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亨
基本資料
片名:鹽亨別名:豪門金枝
地區:中國大陸
語言:國語
集數:40集
總製片人:韓三平
編劇:詹繼放
導演:沈好放
美術:李濤
攝影:智磊
出品單位:中國電影集團、北京華錄百納影視有限公司
主要演員
黃文豪飾王正雲朱亞文飾李重林
王伯昭飾李友堂
王繪春飾秦日朗
沈傲君飾蘇柳青
呂行飾趙八爺
趙子惠飾妙紅
張迪飾梔子
馬羚飾慈禧太后
劇情介紹
清鹹豐三年,太平天國定都南京,清廷為之震驚,舉國惶恐。清廷盡遣各部對太平軍著力清剿,江淮之地成為清軍與太平軍你爭我奪的主戰場。江淮戰事不斷,清廷最大食鹽產區兩淮鹽場荒廢、鹽路阻斷,朝廷重要課稅來源的鹽稅隨之全無,已捉襟見肘的清廷財政更顯空虛。禍不單行,淮鹽“片引不至”,歷來為淮鹽供區的長江中下游六省250個州縣及周邊地區被鹽荒所困,使清朝統治雪上加霜。為解除楚岸上億民眾淡食之苦,更為增加朝廷賦稅以充軍餉,鹹豐帝被迫下令:川鹽濟楚。一時間,川南商賈雲集,人們爭先恐後起來,做發財美夢。
川南富井縣,與飽受戰火的兩湖不同,一派悠閒、恬靜。本地大鹽商借地利之便,爭得了先機,生意迅速做大。
富井最大的地主是李友堂,李家田地廣闊,還在自家田地里鑿了數口鹽井。但李家遵祖訓,從不賣一分田地,鑿出的鹽井也大多租給人家,收取租金。李家獨生子李重林已十八九歲,跟隨李家塾師蘇先生及其女兒蘇柳青一同讀書。李友堂不識字,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重林身上,讓重林跟著董管家學做生意。蘇先生去世後,柳青孤苦伶仃,被李家收留,幫助李老爺保管契約字據,後被李老爺納為小妾。心儀柳青的重林離家出走。
鹽梟王正雲敢作敢為,買通大小鹽官,一直在兩湖和四川間偷運私鹽,大發橫財。其管家盤信山與牟師爺忠心耿耿,是王正雲的得力助手。王正雲不甘心從別人手中收鹽,也加緊鑿鹽井,租碼頭,建鹽廠。
世代行醫的梅貞卿因四川鹽茶道台郎大人的小妾病未逾而遷怒梅父,遵照父訓,棄醫而專事鹽業。女兒梅婧天生麗質。大鹽商秦日朗是西秦貨棧的老闆,做人講究內斂,他看到時機來臨,也大肆買地鑿井。兒子秦玉麟暗戀梅婧。
揚州大鹽商趙八爺入川避難。
為得到蘊鹽豐富的扇子壩這塊寶地,王正雲與秦日朗暗中較勁,均志在必得。王正雲想拉趙八爺入伙,但被頗有城府的趙八爺婉拒,使王正雲備感失望。就在王正云為銀子的事一籌莫展的時候,盤信山想出了主意,王傢伙計、鹽工參股,募得銀兩,如願買下扇子壩。
王正雲娶有兩房太太,二姨太雪琴結婚十年一直沒有生養,父母病故後,妹妹雪雁也到了王家,被王正雲看上。
川鹽濟楚後,巨額鹽稅撐起了清廷的半塊天,皇上派能臣駱秉章為欽差大臣入川,同時,派失勢的惠王爺也入川“督辦鹽務”。
趙八爺不願失去發財的時機,決定和李老爺合夥。
為了少受官府的欺壓和解決鹽商們的糾紛,趙八爺提議組建鹽商會,得到鹽商們的一致迎合,秦日朗和王正雲同時被選為“綱總”。兩人去拜會新任縣令陸磯,但卻吃了閉門羹。
重林跑到的榮井縣,自殺被救。為維持生計,走街串巷賣布,因創賣“縮水布”,贏得了布店老闆女兒的青睞,入贅做了上門女婿。
梅家的鹽井地處川滇邊界,一直在雲南活動的石達開準備進軍四川。梅貞卿為保住自家鹽井,同意了師爺的主意,向一個義軍的頭領求情。師爺酒後失言,陸磯正想拿大鹽商開刀,他趁機判梅家舉家問斬。梅貞卿借給惠王爺福晉看病之際,懇求惠王爺收留梅婧,王爺答應。
為解清廷庫銀空虛,駱秉章設水厘局,開徵水厘,遭到鹽商的反對。秦、王兩家表面上無任何抗拒之舉,卻由下人出面,對水厘差役百般刁難。水厘差役也紛紛以各種名目向鹽商們搜刮錢財,官商矛盾一觸即發。井場多辭退鹽工,鹽工生活無著,民怨沸騰。經過精心策劃,水厘局被搗毀。
李家鹽井夥計逼李家減租金,趙八爺主動替李家解圍,藉此討蘇柳青歡心。柳青打理李家生意,不敢得罪趙八爺,趙八爺得寸進尺。
陸磯發誓要抓到水厘案的元兇,他死死盯住王正雲不放,沒過多久就找到了些蛛絲馬跡。王正雲入獄,但一言不發,還對陸磯大加譏諷。秦日朗和王家上下活動,精心給朝廷欽差設套,使水厘案發生逆轉,蜀中鹽商大獲全勝。
王家的生意如日中天。秦日朗看破紅塵,辭去鹽商會綱總的職務。
川鹽濟楚基本終結,鹽商大受影響。王家與官府勾結,將碼頭獨占,向過往鹽船收取銀兩,與官府分成。四川總督丁寶楨將王正雲的種種不法劣跡上奏朝廷,王正雲連夜逃跑。
