
白天忙著找老師補習,晚上忙著趕論文。生活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只是空著床位在提醒我們曾經有過的創傷。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創傷。
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改變,無論是憂還是喜,權當是一場青春的考驗。
夏元成了記憶中的一個點,圍繞著這個點還有一些問題不曾解決。比如是白卓,比如是那本日記的後半部分。
不過暫時都被我們丟到了一邊。期末考迫在眉睫。
當我第一次看報紙關於夏元的報導的時候,有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當時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覺,現在卻成了每天盤鏇在我腦海里的影子,它越來越大。我越來越看不透它了。
有時候我和明會去看看夏元,宏翼、志強和小飛決意不肯去的,他們一直把他當做了兇手,殺害白卓、風和老大的兇手。但是我心裡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希望他在地下能夠快樂,儘管知道這不過是安慰自己的方式而已。
期末考終於到了。
在考完的第三天下午,明對我說:“清樹,去不去影視城?”
他的嘴角露出一股倔強的笑意,我知道他想要去找筆記本的後半部分。我也想去解答我心裡的疑惑。
我點點頭。
在沒有告訴其他人的情況下,我和明悄然的出發了。
影視城的遊客明顯的減少,在這件事情被報紙批露了以後,它迅速成為了焦點,不過是恐怖論題的焦點。
城堡還是那么威嚴,不動聲色的沉默,是應付流言唯一的辦法。
11點我和明去向了防空洞。
打開它的鎖花費了我們好一陣工夫。影視城的管理員還是沒有對它嚴加看管,只憑一把鎖就想鎖住所有的邪惡。
我們沿著了樓梯向下走,滿心的平靜。這裡確是一個熟悉的地方了。下了樓梯,明拉上了電閘。
眼前豁然一亮,所有的走道和洞裡都透著燈光,照得如同白晝。白晃晃的耀眼。這大概是管理員對這裡做的唯一改變吧。
我和明往前走,每個洞口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在強光的照耀下那些造型顯得說不出的滑稽,而在幽暗的燈光里它們又是分外的詭異。
魔在心中,似乎有那么幾分道理。
拐了彎後,我和明都放滿了腳步,我知道所有的問題都隱藏在這片空氣里。我們豎著耳朵,傾聽。
盤絲洞裡,所有的道具都被堆在了一邊,那口棺材已經不見。人去樓空般的不留痕跡。
聞不到死亡的氣息,甚至連冰冷的感覺也沒有。
難道我的懷疑是錯的嗎?
明在那堆雜木里翻找了半天,依然毫無收穫。他轉過身來,聳聳肩。我四處走動,沒有任何足以讓人懷疑的東西。
“出去看看!”明這樣提議。
就在我們踏出洞口的一瞬間,我滿心期待又害怕出現的事情終於發生。燈突然的滅了。
我沒有絲毫的詫異,他還是會來的。
冰冷又慢慢升了上來。
明打開了手電筒,我們站立不動。
在手點筒的燈光一晃照到的地方,我看見了一雙腳走了前方左邊的洞裡,皮鞋聲響起,是17棟午夜2點的皮鞋聲,是行政樓里追趕我們的皮鞋聲,他慢慢的走著,一下兩下,地面傳來沉悶的迴響。
我拉著明,向洞裡走去。
洞的中央擺著一張大床,有帷幕的大床,看不清顏色,只是它黑壓壓的遮掩著床,床上有個做女裝打扮的木偶,她躺在那裡,在她的身上壓著一個臉朝向她脖子的人。是吸血鬼,他披著黑色的風衣,看不見身體。
大概她是快樂的吧,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那是種受蠱惑的快樂吧。
腳步聲消失了。明走到一邊四處摸索,而我則來到了床前。
站在這個謀殺者和被謀殺者的身邊,我緊緊握住了拳頭。我知道他們也可能是被操縱的利器,再次充當謀殺者的角色。
我的眼睛注意到了披風的一角,它被沉甸甸的拽下,象是有什麼東西在口袋裡。我正向它伸手。
聽見明在叫我,“清樹,快過來!”
