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簡介
陳半丁 1876年(清光緒二年)5月14日出生。家境貧寒,自幼學習詩文書畫。少年時父母雙亡,生活坎坷。為謀生,十四歲就在蘭溪一店當學徒。十五歲在轉至錢莊學徒中開始接觸筆墨,自此一發不可收,自言當時“嗜書畫入骨,飢餓猶不顧也”。十九歲時隨表叔吳石潛(西泠印社創始人之一)來上海於嚴小舫之小長廬館拓印為業。20歲時赴上海,與任伯年、吳昌碩相識,後拜吳昌碩為師。40歲後到北京,初就職於北京圖書館,後任教於北平藝術專科學校。擅花卉、山水、人物、走獸,以寫意花卉最知名。除任頤、吳昌碩外,又師法趙之謙、徐渭、陳淳,吸收明清各家畫法而獨樹一幟。作品筆墨蒼潤樸拙,色彩鮮麗、沉著,形象簡練、概括,講求詩書畫印的相互作用。兼善摹印。曾任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北京畫院副院長、中國畫研究會會長。1970年1月29日卒於北京。陳半丁擅長花卉、山水,兼及書法、篆刻。寫意花卉師承任伯年、吳昌碩,又師法陳淳、徐渭、石濤、李復堂、趙之謙諸家。書法以行草見長。作品有《盧橘夏熟》、《高枝帶雨壓雕欄》、《惟有黃花是故人》等。1956年在北京舉辦個人作品展覽。有《陳半丁畫集》、《陳半丁花卉畫譜》、《當代中國畫全集·陳半丁》行世。
往事略集
初識張大千
30年代的一天,北平城裡的10餘名畫家舉行雅集。在宴會上、年齡最大、名望最高的大畫家陳半丁老人興奮地宣布:他新近搜獲到清初著名畫家石濤和尚的一部畫冊精品、精美非凡、世所罕見,為此他特地邀請北平藝苑名流第二天晚6點到他家中鑑賞。受到邀請的有中國畫學會會長周養閹以及著名畫家黃君壁、馬晉、王雪濤、於非闇、徐燕孫等。陳半丁邀請了這么多畫苑名流、卻少邀了一個人、此人就是當時正客居北平、初登畫壇、尚無名氣的年輕畫家張大千。但張大千是個有名的“石濤迷”。他少年習畫,就下工夫臨摹石濤、八大山人,徐渭、和吳昌碩的畫,研習多年、畫得幾可亂真、有“南方石濤”之稱。這次,他風聞藝林有此雅集、鑑賞石濤精品,此等機會他豈能放過?因而不等陳半丁相邀,第二天下午3點張大千就直趨陳府求見,毫不客氣地當面請陳半丁出示藏畫觀摩。而陳半丁的脾氣是客人沒有一齊到,就不出示藏畫的,他對張大千這位虎頭虎腦的後生小子擺架子說:“我約朋友來共賞、請貼的時間是6點。我不能先給你看、要等朋友到齊了大家一起欣賞。你想見識、可以,但不是現在,要等到6點。”說完,離座而去,留下張大千一人在客廳里坐冷板凳。
年輕的張大千受到如此冷落、也是老大不高興。但為了鑑賞石濤的稀世珍品,他不得不忍心吞聲地挨了三個多小時。到了6點多,貴客齊集後,陳半丁先在宴席上講了一通開場白、自稱幸獲名跡、不敢私秘自珍,願為友好共賞。張大千被擠在這批名流的外圈,等陳半丁捧出寶貝畫冊、剛剛展示,張大千就不由自主地大聲叫起來:“是這個冊子啊!不用看了,我曉得!”陳半丁被這個年輕人的狂妄急躁弄得很生氣,於是他學著張大千的四川口音說:“你曉得,你曉得啥子嘛?”陳半丁想,我畫冊還未全打開,你怎么曉得?