趙八爺一直在生意上做手腳,使李家日漸衰敗,蘇柳青也上了趙八爺的當,被李老爺趕出家門。趙八爺為侵吞李家財產,與李家對簿公堂。柳青以身會知縣,為李家贏得了官司,後吞金自殺。
重林回到李家,擔起了李家的重任。
清明時節,四大鹽商的後人在郊外不期而遇,一起祭祀父輩。
分集介紹
第一集
大清國的每一天都是從皇宮的早朝開始,偷運私鹽最好的時機也在天色將明未亮之時,當大清皇帝擺駕臨朝,眾臣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時,湖南嶽州江邊,一夥專事偷運私鹽的人,正挑著用竹篾編成的鹽包,踏破夜色,朝岸邊停泊的走私船跑去。
突然,有鹽工摔倒,被守江清兵發現,一場厄運即將臨頭……
私鹽販子王正選不顧一切將船劃離岸邊,清兵朝他開槍……
槍聲中,凝重的畫外音響起——
清鹹豐元年,公元1851年,太平天國運動在廣西爆發,並迅速呈蓬勃之勢。短短一年多時間,太平軍出廣西,經湖南向湖北等地進發,轉戰數省。戰事日漸升級,湖南、湖北等傳統淮鹽供區鹽政荒廢、鹽路阻斷、鹽荒在數省同時出現……
官道上擠滿了流離失所的人群,四百里加急武弁馬蹄翻飛,穿過人群飛速朝京城方向奔去……
街道上,鹽號前擁擠不堪,一片混亂,幾乎要出人命,這時另一名六百里加急武弁也策馬狂奔,衝過鹽號前混亂的人群,一路呼嘯而去……
清宮裡,鹹豐帝像每日一樣依舊在聽大臣們啟奏與太平軍交戰之事,而身處戰亂前沿的駱秉章卻要管管鹽荒之亂了,他令鹽茶道台帶將所轄官倉的存鹽明細報來。這下,可難住了一向與鹽商暗中勾結,巧取豪奪的鹽茶道台。
沿官道而來的四百里傳驛武弁來到驛站,正準備換快馬繼續上路,沒想到曾在鹽號前呼嘯而過的六百里傳驛也飛速趕來,只見他二話不說,騎上驛站最後一匹快馬一路狂奔而去,由於近日戰事不斷,各地進京的加急傳驛數目劇增,連驛站的馬都死光了。
兩湖交界的江邊碼頭,一向跑碼頭販私鹽的四川大鹽梟王正雲。此時正在洋洋得意……因太平軍起事,他借著鹽路阻斷之機,買賣越做越大,為賺取更大的商業利益,王正雲不惜用重金收賣官府,於光天化日之下公開倒賣私鹽。一向謹慎的盤管家提醒他小心為妙,並說湖南巡撫剛抓了一批鹽商準備就地正法……王正雲卻不以為然:放心吧,官府那幫惡狗早讓王某用銀子餵飽了!
六百里加急終於趕到京城,是馳援湖北的向榮緊急啟奏:武昌已被太平軍攻破,湖北巡撫常大淳及藩台、臬司都死於戰亂……沒等鹹豐從慌亂中緩過勁兒來,四百里加急也隨後趕到。哪知這封遲到的摺子竟是戰死湖北的巡撫常大淳生前的奏章:兩湖鹽荒日甚,百姓無鹽可食,奏請朝廷儘快另開鹽路!鹹豐於朝堂之上大怒:我就不明白了,是江山重要還是吃鹽重要?儘管鹹豐如此震怒,恭親王還是斗膽將湖南巡撫駱秉章懇請皇上另開鹽路的奏摺交了上去,鹹豐看後怒不可遏將摺子撕爛扔在地上:國難當頭,我大清的封疆大吏們,一個個不談戰事,為何突然對鹽荒日甚有如此興趣!
朝堂一片沉默……
與此同時,地處川南的富井卻與飽受戰火的兩湖完全不同。放眼所見,富井一派悠閒恬靜之像,萬山叢中井架林立,輸送鹽滷的筧道像一尊巨大的恐龍骨架依山傍勢蜿蜒而立,筧管下,鹽商梅貞卿正與巫先生看新起的筧道。說川鹽的前景,世代替人勘井的巫先生預言:太平天國戰事一起,江淮多數鹽場被毀,大清鹽政隨之荒廢,照此下去,不出幾年,蜀中鹽井就將成為救命的“大清國井”了。
富井,某家鹽場,李家少爺重林正在偷偷向井架靠近,被放哨的人攔住,一見是少爺來了,只好又給放了……井場管事帳房下面也一旁將一群痴迷修井的鹽工擋住,呵斥他們誰也不許靠近帳房:想偷學蘇先生的修井絕活與奪蘇先生的命有何兩樣?誰也不許東張西望,都給我在這兒守著,一會兒蘇先生做好了工具就會從帳房裡出來……管事邊說邊朝高高的井架上使眼色,井架上一個心腹會意地點頭,偷偷朝更高的地方爬去。
帳房裡,蘇先生正獨自精心製作撈鑽工具“五爪”,女兒蘇柳青女扮男妝在帳房門口替他把門,無意中柳青發現窗外井架高處有人在朝里張望,連忙用身體替父親擋住,並用黑布將五爪蓋上……此時,重林趁機溜進帳房並藏於桌下,柳青笑笑假裝沒看見,等井架上偷看的人下來,蘇先生才又打開黑布,並對藏在桌下的重林說:少爺若真想學手藝就站出來大大方方的學吧,我端著李家的飯碗,瞞誰也不敢瞞少爺您呀!重林只好從桌下鑽出,柳青紅著臉上前替少爺撣撣身上……這時,前院有人突然大叫:抓人啦,官府到梅家抓人啦!
