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對於金錢的崇拜緣於何時無法具體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在東周時期這現象便已是司空見慣,其中最典型的案例便是“辨神”蘇秦的遭遇。
蘇秦第一次遊說列國時,首選的目標是秦國,十次上書秦王推銷“連橫術”,結果無功而返,灰溜溜的回到洛陽。此時蘇秦家人對他的態度,據《戰國策》記載是“妻不下紝,嫂不為炊,父母不與言”,把一個大活人生生當成了空氣般忽視。等到蘇秦第二次周遊列國時,選擇目標變為山東六國,向各國推銷“合縱術”,結果大獲成功,被六國聯合推舉為合縱長,身佩六國相印,富貴滿身。
衣錦還鄉的蘇秦立刻成了國內的“香餑餑”,家人對他的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據《戰國策》記載是“父母聞之,清宮除道,張樂設飲,郊迎三十里;妻側目而視,傾耳而聽;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謝。”蘇秦頗為得意地問嫂子因何前倨後恭,判若兩人,而其嫂的回答也頗為直白:“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潛台詞是如果不是你小子有錢有勢,老娘才懶得理你。蘇秦聽後很是感慨,於是說到:“嗟乎!貧窮則父母不子,富貴則親戚畏懼。人生世上,勢位富貴,蓋可忽乎哉!”
蘇秦之嫂的事例是從底層小人物的角度來分析拜金主義,那么有沒有從大人物的角度來描寫拜金主義的?有的,其實連古代的皇帝都是拜金主義的信徒,他們追逐金錢的手段花樣極多,最典型的便是賣官。
賣官這種事其實很多皇帝都乾過,初始本是作為解決財政困難的無奈之舉,是臨時性措施。只是後來某些定力不高的皇帝一旦嘗到甜頭,便如吸上鴉片煙,從此欲罷不能,大賣特賣起來,把整個官場搞得烏煙瘴氣,銅臭滿朝。最典型的案例便是東漢靈帝開西閣賣官,這種賣官具有全方位、立體式、團伙性特點,從地方到中央沒有一種官職不敢賣,而且每一個官職都有明碼標價,實行價高者得的競拍原則。
關於各種官職的具體價格,在《後漢書》中有明確記載。大致賣官的規定是:地方官比朝官價格高一倍,縣官則價格不一;官吏的升遷也必須按價納錢。求官的人可以估價投標,出價最高的人就可中標上任。除固定的價格外,還根據求官人的身價和擁有的財產隨時增減。一般來說,官位的標價是以官吏的年俸計算的,如年俸四百石的官位標價是四百萬錢,年俸二千石的官位標價是二千萬錢,也就是說官位的價格是官吏年收入的一萬倍!
皇帝賣官現象絕非僅此一例,貫穿歷代王朝的始終。身居九五的皇帝都如此“財迷瘋”,根據“上樑不正下樑歪”的規律來推測,民間的拜金主義之猖獗,肯定是超出今人的想像極限。
有感於拜金主義的泛濫,西晉文學家魯褒寫過一篇《錢神論》,通過擬人化的形式,對拜金主義進行淋漓盡致的諷刺,用“孔方兄”代指錢幣便是出於此文。全文如下:
錢之為體,有乾坤之象。內則其方,外則其圓。其積如山,其流如川。動靜有時,行藏有節。市井便易,不患耗折。難折象壽,不匱象道。故能長久,為世神寶。親之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則貧弱,得之則富昌。無翼而飛,無足而走。解嚴毅之顏,開難發之口。錢多者處前,錢少者居後;處前者為君長,在後者為臣僕。君長者豐衍而有餘,臣僕者窮竭而不足。《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
錢之為言泉也,百姓日用,其源不匱。無遠不往,無幽不至。京邑衣冠,疲勞講肄,厭聞清淡,對之睡寐,見我家兄,莫不驚視。錢之所佑,吉無不利。何必讀書,然後富貴。昔呂公欣悅於空版,漢祖克之於嬴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錦繡,相如乘高蓋而解犢鼻,官尊名顯,皆錢所致。空版至虛,而況有實;贏二雖少,以致親密。由此論之,謂為神物。無德而尊,無勢而熱,排金門而入紫闥。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爭非錢不勝,幽滯非錢不拔,怨仇非錢不解,令問非錢不發。洛中朱衣,當途之士,愛我家兄,皆無已已,執我之手,抱我始終。不計優劣,不論年紀,賓客輻輳,門常如市。
諺曰:“錢無耳,可暗使。”豈虛也哉?曰:“有錢可使鬼。”而況於人乎?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吾以死生無命,富貴在錢。何以明之?錢能轉禍為福,因敗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長短,相祿貴賤,皆在乎錢,天何與焉?天有所短,錢有所長。四時行焉,百物生焉,錢不如天;達窮開塞,振貧濟乏,天不如錢。若臧武仲之智,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可以為成人矣。今之成人者和必然?唯孔方而已!
凡今之人,惟錢而已。故曰:軍無財,士不來;軍無賞,士不往;仕無中人,不如歸田;雖有中人而無家兄,不異無翼而欲飛,無足而欲行。
正所謂今之視古,猶後之視今,仔細讀讀這篇文章(尤其是加粗部分)便會發現,今天愈演愈烈的拜金主義,原來早在古代便有其濫觴,而且從古至今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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