但這時張大千卻不慌不忙地講出,此畫冊第一頁畫的是什麼,第二頁畫的是什麼,題的什麼款,用的什麼印章,如數家珍、一一道來。陳半丁與眾畫家一邊聽張大千講,一邊翻看畫冊,進行核對,發現張大千竟說得絲毫不差。陳半丁與眾畫家十分驚奇、陳在翻看時連眼鏡都滑落到地上了。畫家黃君壁驚異地問張大千:“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張大千的回答更使大家大吃一驚。他得意地說:“這畫冊是我畫的,咋個不曉得?”原來,這畫冊是張大千以前臨摹石濤畫風的習作之一,早已流傳失落多年、不知怎么竟輾轉到陳半丁手裡。張大千臨摹之精、畫藝水平之高,竟瞞過了一代國畫大師與老前輩陳半丁之眼。張大千從此在畫界名聲大振。
拜師
陳半丁,清光緒二年(丙子1876)出生於浙江紹興柯橋的中醫世家。當時,大畫家吳昌碩先生也經常出入小長廬館,見此青年人十分好學,深為厚愛。非但自己親自傳授,還將其介紹於好友任伯年,蒲作英。自此,好學的陳半丁如渴者臨井,他向吳昌碩學習書、印、大寫意花卉;向任伯年學翎毛、人物;向蒲作英學山水。在海派藝術之大洋中,年輕的陳半丁以自己的努力,汲取各種風格的營養,夯實了自己的藝術基礎。陳半丁應缶翁之約,在蘇州新居雍睦堂居住了一年有餘。在此年余中,與缶翁“旦夕得同室深研”,半丁在一絲不苟地為缶翁先考妣作神像之暇余,缶翁也手把手地授其印畫書法,並為之篆了不少印面囑授其刀法。
丙午年三月,一幅由半丁先生精心製作的缶翁先考妣像(見圖)在蘇州完成,像為直幅,長1.32米,寬0.67米,缶翁先考辛甲公端坐正中,頭冠裘帽,身著皮衣,胸垂朝珠。辛甲公左前坐有結髮萬氏夫人(昌碩先生母親),右前坐有繼室楊氏夫人,兩位夫人戴鳳冠,著霞帔,帔上描有騰舞之金龍。三位先祖神態端祥,所坐的虎皮靠椅置於有大紅牡丹圖案的灰色地毯之上。此圖為工筆寫實,人物肖像逼真,細部也交代清楚。圖中辛甲公帽上之翠頂紅纓,領里子的填紅描金,袍子露出部分的海水波紋,兩位夫人衣冠上的佩物補子等安排得十分周到。尤其是裘皮衣的毛感和地毯之絨感,惟妙惟肖猶伸手可觸,畫家的紮實功底也由此可見。畫像左下角的一排楷書小字顯示出畫家繪畫時之崇敬心情“丙午三月半丁陳年敬繪”。
此幅先祖神像,昌碩先生十分滿意,每逢除夕及祭日,總展於中堂供奉,親率全家祭拜,以不忘祖德,並世代相傳,直至今日。
半丁先生在缶寓完成神像後不久,應上海寧波會館董事嚴子均之邀赴滬作畫。後又應金城之邀赴京。在京經金城推薦入肅王府作吳柳堂侍御畫像。畫像完成後遷出肅王府開始了其在京的鬻畫生涯。當時因半丁先生初入京城畫圈,各種關係尚未展開,前來購畫者寥寥無幾,頗不如意。為此遠在上海的吳昌碩也為愛徒在京之處境十分憂慮。1910年,六十七歲的昌碩先生特地趕往北京,為半丁介紹各種關係和畫店,並在琉璃廠紙店親自為其書寫了潤格,稱其“性嗜古,能作畫,寫花卉、人物直追宋元,近寫羅漢變幻百出,在佛法上可稱無上妙諦,求者履盈戶外……”在京數月中,還為半丁治了不少印,其中有相當部分為缶篆陳刻合作,以示對之器重。由於吳昌碩在畫壇的影響和推薦“把場”,陳半丁的藝術為京城人氏所接納,從此其售畫局面逐步打開。缶翁的京城之行,為半丁日後在京成為藝壇奇葩奠定了良好的基業。
教徒
譽滿海內外的大畫家陳半丁已過世多年,他的作品迄今猶為人們所珍視。40年代,筆者曾與他有過交往,當時他住北京地安門米糧庫胡同,記得他的住所,一進門迎面是山子石,院落松林成行,清幽雅靜,地面除種植花草外,還種了一些老玉米、白菜、蘿蔔等,紅磚砌成的小樓,為半丁老人安憩及作畫之處,據說以前胡適之曾住過這裡的。半丁老人喜戴小帽頭,穿坎肩。他雖離開原籍浙江紹興多年,但仍有故鄉口音,與人談話誠懇親切,待客從不虛偽。值得一敘的是國人畫展系由他開始的,那還是清代的肅親王在旅順生病時,他曾在大連開第一次畫展。