梅家,富井知縣賈大人突然領人衝進院來,稱梅老先生給四川鹽茶道台郎保成新娶的小妾診病有誤,要將梅老先生抓去賠罪。見賈知縣來勢洶洶,梅太太和女兒梅靜驚慌失措,忙派人上山去找老爺梅貞卿。
李家,富井另外兩大鹽商秦日朗正與李友堂聊天,秦日朗喜孜孜地掐指而論:王、秦、李、梅四家同為富井產鹽大戶,交情歷來不淺,但細想起來,李家祖上留下來的地多,且地下全是鹽脈,可算是占著一個“井”字。梅家嘛,雖說歷代以行醫為主,這些年建了不少灶場,又建起無數筧道專運滷水,可算是占了一個“灶”字。王正雲早已不是當年跑碼頭拉官府的混江龍了,聽說已購制船隊,專事運鹽生意,占住了一個“運”字。至於秦家嘛,雖說靠著從陝西到雲南一路的數十間貨棧發了點財,占得一個“號”字,其實也就是多了幾個活錢,咱們四家各有優勢,要是能捆在一起乾,還愁川鹽不能做大嗎……
山間,梅家家丁沿筧道從山下飛奔而來,氣喘吁吁地告訴梅貞卿:老爺、梅老太爺被官府的人捉去了。梅貞卿大驚失色,立刻焦急地往回趕……
李家,蘇柳青的父親蘇先生神色慌張地跑回來對秦日朗和李友堂說:梅家出事了,四川鹽茶道台郎大人路過富井時小妾生病,郎大人久聞梅老先生的大名,點名要他替小妾看病。拗不過官府之人,久不行醫的梅老先生只好勉強為之。沒想到那小妾吃了梅老先生開的藥上吐下瀉不止。儘管梅老先生有言在先,服藥後會反應,可那小妾受不了這份罪,又哭又鬧,硬說郎大人要害死她……
官驛里,郎大人見小妾大哭,已沒了主張,加上賈知縣在一旁幫腔,便遷怒於梅老先生醫術不精。為給小妾出氣,賈知縣令手下人將梅老先生強行按倒在地,逼他給那小妾磕頭……
梅貞卿一家匆匆趕到,被官府的人攔在驛站大門外,眼睜睜地看著年過七旬的梅老先生像狗似地被人逼著從官驛大門與地面之間的窄縫裡爬出來……梅貞卿攔住專門來接梅老太爺的轎夫,親自上前,含淚背起父親……
秦日朗和李友堂在官驛前目睹了這一幕,秦日朗陰著臉長嘆:梅老先生古稀之年受此大辱,哪還能經得住?
重林和柳青也雙雙站在梅家門口,看著梅貞卿將老父從官驛一路背回了家。
梅家。彌留之際的梅老先生斷斷續續地囑咐兒子:從醫治病是救人一命的事,可如今,人命還不如銀子有尊嚴,我死後,梅家無論是誰,永世不得行醫,專事鹽業……並逼著梅貞卿對天發誓答應下來,否則將死不瞑目。對行醫情有獨鐘的梅貞卿含著眼淚,痛苦地答應了父親。
第二集
此時,王家的牟師爺神情緊張,正乘快船沿江而下,直奔碼頭而來……
客船上,王正雲故意問到:兩湖為傳統淮鹽供區,趙八爺又是淮鹽領軍人物,怎么今宵有心到這兩湖交界的江邊上轉呀?趙八爺只得嘆道:兩湖烽火連天,淮鹽運不進來。各處官府都急著守城護池,無心他顧。四川既無戰事,又是全國九大產鹽區之一。趙某實在是想抓住這一良機到蜀地看看,不料剛在江上露面,就碰上名震四川的大鹽梟王老爺,幸會!王正雲正要客氣,被趙八爺攔住:王老爺不必客氣,川中大小鹽商鑽朝廷沿用祖製鹽法的空子,靠買通當地大小鹽官,一直“官商兩顧”偷運私鹽。如今,在靠近四川的沙市、宜昌、岳州等地,蜀地私鹽的銷量遠遠超過官鹽,這已是公開秘密,就不必再瞞老弟了吧?王正雲聽罷將笑容一收,斂聲問道:聽趙八爺之意,不會是要到蜀中發展吧?趙八爺也將身子一側,靠近王正雲咄咄逼人地:聽王老爺的意思,不會是拒淮商於蜀門之外吧?
