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藝經歷
1940年,入四友社(又稱四季班)科班,拜男班藝人蓋月棠為 師,工花旦,學藝兩年半。
1943年起,演出於杭、嘉、湖地區。
1945年抗戰勝利前後回到上海,先後在小劇團唱頭肩旦,後分別進入林黛音、邢竹琴領銜的劇團擔任三肩旦。
1947年,進入竺水招領銜的雲華越劇團,任並三肩。
1949年,進入東山越藝社,先任三肩旦,後升為二肩旦。
1950年歇夏期間,與丁賽君聯袂主演《梁山伯與祝英台》而嶄露頭角。與丁賽君、金採風,被觀眾美稱為東山越藝社的“三鼎甲”。
1951年6月,進入國營華東戲曲研究院越劇實驗劇團(後轉為上海越劇院),成為重點培養對象,開始比較系統的文化和專業知識學習,例如定期向朱傳茗、張傳芳、方傳芸等“傳字輩”崑曲老師學習身段;中文、歷史、政治的高中課程;試唱、練耳、鋼琴等音樂專業知識和技能,等等。
1952年,在第一屆全國戲曲觀摩演出大會上,扮演《梁山伯與祝英台》中的銀心,獲演員三等獎。
1953年,參加了第一部國產彩色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拍攝,該片於1954年在國內外放映後,她扮演的銀心,戲雖不多,卻受到觀眾青睞,聲譽鵲起。
1954年,在華東區戲曲觀摩演出大會中,飾《打金枝》中的公主,獲表演一等獎。
1955年,隨中國越劇團赴民主德國和蘇聯演出時,受到國外專家及觀眾的一致好評,開始在越劇《西廂記》中扮演紅娘一角,後被譽為“活紅娘”。6月19日,隨中國越劇團赴德意志民主共和國訪問演出。7月2日起,在柏林、德勒斯登等地演出《西廂記》和《梁山伯與祝英台》,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總理格羅提渥觀看了《西廂記》的演出,並上台接見演職員。7月24日,為駐德蘇軍演出了《打金枝》、《拾玉鐲》、《樓台會》等劇目。 7月30日,由上海越劇院組成的中國越劇團赴蘇聯訪問演出,呂瑞英隨團離開柏林,在蘇聯明斯克、莫斯科演出《西廂記》、《梁山伯與祝英台》等劇目。8月15日,蘇聯黨和國家領導人伏羅希洛夫、卡岡諾維奇、馬林科夫、米高揚、別爾烏辛等,觀看了《梁祝》的演出,觀後在劇場休息室接見了劇團的同志,伏羅希洛夫還親手把一束束鮮花分送給被接見的劇團同志。9月9日,在莫斯科演畢《西廂記》後,蘇方將“驚艷”一場攝成電影。9月10日,離開新西伯利亞回國。 同年,被評為全國青年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
195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1958年6月15日,隨上海越劇院一團赴福建前線慰問演出,演出《梅花魂》、《打金枝》、《穆桂英》等劇,歷時80天。
1959年被評為上海市先進工作者,出席全國群英會。 1959年7月14日,由上海越劇院領導人胡野檎、吳琛帶隊,與范瑞娟、傅全香、張桂鳳、吳小樓、陳少春、史濟華、朱東韻等演員一起,去四川學習川劇藝術,共學習了《李亞仙》等4出大戲,及《評雪辨蹤》等25出小戲、折子戲和40餘套基本功,歷時46天。