當時盛況空前,報紙刊登,不少人喜看半丁老人作品,終日在展室盤桓不去。記得有一次筆者去他家,適老人正對兩位弟子張愛林、尤無曲講授書畫。老人曾對兩徒說,孔子教子路收,教顏回放,即所謂因人施教。愛林沒臨過帖,寫出居然有意思,這是有天才,但今後須收,不可再放。無曲臨帖時間太長。寫出字來,無時不在自拘自謹,所以今後須放,不可再收了。老人說,作品拿出展覽,即使不比人家強,至少自己也要不慚愧,才可以談得到開畫展。老人坐在一張古老大沙發上,對兩個弟子越講越精神,談一陣話,喝一陣茶,走到牆邊看一陣懸掛著的明清名畫。這兩位弟子當時年約二、三十歲。聽說無曲畫展,多半是半丁老人在畫上為之題字。開畫展事先必須徵得半丁老人的同意。還記得和老人談到藝術時,老人說,隨便抹兩筆的,哪裡就算得上藝術?藝術範圍太大了,就連建築製造乃至槍炮子彈,全是藝術。繪畫不過是文人餘興,課餘愛好,往清高里說,也不過是一種高尚的玩藝兒而已,像我這簡直談不到藝術。當初,學畫的沒有現在這樣多,也難。那時印刷品缺乏,輕易見不到參考資料,向人借用完了一還,仍然莫名其妙。因此為了學畫方便,就成立個社會團體、此即藝專的前身。老人還說,一群學生學畫,叫他們都學我,這個不妥當,就如同唱戲,他是旦角的嗓子,絕不能因為和我學而唱老生,所以與我不相近的我不教,不能讓人家費力不討好。半丁老人還說過,3年出個狀元,可是3年出不了名畫家。有天才也要用功,我的男孩女孩都能畫幾筆,但不用功就不能成功,這可不是世襲,我絕不勉強他們。許多人不知道半丁老人原來的名字,他原名陳年,字靜山,“半丁”是他的號,他不但能書會畫,而且還長於治印。從藝經歷
在我國現代畫壇,一直有三大畫派,其中包括南方的海派和嶺南派,北方的就屬京津畫派了,而陳半丁先生是京津畫派的典型代表人物。陳半丁成名較早,上個世紀初就馳名北方畫壇。他擅長山水、花卉,尤以花鳥畫造詣最高。他早年結識任伯年、吳昌碩,後來向吳昌碩學習書畫篆刻,並得到了吳昌碩的親傳。到他四十歲時,作品已經頗得自己的特色。他的作品融明、清各家花卉技法之長,以洗鍊、概括的筆墨和古樸沉著的色彩來表現花卉鳥獸。他用筆蒼勁,力量感強烈,構圖穩中出險,善於將詩書畫印有機地統一在畫幅之中。他偶爾也創作山水人物,人物線條簡練,多以情趣成畫。陳半丁6歲喪母,9歲喪父,幼年失學,生活悽苦。他在《自傳》中說自己15歲時就迷上了繪畫“嗜書畫入骨,飢餓尤不顧也”。1894年其表叔吳隱自上海回紹興,因嚴信厚家拓《七家印譜》缺少人手,遂將陳半丁帶至上海嚴家做夥計,這可以說是陳半丁人生的轉折點。當時嚴家聘請了吳昌碩等上海名家,使得陳半丁有機會接受吳昌碩的指導。陳半丁在上海的十餘年間,還先後得到了任伯年、蒲華等名家的教誨,為其日後在京城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藝術基礎。1906年(光緒三十二年),嚴信厚之子嚴子均邀請陳半丁到他家作畫。當時嚴子均任寧波會館董事,會館中很多任伯年的畫需要複製,於是陳半丁便在嚴家臨摹任伯年的畫作。一日他正在作畫時被金城所見,金城很是欣賞,打算邀請陳半丁同來北京。陳半丁到北京後,最初是住在金城家中,後因肅親王善耆要為吳柳堂侍御畫像,金城將陳半丁推薦到肅親王府,肅親王對他大為賞識。1922年,肅親王在旅順故去,陳半丁為報昔日的知遇之恩,在大連兩次舉辦個人畫展,賣畫款數十萬(舊幣),全部用作肅親王靈柩返京的費用。“國人舉辦畫展,陳半丁蓋為開創的第一人”。
陳半丁從肅親王府出來後,開始時賣畫生意頗不如意,這種情況持續到1910年。這年他邀請吳昌碩來到了北京。吳昌碩來京後,盤桓數月,將陳半丁推介於當時的北平藝術圈,並親自為陳半丁訂立畫潤:
整張:四尺四兩,五尺六兩,六尺八兩,八尺拾貳兩。條幅:視整張減半。冊頁、紈摺扇:每件一兩。半丁舊□(友),性嗜□(古),能刻畫,寫花卉、人物直追宋遠,近寫羅漢變幻百出,在佛法中可稱無上妙諦,求者履盈戶外,為定潤目如右。庚戌長夏,吳俊卿。刻印:每字壹兩。硯銘:另議。吳昌碩的大力推介使陳半丁聲名鵲起。
