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召兒

《吳召兒》書中特別打動人的幾個瞬間,儘管只是幾個瞬間,描寫對象外在、內在的美,與作者主觀感情上對美的讚賞,完全融為一體了。作者抓住人物思想性格最主要最特殊的部分,“強調它,突出它,更多的提出它,用重筆描寫它使它鮮明起來,凸現起來,發射亮光,照人眼目。”讓讀者通過這樣一個鮮亮的環節,抓住整條連結,看到全部的生活,而人物思想性格的其他部分,非主要特點不鮮明的部分,則堅決的捨棄,已達到單純與完整的統一,同時在客觀形象中傾注了作家的主觀情感,在某種程度上,作家寫人也是在寫自己,達到主客體的完美融合。

作者

孫犁(1913.4.6-2002.7.11)
現當代小說家、散文家,被譽為“荷花澱派”的創始人。原名孫樹勛,曾用筆名芸夫,河北安平人。1927年開始文學創作。1933年畢業於保定育德中學,研究生。1937年參加工作,任安新縣同口鎮國小教師,1939年後參加抗日工作,曾任河北抗戰學院教官,晉察通訊社、晉察冀邊區文聯、晉察冀日報社及華北聯合大學編輯、教師,延安魯迅藝術文學院教師,《平原雜誌》編輯。1942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44年在延安發表《荷花澱》《蘆花盪》等短篇小說,以其清新的藝術風格引起了文藝界的注意。此外,還有長篇小說《風雲初記》(三集),中篇小說《鐵木前傳》,文學評論集《文學短評》。《白洋淀紀事》是作者最負盛名的一部小說和散文合集,其中的《荷花澱》《蘆花盪》等作品,成為“荷花澱派”的主要代表作品。1949年後歷任天津日報社副刊科副科長、報社編委,中國作家協會天津分會主席,天津市文聯名譽主席,中國作協第一至三屆理事、作協顧問,中國作家協會第四屆顧問、第五屆名譽副主席,中國文聯榮譽委員。孫犁、趙樹理、周立波和柳青四位作家,被譽為描寫農村生活的“四大名旦”和“四桿鐵筆”。

原文

得勝回頭
這兩年生活好些,卻常常想起那幾年的艱苦。那幾年,我們在山地里,常常接到母親求人寫來的信。她聽見我們吃樹葉黑豆,穿不上棉衣,很是擔心焦急。其實她哪裡知道,我們冬天打一捆白草鋪在炕上,把腿伸在襖袖裡,同志們擠在一塊兒,是睡得多么暖和!她也不知道,我們在那山溝里沙地上,採摘楊柳的嫩葉,是多么熱鬧和快活。這一切,老年人想像不來,總以為我們像度荒年一樣,整天愁眉苦臉呢!
那幾年吃得壞,穿得薄,工作得很起勁。先說抽菸吧:要老鄉點蘭花煙和上些芝麻葉,大家分頭卷好,再請一位有把握的同志去擦洋火。大夥圍起來,遮住風,為的是這惟一的火種不要被風吹滅。然後先有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抽著,大家就歡樂起來。要說是寫文章,能找到一張白報紙,能找到一個墨水瓶,那就很滿意了,可以坐在草堆上寫,也可以坐在河邊石頭上寫。那年月,有的同志曾經為一個不漏水的墨水瓶紅過臉嗎?有過。這不算什麼,要是像今天,好墨水,車載斗量,就不再會為一個空瓶子爭吵了。關於行軍,就不用說從阜平到王快鎮那一段討厭的沙石路,叫人進一步退半步;不用說雁北那趟不完的冷水小河,登不住的冰滑踏石,轉不盡的陰山背後;就是兩界峰的柿子,插箭嶺的風雪,洪子店的豆腐,雁門關外的辣椒雜麵,也使人留戀想念。還有會餐:半月以前就做精神準備,事到臨頭,還得拼著一場瘧子,情願吃得上吐下瀉,也得弄它個碗淨鍋乾;哪怕吃過飯再去爬山呢!是誰偷過老鄉的辣椒下飯,是誰用手榴彈爆炸河潭的小魚?哪個小組集資買了一頭蒜,哪個小組煮了狗肉大設宴席?
