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宦官,天復元年(901年)幽禁唐昭宗,劫持唐昭宗至鳳翔(今陝西寶雞),天復三年(903年),李茂貞殺韓全誨。
簡介
韓全誨(?-----903年),唐代宦官。宦官韓文約的養子,任右神策軍護軍中尉,與鳳翔節度使李茂貞有深交,天復元年(901年)幽禁唐昭宗,宰相崔胤乃召朱全忠救駕。昭宗被韓全誨等劫持至鳳翔(今陝西寶雞),朱全忠督兵五萬圍之歲余,天復三年(903年),李茂貞殺韓全誨等二十二人(一說七十二人),傳首梁軍,與朱全忠和解,又護送昭宗出城,昭宗回到長安。
相關資料
生命重要時期
唐僖宗死後,宦官楊復恭立僖宗之弟李曄為帝,是為昭宗。這時宦官與朝官之間的鬥爭,也越演越烈,各自拉攏藩鎮以為援助。901年,宦官韓全誨勾結鳳翔節度使李茂貞,宰相崔胤勾結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四人各為表里,都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意。韓全誨逼昭宗至鳳翔,投依李茂貞,朱全忠帶兵七萬入關。
903年,朱全忠打敗了李茂貞。李茂貞殺宦官韓全誨等七十餘人,與朱全忠和解,並將昭宗交給朱全忠,於是昭宗又回到長安。崔胤指責宦官“大則構扇藩鎮,傾危國家;小則賣官鬻爵,蠹害朝政”。朱全忠以此為理由殺宦官數百人,於是,宦官在這次事變中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904年(天佑元年),朱全忠殺宰相崔胤等,逼昭宗遷都洛陽。
韓全誨和張彥弘,都不知出處,兩人都是鳳翔監軍。韓全誨進京當了內樞密使。劉季述被殺時,崔胤、陸扆在武德殿右廊房裡進見昭宗,崔胤說:“自從宦官掌管軍事,皇室越來越混亂。請讓我主管神策左軍。讓陸扆主管神策右軍,各地的藩鎮將領就不敢有所圖謀了。”昭宗沒拿定主意。李茂貞對人說:“崔胤奪取軍權沒得手,他有心消滅藩鎮啦。”昭宗聽了就召見李繼昭等人,詢問崔胤的請求怎么樣,李繼昭回答說:“臣世代提任軍職,沒聽說書生主管衛兵的。況且罪人已經捉獲,把軍隊交還北司,於事方便。”昭宗對崔胤說:“訴事人的意見不同,你們不用去主管軍隊。”便任命韓全誨為大臣神策軍中尉,張彥弘為右神策軍中尉,兩人都封為驃騎大將軍,讓袁易簡、周敬容提任樞密使,崔胤大怒,要求京兆尹鄭元規派人阻擊,殺死他們,但沒有實現。韓全誨知道崔胤一定要除掉自己才肯罷休,就暗示李茂貞把四千名選士留下來值宿護衛,使李繼筠、李繼徽總領其軍。崔胤也暗示朱全忠收納三千名士兵住在南衙,使婁敬思總領其軍。韓聽說岐州、汴州雙方互相派兵防守,多次勸陰崔胤,崔胤說:“只是軍隊不肯離開。”韓說:“為什麼當初要召集軍隊?”崔胤無言以對,議事人知道京城不再安寧了。韓全誨、張彥弘以及李彥弼把勢力聯合起來,肆為暴虐,宦官依靠他們驕橫起來,昭宗憤慨不滿。遇有人遭到斥逐,都不肯前去,崔胤再三請求把他們全部殺掉。韓全誨、張彥弘去見昭宗乞求哀憐,昭宗知道侍臣說的話已經泄露,開始頒詔命令奏事時用袋子封好奏疏。宦官還來找來幾十個識文斷字的美女,侍侯昭宗,充當內部的密探,因此崔胤的計畫多半泄露。起初,張浚判度支,楊復恭因軍需財物匱乏,奏請借用一年鹽稅酒稅的收入來接濟軍用開支,隨後不再歸還,到崔胤判度支時,便稟告說:“度支部門的財物已經用光,無法支付百官的薪俸,請求恢復原來制度。”韓全誨指使李繼筠申訴軍中物資非常匱乏,請求將鹽鐵、度支、戶部三司劃歸神策軍統屬。昭宗無法推卻,頒詔停止崔胤兼領鹽鐵,崔胤懷恨在心。韓全誨等人害怕昭宗誅殺自己,與李繼海、李彥弼、李繼筠勾結起來,陰謀作亂。昭宗徵求令狐渙的意見,令狐渙請求召見崔胤和韓全誨等人到內殿參加宴會,促使他們和解。韓認為“不如明確貶斥一兩個權臣,允許其餘的人改過自新,不軌的陰謀一事實上能平息。否則,人人心懷疑忌,禍亂將來得更快,即使促使他們和解,惡人的氣焰也會愈加囂張。”昭宗於是作罷。這時,朱全忠吞併了河中,崔胤寫了一道緊急詔書,讓他進京朝見,寫信給他說:“皇上復位,是你的功勞。便是鳳翔方面進朝,把功勞攬給自己。如果現在來晚了,準會先受征討。”朱全忠接到詔書,返回汴州,調集所有的軍隊聲討韓全誨。昭宗認為他有忠心,又想使他與李茂貞功相等,就頒詔命令二人齊心協力,讓崔胤寫信給兩鎮,說明昭宗的意圖。朱全忠占領同州,汴州軍共七萬人,威震關中,韓全誨等人哭著上奏說:“朱全忠就要到了,他打算脅陛下到關東去,準備謀求禪讓傳位。臣不忍心眼見高祖的天下轉移到他姓人的手裡,希望前往鳳翔,集合義軍,討伐首惡。”昭宗沒有答應。當時昭宗正在乞巧樓上,韓全誨急了,就在樓下放火。昭宗下了樓,便決定西行。由於昭宗沒有立刻起駕,李彥弼等人更加狂悖,對宮中的限制極為苛刻,昭宗和皇后相互看著,流下眼淚,宮女私自逃出都城,百姓動盪不安,猶如沸湯。有些人跑到開化坊,投奔崔胤的府第,準備自衛,崔胤關閉里門,不讓人們留在自己家中。鳳翔軍和左神策軍在大道上布陣,長樂門外就象荒丘廢墟。在這種情況下,日至正南時,百官還沒上朝,昭宗坐在思政殿里。當時,李彥弼率先進入鳳翔,韓全誨逼迫昭宗出行,只有皇后和諸王數百人騎馬護衛。昭宗穿著繡袍,戴著塗金帽,讓右神策軍隨行,這時是天復元年十一月壬子日。韓全誨等人隨即燒了宮城,李繼誨、李彥弼打算劫持百官,跟昭宗同行,李德昭等人按兵保衛,才免遭此難,李茂貞讓昭宗住在長安。