齊白石與陳半丁同在北京,二人對於彼此的藝術也是惺惺相惜。齊白石在《壬戌雜記》中寫道:陳半丁,山陰人,前四五年相識人也。余為題手捲雲:半丁居燕京八年,缶老、師曾外,知者無多人,蓋畫極高耳。余知其名,聞於師曾。一日於書畫助賑會得觀其畫,喜之。少頃,見其人,則如舊識。是夜余往談,甚洽。出康對山山水與觀。且自言閱前朝諸巨家之山水,以恆河沙數之筆墨,僅得匠家板刻而已。後之好事者,論王石谷筆下有金剛杵,殊可笑倒吾儕。此卷不同若輩,故購藏之,老萍可為題記否?余以為半丁知言,遂書於卷末。
齊白石還將自己的三子齊子如送到半丁門下,成為陳半丁的得意門生。
繪畫藝術
陳半丁花卉、山水、人物兼擅,以花鳥、山水畫最為著名。陳半丁是“運古派”的高手,他“一方面研究古法不遺餘力,一方面發揮個性,表現自我,務以古人成法,運以自然丘壑,加以個人的理想化,造成一種與古不背,卻與古不同的,不即不離的繪畫。”陳半丁的花鳥最初學習吳昌碩、任伯年。在他1908年所作的《秋花秋食》圖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任伯年的影子。他“1924年所作《墨牡丹》扇,大體上都不出缶老規範:花以吳氏的點法寫成,枝葉都力求樸厚拙重氣息,題字也是一派吳氏風貌……1925年所作的《牡丹圖》軸與缶翁幾可亂真,花、苞、葉、枝幹及數墨點都極為神似,也見功力,只不過花朵將缶翁的圓點變成長點,石頭略遜之”。來京後他由專師吳昌碩、任伯年而溯源青藤、白陽、八大及揚州畫派、金陵畫派。陳半丁臨習徐渭的作品很多,但臨作的面貌不盡相同。
作於1956年的《墨葡萄》是“只求神似不求圓”,筆法恣意,水墨淋漓,完全是徐渭式的狂放不羈。而1943年創作的《臨徐青藤花卉冊》畫面中的物象並不完全背離真實,造型簡約而嚴謹,是將青藤白陽融於一體的感覺。對於同一題材,陳半丁是廣師博覽。比如他梅花題材的作品,1932年創作的《梅花扇》筆墨古雅,受金農的影響。1935年所作的《花卉四條屏》中的梅花條可見他對於汪士慎、趙之謙的學習。1940年的《梅花竹石圖》中的梅花,有八大的韻致。他還有大量吳昌碩風格的梅花作品,比如1962年創作的《梅、石、水仙》與1964年創作的《牡丹梅花》。他的花卉畫造型嚴謹,如“菊葉是怎樣長的,梅花枝幹是怎么生的,都合乎它的生長規律。凡那些‘筆不到處’往往已經‘意到’”。“他善畫牡丹、菊花、紫藤、荷花……常以洗鍊、概括的筆墨和艷麗沉著的色彩,表現不同環境氣候下花卉鳥獸的不同容貌和姿態。其筆墨蒼潤樸拙,含蓄有力,構圖上講究詩書畫印的相互作用,統一中有變化”。陳半丁的弟子尤無曲回憶道:“陳先生從傳統中來,他畫的是陳白陽再加吳昌碩。”陳半丁既師法古人筆墨,又深諳民眾的審美心理,將文人高雅筆墨與世俗人情,以及市民的審美喜好相結合,因而他的花卉作品雅俗共賞。“但有時關注形似使他放不開手腳,故有人稱其畫為‘小寫意’;有時留戀色彩的濃艷與真實,難免使畫作‘失去魂魄,五色無主’”。
20世紀初的山水畫家不再甘於臨摹“四王”,往往由“四王”上溯明代、宋元乃至五代諸家,同時臨習“四僧”,“揚州畫派”的風氣盛行一時。陳半丁置身其中,山水畫走的也是相同的路子,由“四王”入手,主要師法石濤,於石濤畫風中加入宋元古意,形成個人蒼潤秀美,簡約疏放的面貌。從其早年所作的幾幅絹本山水中可以了解他從臨習“四王”入手,只是早年的作品稍欠筆力。其作於1948年的《竹溪清話》,1949年的《擬郭河陽〈秋山圖〉》,都是一派宋元人氣象。有趣的是他一幅作於1935年的《山水畫》中題道“略師梅道人”。畫面中一派南國景色,近景是湖邊石岸;中景是柳堤及茅屋、人物,中景右側有間茅舍,一捧物童子從茅屋中走出,中部茅舍外有三人圍坐,岸邊的柳樹枝條在微風的吹拂下飄向一邊;遠景是遠山。相對於傳統的“三段式”構圖方式,此幅作品中的近中遠景呈三條平行線。畫中的山石以濕筆畫出,雖用濕筆,但不含混,筆路清晰。梅道人吳鎮向來以濕筆重墨畫山水,構圖奇險。此幅作品構圖新穎、奇而不險,畫中頗具宋人筆意,畫風古雅清新,與吳鎮似無太大關係。
