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林黛玉嫁給薛蟠,命運將會如何?

薛蟠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怎么說他呢?套用當年才女謝道韞鄙視自己丈夫的話:”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說得很文雅,細想真是損。

還不如直接說:世上怎么會有你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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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酒席上行酒令唱曲兒,行得污七八糟,令人笑破肚皮;

胸無點墨,請寶玉吃難得的四樣新鮮奇饈,除了用手比劃著名說“這么粗這么長”、“這么大”“這么長”、“這么大”,再不會用別的詞來形容了;

有一次破天荒地稱讚一幅畫:“畫得著實好”“好得了不得”——卻原來是春宮,還把作者唐寅念作了“庚黃”;

唯一一次和藝術能沾點邊的行為,就是在虎丘山上讓人用泥捏了個小像,和他自己一模一樣,博得他妹妹寶釵莞爾一笑。紈絝外表之下,用甄嬛體說就是:真真的一肚子草。

這個人每次出場,似乎是專門給人添笑料,做冤大頭的,他的日常生活說白了就是吃喝嫖賭,倒也活得簡單快樂。人在背後叫他“薛大傻子”,和她博覽群書、通透從容的妹妹薛寶釵一比,差了十萬八千里,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小時候發過高燒,把腦子燒壞了。

他還有一個諢名“呆霸王”,“霸王”當然是說他橫行霸道為所欲為,加上個“呆”字,則是指他頭腦簡單、做事不計後果。

為了香菱打死了馮淵,裹挾著揚長而去。可是得手不到幾日,就把香菱看得“馬棚風”一般了,甚至於後來拳腳相加,大施家暴。

薛蟠感情粗糙得像毛坯牆,在他的辭典里,根本沒有愛情這兩個字,他對女人的態度就如同對衣服,穿脫自如,棄換隨意,喜歡就占有,不喜歡就棄至牆角。不管對誰從不走心,是典型的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要不然也不會被柳湘蓮痛打。美貌溫柔的香菱跟了他,實在是白瞎了,也只有夏金桂那樣的潑婦,才降得住他。

寶釵有一次開玩笑說把林黛玉許給他哥哥,薛姨媽說:連邢岫煙那樣的貧寒女兒,我都怕你哥哥糟蹋了他,更別提林黛玉了,快算了吧。“知子莫若母”,她太知道自己兒子了,不帶這么坑人的。

不妨假設一下,如果有一天真的造化弄人,林黛玉陰差陽錯嫁給了薛蟠,會是什麼樣的情狀?她的的命運會不會和香菱一樣悲慘收場?有人會為她捏一把汗。

02

其實, “悲”是一定的,“慘”倒不至於。因為黛玉與香菱這兩個女子,原本就不是一個段位的。

從香菱的角度看薛蟠,是仰望;換了林黛玉看薛蟠,那就是俯視。

香菱是薛蟠的妾,她與他的關係是依附;黛玉則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她跟薛蟠,不論從哪方面來看,都稱得上是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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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論門第。

香菱是個打小就被人販子拐賣了的孤兒,父母原籍一概不記得,像牲口一樣被人轉了好幾次手。漂泊無依,身份低賤,像顆被風吹哪兒算哪兒的草籽兒。

而林黛玉的祖上卻襲過四代列侯,“雖系鐘鼎之家,卻亦是書香之族”。父親林如海是前科探花、蘭台寺大夫,聖上欽點的巡鹽御史;母親賈敏是榮國府千金。

黛玉的出身顯赫高貴,與香菱身世有著雲泥之別。雖說父母雙亡,卻有外祖母家撐腰,已漸次沒落的薛家能娶到黛玉,已算是高攀,自是不敢怠慢。絕不會像香菱那樣,被薛蟠當出氣筒毆打以後,薛姨媽在傷心氣惱之下,叫喊著要找個人牙子來,把她賣掉,“大家過太平日子”,令她有冤無處訴。

門第觀根深蒂固自古就有,有黛玉這樣出身的太太,對薛蟠而言已是一個大大的虛榮,他再想犯渾,也得好好掂量著點兒。

其次,論外貌。

據說香菱有點“東府里大奶奶的品格兒”,美貌堪比秦可卿,如非這樣,也不會讓薛蟠看上,為了她鬧出人命官司來,在五官身材上應該是不遜於黛玉的。

美固然是美,但在氣質上是沒法與黛玉相提並論的。“世外仙姝”林黛玉身上的那種冰清玉潔的仙氣,連文藝青年寶玉都心醉神迷,在紅樓夢裡無人能出其右。

薛蟠第一次見到林妹妹時,簡直是驚若天人。他本來是擔心香菱在混亂之中被人臊皮的,一抬眼卻瞥到了林黛玉“風流婉轉”,不由“酥倒在那裡”。

“風流婉轉”,這四個字,可不是人人都當得起,它更多的指的是人的氣質,黛玉身上所特有的那種楚楚動人的嬌弱,與不食人間煙火的靈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吸引,是旁人無法複製、也複製不來的。

的確,薛蟠的生活中從來不缺美女,但是黛玉這樣的女子他卻從沒見過。成天在風月場所打滾,他見得最多的,無非就是妓女雲兒那樣曲意逢迎百般獻媚的。乍一見林黛玉,後者出塵脫俗的氣場先是懾住了他。“物以稀為貴”,他在心裡先入為主地將之奉為了神明,決不敢隨意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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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論才華。