古文資料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天復元年(辛酉,公元九零一年)
春,正月,乙酉朔,王仲先入朝,至安福門,孫德昭擒斬之,馳詣少陽院,叩門呼曰:“逆賊已誅,請陛下出勞將士。”何後不信,曰:“果爾,以其首來!”德昭獻其首,上乃與後毀扉而出。崔胤迎上御長樂門樓,帥百官稱賀。周承誨擒劉季述、王彥范繼至,方詰責,已為亂梃所斃。薛齊偓赴井死,出而斬之。滅四人之族,並誅其黨二十餘人。宦官奉太子匿於左軍,獻傳國寶。上曰:“裕幼弱,為凶豎所立,非其罪也。”命還東宮,黜為德王,復名裕。丙戌,以孫德昭同平章事,充靜海節度使,賜姓名李繼昭。
丁亥,崔胤進位司徒,胤固辭。上寵待胤益厚。
己丑,朱全忠聞劉季述等誅,折程岩足,械送京師,並劉希度、李奉本等皆斬於都市,由是益重李振。
庚寅,以周承誨為嶺南西道節度使,賜姓名李繼誨,董彥弼為寧遠節度,賜姓李,並同平章事;與李繼昭俱留宿衛,十日乃出還家,賞賜傾府庫,時人謂之“三使相”。
癸巳,進朱全忠爵東平王。
丙午,敕:“近年宰臣延英奏事,樞密使侍側,爭論紛然。既出,又稱上旨未允,復有改易,橈權亂政。自今並依大中舊制,俟宰臣奏事畢,方得升殿承受公事。”賜兩軍副使李師虔、徐彥孫自盡,皆劉季述之黨也。
鳳翔、彰義節度使李茂貞來朝;加茂貞守尚書令,兼侍中,進爵歧王。
劉季述、王仲先既死,崔胤、陸扆上言:“禍亂之興,皆由中官典兵。乞令胤主左軍,扆主右軍,則諸侯不敢侵陵,王室尊矣。”上猶豫兩日未決。李茂貞聞之,怒曰:“崔胤奪軍權未得,已欲翦滅諸侯!”上召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謀之,皆曰:“臣等累世在軍中,未聞書生為軍主;若屬南司,必多所變更,不若歸之北司為便。”上乃謂胤、扆曰:“將士意不欲屬文臣,卿曹勿堅求。”於是以樞密使韓全誨、鳳翔監軍使張彥弘為左、右中尉。全誨亦前鳳翔監軍也。又征前樞密使致仕嚴遵美為兩軍中尉、觀軍容處置使。遵美曰:“一軍猶不可為,況兩軍乎!”固辭不起。以袁易簡、周敬容為樞密使。
李茂貞辭還鎮。崔胤以宦官典兵,終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諷茂貞留兵三千於京師,充宿衛,以茂貞假子繼筠將之。左諫議大夫萬年韓偓以為不可,胤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偓曰:“始者何為召之邪?”胤無以應。偓曰:“留此兵則家國兩危,不留則家國兩安。”胤不從。
朱全忠既服河北,欲先取河中以制河東。己亥,召諸將謂曰:“王珂駑材,恃太原自驕汰。吾今斷長蛇之腰,諸君為我以一繩縛之。”庚子,遣張存敬將兵三萬自汜水度河出舍山路以襲之,全忠以中軍繼其後。戊申,存敬至絳州。晉、絳不意其至,皆無守備,庚戌,絳州刺史陶建釗降之;壬子,晉州刺史張漢瑜降之。全忠遣其將侯言守晉州,何絪守絳州,屯兵二萬以扼河東援兵之路。朝廷恐全忠西入關,急賜詔和解之;全忠不從。珂遣間使告急於李克用,道路相繼,克用以汴人先據晉、絳,兵不得進。珂妻遺克用書曰:“兒旦暮為俘虜,大人何忍不救!”克用報曰:“今賊兵塞晉、絳,眾寡不敵,進則與汝兩亡,不若與王郎舉族歸朝。”珂又遺李茂貞書,言:“天子新返正,詔籓鎮無得相攻,同獎王室。今諸公不顧詔命,首興兵相加,其心可見。河中若亡,則同華、邠、岐俱不自保。天子神器拱手授人,其勢必然矣。公宜亟帥關中諸鎮兵,固守潼關,赴救河中。仆自知不武,願於公西偏授一小鎮,此地請公有之。關中安危,國祚修短,系公此舉,願審思之!”茂貞素無遠圖,不報。
二月,甲寅朔,河東將李嗣昭攻澤州,拔之。
乙卯,張存敬引兵發晉州;己未,至河中,遂圍之。王珂勢窮,將奔京師,而人心離貳,會浮梁壞,流澌塞河,舟行甚難,珂挈其族數百人慾夜登舟,親諭守城者,皆不應。牙將劉訓曰:“今人情擾擾,若夜出涉河,必爭舟紛亂,一夫作難,事不可知。不若且送款存敬,徐圖向背。”珂從之。壬戌,珂植白幡於城隅,遣使以牌印請降於存敬。存敬請開城,珂曰:“吾於朱公有家世事分,請公退舍,俟朱公至,吾自以城授之。”存敬從之,且使走白全忠。乙丑,全忠至洛陽,聞之喜,馳往赴之。戊辰,至虞鄉,先哭於重榮之墓,盡哀;河中人皆悅。珂欲面縛牽羊出迎,全忠遽使止之曰:“太師舅之恩何可忘!若郎君如此,使仆異日何以見舅於九泉!”乃以常禮出迎,握手歔欷,聯轡入城。全忠表張存敬為護國軍留後,王珂舉族遷於大梁。其後全忠遣珂入朝,遣人殺之於華州。全忠聞張夫人疾亟,遽自河中東歸。李克用遣使以重幣請修好於全忠;全忠雖遣使報之,而忿其書辭蹇傲,決欲攻之。
以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王溥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以吏部侍郎裴樞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溥,正雅之從孫也,常在崔胤幕府,故胤引之。
贈謚故睦王倚曰恭哀太子。
加幽州節度使劉仁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併兼侍中。