牟師爺已到碼頭,乘小船在一艘艘大船之間尋找……
王正雲送走了高深莫測的趙八爺,與盤管家謀劃回富井後,怎樣聯合秦、梅、李、王四家的優勢大幹一場,以防淮商侵入,剛剛趕到的牟師爺卻帶來一個壞訊息:王正雲遠房堂兄王正選因偷運私鹽,被岳州府捉了去,將被殺頭示眾……王正雲大驚,想到昔日與岳州府頗有些交情,既然是遠房堂兄出事,便決定將這邊的生意先交牟師爺打理,自己與盤管家連夜乘船,趕去岳州營救……
誰知鐵腕人物、湖南巡撫大人駱秉章此時已經上路,正在連夜趕往岳州。
富井,梅家,梅貞卿正在守夜,夫人帶著管家來到身邊,告訴他有人找到管家,求梅家去給看病,管家為難,不知該如何辦?梅貞卿慘然地對管家說:你明天把富井的秦日朗秦老爺、王正雲王老爺、李友堂李老爺請來,我要當著大家的說明白,我梅家永世再不行醫了……管家為難:其他的老爺都好請,可王正雲王老爺不在富井,聽說他在……梅貞卿打斷管家的話:那就把其他鹽商各會的朋友都請來吧!說完不再理管家,對一旁的梅靜說:靜兒跟我到書房,把你爺爺留下的秘方和醫書找出來,明天當著大家的面一起燒……梅靜驚叫:爹!梅貞卿像是沒聽見一樣,從眾人面前走開,直奔書房……
在趕往岳州去的快船上,王正雲頗有感慨地說道:想當年,我與這位遠房堂兄一起提著腦袋出生入死地偷運私鹽,那真是比兄弟還親的兄弟,那時候,天一擦黑,只要老鼠一出洞我們就要從富井出發,一路緊趕,必須在天亮之前將鹽裝上船運出去,一路上無論黑白兩道土匪官家,見什麼人都得防著,都得送銀子……可王正選他就是不聽我的話,掙下來一點血汗錢,怎么也捨不得送出去!我不然,掙多少,我送出去多少,送了官府送山寨,送了碼頭送道台,我就不信沒有拿錢擺不平的事……這么些年過去了,怎么樣?我從黑夜裡偷著用小船運,到大白天明目張胆占著碼頭裝,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越琢磨越覺得有理……王正選不聽我勸,捨不得花錢怎么樣?就是因為當初捨不得那點錢,今天還是得摸著黑偷偷的運……可憐人呀!
深夜見官要有深夜見官的辦法,王正雲想好了,到了岳州先買通州府大人的廚子,因為岳州府台的勤奮是出了名的,每天很晚才睡,咱們就讓他說弄到了稀罕的夜宵請大人用,然後……王正雲俯在盤管家耳細說方案,不由的大笑起來。
已經入夜,京城戶部里,前方打仗的惠王爺派部將察力布來戶部催要軍餉,惠王爺說了,再不給錢就讓察力部住在戶部里了。各位臣工被察力布從白天纏住,到現在,一個個都餓著肚子還沒吃飯,於是向他求饒解釋:按清朝鹽法,素不產鹽的兩湖一向劃為淮鹽供區,太平天國爆發前,江淮是全國九大鹽區中最大的一個,武昌戰事不斷,鹽路完全阻斷,至今無一文鹽稅入帳,鹽稅是朝廷的主要稅源。鹽政荒廢無稅可收,朝廷財政幾近崩潰。近日來兩湖奏摺雪片般飛往戶部,有奏屬地食鹽緊缺的、有奏歲銀無著的、有奏軍餉短缺的……正說著,恭親王恰巧深夜召集戶部議事,惱怒之中竟將察力布轟了出去……
岳州府,岳州府台對王正雲說:本官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也從來不缺銀子花,你不用拿銀子跟我說話,現在,兩湖鹽荒日甚,已經蔓延數十州縣,就花了銀子都買不來鹽,沒收你家堂兄的那點鹽,我已散出去了,但是,杯水車薪解救不了幾戶人,你若念及你我過去還有過一面之交,那我反到要求你一事,儘快運兩船鹽來,以解岳州之鹽荒,讓我岳州百姓嘗嘗鹽是什麼滋味,百姓受“淡食之苦”已經快忘記鹽的滋味了……若能做到,本府立即放人……
王正雲與盤管家一路合計著如何才能讓牟師爺儘快運兩船鹽來,一路走出了岳州府,誰知剛出府門,不知何處的清兵,鋪天蓋地而來,把岳州府圍成了鐵桶,只許進不許出……
王正雲連忙上前,掏出不少銀子交與官兵想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結果什麼也沒打聽出來。正在懊惱,只聽鑼聲一響,原來是湖南巡撫駱秉章駱大人駕臨岳州,王正雲很想見這位駱大人,也沒準將來能結下個一面之交……正在猶豫,險些被駱大人的親兵當成剌客抓了,嚇得二人連忙鼠竄……正雲心中不服,一路走還一路牢騷:不就是來個巡撫嗎,多大的官呀,還弄得戒備森嚴……
回到客棧,王正雲越想越不安,怕巡撫大人親臨岳州,自己剛剛和岳州知府大人說好的用兩船鹽換一條的命事會生出什麼變數,於是派盤管家連夜再想辦法去打聽,等盤管家走了,王正雲又想:這夜深人靜的,求人送信也不是時候呀,索性自己帶足了銀子,親自去敲鏢局的門,尋人再給牟師爺送一封急信。
誰知就在這天晚上,岳州府里出了大事。
天剛發亮,打聽到訊息的盤管家就一路磕磕碰碰跑上樓來,嚇得臉色發白:昨天夜裡來了那么多的清兵不是保駕的,是來岳州抓人的?王正雲連忙問:抓誰呀?盤管家:抓岳州府台唄。岳州府台,抓他乾什麼?盤管家:前些日子,因鹽荒日甚,百姓搶鹽、岳州府台帶兵去捉鬧事之人,在與搶鹽百姓對峙中,府台見百姓可憐,便動了惻隱之心,竟然觸犯大清鹽制、不惜丟官讓人開倉售鹽……駱秉章已連夜奉旨趕到了岳州,要監斬開倉售鹽的岳州府台與偷運私鹽的王正選等人,再過幾個時辰,王正選就要和岳州的府台大人一起被砍頭了!
