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短的街巷
最短的街巷:50年前,筆者讀過一本叫做《北平旅遊指南》的書,說北平最短的街是文津街。上世紀初,文津街只有一個門牌,即國立北平圖書館,街長不過百米。後來,有人著書說,東琉璃廠東口的一尺大街是最短的街巷,長不過幾十米。但是這條街併入了楊梅竹斜街後,已無其名了。現在,北京最短的街巷應是跨車胡同,長約40米,只有一個門牌,即齊白石故居。該胡同南口外是辟才胡同。如今,跨車胡同是一塊“飛地”。如果派出所戶籍科民警要到齊家查戶口,必須跨越辟才胡同而入才行。在北京,這樣的地理環境是獨一無二的。
現狀
跨車胡同位於西城區中部,北起太平橋大街,南至辟才胡同。
走在辟才胡同上,總會傷感,充滿了生活溫馨的胡同變成了車流滾滾的鬧市,就像若干年前的王府井金魚胡同一樣,雖然稱謂依然,卻再也找到本有的痕跡。跨車胡同在辟才胡同的西端,胡同不見了,成片的老法官腦子也已無存,代之的是光鮮的簡品房。跨車胡同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齊白石故居,但現在也臨近了辟才胡同的路邊。故居的門樓是典型的蠻子門,斑駁的大門緊閉著不知道院子裡是怎樣的情形。隨著太平橋大街拓寬故居後院的建築也完全暴露在外面,孤單、落寞寫在老房子的臉上。
距此不遠的古老的豐盛胡同也開始了拆遷的進程,和胡同中一位大爺閒聊拆遷話題的時候,他和筆者提起了跨車胡同的齊白石故居,也提到了位於地安門東不壓橋附近雨兒胡同的齊白石另一處居所。大爺說,位於跨車胡同的故居是齊白石進京以後居住時間最長的地方,而雨兒胡同的住所則是解放後政府分給他的,但他住不慣新宅子,所以搬去不久便又搬了回來。
齊白石故居
在北京西二環內,有一條著名的金融街。金融機構,富麗堂皇;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老北京的味兒不見了蹤影,透著那么一股現代化的氣息。寬暢的辟才胡同西端路北,孤零零地留著一座斑駁的老院子。大門上的門牌,清楚地記著當年的地址:跨車胡同13號。這就是國畫大師齊白石的故居。跨車胡同當年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小胡同。相傳由於胡同中曾經有個造車的廠子,所以胡同得名跨車胡同。清朝,胡同也叫車子胡同。後來,就統一叫跨車胡同。現如今,跨車胡同只有30米左右,北端砌起了灰色的磚牆,成了死胡同,只留下齊白石故居。
齊白石從1919年第一次來北京,到1957年仙逝,先後在宣武門外菜市口北半截胡同、法源寺、前門外西河沿排字胡同、陶然亭附近的龍泉寺、石鐙庵、三道柵欄、高岔拉(後改稱高華里)1號、跨車胡同15號(今13號)、地安門東不壓橋附近的雨兒胡同等十幾個地方住過。而居住時間最長的,就是跨車胡同15號。
1923年中秋節後,61歲的白石老人從三道柵欄,搬到辟才胡同西口迤南的胡同高岔拉1號。高岔東邊有條胡同,叫鬼門關(後改稱貴門關)。據說明朝時候,這裡曾經是處決犯人的地方。因為這個緣故,白石老人在寄萍堂詩中風趣地寫道:“馬面牛頭都見慣,寄萍堂外鬼門關。”
1926年,為了有個安靜的生活、創作環境,64歲的白石老人花2000銀元,買下高岔拉北邊跨車胡同15號院子。
當時的跨車胡同僅有十幾戶人家,是一條十分僻靜的小胡同。15號院是個東向、富有詩情畫意的精緻院落:三間北屋是整個庭院的主體,結構為兩明一暗。正屋是客廳兼飯廳,靠東為臥房,西邊是“白石畫屋”。東廂房7間、西廂房3間、南房5間。院子裡種著葡萄和柳樹,夏日濃蔭覆蓋。
白石老人仙逝多年了,而這個院子還在講述著他的故事。
白石老人1864年(清同治三年)1月1日,生在湖南湘潭縣南邊一個叫做星斗塘的地方。齊家是一戶貧窮的莊戶人家,爺爺按照族譜,給他起了個大號——純芝。他小時候因為家裡窮,只上了半年私塾,15歲開始學雕花木匠,27歲正式開始學畫,從此改名璜,字瀕生,號白石山人。聰慧加上勤奮,不久,“芝木匠”就聞名鄉里。
