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中午,正是午飯時間,納爾遜指揮的英國艦隊發現了停泊在阿布基爾的法國艦隊。14時30分,納爾遜觀察了一下信號旗,隨即發出準備戰鬥的信號。
自從與拿破崙在埃及登入後,法國海軍上將布律埃斯本想前往科孚島或返回土倫,但遭到多數將領反對,於是他決定前往阿布基爾停泊。阿布基爾是一個亞歷山大東南35英里的海灣,呈長方形,長達50英里,一端靠羅塞塔不遠,與尼羅河兩個河口中的一個相連,由於常年從尼羅河口沖涮下來泥沙淤積,整個海灣內,到處是淺灘暗礁和曲折的水道,對於不熟悉近岸水情的船隻來說,阿布基爾是一個陷阱。
布律埃斯在海灣入口處的一個小島上布置了一個炮群,架設了4門大炮和1門從軍艦上卸下的巨型短炮,以加強對海防禦。全部法艦排成一字縱隊,在海灣內沿北偏西、南偏東一線停泊,中央和後衛是較強的軍艦,較弱的前衛則可以得到岸炮的掩護,法國艦隊儘量靠近淺水區,所有艦艇放下上桁,不必掛帆,這雖然使艦隊喪失了機動力,但也有好處,放下帆桁,打起仗來就不必擔心落入的帆桁傷人。布律埃斯的戰術有一個重大缺陷,他認為任何企圖接近的敵人都會面臨從陸上吹來的強風,而實際上地中海的風向是變化無常的,布律埃斯把他的艦隊變成了一個浮動堡壘,他們背倚海灘,這位海軍中將僅命令瀕海一側的火炮保持戰鬥狀態,其餘人員可自由活動,這樣總數擁有1183門火炮的法國艦隊就只有一半火炮能夠立即投入戰鬥,布律埃斯自恃有岸炮支援,放鬆了紀律,法國水兵可以隨意上岸遊玩,一盤散沙。
在阿布基爾發現法國艦隊後,納爾遜召開了戰術討論會,這是他的一大發明。以前的海軍指揮官只限於相互之間討論問題,司令官通過信號旗給各艦下達命令。納爾遜改變了這一慣例,他更傾向於與艦長們直接討論戰術,以便讓每位艦長都對作戰計畫心中有數。長期的作戰經驗告訴納爾遜,僅靠信號旗指揮戰鬥是多么的不可靠,因為這種旗幟很容易產生誤解,從而給整個戰鬥造成災難性影響。1781年9月5日,托馬斯·格雷夫斯海軍中將的英國艦隊在切薩皮克灣遭遇了約瑟夫·戴格拉斯海軍少將的法國艦隊,英國人本來占盡了戰術優勢-一半法國水兵正向岸上運送物資,卻因為格雷夫斯機械地掛起"成單縱隊行進"的信號旗而喪失了機動性,本來在劫難逃的戴格拉斯反而占了上風,重創英國艦隊,正是這場失利使得孤立無援的康華利所部在約克城被殲,從而徹底改變了美國獨立戰爭的結局。
在後來的戰術檢討會上,格雷夫斯質問指揮後衛的塞繆爾·胡德爵士,為何不機動作戰,逼近敵人攻擊,胡德回答說:"因為單縱隊的信號高於一切。"納爾遜深知這一弊端,因此他一貫充分發揮艦長的獨立作戰能力,艦長們可以不必等待旗艦懸掛信號旗,而是根據自己的判斷,自行決定攻擊敵人的最佳時機。
由於長期的合作,納爾遜與各位艦長親如兄弟,稱他們為"一夥精幹的兄弟",這些艦長們桀傲不遜,卻對納爾遜非常尊敬,他們組合成一個相當奇怪的整體。旗艦"先鋒"號的艦長愛德華·貝里爵士是一個質樸而單純的人,性情暴躁,只知服從命令;"亞歷山大"號的亞歷山大·鮑爾則是一副學者派頭,喜歡誇誇其談;"提修斯"號的艦長拉爾夫·米勒是北美親英分子的後裔,有著異乎尋常的想像力;"卡羅頓"號的托馬斯·特魯布里奇是倫敦麵包商的兒子;"歌利亞"號的托馬斯·弗列一個圓臉的威爾斯人,他最喜歡的就是在精緻的辦公桌後津津有味地閱讀淫穢小說,"快速"號的本·哈洛韋爾是一位暴躁的水手,曾用拳頭平息一場兵變,"熱誠"號的薩姆·胡德則是一名巨人,站在甲板炮下,身體都站不直。