留在記憶里的生活,今天就是財寶。下面寫的是在阜平三將台小村莊我的一段親身經歷,其中都是真人真事。
民校
我們的機關搬到三將台,是個秋天,棗兒正紅,蘆葦正吐花。這是阜平東南一個小村莊,距離有名的大鎮康家峪不過二里路。我們來了一群人,不管牛棚馬圈全住上,當天就劈柴做飯,上山唱歌,一下就和老鄉生活在一塊兒了。
那時我們很注意民運工作。由我去組織民校識字班,有男子組,有婦女組。且說婦女組,組織得很順利,第一天開學就全到齊,規規矩矩,直到散學才走。可是第二天就都抱了孩子來,第三天就在課堂上納起鞋底,捻起線來。
識字班的課程第一是唱歌,歌唱會了,剩下的時間就碰球。山溝的青年婦女們,碰起球來,真是熱烈,整個村子被歡笑聲浮了起來。
我想得正規一下,不到9月,我就給她們上大課了。講軍民關係,講抗日故事,寫了點名冊,發了篇子。可是因為座位不定,上了好幾次課,我也沒記清誰叫什麼。有一天,我翻著點名冊,隨便叫了一個名字:
“吳召兒!”
我聽見嗤的一聲笑了。抬頭一看,在人群末尾,靠著一根白楊木柱子,站起一個女孩。她正在背後掩藏一件什麼東西,好像是個假手榴彈,坐在一處的女孩子們望著她笑。她紅著臉轉過身來,笑著問我:
“念書嗎?”
“對!你念念頭一段,聲音大點兒。大家注意!”
她端正地立起來,兩手捧著書,低下頭去。我正要催她,她就念開了,書念得非常熟快動聽。就是她這認真的念書態度和聲音,不知怎樣一下就印進了我的記憶。下課回來,走過那條小河,我聽到了只有在阜平才能聽見的那緊張激動的水流的聲響,聽到在這山草衰白柿葉霜紅的山地,還沒有飛走的一隻黃鸝的叫喚。
嚮導
11月,老鄉們披上羊皮衣,我們“反掃蕩〔反掃蕩〕抗戰時期日本侵略軍對敵後根據地實行“燒光、搶光、殺光”的“三光政策”,稱為“掃蕩”。於是,就有了敵後根據地軍民的“反掃蕩”鬥爭。”了。我當了一個小組長,村長給我們分配了嚮導,指示了打游擊的地勢。別的組都集合起來出發了,我們的嚮導老不來。我在沙灘上轉來轉去,看看太陽就要下山,很是著急。
聽說敵人已經到了平陽,到這個時候,就是大聲呼喊也不容許。我跑到村長家裡去,找不見,回頭又跑出來,才在山坡上一家門口遇見他。村長散披著黑羊皮襖,也是跑得呼哧呼哧,看見我就笑著說:
“男的分配完了,給你找了一個女的!”
“怎么搞的呀?村長!”我急了,“女的能辦事嗎?”
“能辦事!”村長笑著,“一樣能完成任務,是一個女自衛隊的隊員!”
“女的就女的吧,在哪裡呀?”我說。
“就來,就來!”村長又跑進那大門裡去。
一個女孩子跟著他跑出來。穿著一件紅棉襖,一個新鮮的白色掛包,斜在她的腰裡,裝著三顆手榴彈。
“真是,”村長也在抱怨,“這是‘反掃蕩’呀,又不是到區里驗操,也要換換衣裳!紅的目標大呀!”
“儘是夜間活動,紅不紅怕什麼呀,我沒有別的衣服,就是這一件。”女孩子笑著,“走吧,同志!”說著就跑下坡去。
“路線記住了沒有?”村長站在山坡上問。
“記下了,記下了!”女孩子嚷著。
“別這么大聲怪叫嘛!”村長說。
我趕緊下去帶隊伍。女孩子站在小河路口上還在整理她的掛包,望望我來了,她一跳兩跳就過了河。
在路上,她走得很快,我跑上前去問她:
“我們先到哪裡?”
“先到神仙山!”她回過頭來一笑,這時我才認出她就是那個吳召兒。
神仙山
神仙山也叫大黑山,是阜平最高最險的山峰。前幾天,我到山下打過白草;吳召兒領導的,卻不是那條路,她領我們走的是東山坡一條小路。靠這一帶山坡,溝里滿是棗樹,棗葉黃了,飄落著,樹尖上還留著不少的棗兒,經過風霜,紅得越發鮮艷。吳召兒問我:
“你帶的什麼乾糧?”