1919年春天,57歲的白石老人第三次到北京,從此在北京定居。1926年在跨車胡同15號安家。在跨車胡同,白石老人成就了他人生中最輝煌的畫卷。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白山黑水淪喪。68歲的白石老人對東北軍不放一槍就撤入關內,十分憤慨。他叫家人把大門緊緊地關上,從裡邊上一把大鎖。有人叫門,他從門縫往外看,能見的就見,不想見的就讓女僕人說:“主人不在家。”
本來,日本是白石老人在畫壇上紅遍中、西的地方。1919年白石老人定居北京後,由於他畫風獨特,加上木匠出身,很少有人賞識。畫作在琉璃廠南紙店賣得不好,白石老人生活窘困。1922年,另一位國畫大師陳師曾在日本舉辦中國畫展。沒想到,白石老人的大寫意紅花墨葉、山水、花鳥,受到高度讚揚和追捧,許多美術史家稱讚中國的繪畫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紀。齊白石轟動了整個日本。不久,他的名字傳到了美洲、歐洲、大洋洲。
緊接著,一種怪現象在琉璃廠南紙店出現了。一撥兒一撥兒黃頭髮、白皮膚、藍眼睛的外國人,點名要齊白石的畫。南紙店老闆把齊白石的畫提價幾倍、幾十倍,仍然供不應求。
白石老人對日本同人是非常友好的。來跨車胡同探望他,他以禮相待;求畫索字的,他揮毫相贈。但現在,他不能為侵略自己祖國的日本人畫畫兒,他決意用一個國畫大師的特殊手法,抗議日本人的侵略行經——不給日本人回信、不見日本人。
1937年七七事變後,北平淪陷。日本當局為了掩飾侵略嘴臉,企圖請出幾位社會名流和賢達之士,為其塗脂抹粉,來表現“日中親善”、“大東亞共榮”。他們相中了白石老人。幾次派人,登門邀請白石老人出山,都遭到拒絕。
侵華日軍的頭面人物坂垣、土肥原親自出馬,採用拉攏、引誘、威逼的手段,要白石老人出面,為他們服務或加入日本國籍、到日本去等等。
面對日軍,白石老人斬釘截鐵地說:“齊璜,中國人也,不去日本。你硬要齊璜,可以把齊璜的頭拿去。”
這最有力量、最明確的告白,是最純正、最神聖的宣言。
為了表明自己絕不做奴隸、漢奸的決心,白石老人把院中他親手栽種的花木、葡萄砍的砍、拔的拔,以表示“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心情。他停止了賣畫,並寫下“壽高不死羞為賊,不羞長安作餓饕”的詩句。意思就是寧可餓死,也決不作取悅日本鬼子的事情。
白石老人還憤然地辭去了國立北平藝術學院、私立京華美術專科學校教授的職務,並在寓所門上貼上門條:
“白石老人心病復作,停止見客,若有關作畫刻印,請由南紙店接辦。”
胡同的消失
周圍的胡同全沒有了,齊白石故居就裸露在車水馬龍的馬路邊上,顯得非常突兀。故居所在的跨車胡同已經不存在了,只留下齊白石故居一個孤獨的門牌號——“跨車胡同15號”。“當年這裡是文人墨客社會名流齊聚的地方,我爺爺就站在這大門口迎來送往。你現在坐的凳子,就是周恩來總理坐過的。”齊白石的孫女、畫家齊自來說,“我們現在變成了孤島,高樓把我們圍成了井底之蛙。”
齊家後人還記得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周恩來總理親自安排兩次修繕故居,而現在他們從有關部門得知,如今的政策是“誰居住誰修繕”。每當從世界各地來的客人要求參觀故居時,他們都是拒絕,因為他們實在無法將這座破敗的故居讓人們參觀,無法展示曾經在這所院子裡發生的歷史,更無法將這個每一片瓦都充滿了文化底蘊的屋子發揚光大,只能看著它慢慢朽壞下去。
與齊白石故居相依相存的胡同消失了,和齊家交往的鄰居們散了,這所故居的人文地理生態也許很快就會消逝,消逝了的胡同僅僅停泊在夢裡。
北京的胡同情節
北京的胡同訴說著歷史,演繹著歷史。倘若胡同生命,它會替仁人志士的壯舉高呼,它會為百姓的苦難垂淚,它會對歷史罪人側目。歷史是七彩的,人生是七彩的,北京的胡同更是七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