三月,癸未朔,朱全忠至大梁。癸卯,遣氏叔琮等將兵五萬攻李克用,入自太行,魏博都將張文恭入自磁州新口,葛從周以兗、鄆兵會成德兵入自土門,洺州刺史張歸厚入自馬嶺,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入自飛狐,權知晉州侯言以慈、隰、晉、絳兵入自陰地。叔琮入天井關,進軍昂車。辛亥,沁州刺史蔡訓以城降。河東都將蓋璋詣侯言降,即令權知沁州。壬子,叔琮拔澤州,刺史李存璋棄城走。叔琮進攻潞州,昭義節度使孟遷降之。河東屯將李審建、王周將步軍一萬、騎二千詣督琮降。叔琮進趣晉陽。夏,四月,乙卯,叔琮出石會關,營於洞渦驛。張歸厚引兵至遼州,丁巳,遼州刺史張鄂降。別將白奉國會成德兵自井陘入,己未,拔承天軍,與叔琮烽火相應。
甲戌,上謁太廟。丁丑,赦天下,改元。雪王涯等十七家。
初,楊復恭為中尉,借度支賣曲之利一年以贍兩軍,自是不肯復歸。至是,崔胤草赦,欲抑宦官,聽酤者自造曲,但月輸榷酤錢。兩軍先所造曲,趣令減價賣之,過七月無得復賣。
東川節度使王宗滌以疾求代,王建表馬步使王宗裕為留後。
氏叔琮等引兵抵晉陽城下,數挑戰,城中大恐。李克用登城備御,不遑飲食。時大雨積旬,城多頹壞,隨加完補。河東將李嗣昭、李嗣源鑿暗門,夜出攻汴壘,屢有殺獲。李存進敗汴軍於洞渦。時汴軍既眾,芻糧不給,久雨,士卒瘧利,全忠乃召兵還。五月,叔琮等自石會關歸,諸道軍亦退。河東將周德威、李嗣昭以精騎五千躡之,殺獲甚眾。先是,汾州刺史李瑭舉州附於汴軍,克用遣其將李存審攻之,三日而拔,執瑭,斬之。氏叔琮過上黨,孟遷挈族隨之南徙。朱全忠遣丁會代守潞州。
朱全忠奏乞除河中節度使,而諷吏民請己為帥。癸卯,以全忠為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四鎮節度使。己酉,加鎮海、鎮東節度使錢鏐守侍中。
崔胤之罷兩軍賣麴也,並近鎮亦禁之。李茂貞惜其利,表乞入朝論奏,韓全誨請許之。茂貞至京師,全誨深與相結。崔胤始懼,陰厚朱全忠益甚,與茂貞為仇敵矣。
以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中書令。
六月,癸亥,朱全忠如河中。
上之返正也,中書舍人令狐渙、給事中韓偓皆預其謀,故擢為翰林學士,數召對,訪以機密。渙,綯之子也。時上悉以軍國事委崔胤,每奏事,上與之從容,或至然燭。宦官畏之側目,事無大小,皆咨胤而後行。胤志欲盡除之,韓偓屢諫曰:“事禁太甚。此輩亦不可全無,恐其黨迫切,更生他變。”胤不從。丁卯,上獨召偓,問曰:“敕使中為惡者如林,何以處之?”對曰:“東內之難,敕使誰非同惡,處之當在正旦,今已失其時矣。”上曰:“當是時,卿何不為崔胤言之?”對曰:“臣見陛下詔書雲,‘自劉季述等四家之外,其餘一無所問。’夫人主所重,莫大於信,既下此詔,則守之宜堅。若復戮一人,則人人懼死矣。然後來所去者已為不少,此其所以忷忷不安也。陛下不若擇其尤無良者數人,明示其罪,置之於法,然後撫諭其餘曰:‘吾恐爾曹謂吾心有所貯,自今可無疑矣。’乃擇其忠厚者使為之長。其徒有善則獎之,有罪則懲之,鹹自安矣。今此曹在公私者以萬數,豈可盡誅邪!夫帝王之道,當以重厚鎮之,公正御之,至於瑣細機巧,此機生則彼機應矣,終不能成大功,所謂理絲而棼之者也。況今朝廷之權,散在四方。苟能先收此權,則事無不可為者矣。?鄙仙鉅暈滑曰:“此事終以屬卿。”
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周德威將兵出陰地關,攻隰州,刺史唐禮降之。進攻慈州,刺史張瑰降之。
閏月,以河陽節度使丁會為昭義節度使,孟遷為河陽節度使,從朱全忠之請也。
道士杜從法以妖妄妄誘昌、普、合三州民作亂,王建遣行營兵馬使王宗黯將兵三萬會東川、武信兵討之。宗黯,即吉諫也。
崔胤請上盡誅宦官,但以宮人掌內諸司事。宦官屬耳,頗聞之,韓全誨等涕泣求哀於上,上乃令胤:“有事封疏以聞,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書者數人,內之宮中,陰令詗察其事,盡得胤密謀,上不之覺也。全誨等大懼,每宴聚,流涕相訣別,日夜謀所以去胤之術。胤時領三司使,全誨等教禁軍對上喧噪,訴胤減損冬衣。上不得已,解胤鹽鐵使。時朱全忠、李茂貞各有挾天子令諸侯之意,全忠欲上幸東都,茂貞欲上幸鳳翔。胤知謀泄,事急,遺朱全忠書,稱被密詔,令全忠以兵迎車駕,且言:“昨者返正,皆令公良圖,而鳳翔先入朝抄取其功。今不速來,必成罪人,豈惟功為他人所有,且見征討矣!”全忠得書,秋,七月,甲寅,遽歸大梁發兵。
西川龍台鎮使王宗侃等討杜從法,平之。
八月,甲申,上問韓偓曰:“聞陸扆不樂吾返正,正旦易服,乘小馬出啟夏門,有諸?”對曰:“返正之謀,獨臣與崔胤輩數人知之,扆不知也。一旦忽聞宮中有變,人情能不驚駭!易服逃避,何妨有之!陛下責其為宰相無死難之志則可也,至於不樂返正,恐出於讒人之口,願陛下察之。”上乃止。韓全誨等懼誅,謀以兵制上,乃與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李繼筠深相結,繼昭獨不肯從。它日,上問韓偓:“外間何所聞?”對曰:“惟聞敕使憂懼,與功臣及繼筠交結,將致不安,亦未知其果然不耳。”上曰:“是不虛矣。比日繼誨、彥弼輩語漸倔強,令人難耐。令狐渙欲令朕召崔胤及全誨等於內殿,置酒和解之,何如?”對曰:“如此則彼凶悖益甚。”上曰:“為之奈何?”對曰:“獨有顯罪數人,速加竄逐,餘者許其自新,庶幾可息。若一無所問,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貯,益不自安,事終未了耳。”上曰:“善!”既而宦官自恃黨援已成,稍不遵敕旨;上或出之使監軍,或黜守諸陵,皆不行,上無如之何。
