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張公洞記

游張公洞記是明朝詩人王世貞所作散文之一。

基本信息

作品名稱:游張公洞記 
創作年代:明代
作者:王世貞
文學體裁:散文

作品原文

由義興而左泛[1],曰東久[2]。九者,九里袤也[3],水皆縹碧[4],兩山旁襲之,掩映喬木,黃雲儲野[5],得夕照為益奇。
已泊湖㳇[6],湖㳇者,洞所從首徑也。夜過半,忽大雨,滴瀝入蓬戶[7]。余起,低回久之。質明始霽[8]。從行者余弟敬美[9],燕人李生[10],歙人程生[11],郡人沈生、張生。
時余病足,李生亦病,為李覓一兜子[12],並余弟所攜筍輿三[13],為一行,其三人為一行,可四里許,抵洞,始隆然若覆墩耳[14]。
張生者,故嘗游焉,謂余當從後洞入,毋從前洞入。所以毋從前洞者,前路寬,一覽意輒盡,無復余。意盡而穿橫關[15],險狹甚多,中悔不能達。余乃決策從後入。多到炬火前導,始委身一竅[16],魚貫而下。漸下漸滑,且峻級不能盡受足。後趾俟前趾發乃發,迫則以肩相輔[17]。其上隘,又不能盡受肩。如是數十百級,稍稍睹前行人,如煙霞中鳥;又聞若瓮中語者。發炬則大叫驚絕[18]。巨乃乳皆下垂,崛㠥甗錡[19],玲瓏晶瑩,不可名狀。大抵色若漁陽媚玉[20],而潤過之。稍西南為大盤石,石柱踞其上,旁有所謂床及丹灶、鹽廩者[21]。稍東,地欹下而濕[22],跡之則益濕,且益窪不可究,即所謂仙人田也。
回顧所入竅,不知幾百丈,熒熒若日中沬[23],時現時滅。久之,路幾斷。其下穿不二尺所,余扶服過[24],下上凡百餘級。忽呀然中辟[25],可容萬人坐。石乳之下垂者,愈益奇,為五色自然,丹雘晃爛刺人眼[26]。大者如玉柱,或下垂至地,所不及者尺所;或怒發上,不及者亦尺所;或上下際不接者僅一發。石狀如虬,如躍龍,如奔獅,如踞象,如蓮花,如鐘鼓,如飛仙,如僧胡[27],詭不可勝紀。余時憊足益蹇,強作氣而上,至石台,俯視朗然。洞之勝,至是而既矣[28]。會所齎酒脯誤失道,呼水飲之,乃出。
張公者,故漢張道陵[29],或曰張果[30];非也。道陵事在蜀頗著。許遠遊貽逸少書稱[31]:“金堂玉室[32],仙人芝草,左元放漢末得道之徒多在焉[33]。”此亦豈其一耶?王子曰[34],余向所睹石床、丹灶、鹽米廩及棋局者,仿佛貌之耳。烏言仙跡哉!烏言仙跡哉!

作品注釋

[1]義興:即宜興。宋因避太宗趙匡義諱,改名宜興。
[2]東九:今作“東氿(guǐ)”,湖名,在宜興東。
[3]九里袤:即東氿湖和西氿湖。
[4]縹(piǎo)碧:青綠色。縹,淡青色。
[5]黃云:喻田野里秋熱的稻穀。儲野:儲存在田野里。
[6]湖㳇(fù):鎮名,在宜興南。
[7]蓬戶:這裡指船棚。
[8]質明:天剛亮的時候。
[9]敬美:王世懋,字敬美,嘉靖進士,累官太常少卿。善詩文,名亞其兄。
[10]燕:今河北省。
[11]歙(shè):歙縣,在今安徽省。
[12]兜子:只有坐位而沒有轎廂的軟轎。
[13]筍輿:竹轎。
[14]覆墩:翻倒的土堆。
[15]橫關:指前洞通往後洞的過道。
[16]委身:屈身。
[17]相輔:相助。
[18]發炬:這裡謂舉起火把。
[19]崛㠥(lěi):有高有低的鐘乳石。甗錡(yǎnqí):謂鐘乳石高低屈曲,上大下小如甗。甗為古代炊器,分兩層,可上蒸下煮。
[20]漁陽媚玉:漁陽郡的美玉。漁陽郡在今北京市東。
[21]鹽廩:鹽倉。
[22]欹(qī):傾斜。
[23]沬(mèi):通“昧”,微暗。
[24]扶服:同“匍匐”,伏地爬行。
[25]呀(xiā)然:大而開闊的樣子。辟:開。
[26]丹雘(huò):油漆用的紅色顏料。這裡指像丹雘一樣的紅色。晃爛:明亮耀眼。
[27]僧胡:即胡僧。
[28]既:盡。
[29]張道陵:原名張陵,曾任江州令。後棄官修道,創立道教,世稱張天師。
[30]張果:即張果老,傳說中的八仙之一。
[31]許遠遊:指東晉名士許詢,字玄度,高陽人。因好游山水,故稱為許遠遊。逸少:指東晉書法家王羲之,字逸少。
[32]金堂玉室:指神仙居處。
[33]左元放:東漢末方士左慈,字元放,盧江人。
[34]王子:作者自稱。

作品賞析

該文選自《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七十二。張公洞,在江蘇宜興南張公山,相傳為道教天師張道陵的洞宅。文章記述了遊歷張公洞的整個過程,並對這一鐘乳洞作了生動傳神的描寫,讀後令人神往。同時也指出這並非是張公的洞宅,所謂石床、丹灶、鹽廩,不過是鐘乳石的“仿佛貌之”而已。且張道陵事在蜀,從而揭開了張公洞神秘的面紗。文章匠心獨運,構思巧妙,描寫生動自然,是王世貞的一篇著名遊記。

作者簡介

王世貞(1526—1590),字元美,號鳳洲、弇(yǎn)州山人,太倉(今屬江蘇)人。1547年(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初任刑部主事,屢遷員外郎、郎中。為官正直,不附權貴,出為山東副使。其父王忬被嚴嵩構陷下獄,處死。隆慶初,伏闕訟父冤。官至南京刑部尚書。
他與李攀龍、謝榛、宗臣、梁有譽、吳國倫、徐中行等相倡和,繼承“前七子”復古理論,被稱“後七子”。李攀龍死後,他主持文壇二十年,“一時士大夫及山人、詞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門下”(《明史.王世貞傳》)。《四庫全書總目》稱其“博綜典籍,諸習掌故,則後七子不及,前七子亦不及”,著有《弇州山人四部稿》一百七十四卷,《續稿》三百零七卷,《弇山堂別集》一百卷,以及《藝苑卮言》、《嘉靖以來首輔錄》、《觚不觚錄》、《讀書後》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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