1960年6月23日,由中共上海市委主辦,上海越劇院呂瑞英、陳少春、張桂鳳主演的《打金枝》,在友誼電影院招待拉丁美洲12個兄弟黨代表團。 6月28日,上海越劇院三團在中國劇場首演《金山戰鼓》。該劇由徐進編劇,朱鏗、黃沙、陳少春導演,張桂鳳、呂瑞英等主演。演出受到文藝界的好評。 8月16日,由上海市文化局主辦,上海越劇院由張桂鳳、呂瑞英、陳少春主演的《打金枝》,在友誼電影院招待緬甸聯邦文化友好藝術團。 9月1日,蘇聯韃靼歌舞團的藝術家到上海越劇院訪問,呂瑞英等青年演員向客人們表演了《別洞觀景》、《風雪擺渡》、《情探》和《追魚》等劇的片斷節目。 12月23日,上海越劇院以上海越劇團的名義,首次赴香港演出。團長白彥、副團長袁雪芬,主要演員有:袁雪芬、徐玉蘭、王文娟、張桂鳳、呂瑞英、金採風及男演員史濟華、劉覺、張國華等。
1961年1月26日,上海越劇院首次赴香港演出結束,共演出劇目計有大戲《西廂記》、《紅樓夢》、《碧玉簪》、《金山戰鼓》、《追魚》,小戲《打金枝》、《陽告》、《行路》、《斷橋》、《拾玉鐲》、《做文章》、《評雪辨蹤》、《盤夫》等。 9月8日至10月18日,應金日成首相邀請,上海越劇院二團以“中國上海越劇團”名義,赴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訪問演出。朱光任團長,袁雪芬任副團長,章力揮任秘書長。演出劇目有《紅樓夢》、《西廂記》、《春香傳》、《打金枝》、《盤夫》、《擋馬》等,呂瑞英隨團前往。《紅樓夢》特為慶祝朝鮮勞動黨第四次代表大會作了演出。金日成、崔庸健等朝鮮黨政領導和以鄧小平為首的中共中央代表團、以科茲洛夫為首的蘇共中央代表團,觀看了演出。 10月下旬:中國上海越劇團訪朝演出歸來,周恩來總理在人民大會堂接見全團人員,主要演員有袁雪芬、徐玉蘭、王文娟、張桂鳳、呂瑞英、金採風、陸錦花等。又偕同齊燕銘、王崑崙,陪同劇團同志參觀北京清朝恭王府遺址。劉少奇、周總理均看了匯報演出,並上台接見演職員,合影留念。
1963年1月22日,由上海市外事處主辦,上海越劇院呂瑞英、張桂鳳、陳少春等主演的《打金枝》,在友誼電影院招待尼泊爾國家副主席。周恩來總理、陳毅副總理、柯慶施市長、曹荻秋副市長陪同觀劇。觀後上台與演員合影。 10月7日,由上海市外事處主辦,上海越劇院演出的《打金枝》(呂瑞英、陳少春等主演)和《母子會》(徐玉蘭、周寶奎主演),在友誼電影院招待以范文同總理率領的越南黨政代表團。
20世紀50年代中期至20世紀60年代初期,其參與演出新創排劇目近二十部,其扮演《三看御妹》中的劉金定、《穆桂英掛帥》中的穆桂英、《孟麗君》中的孟麗君、《金山戰鼓》中的梁紅玉、《九斤姑娘》中的張九斤、《二堂放子》中的王桂英、《紅樓夢》中的薛寶釵、《天山雪蓮》中的西林公主等角色,都有出色的表演。
文化大革命中,被迫改行,在廣東遂溪地方當了八年的的行政幹部。
1978年夏,回到上海越劇院,成為一團(男女合演團)的主要演員。主演了《十一郎》、《桃李梅》、《淒涼遼宮月》、《花中君子》等劇目。其中,《淒涼遼宮月》、《打金枝》、《三看御妹》等多部劇目,已分別由上海電視台、上海越劇院電視部等單位攝製成越劇電視劇。
1979年以後,先後被評為上海市文化局三八紅旗手、優秀共產黨員及記大功表彰。
1985年2月2日,出任上海越劇院院長。