或告楊行密雲,錢鏐為盜所殺。行密遣步軍都指揮使李神福等將兵取杭州,兩浙將顧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
九月,癸丑,上急召韓偓,謂曰:“聞全忠欲來除君側之惡,大是盡忠,然須令與茂貞共其功。若兩帥交爭,則事危矣。卿為我語崔胤,速飛書兩鎮,使相與合謀,則善矣。?比尚絎上又謂偓曰:“繼誨、彥弼輩驕橫益甚,累日前與繼筠同入,輒於殿東令小兒歌以侑酒,令人驚駭。”對曰:“臣必知其然,茲事失之於初。當正旦立功之時,但應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應聽其恣出入禁中。此輩素無知識,數求入對,或妄論朝政,或僭易薦人,稍有不從,則生怨望。況惟知嗜利,為敕使以厚利雇之,令其如此耳。崔胤本留衛兵,欲以制敕使也,今敕使、衛兵相與為一,將若之何!汴兵若來,必與岐兵斗於闕下,臣竊寒心。”上但愀然憂沮而已。
冬,十月,戊戌,朱全忠大舉兵發大梁。
李神福與顧全武相拒久之,神福?窈擠枿使出入臥內。神福謂諸將曰:“杭兵尚強,我師且當夜還。”杭俘走告全武,神福命勿追,暮遣羸兵先行,神福為殿,使行營都尉呂師造伏兵青山下。全武素輕神福,出兵追之。神福、師造夾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生擒全武。錢鏐聞之,驚泣曰:“喪我良將!”神福進攻臨安,兩浙將秦昶帥眾三千降之。
韓全誨聞朱全忠將至,丁酉,令李繼誨、李彥弼等勒兵劫上,請幸鳳翔,宮禁諸門皆增兵防守,人及文書出入搜閱甚嚴。上遣人密賜崔胤御札,言皆悽愴,末云:“我為宗社大計,勢須西行,卿等但東行也。惆悵!惆悵!”戊戌,上遣趙國夫人出語韓偓:“朝來彥弼輩無禮極甚,欲召卿對,其勢未可。”且言:“上與皇后但涕泣相同。”自是,學士不復得對矣。癸卯,全誨等令上入閣召百官,迫寢正月丙午敕書,悉如鹹通以來近例。是日,開延英,全誨等即侍側,同議政事。丁未,神策都指揮使李繼筠遣部兵掠內庫寶貨、帷帳、法物,韓全誨遣人密送諸王、宮人先之鳳翔。戊申,朱全忠至河中,表請車駕幸東都,京城大駭,士民亡。
十一月,己酉朔,李繼筠等勒兵闕下,禁人出入,諸軍大掠。士民衣紙及布襦者,滿街極目。韓建以幕僚司馬鄴知匡國留後。朱全忠引四鎮兵七萬趣同州,鄴迎降。
韓全誨等以李繼昭不與之同,遏絕不令見上。時崔胤居第在開化坊,繼昭帥所部六十餘人及關東諸道兵在京師者共守衛之。百官及士民避亂者,皆往依之。庚戌,上遣供奉官張紹孫召百官,崔胤等皆表辭不至。壬子,韓全誨等陳兵殿前,言於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師,欲劫天子幸洛陽,求傳禪。臣等請奉陛下幸鳳翔,收兵拒之。“上不許,杖劍登乞巧樓。全誨等逼上下樓,上行才及壽春殿,李彥弼已於御院縱火。是日冬至,上獨坐思政殿,翹一足,一足蹋欄乾,庭無群臣,旁無侍者。頃之,不得已,與皇后、妃嬪、諸王百餘人皆上馬,慟哭聲不絕,出門,回顧禁中,火已赫然。是夕,宿鄠縣。
朱全忠遣司馬鄴入華州,謂韓建曰:“公不早知過自歸,又煩此軍少留城下矣。”是日,全忠自故市引兵南渡渭,韓建遣節度副使李巨川請降,獻銀三萬兩助軍,全忠乃西南趣赤水。
癸丑,李茂貞迎車駕于田家磑,上下馬慰接之。甲寅,車駕至盩厔;乙卯,留一日。
朱全忠至零口西,聞車駕西幸,與僚佐議,復引兵還赤水。左僕射至仕張浚說全忠曰:“韓建,茂貞之黨,不先取之,必為後患。?比椅漚擫斜砣疤熳有曳鏘瓔乃引兵逼其城。建單騎迎謁,全忠責之,對曰:“建目不知書,凡表章書檄,皆李巨川所為。”全忠以巨川常為建畫策,斬之軍門。謂建曰:“公許人,可即往衣錦。”丁巳,以建為忠武節度使,理陳州,以兵援送之;以前商州刺史李存權知華州,徙忠武節度使趙珝為匡國節度使。車駕之在華州也,商賈輻湊,韓建重征之,二年,得錢九百萬緡。至是,全忠盡取之。
是時京師無天子,行在無宰相,崔胤使太子太師盧渥等二百餘人列狀請朱全忠西迎車駕,又使王溥至赤水見全忠計事。全忠復書曰:“進則懼脅君之謗,退則懷負國之慚,然不敢不勉。”戊午,全忠發赤水。
辛酉,以兵部侍郎盧光啟權句當中書事。車駕留岐山三日,壬戌,至鳳翔。
朱全忠至長安,宰相帥百官班迎於長樂坡。明日行,復班辭於臨皋驛。全忠賞李繼昭之功,初令權知匡國留後,復留為兩街制置使,賜與甚厚,繼昭盡獻其兵八千人。全忠使判官李擇、裴鑄入奏事,稱:“奉密詔及得崔胤書,令臣將兵入朝。”韓全誨等矯詔答以:“朕避災至此,非宦官所劫,密詔皆崔胤詐為之,卿宜斂兵歸保土宇。”茂貞遣其將符道昭屯武功以拒全忠,癸亥,全忠將康懷貞擊破之。
丁卯,以盧光啟為右諫議大夫,參知機務。
戊辰,朱全忠至鳳翔,軍於城東。李茂貞登城謂曰:“天子避災,非臣下無禮,讒人誤公至此。”全忠報曰:“韓全誨劫遷天子,今來問罪,迎扈還宮。岐王苟不預謀,何煩陳諭!”上屢詔全忠還鎮,全忠乃拜表奉辭。辛未,移兵北趣邠州。
甲戌,制: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胤責授工部尚書,戶部侍郎、同平章事裴樞罷守本官。