我走到了他的那邊,順著他指的方向向下看。地上有一灘粉末似的東西,它看上去沒有石灰那么凝重,但也不是粉筆灰塵那么輕盈。明小心的蘸了一點,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他搖搖頭,它沒有味道的。
太過於專注這片粉末了,而忘了身邊的變化。
待我回頭來,吸血鬼已經不見了。
手電筒的光圈裡沒有吸血鬼,那個女裝打扮的木偶兀自躺在那裡。
“清樹!”明呼喚我。
陰冷的感覺再次俘獲了我的心,我知道他就在附近。
我四處的回頭,像是身後就有冰冷的呼吸。
將手電筒照向了明,在他的身邊是飄揚垂下的披風,他的肩膀旁露出吸血鬼的那張臉,白白的毫無血色,嘴角還有嫣紅的血。
明絲毫沒有察覺出危險,他關切的看著我。
在我還沒有喊出聲前,吸血鬼張開雙臂緊緊的摟住了明。喊叫聲被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耳邊即刻傳來明的吼聲和他的喘息聲。
“放開我!”
我向前邁了一步,焦急灼燒著我的心,我恨不得一步衝上前去,救回明。可是馬上我呆立不動。
因為我看到了吸血鬼身後的人,那個操縱木偶的人,那個擁有死神目光的人,他隱在了黑暗裡,或者說他和黑暗本就是一體。
他的眼睛發出冰冷的寒光和殺機。像躲在白卓身後一樣,他在邪惡的藐視另一個生命。
他在我的眼前殺害了我的兄弟,比殺死我更讓人難以忍受。
我聲嘶力竭的叫喊了一聲,即刻聲音在洞裡四處的徘徊。我也不知道是因為我無力,還是因為怨恨。
心裡一陣錐心的痛。燈豁的亮了。
耳邊一陣風過,一個身影從我的身邊晃了過去,他即可伏到了明的身前,和明的身體重疊。
那是熟悉的背影。
心裡響起了一個聲音,是白卓,他居然是白卓。
他再次的出現,居然是白卓。
心裡百味交集。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拉著明走到一邊,明臉色蒼白,兀自喘息,而白卓還是那副樣子,乾淨的頭髮,白淨的臉,只是沒有任何的血色,連嘴唇也是白色的。
當一個從你生活里消失了很久的東西或者人再次出現的時候,除了驚喜,你會不會有一點擔心,擔心這樣的日子馬上逝去。
我馬上走到了他們的身邊,白卓沒有說話,他站在那裡像是一尊塑像。
我知道他並沒有呼吸。
明也沒有說話,我們的敵人潛伏了起來。只有吸血鬼倒在了一邊。
洞裡沒有任何的聲息。
我和明站在了白卓的兩邊,摒住了呼吸。
當冰冷襲上來的時候,心裡卻意外的平靜。這是我第一次面對他時,能夠保持平靜。是因為白卓站在身邊,還是剛剛的一口悶氣得到了釋放,還是這個故事終於要面臨結尾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故事就快要完結,結果不外乎兩種,要么是他死,要么是我們死。
他爬了出來,是的,他從地上向我們爬了過來。
他垂著頭,黑色的衣服,笨拙而寬的身體。我想起在行政樓的會議室里那個向我爬過來的人。
他的頭髮也慢慢變長,即刻覆蓋了肩。
他一點點向我們靠近,他慢慢的仰起臉,他的臉上也滿是濃密的頭髮。
在離我們一米遠的時候,我看看身後,是那張床。
我拽緊了拳頭,腳在暗暗加勁。
我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同樣是必死的決心。
他猛的向前一撲,他的目標顯然是明。
黑色的頭髮在我眼前一晃,頓時熱血湧上了頭頂,讓一切都完結吧。
我向他撲了過去。
只是,只是白卓搶先了一步。他已經抱住了他,我看見白卓的臉已經扭曲,我知道他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他和他糾纏在一起,倒在了那張床上。他的手插進了他的頭髮里,他的手插進了他的背里。
沒有血,只有皮肉嘶開的聲音、骨頭碰撞的聲音。
這一幕我將永遠的記在心裡。白卓朝著我們喊:“快點火!”他的聲音在發抖,他還是感覺得到痛苦嗎?
明慌慌張張的掏出打火機,我第一次看見明抖得這么厲害。
其實不是害怕,而是因為眼前的一人是我們的朋友。
火跳躍了起來。
明猛的向前一擲,碰,一聲巨響。火苗竄了上來,燒到了帷幕。
馬上床上的兩個人陷入了火海。
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只剩下木然的我和明。
在吸血鬼的口袋裡發現了那後本部分的日記本。
願一切得到安息。
借著火光,我看清楚了日記本前面的幾個字。
“除了你,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在乎我。”
夏元說的是他嗎?和白卓一齊陷入火海里的他嗎?