1989年起任上海越劇院顧問。
1990年,與范瑞娟、張桂鳳等,攜帶《打金枝》等節目,隨中國民族藝術代表團赴聯邦德國、法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等國家演出。
1994年,獲美國紐約美華藝術協會頒發的“亞洲最傑出藝人獎”。
2005年9月24日,《西廂記》和《梁山伯與祝英台》、《紅樓夢》、《祥林嫂》並稱為上海越劇院的四大經典劇目,深受戲迷喜愛,屢演不衰,為配合上海越劇院建院五十周年慶賀活動,中唱上海公司重新製作了拍攝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的越劇電視連續劇《西廂記》,並出版發行了該節目的VCD。下午2點,著名越劇表演藝術家金採風、呂瑞英、劉覺在福州路上海書城六樓戲曲音像館進行《西廂記》VCD的簽名銷售活動。
2006年3月27日,中國越劇誕生100周年,一台《百年流聲——紀念中國越劇誕辰100周年電視文藝晚會》上演,特別選擇越劇的發源地嵊州和越劇的發祥地上海進行雙向傳送異地直播。呂瑞英與袁雪芬、傅全香、范瑞娟、徐玉蘭、王文娟、張桂鳳、周寶奎、畢春芳、張小巧、呂瑞英、金採風等悉數到場。11月5日,“我最喜歡的越劇名曲、越劇名票”評選活動揭曉,呂瑞英與吳兆芬、單仰萍等坐鎮評審席。
2007年11月24日,山西省晉劇院經典劇目展演第一天,山西省晉劇院經典劇目展演在上海藝海劇院舉行,呂瑞英與尚長榮、馬博敏、李炳淑、袁雪芬、曲潤海等觀看了演出並上台接見演員。
藝術特色
呂瑞英戲路寬廣,專長花旦,兼擅花衫、青衣、刀馬旦。她的唱腔脫胎袁派,自具特色:在質樸細膩、委婉深沉的袁派基礎上,增加了其絢麗多彩、雍容花俏的唱腔。她的唱腔樂感強,有越劇界“抒情女高音”的美譽。
呂瑞英在表演與聲腔的完美結合方面具有顯著特點:在表演方面,她講究人物刻畫,以“一人千面”和“自然貼切”著稱;在唱腔方面,她的造詣深厚,堅決從人物出發,以作曲家式的思維和追求堅持“一戲一腔”,廣采博引,其流派音樂的豐滿度獨步越壇,在創造眾多各各不同舞台形象的同時,也極大地豐富了越劇的聲腔藝術。
呂瑞英音色甜美,音域寬廣,音區寬至13度。如《穆桂英掛帥》中名段“轅門外三聲炮聲如雷震”,最高為G調的高音ra, 最低音為低音3,這位增強唱腔表現力提供了條件;唱腔借鑑了豫劇的因素和潤腔方法,與越劇唱腔融為一體,顯得雄渾秀美。
在呂派唱腔的音調中常出現4音和7音兩個偏音,由此又促使了唱腔中頻繁的宮徵調式轉換;板式運用也靈活多變,根據人物情緒變化,通過速度快慢、節奏鬆緊,使旋律色彩豐富,對比鮮明,富於層次,具有新鮮感。如《西廂記·拷紅》中的“夜半時停了針繡”這段唱,可分為三個層次。一開始運用舒緩的【慢中板】,唱腔引入回憶,突出了紅娘在敘述時邊說邊想的意境和情態;中段轉入【四工腔·中板】,“夫人啊你得放手時且放手”處字位節奏緊縮,速度加快,以表達急切規勸的心情,在“得罷休時且罷休”一句的“且罷休”三字,字位節奏拉開,並加以小腔潤色,加重語氣,形成唱段的戲劇性高潮。從“夫人啊”起速度逐漸放慢,在“啊”字上又以小腔擴充伸展再轉回到【慢板】。整段唱委婉而略帶俏皮輕鬆,音樂色彩形成鮮明對比,生動塑造了紅娘這個聰明伶俐的姑娘的音樂形象。