清晨……
岳州街頭,人頭攢動,岳州府台和王正選等人已經被綁在行刑台上……
駱秉章的官轎到了,擁擠的人群無聲閃開,讓官轎過去,待駱秉章下了轎,人們又緩緩擁上,在他腳下跪成一片:巡撫大人,岳州府台開倉售鹽,是救百姓一命,不能殺呀!大人,刀下留人呀!人們怯懦地嘀咕著,以求駱秉章開恩放人,但是,駱秉章根本不動聲色,一步步走上了監斬台。
人們默默地看著連眼睛都不睜的駱秉章,實在不知道這位大人的心裡所想了,整個刑場一片死寂……
行刑官驗明正身,報告時辰已到,只等駱大人發話,駱秉章睜開眼睛問道:岳州府台,鹽稅是朝廷的主要稅源。鹽政荒廢,無稅可收,朝廷財政幾近崩潰,你可知道?見岳州府台不語,駱秉章又問,你以為只有你知道百姓口中鹹淡,本官就不心痛百姓嗎?可鹽政乃朝廷法度,除了當今聖上誰敢擅動,你即觸犯天條,本官也無法救你,就放心上路吧,家中若有何托囑可以說給本官……
岳州府台抬頭看看滿街的百姓:謝巡撫大人好意,下官只有一事相求,請大人看在下官人頭落地的份上再上奏章,奏請皇上另開鹽路,一救百姓於鹽荒淡食之苦,二絕官商勾結販運私鹽之風,下官舍此再無他求……
王正雲怎么也沒想到,第一次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駱秉章竟是如此場面!
只見駱秉章一抬手扔出令牌,“斬”字話音未落,幾把雪亮的大刀已經一齊落下……
王正雲只能擠在人群中眼睜睜地看著王正選與岳州府台一起人頭落地,刑場上百姓頓時哭聲一片……
駱秉章正要上轎,一個老太婆跪在地上死死拉住駱秉章的官服不放:你殺錯人啦,該殺的是那些貪官,府台大人開倉售鹽是救百姓一命呀!不論隨行官員如何恐嚇,老太婆就是不鬆手,連死都不怕……
駱秉章見老太婆不撒手,喝住隨從,俯身問道:老人家,你一口一個本官殺錯了人的喊,那府台是你什麼人?老太婆:我與府台大人無親無故,只是覺得一個好官就這么白白死去,實在太冤……駱秉章:你敢替屈死鬼攔路喊冤,本官不治你罪,我就想問一句:你家中還有存鹽嗎?老太婆搖頭:好久都不知道鹽是啥滋味了,哪來的存鹽呀!駱秉章:那好。本府這就叫人給你送鹽去,你就當是這位屈死的府台大人送你的吧。說罷,遂回身對隨行官員說:記住,以後按月給這位大娘家送鹽,違了此命本巡撫不要你的官帽,只取你人頭……說罷,甩開老太婆,上轎而去。
第三集
盤管家花錢請人替王正選收了屍,又拽著仿佛身受重創的王正雲往客棧走,一路上,王正雲卻執意不肯再回客棧,只想立即定一艘船返回富井,將王正選屍首送回老家,無論盤管家再說什麼,王正雲都聽不進去了,仿佛已對販鹽之事絕了念向……
富井,梅家因為剛辦完老太爺的喪事,院裡空空唯有空掛的白幡垂隨風動,死一般的安靜。梅貞卿面對白燭,在書房枯坐。眼見凝聚祖宗心血的數本醫書和秘方已被一一清理放齊,女兒梅靜似乎怕被人搶去似地守在一旁,梅貞卿不由一陣心酸,起身替女兒擦了淚水,抱起那些書來到院中,痴痴望著門上那塊“懸壺世家”的百年老匾一陣,爾後一狠心,揮手讓管家將其摘下,這時,門外已經默默地站住了秦日朗、李友堂等人……
駛向富井的木船上,王正雲和盤信山正往回趕路。王正雲一路無言,直到上岸時都只是陪著船頭上王正選的那口薄木棺材默默喝酒……
梅家,當著秦日朗、李友堂等富井眾多好友的面,一身孝服的梅貞卿率家人拜過祖宗,當眾發誓從此永別杏林、專事鹽業。說罷親手點燃那堆醫書、草藥和祖傳秘方,於眾目睽睽之下將梅家曾經引以為豪的老匾砸爛,同醫書一起付之一炬,火光熊熊,令眾人吁嘆。此時,剛剛回到富井的王正雲也匆匆趕到梅家,一步跨進院來……
只見王正雲先拜逝者,又拱手朝眾人施禮,然後從腰間解下一瓶,細細看過之後,一狠心投進火中,要與梅家醫書一起燒掉,卻被跟隨而來的盤管家拚命從火中搶回……
眾人不解,盤管家只得細說原委:原來,王正雲腰間小瓶里裝的乃是富井所產之鹽,在外做事時一直帶在身上供為“鹽神”,並療傷治病,是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寶貝。此番在岳州遇到遠房堂兄因偷運私鹽被斬,於是似有永絕鹽事之念,昨夜乘船送王正選一路回來,盤管家雖再三勸說依然無效,正好趁大家都在,便起了當眾送走“鹽神”以表心志之念……