正當納爾遜開會研討作戰方案的時候,法國瞭望哨也發現了英國軍艦,但布律埃斯更關心的是阿拉伯人是否會趁火打劫,他命令一些水兵上岸挖井、徵集糧秣,以對付貝督因人可能的襲擊,每艘軍艦都派出25個人上岸保衛安全,小艇也都派出去了。結果,戰鬥開始後,這些人大多沒有回到船上。布律埃斯估計謹慎的英國人不可能冒險進入港內,英國戰列艦吃水超過30英尺,而且天色漸晚,冒險進入不熟悉的港灣,顯然非明智之舉,因此他判斷納爾遜只會在港外搦戰,或是進行封鎖。
布律埃斯的想法得到參謀長安東尼·岡多姆海軍少將的支持,但遭到大部分將領的反對,海軍少將布朗基·迪恰耶拉認為株守港內,必定全軍覆沒,建議立即起錨,駛往公海,依仗較快的航速與英艦周鏇,但布律埃斯不願冒險在海上與納爾遜周鏇。從理論上講,他的艦隊在錨地上,可以得到岸炮支援,應該占有優勢。於是,布律埃斯擺出了一個傳統陣勢,全體軍艦分為前衛、中央和後衛三部分,列成圓孤形。
前衛由坐鎮"富蘭克林"號戰列艦(74門炮)的布朗基·迪恰耶拉海軍少將指揮,包括"戰士"號、"征服"號、"斯巴達人"號、"朔風"號、"人權"號、"君主"號;他們後面是布律埃斯親自指揮的120門炮的"東方"號和4艘戰鬥力較弱的巡航艦;後衛由"雷鳴"號、"博愛"號、"紀堯姆·特爾"號、"統帥"號、"驍勇"號組成,由坐鎮"紀堯姆·特爾"號的約瑟夫·維爾納夫海軍少將指揮。
然而,出乎布律埃斯預料的是,納爾遜卻是一位有著強烈進攻精神的將領,他的信條是越快進入戰鬥越好,雖然對阿布基爾的水情不甚了解,他卻本能地堅信能找到一條接近敵艦的航線。英法雙方的力量對比幾乎相當,各有13艘戰列艦,法軍有1萬人、1183門火炮;英軍8000人、1012門火炮。儘管如此,納爾遜確信一旦進入射程,英軍將能粉碎法國艦隊,他的作戰計畫是集中全部軍艦攻擊法軍的前衛和中央,他判斷仍然執行舊式戰術的法軍後衛將不可能機動增援前衛的船隻,另外強烈的逆風也阻擋著他們的行動。
事實上,阿布基爾海戰中,雙方司令官的精神狀況都不理想,布律埃斯因為痢疾導致腹瀉,身心委頓,而納爾遜則受到牙痛的困擾,躺著艙室中一籌莫展。
在那個時代,海戰對於交戰雙方而言都是一樁煩心事。由於火炮主要分布在船舷兩側,因此指揮官會把戰艦排成一線長列,以利於發揚舷側火力。這樣的作戰對艦船的適航性和火力的要求壓倒一切,只有大型的蓋侖型風帆戰艦可以長時間可靠的保持在佇列中,因此,這種裝備二到四層甲板,70門以上火炮的戰艦被稱為戰列艦。比較小而快速,用於偵察、襲擊和通信的戰艦,則被稱為巡航艦。當時的炮彈還是實心球形炮彈,爆炸力有限,戰鬥往往長時間難分勝負,多數情況下戰鬥力比較強的一方會把對方擊退。因為炮彈形成的破口較小,軍艦上都帶有木匠,一旦漏水立即修補,除非運氣好,否則擊沉一艘戰列艦其實相當困難。