在潤腔方法上,常用各種裝飾音和切分音型細緻傳達人物內心活動。如《紅樓夢》中薛寶釵的“常言道主雅客來勤,誰不想高朋能盈門”兩句唱,在“常”和“勤”二字用了上倚音,“雅”字的小腔中加以顫音,“能”字上用了七度下滑音,這不但使唱詞的音韻四聲清晰正確,而且曲調圓潤而不輕飄,更真切體現了薛寶釵的性格風貌。
呂瑞英創腔時,根據內容需要,善於向兄弟劇種橫向借鑑,豐富自己的音樂語彙。如《桃李梅》的“風雨同舟”唱段,吸收借鑑了錫劇【行路板】的節奏型,設計創造了越劇的【行路板】,恰如其分地表達了人物女扮男裝上京告狀時心急如焚的情緒。這種節奏新穎的【行路板】已在越劇中廣泛運用。
呂瑞英的唱腔具有華彩清新的情韻,在繼承袁派委婉典雅、細膩雋永的風格的基礎上,又增加了活潑嬌美、昂揚明亮的旋律色彩,有“呂派”之稱。呂派唱腔曲調活躍多變,擅長在中高音區運用俏麗的小腔,較多採用大幅度的音程跳動使唱腔旋律華彩,富有活力。呂派藝術的獨特之處就在於此,一改越劇偏重“哀怨”的風格,洋溢著清新明朗、昂揚向上的氣質,具有鮮明的時代感。
演繹劇目
劇目名稱 | 角色名稱 | 首演日期 |
梁山伯與祝英台 | 銀心 | 1951.10.2 |
杏花村 | 姐姐 | 1951.8.10 |
寶蓮燈 | 王桂英 | 1951.10.11 |
相思樹 | 貞夫(B組)、鳳姑 | 1952.1.1 |
小二黑結婚 | 小芹 | 1952.1.27 |
箍桶記 | 張九斤 | 1953.10 |
西廂記 | 紅娘 | 1954 |
杜十娘 | 杜十娘 | 1953 |
二堂放子 | 王桂英 | 1954.2 |
打金枝 | 君蕊公主 | 1954.10.31 |
白蛇傳 | 小青 | 1956.3.13 |
踏 傘 | 王瑞蘭 | 1956.6 |
穆桂英掛帥 | 穆桂英 | 1956.6 |
竇娥冤 | 竇娥 | 1957.1.1 |
孟麗君 | 孟麗君 | 1957.7.25 |
三看御妹 | 劉金定 | 1957.7 |
轅門責夫 | 穆桂英 | 1958.3 |
梅花魂 | 陳杏元 | 1958.6 |
紅花綠葉 | 阿姨 | 1958.9 |
壯麗的青春 | 劉惜芬 | 1958.10.9 |
紡紗闖將 | 三寶 | 1958.10 |
九斤姑娘 | 張九斤 | 1959 |
蘇皎皎 | 秀姑 | 1959.1.1 |
羞皇島 | 白蘆草 | 1959.6.22 |
別洞觀景 | 白鱔精 | 1959.9 |
金山戰鼓 | 梁紅玉 | 1960.6.28 |
紅樓夢 | 薛寶釵 | 1960 |
珍珠塔 | 陳翠娥 | 1961.6 |
萬古忠義 | 鄧九姑 | 1961.8 |
百花衣 | 劉明珠 | 1962.9.1 |
天山雪蓮 | 西林公主 | 1963.5 |
有理想的人 | 徐綺霞 | 1963.7 |
千萬不要忘記 | 姚母 | 1964.2.13 |
換麥記 | 1964 | |
彩 虹 | 1964 | |
火椰村 | 竹嫂 | 1965 |
傲蕾·一蘭 | 傲蕾·一蘭 | 1978.11.8 |
一包工資 | 女民警 | 1979 |
十一郎 | 徐鳳珠 | 1979 |
桃李梅 | 袁玉梅 | 1981 |
淒涼遼宮月 | 蕭皇后 | 1981.9 |
花中君子 | 李素萍 | 1983.11 |