秦日朗聽罷,上前拿過那隻小瓶,打開瓶塞,捏出幾粒鹽來放在口中細品,遂嘆道:富井之鹽真是好東西,生於數萬萬年之前,藏於千萬丈之下,掘井之技乃蒼天所授,祖宗所傳,我等怎敢愧對。既然大家都是富井之人,不妨借這尊“鹽神”一起拜拜,也好來日同心同德,共振川鹽大業!說罷,將“鹽神”供好,率先跪下……
於是,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李友堂先跪,梅貞卿跟上……只聽秦日朗面對“鹽神”高聲說道:蒼天在上,今有富井王、秦、李、梅四家聚在一起共祭鹽神,我等生於富井,勤於鹽業,靠祖宗恩澤生養繁衍直至今日,今天下大亂,淮鹽不振,為饗民生周濟天下,我等當勵精圖治共謀川鹽大事……最後,在盤管家的催促下,連王正雲也只好跪下拜了起來。
王正選的那口棺材停在一進院門的天井裡,前面供著香火。王正雲在過堂里靜靜地守著……
富井碼頭一片繁忙,人聲鼎沸,曾與王正雲一起喝酒的趙八爺乘坐的小船靠岸,趙八爺讓人扶著,從船上下來……
王家後院,大太太囑咐二太太雪琴:老爺出遠門回來,心情不快,做事可要小心。雪琴連忙回身對丫環們訓道:太太說的都聽見了沒有?眾丫環壓低聲一齊回答:聽見了。大太太搖頭:我說的是你,你是王家的二奶奶,別總是躲著老爺遠遠的,該上前時就上前和老爺聊點兒什麼,也好分分他的心,嗨,也不知道盤管找到王正選家的人沒有,老爺這樣子,還要守到什麼時候呀……王太太說著與雪琴和丫環們像做賊似地端著煙茶水酒,小心來到前院。
趙八爺乘一頂小轎穿街過巷,來到了富井。
過堂里,王正雲躺在竹椅上,閉目不語,王太太領著眾人小心翼翼地替他換茶,捶腿,連聲都不敢出……雪琴看看王太太,小心地在王正雲身邊咳嗽一下,可王正雲就是不睜眼。
王家府門前,趙八爺下轎付錢,正衣襟,小心取出茶褐色水晶眼鏡,借著牆頭的影子照照,像模像樣地準備拜訪王府。
過堂里,王太太悄悄走近王正雲身邊:老爺,盤管家回來啦。王正雲這才睜開眼:回來啦?王太太朝院門口示意。
門外,盤管家恭敬施禮:老爺,大太太,二太太,我回來了。
王正雲盯著盤管家身後的孩子:找到正選的家人了……
盤管家點頭:找到了,他家就這么一根獨苗了,他娘過世的早,這娃兒現在給人家放牛……
王正云:叫什麼?
孩子怯生生不說話,盤管家替他回答:王永澤。
王正雲上前:王永澤……以後就在這兒吃在這兒住,不用再放牛了,在家裡跟你兄弟們一起讀書吧。上前拉住王永澤的手:過來,先給你死去的爹磕頭……
這時,趙八爺一路笑著進了門,他高聲叫道:正雲兄……正雲老弟……王正雲王老爺,趙某從湖南追到富井來了!
王正雲回頭象徵性地朝趙八爺拱了拱手,仿佛看見的不是趙八爺,而是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
趙八爺摘下水晶眼鏡,大步上前:王老爺怎么如此看我,前幾天你我還在一起喝酒,這么快就忘啦……正說著,一眼看見了棺材:喲,家裡出事啦?得罪得罪,小弟改日再來!說罷又退了出去。
盤管家追到門外連聲解釋……
王正雲朝大太太吩咐:把家人都叫來,有一個算一個,給我這位堂兄磕頭……
王太太不認識趙八爺,邊答應邊朝大門外看。
盤管家追上趙八爺一個勁兒道歉……
香菸裊裊,王正雲攜家人給王正選磕頭,王永澤跪在最前面,王家後代王永仕、王永運和盤管家之子盤永順等跪在稍後……
王正雲看看正在和盤管家拱手告別的趙八爺,不由地從腰間將那“鹽神”再次取了出來,也供在王正選靈前……
畫外音起:已是鹹豐三年,太平軍從武昌順長江而下,以破竹之勢在一個月內連克九江、安慶,直達南京,擊斃兩江總督陸建瀛後,即宣布國號建都南京,清廷聞訊震驚,與太平軍的戰事驟然升級,長江中下游數省均成為戰場,兩淮鹽路由此完全中斷,維繫歷朝不變的鹽政徹底荒廢。富井眾鹽商認定川鹽大展宏圖之機已經到來,紛紛摩拳擦掌,對此似乎不聞不問的只有王正雲一人……
盤管家從院外匆匆趕回來,湊到王正雲身後小聲嘀咕,王正雲沉思片刻:我累了,麻煩盤管家先去會會他,這頓飯由我來請,喔……把東街西邊的正雲館騰出來,讓趙八爺家眷住,再挑幾個得體的丫環過去,一個外鄉人既然來了富井,就別讓他自己張羅了,這兒什麼都是現成的……
盤管家拱手退去,剛到門口又被王正雲叫住。
盤管家看著一言不發的王正雲,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老爺您放心,該說什麼,該怎么說,我心裡有數。
王正雲放心了:那就好。來人!