英國人與法國人對海戰有著不同的理解,自從路易十六以來,法國軍艦在航速上占有了優勢,因此奉行機動戰術,發明了專門攻擊對方索具和風帆的鐵屑彈,法國炮手瞄準時通常選擇較高彈道,以加強破壞力。這種戰術實際上是弱者的選擇,因為失去索具的艦船也就失去了機動力,法艦便可從容逃跑了。英軍的戰術著眼於擊沉敵艦,因此炮手的彈道低平,主要攻擊水線處,以求造成嚴重的破壞。
17時30分,太陽落山,海面上殘陽如血,布律埃斯站在排水量4000噸的"東方"號的橡木甲板上,思緒萬千,他對自己的部署相當滿意,而且斷定法國艦隊的龐大陣形會嚇壞膽小的英國人,因此當他看到英國艦隊開始進入阿布基爾灣時,禁不住大吃一驚。
為了完全起見,英國人謹慎地躲避著長長的淺灘行駛,法軍的岸炮群開火,但距離太遠,毫無作用。納爾遜的"先鋒"號與"熱誠"號聯袂而行,一邊行駛一邊測量水深,納爾遜詢問胡德"水深是否合適",胡德回答:"這個我不敢肯定,先生,但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將率艦前去戰鬥。"
指揮"歌利亞"號的托馬斯·弗列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本來是他最先發現了法國艦隊,可不巧它的信號旗索纏在一起,才讓"熱誠"號搶了功,這回弗列不想再落在人後了。他有一個優勢,"歌利亞"號有一套精美的法國貝林地圖集,儘管已有20年歷史,但其中關於阿布基爾灣的標註仍然非常詳細,正是根據這張海圖,弗列發現了布律埃斯的錯誤。
由於靠近淺灘,法國艦艇只拋了艏錨,海面上風向不定,開始是東風,後來又轉為偏西北風,沒有拋尾錨的法艦出現了位移,而且由於他們沒有升起帆桁,因此無法調整位置,弗列根據海圖仔細對照,斷定法艦與岸邊之間出現了一條深水區。
這時,納爾遜降下了"單縱隊行進"的信號,升起了他最喜愛的兩面信號旗,上藍上紅,這是"逼近攻擊"的信號。弗列頓時來了精神,指揮"歌利亞"號迅速向法艦與岸邊之間的空隙穿插。靈活的"歌利亞"號越過了法國艦隊中最前列的"戰士"號,從內側向它射擊,"戰士"號對岸一側火炮毫無準備,艦長雖然急令清理,但已經來不及了,"歌利亞"號的炮彈不斷飛來,"戰士"號受到重創。弗列原本打算靠著"戰士"號拋錨,這樣其它法艦投鼠忌器,就不敢輕易向它射擊,可是錨鏈滑得太遠,"歌利亞"號反而靠近了另一艘法艦"征服"號,弗列將錯就錯,立即向"征服"號展開攻擊。
對弗列的行動,其它英艦的艦長們心領神會,隨後魚貫而入,"熱誠"號和"提修斯"號最先趕來增援,它們集中向倒霉的"戰士"號轟擊。"提修斯"號本是二層甲板的戰列艦,但米勒艦長獨出心裁地在舷側作了偽裝,使之看上去像一艘三層戰列艦,同時他命令炮手將每顆炮彈裝填二至三倍的火藥,已經受傷的"戰士"號頂不住這輪猛攻,主桅和後桅相繼被炸斷,米勒又率本艦繞過"戰士"號,向另外3艘法艦"斯巴達人"號、"征服"號、"朔風"號展開攻擊。索馬里茲爵士的"奧賴恩"號在法艦"君主"號和"富蘭克林"號之間拋了錨,並向已經周身大火併且擱淺的"戰士"號射擊。