“小米炒麵!”
“我嘗嘗你的炒麵。”
我一邊走著,一邊解開小米袋的頭,她伸過手來接了一把,放到嘴裡,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紅棗送給我。
“你吃棗兒!”她說,“你們跟著我,有個好處。”
“有什麼好處?”我笑著問。
“保險不會叫你們挨餓。”
“你能夠保這個險?”我也笑著問,“你口袋裡能裝多少紅棗,二百斤嗎?”
“我們走到哪裡,吃到哪裡。”她說。
“就怕找不到吃喝呢!”我說。
“到處是吃喝!”她說,“你看前頭樹上那顆棗兒多么大!”
我抬頭一望,她飛起一塊石頭,那顆棗兒就落在前面地下了。
“到了神仙山,我有親戚。”她撿起那顆棗兒,放到嘴裡去,“我姑住在山上,她家的倭瓜又大又甜。今天晚上,我們到了,我叫她給你們熬著吃個飽吧!”
在這個時候,一頓倭瓜,也是一種鼓勵。這鼓勵還包括:到了那裡,我們就有個住處,有個地方躺一躺,有個老鄉親切地和我們說說話。
天黑的時候,我們才到了神仙山的腳下。一望這座山,我們的腿都軟了,我們不知道它有多么高;它黑得怕人,高得怕人,危險得怕人,像一間房子那樣大的石頭,橫一個豎一個,亂七八糟地躺著。一個頂一個,一個壓一個,我們擔心,一步登錯,一個石頭滾下來,整個山就會天崩地裂、房倒屋塌。她帶領我們往上爬,我們攀著石頭的稜角,身上出了汗,一個跟不上一個,拉了很遠。她爬得很快,走一截就坐在石頭上望著我們笑,像是在這亂石山中,突然開出一朵紅花,浮起一片彩雲來。
我努力跟上去,肚裡有些餓。等我爬到山半腰,實在走不動,找見一塊平放的石頭,就倒了下來,喘息了好一會兒,才能睜開眼:天大黑了,天上已經出了星星。她坐在我的身邊,把紅棗送到我嘴裡說:
“吃點東西就有勁了。誰知道你們這樣不行!”
“我們就在這裡過一夜吧!”我說,“我的同志們恐怕都不行了。”
“不能。”她說,“就快到頂上了,只有頂上才保險。你看那上麵點起燈來的,就是我姑家。”
我望到頂上去。那和天平齊的地方,有一點紅紅的搖動的光;那光不是她指出,不能同星星分別開。望見這個光,我們都有了勇氣,有了力量,它強烈地吸引著我們前進,到它那裡去。
姑家
北斗星轉下山去,我們才到了她的姑家。夜深了,這樣高的山上,冷風吹著汗濕透的衣服,我們都打著牙噤。鑽過了扁豆架、倭瓜棚,她尖聲嬌氣叫醒了姑。老婆子費了好大工夫才穿好衣裳開開門。一開門,就有一股暖氣,撲到我們身上來,沒等到人家讓,我們就擠到屋裡去,那小小的屋裡,簡直站不開我們這一組人。人家剛一讓我們上炕,有好幾個已經爬上去躺下來了。
“這都是我們的同志。”吳召兒大聲對她姑說,“快給他們點火做飯吧!”老婆子拿了一根麻秸,在燈上取著火,就往鍋里添水。一邊仰著頭問:
“下邊又‘掃蕩’了嗎?”
“又‘掃蕩’了。”吳召兒笑著回答,她很高興她姑能說新名詞,“姑!我們給他們熬倭瓜吃吧!”她從炕頭抱下一個大的來。
姑笑著說:“好孩子,今年摘下來的頂數這個大,我說過幾天叫你姑父給你送去呢!”
“不用送去,我來吃它了!”吳召兒抓過刀來把瓜剖開,“留著這瓜子炒著吃。”
吃過了香的、甜的、熱的倭瓜,我們都有了精神,熱炕一直熱到我們的心裡。吳召兒和她姑睡在鍋台上,姑侄倆說不完的話。
“你爹給你買的新襖?”姑問。
“他哪裡有錢,是我給軍隊上納鞋底掙了錢換的。”
“念書了沒有?”