三夫人 | 柴夫人 | 1984.7.1 |
天鵝之歌 | 史若蘭 | 1984.10.7 |
江南情 | ||
穆桂英 | 穆桂英 | 1989.10 |
東瀛遣唐客 | 海陵女 | 1990.10.2 |
天鵝宴 | 郿夫人 | 1992.2.4 |
沈園絕唱 | 唐蕙仙 | 1992.12 |
吳漢殺妻 | 王玉蓮 | 1992.12.13 |
獲獎記錄
獲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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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軼事
一戲一腔:聽唱腔能分辨人物
科班時,師傅對呂瑞英說:“演員演戲,烏龜、王八、強盜、賊,樣樣都要會演。”對此,呂瑞英奉為信條。舞台上,什麼角色她都敢嘗試。因此,她戲路寬廣,文的武的,老的少的,小姐丫頭,正面反面,她都能演。
呂瑞英的老搭檔、老生名家張桂鳳說:“不管我們在台下有多熟悉,到了台上,她就會讓我感到她是我在劇中的那個‘她’:演《打金枝》,她見我又嬌又怕,就是我又愛又惱的女兒;演《九斤姑娘》,她非但叫我愛煞卻撈不著,還要和我對著幹;演《金山戰鼓》,她是我20年烽火姻緣結髮妻;演《二堂放子》,她是我大賢大德的好夫人……我們演過父女、夫妻、君臣、主僕、同僚、對頭,一起經歷過各種悲歡離合,但她從來不讓我感覺這一個‘她’有那一個‘她’的影子。我最喜歡和她搭檔演戲,我和她演得最過癮的,是《淒涼遼宮月》。”
《淒涼遼宮月》是呂瑞英的代表作。1946年,周恩來第一次觀看越劇時,觀看的就是袁雪芬主演的這部戲,35年後上海越劇院恢復重演,意義重大。袁雪芬回憶說:“主演蕭皇后的第一人選並非呂瑞英,但首選的演員推脫後,我第一個就想到了呂瑞英。她是一個很全面的演員,應該能有更多的發揮。”當袁雪芬說明原委,呂瑞英什麼也沒說,拿起劇本,就回去準備了。有人對呂瑞英說:“你也是大角兒,人家不演的戲,你當替補,多掉價啊。”呂瑞英只是笑笑,自顧自進入蕭皇后的世界裡了。
在《淒涼遼宮月》的最後一場,呂瑞英創作了一段膾炙人口的“弦下調”《一彎冷月照宮牆》。之後,還有一個唱段“深宮不識征戰苦”,這是一段點題的唱,如果唱得不好,就會影響這場戲的藝術效果。呂瑞英在傳統的越劇調腔之外,創造性地用E調唱腔,並讓樂隊借用京劇反二黃的過門來渲染氣氛,收到了極佳的藝術效果。對這段“收尾”唱腔,袁雪芬讚賞有加:“很好聽,也把戲推向了高潮。”
於是,很多人建議:今後要反覆運用這些旋律,讓它成為“呂派”的特徵性旋律。也有人勸呂瑞英:“你每個戲的唱腔都是新的,觀眾都會記不住的。”更有人議論:“呂瑞英的唱腔,好聽不好學。”呂瑞英卻堅持:“唱腔代表人物的語言,不同的人物,不可能說一樣的話。唱腔是否符合人物性格、是否好聽,這是我可以左右的;至於好不好學,能不能學,我無法左右。”在這個問題上,被人議論多了,呂瑞英發下狠話:“我只想著創造人物,從不想要刻意去創造流派。如果為了形成我的流派,而要我去反覆唱一些容易讓人辨認的固定唱腔,我不願意。如果因此要我改變自己的藝術追求,我寧可讓這個流派斷子絕孫。”