乙亥,朱全忠攻邠州。丁丑,靜難節度使李繼徽請降,複姓名楊崇本。全忠質其妻於河中,令崇本仍鎮邠州。全忠之西入關也,韓全誨、李茂貞以詔命徵兵河東,茂貞仍以書求援於李克用。克用遣李嗣昭將五千騎自沁州趣晉州,與汴兵戰於平陽北,破之。乙亥,全忠發邠州。戊寅,次三原。十二月,癸未,崔胤至三原見全忠,趣之迎駕。乙丑,全忠遣朱友寧攻盩厔,不下。戊戌,全忠自往督戰,盩厔降,屠之。全忠令崔胤帥百官及京城居民悉遷於華州。詔以裴贄充大明宮留守。
清海節度使徐彥若薨,遺表薦行軍司馬劉隱權留後。
李神福知錢鏐定不死,而臨安城堅,久攻不拔,欲歸,恐為鏐所邀,乃遣人守衛鏐祖考丘壟,禁樵採,又使顧全武通家信。鏐遣使謝之。神福於要路多張旗幟為虛寨,鏐以為淮南兵大至,遂請和。神福受其犒賂而還。
朱全忠之入關也,戎昭節度使馮行襲遣副使魯崇矩聽命於全忠。韓全誨遣中使二十餘人分道征江、淮兵屯金州,以脅全忠,行襲盡殺中使,收其詔敕送全忠。又遣中使徵兵於王建,朱全忠亦遣使乞師於建。建外修好於全忠,罪狀李茂貞,而陰勸茂貞堅守,許之救援。以武信節度使王宗佶、前東川節度使王宗滌等為扈駕指揮使,將兵五萬,聲言迎軍駕,其實襲茂貞山南諸州。
江西節度使鍾傳將兵圍撫州刺史危全諷,天火燒其城,士民歡驚。諸將請急攻之,傳曰:“乘人之危,非仁也。”乃祝曰:“全諷之罪,無為害民。”火尋止。全諷聞之,謝罪聽命,以女妻傳子匡時。傳少時嘗獵,醉遇虎,與斗,虎搏其肩,而傳亦持虎腰不置。旁人共殺虎,乃得免。既貴,悔之,常戒諸子曰:“士處世貴智謀,勿效吾暴虎也。”武貞節度使雷滿薨,子彥威自稱留後。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下天復二年(壬戌,公元九零二年)
春,正月,癸丑,朱全忠復屯三原,又移軍武功。河東將李嗣昭、周德威攻慈、隰,以分全忠兵勢。
丁卯,以給事中韋貽範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丙子,以給事中嚴龜充岐、汴和協使,賜朱全忠姓李,與李茂貞為兄弟,全忠不從。時茂貞不出戰。全忠聞有河東兵,二月,戊寅朔,鏇軍河中。李嗣昭等攻慈、隰,下之,進逼晉、絳。己丑,全忠遣兄子友寧將兵會晉州刺史氏叔琮擊之。李嗣昭襲取絳州,汴將康懷英復取之。嗣昭等屯蒲縣。乙未,汴軍十萬營於蒲南,叔琮夜帥眾斷其歸路而攻其壘,破之,殺獲萬餘人。己亥,全忠自河中赴之,乙巳,至晉州。盜發簡陵。
西川兵至利州,昭武節度使李繼忠棄鎮奔鳳翔。王建以劍州刺史王宗偉為利州制置使。
三月,庚戌,上與李茂貞及宰相、學士、中尉、樞密宴,酒酣,茂貞及韓全誨亡去。上問韋貽範:“朕何以巡幸至此?”對曰:“臣在外不知。”固問之,不對。上曰:“卿何得於朕前妄語云不知?”又曰:“卿既以非道取宰相,當於公事如法,若有不可,必準故事。”怒目視之,微言曰:“此賊兼須杖之二十。”顧謂韓偓曰:“此輩亦稱宰相!”貽範屢以大杯獻上,上不即持,貽範舉杯直及上頤。
戊午,氏叔琮、朱友寧進攻李嗣昭、周德威營。時汴軍橫陳十里,而河東軍不過數萬,深入敵境,眾心忷懼。德威出戰而敗,密令嗣昭以後軍先去,德威尋引騎兵亦退。叔琮、友寧長驅乘之,河東軍驚潰,禽克用子廷鸞,兵仗輜重委棄略盡。朱全忠令叔琮、友寧乘勝遂攻河東。
李克用聞嗣昭等敗,遣李存信以親兵逆之,至清源,遇汴軍,存信走還晉陽。汴軍取慈、隰、汾三州。辛酉,汴軍圍晉陽,營於晉祠,攻其西門。周德威、李嗣昭收餘眾依西山得還。城中兵未集,叔琮攻城甚急,每行圍,褒衣博帶,以示閒暇。克用晝夜乘城,不得寢食。召諸將議走保雲州,李嗣昭、李嗣源、周德威曰:“兒輩在此,必能固守。王勿為此謀搖人心!”李存信曰:“關東、河北皆受制於朱溫,我兵寡地蹙,守此孤城,彼築壘穿塹環之,以積久制我,我飛走無路,坐待困斃耳。今事勢已急,不若且入北虜,徐圖進取。”嗣昭力爭之,克用不能決。劉夫人言於克用曰:“存信,北川牧羊兒耳,安知遠慮!王常笑王行瑜輕去其城,死於人手,今日反效之邪!且王昔居達靼,幾不自免。賴朝廷多事,乃得復歸。今一足出城,則禍變不測,塞外可得至邪!”克用乃止。居數日,潰兵復集,軍府浸安。克用弟克寧為忻州刺史,聞汴寇至,中塗復還晉陽,曰:“此城吾死所也,去將何之!”眾心乃定。
壬戌,朱全忠還河中,遣朱友寧將兵西擊李茂貞,軍於興平、武功之間。李嗣昭、李嗣源數將敢死士夜入氏叔琮營,斬首捕虜,汴軍驚擾,備御不暇。會大疫,丁卯,叔琮引兵還。嗣昭與周德威將兵追之,及石會關,叔琮留數馬及旌旗於高岡之巔。嗣昭等以為有伏兵,乃引去,復取慈、隰、汾三州。自是克用不敢與全忠爭者累年。
克用以使引咨幕府曰:“不貯軍食,何以聚眾?不置兵甲,何以克敵?不修城池,何以扞御?利害之間,請垂議度。”掌書記李襲吉獻議,略曰:“國富不在倉儲,兵強不由眾寡,人歸有德,神固害盈。聚斂寧有盜臣,苛政有如猛虎,所以鹿台將散,周武以興;齊庫既焚,晏嬰入賀。”又曰:“伏以變法不若養人,改作何如舊貫!韓建蓄財無數,首事朱溫;王珂變法如麻,一朝降賊;中山城非不峻,蔡上兵非不多;前事甚明,可以為戒。且霸國無貧主,強將無弱兵。伏願大王崇德愛人,去奢省役,設險固境,訓兵務農。定亂者選武臣,制理者選文吏,錢穀有句,刑法有律。誅賞由我,則下無威福之弊;近密多正,則人無譖謗之憂。順天時而絕欺誣,敬鬼神而禁淫祀;則不求富而國富,不求安而自安。外破元兇,內康疲俗,名高五霸,道冠八元。至於率閭閻,定間架,增麴櫱,檢田疇,開國建邦,恐未為切。”克用親軍皆沙陀雜虜,喜侵暴良民,河東甚苦之。其子存勖以為言,克用曰:“此輩從吾攻戰數十年,比者帑藏空虛,諸軍賣馬以自給。今四方諸侯皆重賞以募士,我若急之,則彼皆散去矣,吾安與同保此乎!俟天下稍平,當更清治之耳。”存勖幼警敏,有勇略,克用為朱全忠所困,封疆日蹙,憂形於色。存勖進言曰:“物不極則不返,惡不極則不亡。朱氏恃其詐力,窮凶極暴,吞滅四鄰,人怨神怒。今又攻逼乘輿,窺覦神器,此其極也,殆將斃矣!吾家代襲忠貞,勢窮力屈,無所愧心。大人當遵養時晦以待其衰,奈何輕為沮喪,使群下失望乎!”克用悅,即命酒奏樂而罷。劉夫人無子,克用寵姬曹氏生存勖,劉夫人待曹氏加厚。克用以是益賢之,諸姬有子,輒命夫人母之。夫人教養,悉如所生。