"奧賴恩"號的機動吸引了布律埃斯的注意力,他命令巡航艦"嚴肅"號去纏住"奧賴恩"號,這是一個相當輕率的決定,因為巡航艦通常用來偵察和送信,而不是與戰列艦抗衡,但勇敢的馬爾騰艦長執行了這個命令。"嚴肅"號有些不自量力地向"歌利亞"號開了炮,這一肆無忌憚的行為激怒了弗列,他吼道:"揍沉這個小畜牲。""歌利亞"號和"奧賴恩"號從兩側夾擊"嚴肅"號,這艘弱小的巡航艦被打得動彈不得,很快出現側傾,水兵們紛紛跳海逃生,馬爾騰艦長陣亡。"征服"號遭到英艦的夾擊,艦長韋斯科特陣亡,"君主"號的三角帆也全被打斷,漂流在海上。
為了包圍法軍的前衛和中央,納爾遜在命令"奧賴恩"號繼續迂迴的同時,親率"先鋒"號和其餘各艦從瀕海一側包抄,這樣法軍前衛和中央就完全被包圍了,整個英國艦隊以幾乎二比一的優勢攻擊法軍,戰鬥發展到此時,結局實際上已經注定。
"卡羅頓"號運氣不佳,他在阿布基爾的淺灘擱了淺,無法參加戰鬥,特魯布里奇艦長索性把本艦當成燈塔,以避免其餘各艦犯同樣的錯誤。必須承認,法國人的戰鬥精神值得欽佩,儘管每一艘軍艦都遭到雙倍兵力的夾擊,但同樣抵抗得很激烈,"斯巴達人"號和"君主"號數次擊中"歌利亞"號和"奧賴恩"號,"歌利亞"號上的蘇格蘭篩桶匠約翰·尼科爾描述了這種慘象:一名英國水兵呆坐在彈藥箱上,炮手猛推了他一下,才發現他已被爆炸震死,水兵們將他扔進大海,繼續射擊。
最後還是法國人自己的錯誤挽救了英國艦隊,他們慣於攻擊對方索具的機動戰術在阿布基爾的陣地戰中毫無作用,雖然殺傷了英艦的人員,但不能重創敵艦,相反英國人猛擊吃水線的笨拙戰術卻非常奏效,數小時的激戰令大多數法國艦隻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激戰到21時左右,法國艦隊的前衛已基本被殲,"征服"號懸旗投降,"戰士"號也準備步其後塵,海面上到處是燃燒著的船隻,瀰漫的濃煙掩蓋了大部分軍艦,只有這些軍艦的桅桿仍在炮火中時隱時現。納爾遜對此早有先見之明,他命令掛起白旗而不是藍旗,在後桅桿上懸掛一串垂直的藍色信號燈,這樣英艦就能夠在濃煙中彼此辨識,繼續攻擊敵人。
此時,法國艦隊的中央仍在奮力抵抗,擁有120門火炮的"東方"號和其它幾艘74門炮的戰列艦船堅炮利,是難啃的硬骨頭。"先鋒"號與"斯巴達人"號相互炮擊,居然未占上風,"斯巴達人"號上的狙擊手尤其具有威脅,"提修斯"號和另一艘英艦"彌諾陶洛斯"號趕來增援,以三敵一,才壓倒了法國人的火力。"東方"號狙擊"柏勒洛豐"號,後者損失了全部桅桿和索具,據說曾一度懸起降旗。戰鬥進入決定時刻,雙方的指揮官卻都不走運,布律埃斯的頭部被彈片擊傷,他用手帕擦掉血跡,繼續指揮;納爾遜也被法國鐵屑彈的碎片擊中前額,鮮血直流,貝里艦長把他扶回艙室,納爾遜大叫:"我不行了,代我向我妻子問候。"醫生緊急手術後,納爾遜轉危為安,但他仍認為自己必死無疑,便派人去接"彌諾陶洛斯"號的艦長路易斯,當路易斯來到"先鋒"號後,納爾遜頗為動情地對他說:"這是我所參加的第124次戰鬥,這一回我可完了,多虧你的支援,我才沒有被敵人扔出艦隊,再見吧,親愛的路易斯,對於你那英勇慷慨的行為,我將永遠銘記在心,現在無論發生何事,我也感到安心了。"