1989年,呂瑞英在卸掉上海越劇院院長一職後,著手打磨她的“看家戲”《穆桂英》。1956年,年僅23歲的呂瑞英就主演了《穆桂英掛帥》。那時,呂瑞英借鑑豫劇的音樂,設計了一段膾炙人口的“轅門外三聲炮響如雷震”。兩年後,又主演了根據川劇改編的《轅門責夫》。在穆桂英的舞台形象闊別觀眾近30年後,呂瑞英“再披戰袍”,由編劇周水荷將《穆桂英掛帥》和《轅門責夫》合而為一,並增加了兩場新作“辭印”和“接印”,成為越劇《穆桂英》。其中《辭印》一場,楊家將不堪朝廷妄加謀逆之罪,憤然辭印還鄉,穆桂英有一段歷數楊家滿門忠良為國捐軀的唱段。呂瑞英給人物選用了剛剛在越劇界萌芽的“降B調”,以體現穆桂英的悲憤難平。然而,這時呂瑞英已經56歲,再不是30年前的“穆桂英”,因此曲調調門較高,難度太大,有人建議刪掉這段唱,呂瑞英卻力圖努力克服困難,以求藝術上的完美,並說:“如果正式演出前,我還是唱不下來,就刪掉;但請讓我試一試。”於是,酷暑時節,早上9點鐘才排戲,呂瑞英7點剛過就出現在了排練場,練功、練唱,正式排戲時,早已渾身大汗淋漓。終於,《穆桂英》演出了,轟動一時,這段“辭印”新腔也成為了呂派的又一經典唱段。
這次,何占豪創作《呂派交響》,再聽《穆桂英》時,不由得感慨:“只一句‘轅門外三聲炮響如雷震’,千軍萬馬的音樂形象便躍然眼前,我只需稍作渲染,便成了交響樂。呂瑞英不是作曲家,但她的音樂創作方法卻是作曲家式的。呂瑞英從人物出發,用接近歌劇作曲的方法創造了不同人物的聲腔,一戲一腔,少有類同,聽其唱腔便能分辨人物,這很了不起。”
注入華麗明亮青春昂揚的聲腔特色
進入國家院團後,呂瑞英就像一隻百靈鳥,沐浴著陽光,唱出了歡樂而美妙的歌。科班的底子,十足的靈氣,甜潤的嗓音,可愛的扮相,20歲出頭呂瑞英就成了劇院的重點培養對象,從《梁祝》的銀心、《西廂記》的紅娘到《打金枝》的君蕊公主,她接二連三地創造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呂瑞英說:“新中國成立後的十幾年間,是我人生中最舒心的一段日子,所有人都在栽培我。在越劇發展最黃金的十幾年裡,我沒有任何負擔,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人物創作。”在悲傷的舊時代,越劇用悲傷的曲調讓悲傷的人們集體流淚;在昂揚的新時代,呂瑞英給越劇帶來了陽光燦爛般的歡樂。呂瑞英從上世紀50年代發展起來的流派唱腔,大大弱化了越劇普遍具有的哀怨情調,注入了華麗明亮、青春昂揚的聲腔特色,給人以春風撲面、陽光明媚之感。
進了華東戲曲研究院,呂瑞英就像海綿一樣吸收知識。她學文化、學音樂理論,學彈鋼琴,學視唱練耳,她還自己找老師,念完了高中課程。何占豪說,越劇的流派創始人,個個都是偉大的作曲家。呂瑞英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她有很高的音樂天賦,也有“專曲專用”的音樂追求,更有機遇和條件提高音樂修養。因此,她能在傳統調腔之外,創造性地吸收、運用各種新調新腔,使自己在塑造人物的音樂形象時,能夠應人創腔,曲調、板式、調性特別豐富多樣,也特別具有表現力和多姿多彩的音樂性,這在越劇界是比較少見的。