薛蟠大字識不了一籮筐,更別提談古論今、填詞作詩了,林黛玉卻是飽讀詩書,才華過人,如果命運將這二位圈禁在一起,共同語言自然是沒有的,精神上完全無法交流。

但是,這種內涵上的差距,會讓水平低的那一方自慚形穢,進而膜拜水平高的那一方。想像黛玉出口成章之時,薛蟠一定會不知所云,就像對牛彈琴,他哪裡還有在呆香菱面前的優越感?只好傻笑著任由黛玉鄙視他了。

最後,說秉性。

林黛玉性格的各色是公認的,忽而惱了,忽而哭了,忽而病了,忽而不理不睬了,面對這樣一個易碎的水晶人兒,連最會哄女人的寶玉在她面前都常常一籌莫展,更何況薛蟠這樣的大老粗?

然而,對大多數男人而言,有點個性的女人才可愛,就像啃排骨一樣,樂趣全在那點得來不易的過程里,這就是犯賤的人性。

香菱之所以那么快失寵,就是因為太過溫馴,幼時的坎坷經歷令她行動舉止畏手畏腳,外加有點呆,讓薛蟠早早吃定了她。倒是後來過門的夏金桂,反而憑著刁刁的脾性拿捏住了薛蟠。說點題外話,二小姐迎春倘或少上一二分懦弱,也不會被孫紹祖虐待致死。欺軟怕硬也是人的劣根性。

黛玉這種最讓人輕不得重不得的小性子,也是薛蟠之流從未見識過的。不同於夏金桂的撒潑耍賴,更不同於香菱的逆來順受,黛玉的小脾氣恰似黃蓉的蘭花拂穴手,輕輕一點,就將薛蟠這樣的紙老虎制住了,渾身的蠻力使不出來,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他哪裡還敢像對香菱那樣拳腳相加,對夏金桂持刀欲殺的招數更是用不上了,在生氣流淚的黛玉面前,恐怕只有抓耳撓腮、磕頭作揖賠不是,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的份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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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還有兩道護身符,就是寶釵保駕護航和薛姨媽偏袒疼愛。

寶釵和黛玉是閨蜜是知己,薛姨媽呢,還住在一處照顧過黛玉起居。黛玉過了門,不是掌上明珠的待遇,也絕不會受半點委屈。

設若薛蟠惹了黛玉,薛姨媽定會這樣狠狠罵薛蟠:“如今娶了親,眼前抱兒子了,還是這樣胡鬧。人家鳳凰蛋似的,好容易養了這一個女兒,比花朵兒還輕巧,雖說是外孫女,老太太卻看得比親孫女還金貴。原是看在幾家子親戚的份上,才許了你做老婆。你不說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計和和氣氣過日子,反倒這樣胡鬧,折磨人家,這會子花錢吃藥白糟心倒罷了。她自小身子骨就弱,倘或真氣出個好歹來,怎么跟人家祖宗交代?”說著落下淚來------

長此以往,薛蟠即使有理也會矮三分,地位江河日下,遲早也要淪為“床頭跪”一族,恐怕比娶了夏金桂還慘,想想也挺可憐。

人只道薛蟠如若娶了林黛玉,是糟蹋了後者,的確,他配不上她。黛玉會活得很痛苦,其實薛蟠何嘗不是活受罪,因為面對這樣高不可攀的仙女兒,薛大爺會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地縫裡去。

最受益的會是香菱姑娘,她一定不會被活活陷害欺負死了。黛玉一直與她交好,一定會善待她。夏金桂進門前,她不是還異想天開,以為又多了一位可以一起作詩的姐妹嗎?黛玉恰好是教她作詩的老師,如果聽說新奶奶是黛玉,她不得高興瘋了?

反過來說,黛玉婚後遇上香菱這樣的姨娘,總比遇上襲人那樣的強吧?當然不是說襲人就不好,但黛玉和香菱明明三觀更一致,更有共同語言嘛!

只要不看薛蟠,這樁婚事怎么看都是“四角俱全”,什麼都好。

主打產品太渣,周邊越好就越讓人可惜。

他自己不爭氣,沒辦法讓仙女兒愛上他。薛姨媽說怕他糟蹋了人家的好姑娘。那可是親媽。

他唯一能做的,是“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身子先酥了半邊。”

他回家未必沒跟他媽提過,否則第57回,林黛玉說要認薛姨媽做娘,寶釵忙道:“認不得的。”

黛玉道:“怎么認不得?”

寶釵笑問道:“我且問你,我哥哥還沒定親事,為什麼反將邢妹妹先說與我兄弟了,是什麼道理?”

黛玉道:“他不在家,或是屬相生日不對,所以先說與兄弟了。”

寶釵笑道:“非也。我哥哥已經相準了,只等來家就下定了,也不必提出人來,我方才說你認不得娘,你細想去。”說著,便和他母親擠眼兒發笑。

黛玉一生氣,姨媽連忙說這是開玩笑的。

這是玩笑嗎?未必。世上有多少玩笑真的是玩笑。

她們母女有自知之明罷了。

嗯嗯,人還是要貴在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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