稍後,納爾遜又要求秘書約翰·坎貝爾記下關於這次戰鬥的報告,同時他還派人去請牧師科明前來,做臨終禱告,路易斯和坎貝爾費了很大力氣才讓傷感的司令官鎮靜下來,等到發現自己平安無事時,納爾遜又掙扎著讓貝里艦長扶他到艦橋上察看戰局。
布律埃斯可沒有納爾遜的好運氣,他頭部受傷後不久,又有一顆彈片打在他身上,接著一發炮彈炸斷了他的左腿,幾乎將他撕成兩片,侍從想把他扶回艙內,被布律埃斯拒絕,他說:"一個法國海軍上將應該戰死在後甲板上。"彌留之際的布律埃斯繼續指揮各艦抵抗,後因失血過多,身體不支,暈了過去,一名法國軍官寫道:"他帶著戰鬥中所表現出的那種鎮定神態離開了人間。""東方"號周身燃起大火,昨天下午,水兵們剛剛把它油漆一新,這些油漆還沒來得及拋掉,現在成了最好的助燃劑,5艘英國軍艦展開圍攻,"東方"號的主桅落入水中,後桅也被打斷,周身千瘡百孔,但它仍拚死抵抗。一名叫拉舍內德的海軍少尉回憶:"經過巨大而又徒勞的努力,我們艦橋甲板,軍艦的甲板上躺滿了燃燒著的屍體,軍艦的前後都在燃燒,火炮快燒到發射24磅炮彈的大炮邊了,但是36磅大炮邊,炮手好像對危險全然不知,他們繼續全力奮戰。"
布律埃斯死後,他的參謀長安東尼·岡多姆海軍少將把剩下的軍官召集到一起,討論是否有必要繼續抵抗,艙室內大火仍燒得噼啪作響,大家決定向各艙室注水,但火勢蔓延比注水要快得多,岡多姆無奈,只得下令棄艦。"東方"號的水兵們紛紛跳進在大海,但下層火炮仍在射擊,納爾遜在"先鋒"號上看到這一情景,詢問艦上是否有救生艇可用,回答是只有一艘,納爾遜命令放下救生艇,將"東方"號上逃生的水兵接來,這時"東方"號的大火已經蔓延到彈藥艙。
大約22時左右,"東方"號爆炸了,悶雷式的轟鳴在幾十公里外的羅塞塔都能聽到,爆炸聲中,一團巨大的火球升起在阿布基爾灣,船帆和屍體被拋到半空中,爾後落入海中,四周一片死寂。英國艦艇放下救生艇,救助倖存者,但"東方"號的1000人中最後只有60人獲。本·哈洛韋爾"快速"號救起一名全身裸露卻戴著三角帽的法國軍官,此人是"東方"號的夏爾·貝特洛海軍上尉,軍艦沉沒時,他已跳入水中,但又游回船上取回了帽子,"因為要是沒有這頂帽子",人們就認不出他是一位軍官或紳士了。
"東方"號的沉沒並未使法軍投降,法國艦隊的中央各艦仍然堅持抵抗,"朔風"號的艦長亞歷山大·泰夫納德被炸斷雙腿,"雷鳴"號的艦長阿里斯蒂德·迪珀雷-通納德同樣失去了雙腿,他讓人用止血帶扎住殘肢,然後自己坐在糠桶里繼續指揮,後來他感到自己支持不住,就對一名上尉說:"我失血太多,頭腦不好使,如果再繼續指揮,就會做出愚蠢的決定,現在是放棄指揮的時候了"。說完,他掏出手槍,向太陽穴開了槍。失去了艦長的"雷鳴"號拒不投降,官兵們一直堅持到軍艦被打成沒有桅桿的船殼,120人陣亡,150人受傷,船上還擁擠著其它法艦中逃生的官兵大約1600人。在"富蘭克林"號上擔任前衛指揮官的海軍少將布朗基·迪恰耶拉頭部負傷,但一直沒有停止抵抗,只是告訴部下"開火!開火!不停地開火!最後一顆炮彈也許能使我們獲勝!""東方"號的艦長-海軍準將卡薩比安卡的兒子在船上養病,被炸斷一條腿後,隨艦沉沒,準將本人拒絕搭救,手舉國旗與這個孩子一起沉入大海之中。