1930年創作的《潯陽琵琶》中題道“略以大滌子法寫之”。此作品“既汲取原濟講究墨法,縱橫跌宕的氣勢,又善於結合元、明兩代文人山水的蘊藉溫潤”。1908年的《臨清湘山水冊》和1910年的《臨大滌子山水冊》,選取了石濤不同時期不同風格的作品。《臨清湘山水冊》畫面多選取近中景,用筆緊緻,用墨水氣淋漓,將沈周、石濤、宋元風格相雜糅。《臨大滌子山水冊》構圖複雜,用筆較前作細碎,學石濤的乾筆皴法,但整幅畫作山石樹木的造型又不全似大滌子,他是在有技巧的巧妙地學習石濤。其畫於1965年的《隔浦群山》與畫於1943年的《石橋觀瀑圖》,都是“意在董巨之間”。但是1943年的作品中石濤的痕跡似比董巨更為明顯,畫面中“用了許多大墨點來強調畫面上的一致性”。在山石的造型上採用石濤的方形的山石結體形式。1965年的《隔浦群山》採取高遠構圖法,畫面境界開闊,山頭以焦墨點苔,山石用乾筆皴擦,設色古雅,得董巨“平淡天真”意味。
陳半丁是一個“兼宗數家者……能兼蓄並收,不限一格,不拘一隅……能脫去一個人的羈絆採取眾人的所長,因所習既多,自然能將名家於不知不覺中參合為一,以形成自己的面目”。陳半丁的花卉主調是“陳白陽再加吳昌碩”,他將吳昌碩、趙之謙金石書法的蒼勁寓於畫中,將華新羅的清俊,金冬心、汪士慎的疏放摻雜進去,同時習得青藤、白陽的水墨淋漓,所以他的花卉畫中少了幾分吳氏橫掃千軍的霸氣,多了幾分俊秀清新潤澤,老練而不重拙,清秀而不怯弱。陳半丁的山水畫主要習石濤,但是在石濤中加入宋元高古意趣,同時將石濤的筆法、墨法加以簡化,形成一種更為疏放古雅的個人風格。
陳半丁的臨習對象乃是當時社會、當時畫壇的某一派的共同選擇。當時的畫壇“革新派”與“傳統派”正在進行著激烈的論爭,看似熱鬧非常的畫壇其實只有兩種選擇。“畫家在選擇畫風時,並不是全然自由的……各類型繪畫在淵源上的複雜性……畫家風格的選擇早已形成一套理論結構,不同風格意味著不同的深度內涵”。作為“平常談藝,沒有不提到‘缶老’的”吳昌碩親授弟子,陳師曾和金城的好友,他當然選擇了金石派與傳統陣線。
但是,作為20世紀初期到中期北京畫壇的領軍人物,將海派畫風帶入北京畫壇的先鋒人物,今天的人們忘
卻了他曾有的輝煌及藝術的成就。陳半丁繪畫的藝術價值在當代藝術市場上被低估,這既有因研究的空缺所導致的認識空白,也有因宣傳不夠導致的知之甚少。但面對今天這樣一個浮躁的畫壇,一個呼喚傳統回歸的當代,陳半丁繪畫的藝術價值更值得被重新認識。
此畫為陳半丁中年以後較成熟的作品,筆墨蒼潤樸拙,很好地體現了陳半丁詩書畫印結合的風格。
畫面筆法十分自由,似信手塗抹,卻將老松、秋菊之貌畢現之上。松針以濃墨和花青繪出,層次豐富,而處於主體地位的樹幹部分卻以淡墨粗寫,反為松針做襯,含蓄有力,深得文人畫寫意之精蘊。陳半丁善寫菊,畫面中黃菊花瓣姿縱,色澤鮮明,點醒整幅畫面。樹幹運用了點苔的方法,畫諺中有所謂“畫布點苔,山無生氣”之稱。陳半丁以點苔於簡略的筆墨中求波瀾變化,使老松頓顯生氣。此圖平中見奇,意境疏爽俊逸,充分體現了畫家化平實為奇境的藝術造詣。
書法藝術
