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永遇樂
過李氏晚妝閣,見壁間舊所題詞,遂再賦。
春酌沈沈①,晚妝的的,仙夢遊慣。錦漵維舟,青門倚蓋,還被籠鶯喚。裴郎歸後,崔娘沈恨,漫客請傳芳卷。聯題在,頻經翠袖,勝隔紺紗塵幔。
桃根杏葉,膠黏緗縹,幾回憑闌人換。峨髻愁雲,蘭香膩粉,都為多情褪②。離巾拭淚,征袍染醉,強作酒朋花伴。留連怕,風姨浪妒,又吹雨斷。
注釋譯文
①沈:亦作“沉”。下文同。
②褪:一本作“散”。
作品鑑賞
《永遇樂》,此調有平仄兩體。仄韻始自柳永,見於《樂章集》,入“歇指調”。平韻始見於陳允平《日湖漁唱》,自註:“舊上聲韻,今移入平聲。”此為仄韻,雙調,一百零四字,前後片各十一句四仄韻。
按題中“見壁間舊所題詞”,“舊詞”,夢窗詞集中未收,想已佚。
“春酌”三句。“春酌”,指春日飲酒。“沈沈”,即“沉沉”,酒醉之貌。“的的”,為婦女的面飾。王粲《神女賦》“珥明當之迢迢,點雙的以發姿。”即是指面飾。此言詞人春日飲酒至醉,常在醉夢中尋訪到李氏的晚妝閣,夢見伊人艷妝的形貌。“錦漵”三句。“錦漵”,指花團錦簇般的水邊。“漵”,水邊也。“青門”,古長安城門名。據《三輔黃圖》云:“長安城東出南頭一門曰霸城門,民見其門色青,名曰青城門,或曰青門。門外舊有佳瓜,廣陵人邵平,為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種瓜青門外,瓜美,故時人謂之東陵瓜。”這裡是以“青門”指代布衣,即詞人自謂也。此言在一個春日裡,在花團錦簇的水邊,詞人維繫了行舟,上岸來到晚妝閣前徘徊觀望,希望還能夠像從前一樣被掛在門前籠中的鸚鵡歡叫著迎進去。“鶯”,此處指鸚鵡也。“裴郎”三句。這裡詞人把自己喻作遇仙的裴航;將李氏喻作仙子般的崔鶯鶯。這三句是說:自從我離開這兒之後,李氏因為相思而纏綿成疾,終至鬱郁而亡,遺恨終天。現在與我一同來此的朋友們就慫恿我為李氏再填詞一首以誌哀悼。“聯題在”兩句。詞人仔細搜視,晚妝閣的壁上自己從前所填的舊詞還一塵不沾,清新如初,仿佛比用青紗遮罩著保護得還要好些。這一定是李氏經常勤加拭拂的結果。現在物在人亡,不禁令人痛絕。從這一細節描寫中,也可見李氏對詞人的一片痴心。上片扣詞題而作。
“桃根”三句。“桃根”,用王獻之小妾桃根、桃葉姊姝倆的典故。王有《桃葉歌》:“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這裡“桃根”,指李氏。而“杏葉”,亦似指另一個女子。“緗縹”,因古人用縑帛為書帙,所以稱書卷為“緗縹”。范成大詩“拂塵靜緗縹”句可證之。此言在晚妝閣中,李氏姊妹日與書卷為伴,因此李氏始終忘不了以詞名著稱的“裴郎”(即詞人),所以此後她雖然也多次接待過他人,但其思念舊日情郎的相思戀情始終不改。“峨髻”三句。言李氏因懷戀“裴郎”而鬱郁不歡,終於相思成疾,以致懶於梳洗打扮,搞得頭上高盤的髮髻也似亂雲般蓬鬆散亂,臉上也很久沒有施以胭脂香粉了。“離巾”三句,述雙方的離愁。此言李氏因離別而哀愁,手捧著“裴郎”所贈的絲巾,惟有默默拭抹著離別淚而已;“裴郎”身在遠方,也在為了要消除離愁別恨而借酒澆愁。“強作”句。再言李氏在晚妝閣強顏歡笑與他人伴遊花叢、勸侑佳釀,為了生計而周旋應付著。“留連怕”兩句,回歸詞題“過李氏晚妝閣”,悼念亡靈。言詞人在晚妝閣中留連徘徊,依依不捨,因為前次已經因故而二人被迫分離,致使現在物在人亡,遺恨終生。為了怕李氏的亡靈被風吹雨打而遭離失,所以詞人留連不去,默默祈禱著:“魂兮歸來!”下片追憶李氏。
讀完這首詞,讀者可以了解到李氏乃是一位倚樓賣笑的勾欄女子。可是詞人卻與她是兩情相投,所以他才一再填詞,並訴以追思之意。
作者簡介
吳文英(約1212—約1272),宋代詞人。字君特,號夢窗,晚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一生未第,游幕終身。紹定(宋理宗年號,1228—1233)中入蘇州倉幕。曾任吳濳浙東安撫使幕僚,復為榮王府門客。出入賈似道、史宅之(史彌遠之子)之門。知音律,能自度曲。詞名極重,以綿麗為尚,思深語麗,多從李賀詩中來。有《夢窗甲乙丙丁稿》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