黎明時分,殘酷的戰鬥終於停止下來,"歌利亞"號上的約翰·尼科爾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昨天還十分平靜的海灣這是已變一個屠場,曾經威武的軍艦七扭八不歪地倒在海上,有些正在起火燃燒,整個海灣布滿了屍體,血肉模糊的、受傷的和燒焦了的屍體。
凌晨3時,英艦開始攻擊法軍尚未投入戰鬥的後衛,指揮這支部隊的是以出奇懶散而著稱的約瑟夫·維爾納夫海軍少將。整個戰鬥期間,他一直無動於衷,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後來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時說:這是因為沒有得到"東方"號的命令,可是在濃煙瀰漫的海面上,他能得到什麼信號呢?在幫助戰友和等待信號之間,這位海軍少將選擇了後者,這與英國艦長的主動精神形成了鮮明對比。布律埃斯臨死之前,曾命令維爾納夫砍斷錨鏈,立即趕來支援,維爾納夫的確這樣做了,但不是為了參戰,而是逃跑。午夜時分,他眼看大勢已去,顧不上救援戰友就帶領"紀堯姆·特爾"號、"驍勇"號和巡航艦"迪亞納"號和"尤斯提斯"號冒著濃煙出港逃生,英國人想攻擊他已經太遲了。
納爾遜發現維爾納夫逃跑後,命令"熱誠"號追擊,但其它英艦都已精疲力竭,無法協助它,"熱誠"號單槍匹馬無法對付維爾納夫,納爾遜只好又把它召回。阿布基爾之戰,是18世紀最艱苦的海戰之一,法國艦隊共有11艘戰列艦被擊毀或擊沉,傷亡超過5000人,其中死1700人,英國艦隊沒有1艘被擊沉,傷亡1000餘人,其中死200多人。所有陣亡者屍體都被埋葬在小島上,那裡曾是布律埃斯的岸炮陣地。
英國艦隊用了整整兩個星期的時間,才把受損的戰艦修好,維修時的許多配件是從被打沉的法國軍艦上拆下來的,由於這場勝利,納爾遜受封為尼羅河男爵。納爾遜本想移師亞歷山大,搜尋並擊毀剩餘的法國艦隻,但由於法軍在亞歷山大駐有重兵,設定了炮台,加之那裡水道狹窄,因此猶豫良久之後,納爾遜放棄了這個冒險的想法,相反他遣返了900名法國傷兵。
阿布基爾戰役的勝利影響了停泊在亞歷山大港內的法國運輸船,這些船的水手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義大利,他們思鄉之情嚴重,眼見法國艦隊全軍覆沒,便萌生歸意,其中40艘那不勒斯商船派出代表與納爾遜談判,希望準許他們返回祖國,納爾遜同意了,可當這些艦隻一駛出港口,背信棄義的納爾遜就把它們俘虜了,然後集中到海面上焚毀,艦員則被當成戰俘關押起來。本來,那些來自義大利的水手與法國人離心離德,可現在看到同胞的悲慘下場,他們重又站到了法軍一方。
納爾遜是一位偉大的海軍將領,但他對待俘虜的態度通常並不人道,1799年5月18日,普斯托什金海軍少將的俄國艦隊攻擊那不勒斯時,曾俘虜了一些法軍士兵,當時允諾對他們寬大處理,可納爾遜後來違背諾言,把這些人交給了強烈反法的那不勒斯國王,絕大多數法國俘虜都被當眾折磨並處死了,對於一代海軍名將納爾遜而言,這是他偉大事業的一個污點。