陳半丁書工四體,行書深得米元章韻趣,頗負時譽。治印遵缶翁鈍刀之法,然篆法、章法略異,渾厚高邁,一洗時人浮媚險怪之習,曾見所刻『徐荷』一印印跋云:『自來刻印,未有不從秦漢,不然,學無根源。』又在『倬廠八十後所作』印邊跋中云:『漢印重白文,方圓粗細並用,老缶後知者鮮矣。』印旨如此,而所作亦隨之。壽石工《雜憶當代印人》詩,其一首為合詠半丁、白石者,詩云:『敬滌堂中六博新,借山館外絕囂塵。鈍刀利刃余清事,□扁虬圓齊與陳。』陳齊並稱,推崇可見。新中國成立後,被舉為中國畫研究會副會長、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北京中國畫院副院長,雖年登耄耋,仍體健身輕,揮毫作畫無倦容,創作熱情甚高。某次畫展,因對一畫家作品之意見與康生相左,迨十年浩劫,康乃藉機使人抄其家,並進行—系列批判、游斗、毆打,即淪陷時期所刻『不使孽錢』、『老年清苦』、『彊其骨』等閒章亦成『反黨』之罪證。篆刻
不該“低調”的陳半丁篆刻作為中國近現代篆刻史上繞不開的大家,陳半丁以為人拓印起家,師承印壇巨匠,融會貫通,終成大師。
世紀30年代,陳半丁已經成為了北京畫壇的中堅人物,在他的身邊圍繞聚集了一大批畫家,一直到解放初,陳半丁和齊白石都是並駕齊驅的。可是,40年之後齊白石仍然享有大名,市場上的作品價格也不斷攀升;而知道陳半丁的人卻不多,陳半丁的市場價位更是平平。就現狀而言,陳半丁印作與齊白石印作的市場價格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回顧歷史我們就會發現,“文革”期間陳半丁因直言敢諫、剛正不阿而遭受了不公正的批鬥與打壓,最終含冤病逝。這一原因是其改革開放以來藝壇地位受到影響的主要因素,也正因為此,在改革開放之後關於陳半丁藝術的研究一直沒有形成規模,社會對他的接受與認識也還有待深入,他在20世紀中國美術史上的價值與地位還需要重新評估。
由於對陳半丁篆刻藝術研究的缺乏和不夠深入,就陳半丁印章的拍賣情況來看,其價格還相對偏低。不僅不能與齊白石、吳昌碩等人相提並論,就連和他同時代的陳巨來、王福廠等人相比也差距甚遠。其實早在1996年中國嘉德的秋季拍賣會上,陳半丁的一對獅鈕醬油青田印章就曾以1.1萬元的高價成交,但此後一直到2000年,陳半丁的印章在市場上很少露面,偶有出現,也都以流拍而告終。
2001年,在天津文物拍賣公司的秋季文物展銷會上,一件陳半丁刻雞血石章以4.07萬元成交,此後10年間,其印章的價格一直徘徊在這個價位左右。在2010年12月的西泠秋拍中,陳半丁、唐醉石、方介堪、吳岳四名家刻的共5方玉和青田石章,一共拍出了53.2萬元,平均每一方印章價位約在10萬元左右。而同年在中國嘉德春拍中,陳半丁1936年所刻白芙蓉雙獅鈕“琴韻書聲”章也僅以5.04萬元成交。陳半丁治印的最高價出現在2012年的北京保利春拍上,一方壽山石平鈕章拍出了63萬元的高價,遠遠超出其估價。
此章高4.6厘米,刻於民國時期,通體呈金黃色半透明狀,石質均勻,印文為“泮澄”二字,當為陳半丁的私章之一。但需要指出的是,陳半丁所治印章的市場成交價長期以來徘徊在一個較低價位,有較高的升值空間。
陳氏年表
19世紀70年代1876年——5月14日(農曆四月二十一日)生於浙江紹興柯橋鎮西澤村一個醫生世家。名年,字靜山。雙生,胞弟名易齋。
19世紀80年代
1881年——母亡。父失業。家中除祖母還有兄妹三人,乏人照看。被交由外祖母撫養,在外祖母家入私塾。
1884年——父亡。端午,外祖母亡。失學。由祖母收養,織帶、紡線、務農以補家給。
1889年——遭叔嬸強逼離家,受驚嚇逃至舅婆家。數日後由姑夫帶往蘭溪。在大來商店學徒,從此自謀生活。
19世紀90年代
1890年——轉至一錢莊學徒。開始接觸筆墨,自言“嗜書畫入骨,飢餓猶不顧也”。
1894年——表叔吳隱自上海回紹興,因上海做事正缺人手,帶至上海虹口,在嚴信厚小長廬館拓圖章為業。是時吳昌碩受聘嚴家,相見後頗得缶翁厚愛,得其指教。識蒲華。
1895年——吳昌碩時常帶往任伯年處補習禽鳥、人物,頗得任氏喜愛。惜不及一載任氏故去。
20世紀
1903年——嚴信厚去世,所聘畫家皆散去。應嚴信厚之子子均之邀同往寧波費家,為其父葬禮幫助接送來賓。