上以左金吾將軍李儼為江、淮宣諭使,書御衣賜楊行密,拜行密東面行營都統、中書令、吳王,以討朱全忠。以朱瑾為平盧節度使,馮弘鐸為武寧節度使,朱延壽為奉國節度使。加武安節度使馬殷同平章事。?茨稀⑿鴂ā⒑邅系鵲懶⒐楷聽用都統牒承制遷補,然後表聞。儼,張浚之子也,賜姓李。
夏,四月,丁酉,崔胤自華州詣河中,泣訴於朱全忠,恐李茂貞劫天子幸蜀,宜以時迎奉,勢不可緩。全忠與之宴,胤親執板,為全忠歌以侑酒。
辛丑,回鶻遣使入貢,請發兵赴難,上命翰林學士承旨韓偓答書許之。乙巳,偓上言:“戎狄獸心,不可倚信。彼見國家人物華靡,而城邑荒殘,甲兵雕弊,必有輕中國之心,啟其貪婪。且自會昌以來,回鶻為中國所破,恐其乘危復怨。所賜可汗書,宜諭以小小寇竊,不須赴難,虛愧其意,實沮其謀。”從之。
兵部侍郎參知機務盧光啟罷為太子太保。楊行密遣顧全武歸杭州以易秦裴,錢鏐大喜,遣裴還。
汴將康懷貞擊鳳翔將李繼昭於莫谷,大破之。繼昭,蔡州人也,本姓苻,名道昭。五月,庚戌,溫州刺史朱褒卒,兄敖自稱刺史。
鳳翔人聞朱全忠且來,皆懼,癸丑,城外居民皆遷入城。己未,全忠將精兵五萬發河中,至東渭橋,遇霖雨,留旬日。
庚午,工部侍郎、同平章事韋貽範遭母喪,宦官薦翰林學士姚洎為相。洎謀於韓偓,偓曰:“若圖永久之利,則莫若未就為善;倘出上意,固無不可。且汴軍旦夕合圍,孤城難保,家族在東,可不慮乎!”洎乃移疾,上亦自不許。鎮海、鎮東節度使彭城王錢鏐進爵越王。
六月,丙子,以中書捨入蘇檢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時韋貽範在草土,薦檢及姚洎於李茂貞。上既不用洎,茂貞及宦官恐上自用人,協力薦檢,遂用之。
丁丑,朱全忠軍於虢縣。
武寧節度使馮弘鐸介居宣、楊之間,常不自安,然自恃樓船之強,不事兩道。寧國節度使田頵欲圖之,募弘鐸工人造戰艦,工人曰:“馮公遠求堅木,故其船堪久用,今此無之。”頵曰:“第為之,吾止須一用耳。”弘鐸將馮暉、顏建說弘鐸先擊頵,弘鐸從之,帥眾南上,聲言攻洪州,實襲宣州也。楊行密使人止之,不從。辛巳,頵帥舟師逆擊於葛山,大破之。
甲申,李茂貞大出兵,自將之,與朱全忠戰於虢縣之北,大敗而還,死者萬餘人。丙戌,全忠遣其將孔勍出散關攻鳳州,拔之。丁亥,全忠進軍鳳翔城下。全忠朝服向城而泣,曰:“臣但欲迎車駕還宮耳,不與岐王角勝也。”遂為五寨環之。
馮弘鐸收餘眾沿江將入海,楊行密恐其為後患,遣使犒軍,且說之曰:“公徒眾猶盛,胡為自棄滄海之外!吾府雖小,足以容公之眾,使將吏各得其所,如何?”弘鐸左右皆慟哭聽命。弘鐸至東塘,行密自乘輕舟迎之,從者十餘人,常服,不持兵,升弘鐸舟,慰諭之,舉軍感悅。署弘鐸淮南節度副使,館給甚厚。初,弘鐸遣牙將丹徒尚公乃詣行密求潤州,行密不許。公乃大言曰:“公不見聽,但恐不敵樓船耳。”至是,行密謂公乃曰:“頗記求潤州時否?”公乃謝曰:“將吏各為其主,但恨無成耳。”行密笑曰:“爾事楊叟如馮公,無憂矣!”行密以李神福為升州刺史。
楊行密發兵討朱全忠,以副使李承嗣權知淮南軍府事。軍吏欲以巨艦運糧,都知兵馬使徐溫曰:“運路久不行,葭葦堙塞,請用小艇,庶幾易通。”軍至宿州,會久雨,重載不能進,士有飢色,而小艇先至,行密由是奇溫,始與議軍事。行密攻宿州,久不克,竟以糧運不繼引還。秋,七月,孔勍取成、隴二州,士卒無斗者。至秦州,州人城守,乃自故關歸。
韋貽範之為相也,多受人賂,許以官。既而以母喪罷去,日為債家所噪。親吏劉延美,所負尤多,故汲汲於起復,日遣人詣兩中尉、樞密及李茂貞求之。甲戌,命韓偓草貽範起複製,偓曰:“吾腕可斷,此制不可草!”即上疏論貽範遭憂未數月,遽令起復,實駭物聽,傷國體。學士院二中使怒曰:“學士勿以死為戲!”偓以疏授之,解衣而寢,二使不得已奏之。上即命罷草,仍賜敕褒賞之。八月,乙亥朔,班定,無白麻可宣。宦官喧言韓侍郎不肯草麻,聞者大駭。茂貞入見上曰:“陛下命相而學士不肯草麻,與反何異!”上曰:“卿輩薦貽範,朕不之違,學士不草麻,朕亦不之違。況彼所陳,事理明白,若之何不從!”茂貞不悅而出,至中書,見蘇檢曰:“奸邪朋黨,宛然如舊。”扼腕者久之。貽範猶經營不已,茂貞語人曰:“我實不知書生禮數,為貽範所誤,會當於邠州安置。”貽範乃止。劉延美赴井死。
保大節度使李茂勛將兵屯三原,救李茂貞。朱全忠遣其將康懷英、孔勍擊之,茂勛遁去。茂勛,茂貞之從弟也。
初,孫儒死,其士卒多奔浙西,錢鏐愛其驍悍,以為中軍,號武勇都。行軍司馬杜稜諫曰:“狼子野心,他日必為深患,請以土人代之。”不從。