1954年,呂瑞英首次排演了她的名劇《打金枝》。導演陳鵬點撥她要演出公主的“驕嬌”二氣,但是要“驕得可愛”。如何讓這個“驕傲公主”驕得可愛呢?呂瑞英想起一部外國電影,影片裡,女主角用手向上拍著球,眼不看球,如此上場,神情頗為自得。何不將此借鑑到君蕊公主的出場上?於是,《打金枝·闖宮》一開場,君蕊公主如旋風般出場,頭向側仰,“不可一世”地亮相,頓時,一股青春氣息撲面而來。開頭一句“頭戴珠冠壓鬢齊”,驕傲而甜美;唱到“當今皇上是我父,我本是金枝玉葉駙馬妻”時,公主身上散發出內心滿滿的優越感,而此時的一轉身,韻味獨具。與呂瑞英在《打金枝》里鬥了30餘年嘴的“駙馬”范瑞娟說:“每當此時,便禁不住的滿心歡喜。”那一年,呂瑞英帶著《打金枝》參加了第一屆華東戲曲匯演,一個21歲的青年演員,便和尹桂芳、范瑞娟、傅全香、徐玉蘭、張桂鳳等越劇名家一起,獲得了名額極少的一等獎。
為了能進“華東”,呂瑞英挨過養母一記耳光;為了《打金枝》,她也挨過一次耳光。那是在1983年,范瑞娟突發眼疾無法登台演出《打金枝》,名小生徐玉蘭臨時頂替。在台上,兩人越演越來勁,當演到郭曖嚇唬公主說:“我不但要教訓你,我還要打你”的時候,公主輕瞥一眼,下巴一揚,逼上前去說:“你打,你打,量你也不敢打。”郭曖真的被惹火了,一個巴掌“啪”地揍過去,只聽到“嘩啦啦”一聲,公主鳳冠上的珠子都被震落,散了一地。下了台,徐玉蘭趕緊去看呂瑞英,發現她的臉都被打紅了。呂瑞英嬌嗔地說:“你還真的打我呀。”徐玉蘭雖心疼,嘴上卻不饒:“誰叫你的表演那么真實呢?這個巴掌真是你‘自己討打’的。”
在越劇電影《紅樓夢》里,徐玉蘭演的是賈寶玉,呂瑞英演的是薛寶釵。寶玉對勸他“談講些仕途經濟好學問”的寶釵,嗤之以鼻;然而,對“寶姐姐”呂瑞英的藝術,徐玉蘭卻推崇有加,認為“她能把人物角角落落的地方都嚼透,所以她演的人物很精緻,但表現得又很自然,這是因為呂瑞英創作人物時花了很多心思。這種藝術,因為高級,所以難學。”所以才會有“呂瑞英的藝術,好看好聽卻難學”一說。
千人千面:將演和唱糅為一體
“文革”期間,呂瑞英無奈離開舞台,舉家遷往廣東,在雷州半島當上了派出所的所長,1978年8月,呂瑞英回到了上海,回到了闊別13年的越劇舞台。當呂瑞英再一次出現在時任上海越劇院院長袁雪芬面前時,袁雪芬驚呆了:“是瑞英嗎?”136斤體重的呂瑞英比原先胖了近30斤。當時,有很多人斷定,她不可能恢復藝術風采了。
要上舞台,就必須改變形象。呂瑞英開始玩命地減肥、練功,漸漸地,把體重降到了110斤,她還專門拜師學習聲樂,恢復了嗓音的青春。重回越劇院後,呂瑞英排演的第一部戲是《傲蕾·一蘭》,跟她搭檔的是范派男小生史濟華。對呂瑞英這位自創一個流派的藝術家,劇組所有人都充滿敬佩。開始排戲時,史濟華對她說:“您是肉,我們是菜,我們來搭配您。”呂瑞英莞爾一笑,說:“現在是菜比肉貴。”一句話,一下子把她跟大夥的心就拉近了。
兩年後,呂瑞英主演的喜劇《桃李梅》投排了,越劇院請來話劇導演李家耀執導。李家耀發現,呂瑞英身上絲毫沒有唯我獨尊的舊藝人習氣。按說,她是《桃李梅》中的第一號人物,劇組理應充分發揮呂派唱腔的優勢。然而,呂瑞英為了在唱腔設定上能夠讓男演員發揮得“淋漓盡致”,主動提議導演:把觀眾熟悉的傳統腔如“尺調腔”、“四工腔”等,儘量給男演員使用,自己可以選唱並不討巧、比較難唱的創新調式。如此“削足適履”,對功成名就的藝術家,常常是很犯忌的。呂瑞英卻不在乎,她樂於破格創新,使她創作的人物“千人千面”,讓她的演和唱糅為一體,達到既唯美又傳神的境界。