我看見明呆呆的看著我,“怎么了?”他低下頭,我看看了日記本。像是被誰打了一拳。
我也怔住了,因為我看見了他的名字。
“楊黎清木”
他為什麼也姓“楊黎”。
一段燒焦的身體捲縮地陳放在太平間,黑乎乎的樣子像是一段枯木。和這平靜的白色房間形成巨大的反差,他看不清鼻子和眼,他看不清手和腿了。
我並不害怕。
這是我第三次來到了太平間裡,第一次是風,第二次是老大,這次是白卓。警察已經證實了他的身份,只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經過化驗證明他已經死了很久,為什麼屍體直到現在才出現。
其實他們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世界上的事情又有幾人能夠看得透呢?關於生死。我一直沒有流眼淚,眼前盤鏇著白卓平靜而慘白的臉,和他那句“快點火”。心裡像是被某種硬物堵著,心也是冰冷的。
我看見明一轉身,淚水便止不住的布滿了他的臉。他象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哭得那么無助,雙手遮臉,肩膀一個勁的抽搐。他是為點火的事情而內疚嗎?這不是他的錯,他結束了白卓的一場煎熬。
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獄的煎熬。他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嗎?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一場災難。
我的朋友,你現在在天空中微笑嗎?和風他們一起的吧!
年關將近,空氣中也瀰漫著爆竹和溫馨的味道。小飛養了很多貓,愛心泛濫。大的,小的,黑的,白的,各式各樣。寢室里現在是貓行霸道,不過沒有人會抗議,因為它們這些小小而柔軟的生命曾經許多次的救過我們,連管理員都沒有意見,因為這些小貓都擁有像小飛一樣溫柔的眼神了。
宏翼、志強曾經有幾天不理我和明,因為怪我們私自行動,而不帶上他們。他們為此鬧了好一陣子,無論我和明怎么說好話,也不肯原諒我們。直到一次酒後,宏翼哭著說:“現在風,老大,白卓都不在了,如果你們再出問題,那206……”他伏在桌上,看不見他的表情,聲音被哽咽聲打斷。直到我們都紅了眼眶。
為了一段兄弟情。
冬日裡清冷而暗淡的天,17棟還是悄然的矗立在樹影里,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般的寂靜。樹影婆娑。
時間靜靜流過,不漏痕跡。像一段規定了時間的糟糕夢境。
那天我還是帶著許麗去了操場下的階梯邊,苦苦的尋覓後最終在單架下的濕土裡發現了一把小刀。刀鋒上還有一絲絲烏黑的血跡。
抬頭看到許麗的雙眸在冬日裡閃亮得如同北極星,不由感覺幸福。
一切像是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一樣,打斷了的時間和場景又重新開始了排列組合被開啟另一種詮釋。
那天兩個死去的靈魂帶我們來這裡,除了發現斧頭、麻繩和兩張紙片外,還有這把小刀。這也正是他們帶我和許麗來這裡的意義。
夏元殺死了同寢室的6個人,但是管理員不是他殺的。在我第一次看關於夏元殺人報導的時候,就被這句話所吸引。報紙上說:“17棟的管理員也被利器刺傷心臟而死。”並未肯定管理員是夏元所殺,況且在我夢境裡閃爍的一直是斧頭和麻繩,而被“利器刺傷”決非斧頭所能為。
我的夢裡還有一個人在夏元上樓時被推了一個趔趄,他大概就是管理員吧,他被另一個人所殺。
那個人就是楊黎清木。
夏元後半部分的日記里,在9月15日這樣寫道:“其實我也不想活,我活著也沒有什麼意義。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幹掉那些罵我是豬的人,他們6個都是豬,被殺的豬。”
在9月17日他寫道:“我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你為我安排得這么好,我知道你會幫助我的,在我身後幫助我除掉障礙,我只有你可以相信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在9月20日他日記最後一段是:“只有你看得起我,還為我和他們打架。其實我也不想活的,我把我的生命交給你了。”
清木像個軍師,他才是這場謀殺的幕後操縱者。他除掉了管理員,所以管理員身上的不是斧頭砍傷,而是刀傷。另外他也殺了夏元,用鈍物擊中了他的頭部,結局了他的生命。
夏元死時應該是快樂的吧,他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當迷霧開始散去的時候,真相便如冰山一角,待它慢慢融化,就和水平線一樣齊了。一切變得不再重要了。
當我在防空洞裡看見夏元的皮鞋時,感覺異樣的平靜,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它不是殺人的皮鞋。它在我的夢境裡閃現,但是並不在現實生活里閃現。
它不是出現在柜子後的皮鞋,也不是在風家裡的皮鞋,它出現在和白卓一起燃燒的那個人身上。當大火滅了,它在醒目的出現,黑色不動聲色,烏黑油亮。
它的主人才是殺害管理員,風,老大和白卓的兇手。是楊黎清木,這場殺戮的製造者。同樣為了一段兄弟情,他開始了一場又一場的殺戮,按照他固執的理解和預想。
他引火自fen,燒了自己,但是沒有燒掉自己那顆充滿戾氣的心。
幸,還是不幸,又有什麼人能夠理解呢?