1904年——吳昌碩知半丁回滬,去函約至蘇州家中作伴。為缶翁臨摹祖像。
1906年——嚴子均來函,邀至滬上嚴家作畫。為寧波會館臨摹已破爛的任伯年作品(嚴子均為該會館董事)。一日,在北樓作一幅大畫,為金城所見,遂與嚴子均再三商量,力邀半丁同往北京,子均欣然同意。遂隨金城來北京,寓金宅。
1909年——應肅親王善耆之囑,為吳可讀侍御作肖像。得善耆厚待,勸入部為官,未就。肅親王往西陵值班,半丁去訪。善耆撰一聯贈之,聯曰:“帖里有餘閒登山臨水觴詠;身外無長物布衣蔬食琴書。”
1910年——吳昌碩來京,盤桓數月,為半丁“把場”。吳昌碩為刊《山陰陳年》、《靜山》、《我無為》、《半丁》等印,二人合作(吳篆陳刻)《山陰道上人》、《半丁》、《靜山無恙》、《陳》、《有魚》、《靜山》等印。吳昌碩為半丁在琉璃廠兩家紙店撰寫畫潤。
1911年——回紹興老家。
1913年——前年曾回家,秋,重來北京。在上虞會館與魯迅相識。在蒙藏院任職,不久辭去。
1915年——宣南畫社約於是年成立,曾參與活動。
1917年——遠親蔡元培介紹至北京大學圖書館工作,與館長章士釗相處甚洽,於文史等方面得其指教。後與陳師曾在北大商辦書畫研究室,因經費不足未果。
1918年——受國立北京美術學校之聘,任中國畫教授。
1920年——“中國畫學研究會”成立,任評議。約是年齊白石送三子子如拜於半丁門下。
1922年——紀念蘇東坡誕辰885周年,參加陳師曾組織的“羅園雅集”,與齊白石、陳師曾、凌文淵、姚茫父、金城合作《花卉卷》。陳師曾攜其作品在日本展出,10幅作品售出6件。善耆(肅親王)遁跡旅順,感其知遇之恩,前往視疾。歿後,營其喪。為措運柩返京之資,在大連兩次舉辦個人畫展,所得舊價數十萬全部充作運費。
1923年——與蕭、金城、陳師曾合作《松竹高士圖》。吳庠題詩,姚茫父長跋記事。與賀良朴、蕭、沈尹默、馬衡等同任北大“造型美術研究會”指導教師。
1924年——吳昌碩來京,師徒再聚。參加在中山公園舉辦的中日繪畫展覽會,齊白石、王夢白、廣瀨東畝、小石翠雪、太田秋民等數十人作品同展。
1927年——金潛庵(金城子)及金城門下眾多弟子,由“中國畫學研究會”分裂出來,另組“湖社”。任“中國畫學研究會”副會長,周肇祥任會長。北伐後,北京美術專科學校改為國立北平藝術學院,成為北平國立八校之一。任國畫系教授。
1928年——張大千來訪,在陳宅結識溥心畲。
1929年——刻《不使孽錢》印,款曰:“錢能通神,又能養命,欲求其安者,莫如自食其力。板橋雲,‘閒來寫幅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此後數年,刻印尤多。
1937年——七七事變,北平淪陷。拒日偽政府聘請,辭教。刻《強其骨》、《不使孽錢》印為座右銘,以賣畫、刻印為生。購得後門米糧庫四號的一所洋樓,宅邸占地十餘畝,中有一園,園占地五畝,以“五畝之園”名之。
1938年——王夢白病故。在琉璃廠“集粹山房”召集同仁友好,舉行義賣,操辦後事,接濟家小。
1939年——去上海,住嚴惠宇處。為吳湖帆治印。嚴惠宇請收尤無曲為入室弟子。欣然允諾。冬,尤無曲至北平學畫。
1940年——刻《天生半個漢》印,款曰:“予孿生也。今已年六十早五,尚強健,弟則強於予。去年歲首,家鄉遭災,弟以白手抗敵,遍體鱗傷,渾(身)是血,居然得脫,至今生存無恙,可謂勇也。有感於此,因而記之,弟稱英雄我也漢也。”
1941年——與溥儒、徐操、胡佩衡、祁良、吳熙曾、汪慎生、蕭謙中合作《妙繪聯璧》。11月13日,在中山公園水榭為弟子尤無曲舉辦展覽,展出作品均代為題詩落款,以示提攜。
1945年——刻《只見江山不見人》印,款曰:“漢官印相仿佛……勝利尚非實,更何況人乎,一群無恥(之徒),禽獸不如也。”