8月17日,在阿布基爾逗留半月,整修艦隻後,納爾遜命令索馬里茲爵士率領7艘戰列艦和6艘繳獲的法國戰列艦駛往直布羅陀,兩天后,他率領"先鋒"號和另外2艘戰列艦駛向那不勒斯,留下3艘戰列艦監視亞歷山大。納爾遜在那不勒斯受到英雄般的歡迎,一直敵視法國的那不勒斯國王公開表示了自己對法國讎恨,不久他就率軍6萬進攻羅馬,失敗後逃到西西里島避難。
8月12日,也就是阿布基爾之戰後的第12天,拿破崙才聽說了這次海戰,那時他已從開羅來到達米埃塔,正在征服下埃及,最初的謠傳說法軍取勝,很多英國軍艦被燒毀,拿破崙不由得十分得意,後來當副官把全軍覆沒的真實訊息告訴他時,拿破崙仿佛挨了一個晴空霹靂,半晌不語,一個人踱到沙漠中,副官聽到他自言自語地說:"我的海軍就這樣完了?難道命中注定要毀滅在埃及嗎?"
若干年後,在幽居的聖赫倫那島上,拿破崙對布律埃斯的指揮頗有微詞,他對後者的部署非常不滿,認為如果按照自己的建議把艦隊停泊在亞歷山大,那么,不論戰鬥的如何發展,布律埃斯都可以得到岸炮的強大支援,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孤軍奮戰。不過,拿破崙也承認,布律埃斯在戰鬥中"表現了最大的勇敢精神",其它法國將領也是如此。
作為一名炮兵專家,拿破崙尤其不能理解布律埃斯對岸炮的布置,他認為在海灣盡頭的那個小島上只部署5門火炮是遠遠不夠的,應該配置至少30門大口徑大炮。
戰敗的訊息令拿破崙非常沮喪,但不服輸的性格使他從不承認失敗,很快他就從消沉的陰影中擺脫出來,重新部署。阿布基爾海戰後,有大約3500名法國水兵生還,這還不包括納爾遜遣返的900名傷兵,這些人對拿破崙很有幫助。他把其中1000人編成炮兵和步兵,另外1500人編成3個營的海軍軍團,還有1000人被用來補充亞歷山大港內尚存的小艦隊,這支艦隊包括2艘64門炮的戰列艦、6艘巡航艦、2艘方帆船、3艘通信艦,由岡多姆海軍少將負責指揮。
對於英勇陣亡的布律埃斯,拿破崙表現出十足的兩面派手法。8月19日,他寫信給布律埃斯的遺孀表示慰問,說:"他死得光榮,他像每個士兵希望的那樣,毫無痛苦的死去,您的悲傷使我感到沉痛。"也是在同一天,這位將軍又致信督政府,指責布律埃斯不聽調遣,剛愎自用,因無能而造成了一場災難。
阿布基爾海戰是18世紀最值得回憶的一次戰鬥,它顯示了一支具有革新意識和戰術創新思想的海軍應如何行動,具有重大意義的是,這次海戰解決了一直困擾海軍專家們的問題:如何集中兵力攻敵之一部,同時鉗制其餘敵人。自1770年以來,法國海軍不斷對英國的海上霸權提出挑戰,阿布基爾海戰為這場鬥爭劃上了句號,至少在地中海方面是如此。
阿布基爾海戰的重要意義還在於它的政治影響,英國海軍的勝利加強了它對俄國和其它歐洲國家的影響,直接促成了第二次反法同盟的形成,1799年3月,英國、奧地利和俄國結成了第三次反法同盟,土耳其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直中立的蘇丹塞里姆三世出現了反法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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