一家丁跑了過來:老爺!
王正云:盤管家辛苦一路,剛回來又要出去會客,就說是我說的,用我的“雙飛燕”去送盤管家……
街上,一匹高頭大馬開路,其後是丁字型快轎,除了前邊三人抬轎之外,後邊還跟著三個換班的,再加上後面兩個跟包,一共九人,這就是王正雲王老爺家的“雙飛燕”。盤管家在轎內端坐,前呼後擁,好不威風。
趙八爺在酒樓里擺下席,專等王正雲來,沒想到趕上了富井的爆發戶正在鬥富,因為王正雲的態度本來就心煩的趙八爺聽著不悅,於是開口說道:不就是川鹽這兩年走勢看好嗎,瞧把你們燒得,有錢是不是?那好,敢和我到江邊碼頭上去扔錢去嗎,看看誰扔得過誰……說著趙八爺一把推開酒樓的窗戶,沒想到,街上一片雙飛燕雙飛燕的喊聲,眾人正跟著王家的“雙飛燕”邊跑邊看熱鬧。
趙八爺奇怪:這是什麼?剛才被趙八爺的一番話震住的二位鹽商這時緩過勁兒來:是王正雲王老爺來了……這下,有人出頭和您在碼頭上比扔錢了。
“雙飛燕”果然停在酒樓下,可沒想到,從裡面走出來的竟是盤管家。正謙恭地朝樓上的趙八爺舉手握拳的一個勁兒的施禮呢。
趙八爺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盤管家一臉謙恭來到席間,趙八爺問道:兩淮鹽路一斷,川鹽即供不應求。四川富榮等地特有的花鹽,不僅鹽質好,價格也比淮鹽便宜,在兩湖有極大市場。怎么王老爺卻有心在家閒著呢?
盤管家連忙解釋……
趙八爺:不必解釋,不就是王老爺遠房堂兄被斬嗎,我都知道了!可王老爺也不至於就真的放下金山銀山不掙呀,我還聽說王老爺有心從此不問鹽事,準備把王家學堂辦大,讓富井的孩子多中幾個狀員進士,全送到朝里去做官……
盤管家笑著打斷:趙八爺還聽說什麼了?
趙八爺:想瞞我,我趙某做事不先看好了從不抻腳,聽說富井眾鹽商覓出當今鹽荒帶來的巨大商機,一個個或明或暗早就較著勁兒想大幹一場了。怎么,是不是盤管家一直和王老爺在外奔波不清楚富井這兩年的動靜呀?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也好回去告訴你家王老爺……
盤管家想知道趙八爺的深淺,於是便說:願意請教……
趙八爺端足了架子:我聽說梅家老太爺出事前,為節省運鹽滷費用,梅家已經著手籌劃著名在劉家沱建鹽廠了。唯一擔心的是劉家沱靠近雲南,太平軍起事後,雲南的李永和、蘭大順也跟著扯起了隊伍,在川滇邊界紮下營盤,且滋事不斷,連朝廷都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不定哪能天一高興殺來富井也未可知……
盤管家聽呆了……
趙八爺越發得意:我還聽說,秦家錢莊已經不再往外放貸了,最近還用低價從吳二爺手裡買下一塊好地,正張羅著鑿鹽井;雖說李友堂既不識字,又為鴉片所困,不過,仗著祖上留下的田地底下“銀龍盤繞”,誰也不敢小視。見食鹽越來越搶手,家已一改全部出租的傳統做法,留下一些正試著自家經營……
盤管家驚奇,不禁後背發冷:沒想到趙八爺如此了解富井……
趙八爺見已經完全拿下了盤管家,得意一笑:盤管家,這頓飯錢還是我自己掏吧,我趙某人可不是逃難來你們富井的,回去轉告你家老爺,東街西邊房宅子,我也謝謝他了,不過,半年前我沒事來富井閒逛的時候,就已經號下了一個更大的宅子,只不過那時候來去匆匆,沒來得及和各位打招呼就是,等收拾停當了,我自然會下貼子,挨著個的請富進的各家老爺到寒舍小敘……
王家,聽完盤管家的匯報,王正雲嘆道:人人都說趙八爺厲害,看來,淮鹽做不成他就鐵了心來富井投資啦!此人不可小視,應該叫秦、李、梅家也有些準備才是……盤管家點頭,然後小心地問:老爺,我雖說一天到晚跟著您,對您的想法再了解不過了,可自從王正選出了事,不知怎么,突然對您心裡的想法好像沒了底,您能告訴我一句真心話嗎?王正雲看了一眼盤管家:什麼真話假話,咱們之間還用說這些嗎?想知道什麼就問吧?盤管家:那好,剛才聽趙八爺說,您想把王家學堂辦大,讓咱富井考出幾個狀員進士來,給老祖宗爭光……你能告訴我一聲,您是真的萌生退意,不想再問鹽事了嗎?王正雲看了盤管家好一會,高深莫測地反問了一句:那你說呢?
