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詩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
彼作矣,文王康之。
彼徂矣,岐有夷之行。
子孫保之。
注釋
1、作:生。2、高山:《鄭箋》:“高山,謂岐山也。”《正義》:“作者,造立之言,故為生也。” 3、荒:開墾。嚴粲《詩緝》:“治荒為荒,猶治亂為亂也。今言開荒,即始辟之意也。” 4、康:使安康。楊樹達《國小述林》卷六:“康,當讀為庚。天作高山,大王墾闢其荒穢,彼為之始,而文王賡續治之。” 5、彼徂矣岐:《後漢書·西南夷傳》引作“彼岨(居jū)者岐。”《集傳》:“岨,險僻之意也。夷,平。行,路也。”
譯文
上天造立這高山,大王開始來開荒。
大王開創功勞大,文王繼續來發揚。
岐山本來多險阻,如今道路平又廣。
子孫永保代代昌。
賞析
對於周人來說,岐山是一聖地:“周之興也,鸑鷟(yuè zhuó即鳳凰)鳴於岐山。”(《國語·周語》)周人一系傳至古公亶父,居於豳地,“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財物,予之;已復攻,欲得地與民。民皆怒,欲戰。古公曰:‘有民立君,將以利之。今戎狄所為攻戰,以吾地與民。民之在我與其在彼何異?民欲以我故戰,殺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為。’乃與私屬去豳,度漆、沮。豳人舉國扶老攜弱,盡復歸古公於岐下。及他旁國聞古公仁,亦多歸之。”(《史記·周本紀》)古公之前,后稷、公劉二位也是功勳卓著,《國語》之所以取岐山為周人興起的聖地,似是極度推崇古公之仁,從上引文可見,古公不僅仁愛本族,而且推仁愛於一再侵犯於己的異族,自然更是難能可貴,因而也更具備後世儒家所定的聖人品格。
《天作》是周頌中少有的提及具體地點的作品(另一篇是《潛》),它寫出了岐山。《毛詩序》說它是“祀先王先公”,朱熹《詩集傳》則指為“祭大王之詩”,都認為祭祀的對象是人。姚際恆《詩經通論》引季明德語,認為是“岐山之祭”,即《天作》的祭祀對象是岐山。其實,岐山是古公至文王歷代周主開創經營的根據地,其後的伐商滅紂便是在此積蓄了力量。《天作》這首詩,應該既是祭聖地,同時又是祭開創經營聖地的賢明君主的。由於岐山之業為古公開創,而文王后來由此遷都於豐,故《天作》應是在岐山對古公至文王歷代君主進行祭祀的詩。至於行祭之人,則非文王的繼承人武王莫屬。
“天作高山”,強調上天賜予岐山這塊聖地。周人重視天賜,視為吉祥,連婚娶亦是如此:“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大雅·大明》)天賜岐山之後,在這根據地上積蓄力量尚須人為,詩中便主要寫這一過程。之所以僅取大王、文王二人,主要是因為他們確實是岐山九世周主最傑出的代表。滅商雖然完成於武王,但文王之時已顯示出周將代商的必然趨勢,紂王囚文王於羑里,只能延緩而無法阻遏這一歷史發展。岐山聖地經營到文王之世,已為武王積蓄了足以滅商的雄厚實力,包括姜尚這樣足以輔成偉業的賢臣。“岐有夷之行”,分明是先王開創的一條通向勝利之路。
將對聖地、聖人的歌頌融為一體,著力描寫積蓄力量的進程,揭示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天作》一詩,便如大河滔滔,飛流直瀉,既顯莊嚴,又富氣勢。短短七句,有如此藝術效果,可見詩歌作者的非凡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