1946年——刻《山陰半叟》印,款曰:“一國用命,不重人才,但潰區域,天下安能不亂!丙戌夏,半丁憂悶記之。”時任故宮文物書畫組研究員。
1947年——國民黨政府邀往南京辦展,堅拒。收潘君諾為弟子。
1949年——解放軍圍城,北平城內糧食奇缺。傅作義前來看望,送麵粉兩袋救急。與馬占山、鄧寶珊商議和平解決北京問題。
1951年——春節,毛澤東派人送禮問候。任中央文史館館員。任中國畫研究會副會長。與齊白石、葉恭綽等合作《普天同慶》。
1952年——入北京美術家協會。
1953年——參加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會。10月11日,參加在北海公園舉辦的全國美協第一屆全國國畫展覽。為毛澤東六十壽辰作《延年》。
1954年——為文字改革之事給毛澤東去信。毛澤東回信,希望老人多提意見。入中國美術家協會。任北京市政協委員。任中央美術學院民族美術研究所研究員。
1955年——任全國政協委員。印度總理尼赫魯訪華,受命作八尺《達摩像》。5月14日,80歲生日,梅蘭芳贈田黃石山。李濟深、徐操、王雪濤、汪慎生、啟功、周懷民、胡佩衡、溥雪齋等人來賀。歷半月與齊白石、何香凝、於非陁等畫家創作巨幅國畫《和平頌》。
1956年——在第二屆全國政協會議上,與葉恭綽提出“繼承傳統,大膽創新,成立中國畫院”的建議。10月17日,在北京舉辦個人畫展。刻《莫負此生》印,款曰:“真心待人,於心便無愧矣。如專作一味叨(道)好,不但失真,尤可恥也。今天是吉月吉日,得蒙毛主席賜宴在一席,此身之榮幸足矣。”
1957年——5月14日,北京中國畫院成立,任副院長,在成立大會上發言。為西哈努克在京住宅作三丈六尺巨幅《四季花卉》。最高國務會議上,受到毛澤東主席接見。兩次辭職,未準。
1958年——8月18日,參加北京中國畫研究會舉辦的“五人花鳥畫展”。
1959年——《陳半丁畫集》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任中尼(泊爾)友好協會理事。
1960年——參加“第二回現代中國書法”赴日本東京之展。
1961年——子光宇、燕葆,女燕姣,婿沈林南歷數月為半丁整理藏品,僅歷代書畫所藏件數逾千。1月,對來了解情況的王友石說:中國畫院應當和故宮聯繫,複製古人的名畫,給國家造些藝術品,平時就陳列複製品。這樣作藝術家可藉以提高技法,國家可以多些複製品,畫家可以得些補助費,這些事是應當辦的。
1962年——周恩來指示:要培養“陳派”接班人。子燕龍入北京畫院。陳半丁考慮到家裡不困難,建議畫院不要給燕龍開工資。燕龍在家從父學畫,同時整理陳半丁畫語錄。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在中央文史館拍攝陳半丁作畫過程。
1964年——張大千從海外寄贈畫作一張。9月,在北京市政協三屆二次會議上,就中國畫等問題,與唐蘭等眾多代表展開爭論。
1965年——號哂翁,刻《哂翁》、《哂翁天成》、《不知老之將至》。
1966年——刻《藐世頭陀》印,款曰:“丙戌(誤,應為丙午。)春日,年九十有一,世事人事都非矣……”作山水《三家村》。
1968年——刻《我獨無》印,款曰:“我獨尊者,屈原。《離騷》有‘舉世渾濁惟我獨清’,今之時,世人輕浮,惟我獨罵,於屈子為何如也。”
1969年——在西四北六條南屋,研讀殘存的用“毛選”作封皮的《佩文齋書畫譜》。被勒令為頤和園舉辦的慶祝“九大”的展覽作《梅花》,款落“工農兵畫院”。
1970年——1月29日,病情加重。子女送往北京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初十分熱情,後知其名便不敢醫治,延誤了搶救時間,當日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