1983年,上海越劇院排演男女合演的越劇《花中君子》。那一年,呂瑞英已50歲,要出演開場時才只有14歲的李素萍,很多人都說“不合適”;呂瑞英能不能超越前輩小白玉梅,拿下全劇的核心唱段《爬堂》,很多人也都很懷疑。呂瑞英卻不管這些議論。生活中,呂瑞英和藹可親,人稱“寶姐姐”,因此會被民主推選為上海越劇院的院長;藝術上,呂瑞英卻很有主見,人稱排練場上的“小霸王”。這次,“小霸王”又堅定信心,要排演她的《花中君子》了。對劇中李素萍的弟弟李鳳鳴,呂瑞英挑選了初出茅廬的趙志剛來扮演。
呂瑞英常說,戲是“排”出來的,排戲時敷衍了事,是不可能排得出好戲的。“贈弟賣身銀”一場,為了葬父、助弟讀書,李素萍被迫自賣自身。為了不讓弟弟牽掛,她面帶笑容勸慰弟弟。有一次,排練到這段時,呂瑞英竟突然慟哭起來,眼淚像泉水一樣涌了出來。趙志剛完全看呆了。直到在場的袁雪芬說:“瑞英啊,你不能那么投入。”呂瑞英才慢慢止住哭聲。趙志剛說,20多年過去了,然而,這一情景依然歷歷在目:“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之後,我排戲時,都是像瑞英老師那樣投入,絕不敢敷衍了事。”
至於《爬堂》,編劇為呂瑞英寫了六七十句唱詞,卻被她“毫不領情”地刪減了將近一半。她與編劇商量:“只要唱出了人物此情此景的心情,能精簡的地方寧可一句也不多唱”。這段“見鳳鳴”的唱段也開啟了她運用唱腔設計的先河。
緣何呂瑞英沒有被“框住”
上世紀50年代,一次,袁雪芬主演《梅花魂》,演到一半,突然咳血病退。第二天日場,呂瑞英就頂替登場,唱的腔,完全依照袁雪芬。多年後,有唱腔專家聽到呂瑞英演唱的《梅花魂》錄音資料,竟然“袁”、“呂”莫辨,很是驚訝。可見,呂瑞英是“死學”過袁雪芬的。
為了“死學”,呂瑞英放棄了去跟尹桂芳搭檔擔綱頭肩旦,隻身進“華東”,袁門立雪。袁雪芬演祝英台時,她是丫環銀心;袁雪芬演崔鶯鶯時,她還是丫環,演紅娘。通過同台“死學”,呂瑞英對袁雪芬的藝術瞭然於胸。
但是,呂瑞英的獨特之處在於,當自己的流派已經形成之後,她沒有固步自封,而是強化、張揚自己的流派特色,不斷地自我突破。即:呂瑞英沒有被師傅“框住”,也沒有被自己“框住”。
戲曲的很多流派會把一些固定的、觀眾比較認可的、容易辨識的曲調反覆套用,只要演員唱起這些流派的“特徵性旋律”,觀眾就會為之鼓掌。但呂瑞英不在乎以某一種固定的曲調取勝,更不以“特徵性旋律”推銷自己。她總是從人物出發,為一戲造一腔。當某些流派在不同劇目之間唱腔的“重複使用率”高達60%時,呂瑞英可能連15%都不到,於是,成就了呂派藝術在音樂唱腔方面其他流派很難逾越的高峰。
創造一個流派是難能可貴的,而創造生動的人物形象更是演員的天職。在這兩者之間如何平衡,如何取捨,呂瑞英作出了榜樣,她給後人的啟示,也許就在於此。
呂派後繼者
絢麗多姿的呂派藝術不僅塑造了一系列風采各異、獨具魅力的女性形象,也孕育了一批活躍在當代越劇舞台的優秀旦角演員,其中不乏江浙滬三地主要劇團的主演演員,如陳輝玲、黃依群、孫智君、吳素英、張永梅、趙海英、周妤俊等,“呂派”也是在全國範圍內影響力最大的主要越劇流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