李家,重林正讀書,見蘇先生拿著工具,柳青依然男妝在他身後跟著,便一躍而起,衝到門口:蘇先生,您又給誰家去修井呀,帶上我吧!蘇先生連忙放下工具,將重林推回屋勸道:少爺不得任性,先靜心讀書,到該教您的時候,老爺自然會發話……再說了,修井的手藝也不是您這種少爺該學的本事,您只要讀好書,將來撐起李家這片家業,就算對得起老爺了……重林無奈,求救般地看著柳青,柳青一笑,裝腔作勢好似沒有看見。
湖南,鹽茶道台正在餵鳥,陳師爺在其身後低聲道:淮鹽完全癱瘓,兩湖鹽價飛漲,已經攀到了一兩銀子只能買一兩鹽的“天價”了。
道台得意:真沒想到,每天一小捏的區區幾粒食鹽能賣出這么好的價錢!當初駱秉章在咱湖南當巡撫的時候屢奏朝廷另開鹽路,可沒人搭理,斬了岳州府台,他老人家不是還賞了那位替岳州府台攔駕喊冤的老太太嗎,打那開始就實行什麼“例鹽制”,說是按人頭算,每戶每月到官辦鹽號限購食鹽三錢。那時候,大夥都說這法子不錯,連你陳師爺不也是一天一報地跟我說“例鹽制”一經實行,就在湖南、湖北、河南、安徽推廣開了嗎?
陳師爺強忍著:我是說過。
道台:可後來呢,後來的事你陳師爺怎么不向我一天一報了?駱大人調任湖北巡撫後,一到任,即讓官府貼出告示:私人鹽號即刻停業,所余私鹽由官辦鹽號定價強購;流入境內所有外鹽一律收繳官府,充做“官鹽”……
道台白了陳師爺一眼:知道為什麼“強購”嗎?《邸報》就在桌上放著呢,師爺您自己瞧吧,“強購”就能買到鹽嗎,要是那樣簡單,那各省還設我們這些鹽茶道台乾什麼?道台說著親自拿起《邸報》:看看,官鹽“片引不至”,要說“例鹽制”這主意出得是不錯,可眼下怎么樣?已形同虛設啦!聽說湖北百姓還放火燒官府殺死了鹽茶道台呢……也不知道這個倒霉的湖北鹽茶道台姓甚名誰呀,怎么就不學學我湖南的鹽茶道台呢,當初我要是跟著駱秉章的路子一勁兒往下走,不也掉腦袋了嗎?
陳師爺再不想聽了:可眼下在大人所管轄的湖南境內,污吏奸商勾結得更緊,或往“例鹽”里摻雜使假,或將官號里的食鹽暗地倒賣,百姓有“例”無鹽,民怨沸騰,大小滋事不斷……陳師爺說罷憤然離去。
道台:您這是上哪去呀?
陳師爺:回我四川老家……大人您安心餵鳥,保的官帽吧!湖南再次發生百姓哄搶官辦鹽號的事件,已經用不了多久了。說罷掉頭而去。
道台:喲,氣性還挺大的,說不乾,甩手就走了!
夜,富井王家井場,蘇先生帶著柳青修井,周圍十幾米開外,舉火把負責照亮的都是蘇先生找來的親信,修井已到了關鍵時刻,蘇先生抬頭問道:再看看,確實沒人吧?要出鑽了……眾人都向周圍看看:沒人。蘇先生:那行,都盯住了,我下五爪撈鑽了。柳青管著絞車,記住,用勻了勁兒。
柳青得意地朝暗處示意了一下,重林激動地看著,只見柳青開始緩緩轉動絞盤,竹子做的纜繩一點點上升。重林越看越興奮,不由自主地從黑影里走出來……
突然,纜繩不動了。蘇先生抬頭問:怎么了,是不是卡住了?說著就要過來。柳青怕蘇先生看見在黑處藏著的重林,連忙說:沒事,沒卡住,您不用過來,我一個人能行。蘇先生不放心地又朝柳青這邊看看,然後才專心致志地俯下身子,盯住井口。
重林見柳青幹得挺來勁兒,就從暗處溜出來,也想幫柳青搖絞盤,柳青嚇壞了,不敢出聲,一個勁兒地示意重林別過來,眼睛還得盯著蘇先生那邊,這下,注意力一亂,手裡的勁兒沒使勻,只聽嘣的一聲,好像是絞繩斷了,絞車一下子泄了勁兒……
蘇先生:怎么回事,怎么使猛勁兒呢?
柳青瞪了一眼重林,連忙跑到井邊,朝下一看覺得奇怪:爹,你瞧,這竹繩子怎么自己晃晃的往井口上竄呀?
蘇先生一驚:不好!連忙用力將柳青推開……
就在這時,井噴了!一股強大的氣流一下子把蘇先生衝到搭在井口的竹棚子頂上!
爹!蘇柳青大叫要撲上去,被旁邊的人攔住,此時,一個放哨的人舉著火把從遠處衝過來要救蘇先生,旁邊的人反應過來,朝他大喊:火把不能靠近……
已經晚了,井口沾了火,嘣地發出一聲巨響,一股強大的火柱直衝棚頂……
柳青哭喊著要衝過去,被重林緊緊抱住……
一瞬間,連竹棚子頂都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