鏐如衣錦軍,命武勇右都指揮使徐綰帥眾治溝洫;鎮海節度副使成及聞士卒怨言,白鏐請罷役,不從。丙戌,鏐臨饗諸將,綰謀殺鏐於座,不果,稱疾先出。鏐怪之,丁亥,命綰將所部先還杭州。及外城,縱兵焚掠。武勇左都指揮使許再思以迎侯兵與之合,進逼牙城。鏐子傳瑛與三城都指揮使馬綽等閉門拒之,牙將潘長擊綰,綰退屯龍興寺。鏐還,及龍泉,聞變,疾驅至城北,使成及建鏐旗喜與綰戰,鏐微服乘小舟夜抵牙城東北隅,逾城而入。直更卒憑鼓而寐,鏐親斬之,城中始知鏐至。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自新城入援,徐綰聚木將焚北門,建徽悉焚之。建徽,稜之子也。湖州刺史高彥聞難,遣其子渭將兵入援,至靈隱山,綰伏兵擊殺之。初,鏐築杭州羅城,謂僚佐曰:“十步一樓,可以為固矣。”掌書記餘杭羅隱曰:“樓不若皆內向。”至是人以隱言為驗。
庚戌,李茂貞出兵夜襲奉天,虜汴將倪章、邵棠以歸。乙未,茂貞大出兵,與朱全忠戰,不勝,暮歸,汴兵追之,幾入西門。
己亥,再起復前戶部侍郎、同平章事韋貽範,使姚洎草制。貽範不讓,即表謝,明日,視事西川兵請假道於興元,山南西道節度使李繼密遣兵戍三泉以拒之。辛丑,西川前鋒將王宗播攻之,不克,退保山寨。親吏柳修業謂宗播曰:“公舉族歸人,不為之死戰,何以自保?”宗播令其眾曰:“吾與汝曹決戰取功名;不爾,死於此!”遂破金牛、黑水、西縣、褒城四寨。軍校秦承厚攻西縣,矢貫左目,達於右目,鏃不出。王建自舐其創,膿潰鏃出。王宗播攻馬盤寨,繼密戰敗,奔還漢中。西川軍乘勝至城下,王宗滌帥眾先登,遂克之,繼密請降,遷於成都。得兵三萬,騎五千,宗滌入屯漢中。王建曰:“繼密殘賊三輔,以其降,不忍殺。”復其姓名曰王萬弘,不時召見諸將陵易之。萬弘終日縱酒,俳優輩亦加戲誚。萬弘不勝憂憤,醉投池水而卒。
詔以王宗滌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宗滌有勇略,得眾心,王建忌之。建作府門,繪以朱丹,蜀人謂之“畫紅樓”,建以宗滌姓名應之,王宗佶等疾其功,復構以飛語。建召宗滌至成都,詰責之,宗滌曰:“三蜀略平,大王聽讒,殺功臣可矣。”建命親隨馬軍都指揮使唐道襲夜飲之酒,縊殺之,成都為之罷市,連營涕泣,如喪親戚。建以指揮使王宗賀權興元留後。道襲,閬州人也,始以舞童事建,後浸預謀畫。
九月,乙巳,朱全忠以久雨,士卒病,召諸將議引兵歸河中,親從指揮使高季昌、左開道指揮使劉知俊曰:“天下英雄,窺此舉一歲矣。今茂貞已困,奈何舍之去!”全忠患李茂貞堅壁不出,季昌請以譎計誘致之。募有能入城為諜者,騎士馬景請行,曰:“此行必死,願大王錄其妻子。”全忠惻然止之,景不可。時全忠遣朱友倫發兵於大梁,明日將至,當出兵迓之。景請因此時給駿馬雜眾騎而出,全忠從之,命諸軍皆秣馬飽士。丁未旦,偃旗幟潛伏,無得妄出,營中寂如無人。景與眾騎皆出,忽躍馬西去,詐為逃亡,入城告茂貞曰:“全忠舉軍遁矣,獨留傷病者近萬人守營,今夕亦去矣,請速擊之!”於是茂貞開門,悉眾攻全忠營,全忠鼓於中軍,百營俱出,縱兵擊之,又遣數百騎據其城門,鳳翔軍進退失據,自蹈藉,殺傷殆盡。茂貞自是喪氣,始議與全忠連和,奉車駕還京,不復以詔書勒全忠還鎮矣。全忠表季昌為宋州團練使。季昌,硤石人,本朱友恭之僕夫也。
戊申,武定節度使李思敬以洋州降王建。
辛亥,李茂貞盡出騎兵於鄰州就芻糧。壬子,朱全忠穿蚰蜒壕圍鳳翔,設大鋪、鈴架以絕內外。
癸亥,以茂貞為鳳翔、靜難、武定、昭武四鎮節度使。
或勸錢鏐渡江東保越州,以避徐、許之難。杜建微按劍叱之曰:“事或不濟,同死於此,豈可復東度乎!”鏐恐徐綰等據越州,遣大將顧全武將兵戍之。全武曰:“越州不足往,不若之廣陵。鏐曰:“何故?”對曰:“聞綰等謀詔田頵,田頵至,淮南助之,不可敵也。”建徽曰:“孫儒之難,王嘗有德於楊公,今往告之,宜有以相報。”鏐命全武告急於楊行密,全武曰:“徒往無益,請得王子為質。”鏐命其子傳璙微服為全武仆,與偕之廣陵,且求婚於行密。過潤州,團練使安仁義愛傅璙清麗,將以十仆易之。全武夜半賂閽者逃去。
綰等果召田頵,頵引兵赴之,先遣親吏何饒謂鏐曰:“請大王東如越州,空府廨以相待,無為殺士卒!”鏐報曰:“軍中叛亂,何方無之!公為節帥,乃助賊為逆。戰則亟戰,又何大言!”頵築壘絕往來之道。鏐患之,募能奪其地者賞以州。衢州制置使陳璋將卒三百出城奮擊,遂奪其地,鏐即以為衢州刺史。顧全武至廣陵,說楊行密曰:“使田頵得志,必為王患。王召頵還,錢王請以子傳為質,且求婚。”行密許之,以女妻傅璙。
冬,十月,李儼至楊州,楊行密始建制敕院,每有封拜,輒以告儼,於紫極宮玄宗像前陳制書,再拜然後下。
王建攻拔興州,以軍使王宗浩為興州刺史。
戊寅夜,李茂貞假子彥詢帥三團步兵奔於汴軍。己卯,李彥韜繼之。
庚辰,朱全忠遣幕僚司馬鄴奉表入城。甲申,又遣使獻熊白,自是獻食物、繒帛相繼。上皆先以示李茂貞,使啟視之,茂貞亦不敢啟。丙戌,復遣使請與茂貞議連和,民出城樵採者皆不抄掠。丁亥,全忠表請修宮闕及迎車駕。己丑,遣國子司業薛昌祚、內使王延繢齎詔賜全忠。癸巳,茂貞復出兵擊汴軍城西寨,敗還。全忠以絳袍衣降者,使招呼城中人,鳳翔軍夜縋去,及因樵採去不返者甚眾。是後茂貞或遣兵出擊汴軍,多不為用,散還。茂貞疑上與全忠有密約,壬寅,更於御院北垣外增兵防衛。
十一月,癸卯朔,保大節度使李茂勛帥其眾萬餘人救鳳翔,屯於城北阪上,與城中舉烽相應。
甲辰,上使趙國夫人詗學士院二使皆不在,亟召韓偓、姚洎,竊見之於土門外,執手相泣。洎請上速還,恐為它人所見,上遽去。