在警察局裡,他的骨灰被一個中年人捧走的時候,那個被悲哀壓彎了腰的中年人讓我覺得有幾分面熟,似乎在記憶里的某個角落裡有他的身影。同樣寬闊的額頭,同樣小而堅毅的眼睛,他是他的父親吧!
他粗糙的大手緊握著裝有骨灰的木盒,眼神木然。他走都走不穩。
我悲哀的看著這個父親,想起我的父親,他在我六歲時就離開了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過年了,快要離開學校了,站在天台上。雲過風輕。
眼前的一片樹林在風裡象聖潔的唱詩班。
美妙的合音。
4年後,我的母親帶了一個男人來我的公司。寬闊的額頭,小而堅毅的眼睛,她告訴我這是我的父親。
那個時候的他還很年輕,愛上了一個女人,並和她生了一個孩子。2年後他背棄了她,娶了另一個女人,又生了一個孩子。在這個孩子六歲的時候,他回到了第一個女人身邊。
這簡直是一個傳奇,或者肥皂劇的劇情。然而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連他臉上的皺紋都加重了真實性。
第一個女人是清木的母親,第二個女人是我的母親。
兩個不幸的家庭。但是她不怪他,甚至在他描述時,充滿哀怨和憐憫的看著他。
我能夠說什麼呢?我想起了那個讓我一直害怕的眼睛,還想起了在黑暗裡和他唯一一次的見面。電光火石間的相逢,卻不認識是前身的宿命。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也許他的眼神里不光只是殺機吧。他的父親這樣描述他:“從小他就是個堅強,也很固執的孩子,他很少說話,也沒有朋友,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我很想跟他說話,但是他離開了M縣自己謀生,他從不回來,也不寫信。直到……”
M縣那個母親曾帶我去過那個地方,荒涼的地方,大概是為了勸回父親吧。
清木其實有回去看過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我們發現了去M縣的車票,這是他最後一次去看沒有給自己名分的父親吧,當時他的心情會是怎么樣呢?
一個從小被稱為私生子的孩子,一個從小被稱為豬的孩子,迅速的產生了友誼。兩個卑微而可憐的生命是冬天裡相擁取暖的孩子,他們有的僅僅是彼此的體溫吧。
清木有一段時間在我們學校當過零時工,從他父親的嘴裡模糊的推斷出。他說:“從外面打工回來的孩子說在S大學裡看見過清木。”
原來我們兄弟生活得如此接近,卻感覺不到彼此的呼吸。大概也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夏元吧。
他和他更為接近。
也許當我沐浴著陽光在草地上看書時,他在一邊埋頭掃地。也許在我和朋友勾肩搭背的時候,他在一邊獨自的吃著鹹菜和饅頭。
這是個春日的夜晚,有淡淡的月光漂浮在空氣里,輕舞飛揚。我眺望遠方,霓虹燈披著五彩的沙巾,睜著半睡半醒的眼睛。
不知道明、宏翼、小飛他們過得怎么樣了。往事也像月色一樣漂浮了起來,溢滿了我的心。
我微微一笑。
大地一個轉身。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作者的話
17棟終於完結。我解釋一下好了,夏元和清木有著很深厚的友誼,是清木殺了管理員和我們寢室的風,老大和白卓的。
我們招惹的鬼魂是清木,他按照原來夏元殺他們室友的計畫想殺了我們七個人,只是他沒有成功。
同時他對我手下留情,也許是因為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對世人有超過一般的狠……現在他也應該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