朱全忠遣其將孔勍、李暉將兵乘虛襲鄜、坊。壬子,拔坊州。甲寅,大雪,汴軍冒之夕進,五鼓,抵庸阝州城下。鄜人不為備,汴軍入城,城中兵尚八千人,格鬥至午,鄜人始敗,擒留守李繼璙。就撫存李茂勛及將士之家,按堵無擾,命李暉權知軍府事。茂勛聞之,引兵遁去。汴軍每夜鳴鼓角,城中地如動。攻城者詬城上人云“劫天子賊”,乘城者詬城下人云“奪天子賊”。是冬,大雪,城中食盡,凍餒死者不可勝計,或臥未死,肉已為人所C061。市中賣人肉斤直錢百,犬肉值五百。茂貞儲偫亦竭,以犬彘供御膳。上鬻御衣及小皇子衣於市以充用,削漬松梯以飼御馬。
丙子,戶部侍郎、同平章事韋貽範薨。
癸亥,朱全忠遣人薙城外草以困城中。甲子,李茂貞增兵守宮門,諸宦官自度不免,互相尤怨。蘇檢數為韓偓經營入相,言於茂貞及中尉、樞密,且遣親吏告偓,偓怒曰:“公與韋公自貶所召歸,旬月致位宰相,訖不能有所為。今朝夕不濟,乃欲以此相污邪!”田頵急攻杭州,仍具舟將自西陵渡江。錢鏐遣其將盛造、朱郁拒破之。
十二月,李茂勛遣使請降於朱全忠,更名周彝。於是茂貞山南州鎮皆入王建,關中州鎮皆入全忠,坐守孤城。乃密謀誅宦官以自贖,遺全忠書曰:“禍亂之興,皆由全誨。仆迎駕至此,以備他盜。公既志匡社稷,請公迎扈還宮,仆以弊甲雕兵,從公陳力。”全忠復書曰:“仆舉兵至此,正以乘輿播遷;公能協力,固所願也。”
楊行密使人召田頵曰:“不還,吾且使人代鎮宣州。”庚辰,頵將還,征犒軍錢二十萬緡於錢鏐,且求鏐子為質,將妻以女。鏐謂諸子:“孰能為田氏婿者?”莫對。鏐欲遣幼子傳球,傳球不可。鏐怒,將殺之。次子傳瓘請行,吳夫人泣曰:“奈何置兒虎口!”傳鏐曰:“紓國家之難,安敢愛身!”再拜而出,鏐泣送之。傳瓘從數人縋北門而下。頵與徐綰、許再思同歸宣州。鏐奪傳球內牙兵印。越州客軍指揮使張洪以徐綰之黨自疑,帥步兵三百奔衢州,刺史陳璋納之。溫州將丁章逐刺史朱敖,敖奔福州。章據溫州,田頵遣使招之,道出衢州。陳璋聽其往還,錢鏐由是恨璋。
丁酉,上召李茂貞、蘇檢、李繼誨、李彥弼、李繼岌、李繼遠、李繼忠食,議與朱全忠和,上曰:“十六宅諸王以下,凍餒死者日有數人。在內諸王及公主、妃嬪,一日食粥,一日食湯餅,今亦竭矣。卿等意如何?”皆不對。上曰:“速當和解耳!”
鳳翔兵十餘人遮韓全誨於左銀台門,喧罵曰:“闔境塗炭,闔城餒死,正為軍容輩數人耳!”全誨叩頭訴於茂貞,茂貞曰:“卒輩何知!”命酌酒兩杯,對飲而罷。又訴於上,上亦諭解之。李繼昭謂全誨曰:“昔楊軍容破楊守亮一族,今軍容亦破繼昭一族邪!”慢罵之,遂出降於全忠,複姓苻,名道昭。是歲,虔州刺史盧光稠攻嶺南,陷韶州,使其子延昌守之,進圍潮州。清海留後劉隱發兵擊走之,乘勝進攻韶州。隱弟陟以為延昌右虔州之援,未可遽取。隱下從,逐圍韶州。會江漲,饋運不繼,光稠自虔州引兵救之。其將譚全播伏精兵萬人于山谷,以羸弱挑戰,大破隱於城南,隱奔還。全播悉以功讓諸將,光稠益賢之。
岳州刺史鄧進思卒,弟進忠自稱刺史。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下天復三年(癸亥,公元九零三年)
春,正月,甲辰,遣殿中侍御史崔構、供奉官郭遵誨詣朱全忠營。丙午,李茂貞亦遣牙將郭啟期往議和解。
平盧節度使王師範,頗好學,以忠義自許,為治有聲跡。朱全忠圍鳳翔,韓全誨以詔書征籓鎮兵入援乘輿,師範見之,泣下沾衿,曰:“吾屬為帝室籓屏,豈得坐視天子困辱如此。各擁強兵,但自衛乎!”會張浚自長水亦遺之書,勸舉義兵。師範曰:“張公言正會吾意,夫復何疑!雖力不足,當死生以之。”時關東兵多從全忠在鳳翔,師範分遣諸將詐為貢獻及商販,包束兵仗,載以小車,入汴、徐、兗、鄆、齊、沂、河南、孟、滑、河中、陝、虢、華等州,期以同日俱發,討全忠。適諸州者多事泄被擒,獨行軍司馬劉鄩取兗州。時泰寧節度使葛從周悉將其屯邢州,鄩先遣人為販油者入城,詗其虛實及兵所從入。丙午,鄩將精兵五百夜自水竇入,比明,軍城悉定,市人皆不知。鄩據府舍,拜從周母,每旦省竭;待其妻子,甚有恩禮;子弟職掌、供億如故。
是日,青州牙將張居厚帥壯士二百將小車至華州東城,知州事婁敬思疑其有異,剖視之。其徒大呼,殺敬思,攻西城。崔胤在華州,帥眾拒之,不克,走至商州,追獲之。
全忠留節度判官裴迪守大梁,師範遣走卒齎書至大梁,迪問以東方事,走卒色動。迪察其有變,屏人問之,走卒具以實告。迪不暇白全忠,亟請馬步都指揮使朱友寧將兵萬餘人東巡兗、鄆。友寧召葛從周於邢州,共攻師範。全忠聞變,亦分兵先歸,使友寧並將之。
戊申,李茂貞獨見上,中尉韓全誨、張彥弘、樞密使袁易簡、周敬容皆不得對。茂貞請誅全誨等,與朱全忠和解,奉車駕還京。上喜,即遣內養帥鳳翔卒四十人收全誨等,斬之。以御食使弟五可范為左軍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為右軍中尉,王知古為上院樞密使,楊虔朗為下院樞密使。是夕,又斬李繼筠、李繼誨、李彥弼及內諸司使韋處廷等十六人。己酉,遣韓偓及趙國夫人詣全忠營,又遣使囊全誨等二十餘人首以示全忠,曰:“曏來脅留車駕,懼罪離間,不欲協和,皆此曹也。今朕與茂貞決意誅之,卿可曉諭諸軍,以豁眾憤。”辛亥,全忠遣觀察判官李振奉表入謝。
全誨等已誅,而全忠圍猶未解。茂貞疑崔胤教全忠欲必取鳳翔,白上急召胤,令帥百官赴行在。凡四降詔,三賜朱書御札,言甚切至,悉復故官爵,胤竟稱疾不至。茂貞懼,自致書於胤,辭甚卑遜。全忠亦以書召胤,且戲之曰:“吾未識天子,須公來辨其是非。”胤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