“念了,炕上就是我的老師。”
截擊
第二天,我們在這高山頂上休息了一天。我們從小屋裡走出來,看了看吳召兒姑家的莊園。這個莊園,在高山的背後,只在太陽剛升上來,這裡才能見到光亮,很快就又陰暗下來。東北角上一窪小小的泉水,冒著水花,沒有聲響;一條小小的溪流繞著山根流,也沒有聲響,水大部分滲透到沙土裡去了。這裡種著像炕那樣大的一塊玉蜀黍,像鍋台那樣大的一塊土豆,周圍是扁豆,十幾棵倭瓜蔓,就奔著高山爬上去了!在這樣高的黑石山上,找塊能種莊稼的泥土是這樣難,種地的人就小心整齊地用石塊把地包鑲起來,恐怕雨水把泥土衝下去。奇怪!在這樣少見陽光、陰濕寒冷的地方,莊稼長得那樣青翠,那樣堅實。玉蜀黍很高,扁豆角又厚又大,綠得發黑,像說梅花調用的鐵響板
吳召兒出去了,不久,她抱回一捆濕木棍:
“我一個人送一把拐杖,黑夜裡,它就是我們的眼睛!”
她用一把鋒利明亮的小刀,給我們修著棍子。這是一種山桃木,包皮是紫紅色,好像上了油漆;這木頭硬得像鐵一樣,打在石頭上,發出銅的聲音。
這半天,我們過得很有趣,差不多忘記了“反掃蕩”。
當我們正要做下午飯,一個披著破舊黑山羊長毛皮襖,手裡提著一根粗鐵棍的老漢進來了;吳召兒趕著他叫聲姑父,老漢說:
“昨天,我就看見你們上山來了。”
“你在哪兒看見我們上來呀?”吳召兒笑著問。
“在羊圈裡,我喊你來著,你沒聽見!”老漢望著內侄女笑,“我來給你們報信,山下有了鬼子,聽說要搜山呢!”
吳召兒說:“這么高山,鬼子敢上來嗎?我們還有手榴彈呢!”
老漢說:“這幾年,這個地方目標大了,鬼子真要上來了,我們就不好走動。”
這樣,每天黎明,吳召兒就把我喚醒,一同到那大黑山的頂上去放哨。山頂不好爬,又危險,她先爬到上面,再把我拉上去。
山頂上有一丈見方的一塊平石,長年承受天上的雨水,被沖洗得光亮又滑潤。我們坐在那平石上,月亮和星星都落到下面去,我們覺得飄忽不定,像活在天空里。從山頂可以看見山西的大川,河北的平原,十幾里、幾十里的大小村鎮全可以看清楚。這一夜下起大雨來,雨下得那樣暴,在這樣高的山上,我們覺得不是在下雨,倒像是沉落在波浪滔天的海洋里,風狂吹著,那塊大平石也像要被風吹走。
吳召兒緊拉著我爬到大石的下面,不知道是人還是野獸在那裡鋪好了一層軟軟的白草。我們緊擠著躺在下面,聽到四下里山洪暴發的聲音,雨水像瀑布一樣,從平石上流下,我們像鑽進了水簾洞。吳召兒說:
“這是暴雨,一會兒就晴的,你害怕嗎?”
“要是我一個人我就怕了,”我說,“你害怕吧?”
“我一點兒也不害怕,我常在山上遇見這樣的暴雨,今天更不會害怕。”吳召兒說。
“為什麼?”
“領來你們這一群人,身上負著很大的責任呀,我也顧不得怕了。”
她的話,像她那天在識字班裡念書一樣認真,她的話同雷雨閃電一同響著,響在天空,落在地下,永遠記在我的心裡。
一清早我們就看見從鄧家店起,一路的村莊,都在著火冒煙。我們看見敵人像一條蟲,在山脊樑上往這裡爬行。一路不斷響槍,那是各村伏在山溝里的游擊組。吳召兒說:
“今年,敵人不敢走山溝了,怕游擊隊。可是走山樑,你就算保險了?兔崽子們!”
敵人的目標,顯然是在這個山上。他們從吳召兒姑父的羊圈那裡翻下,轉到大黑山來。我們看見老漢倉皇地用大鞭把一群山羊打得四散奔跑,一個人登著亂石往山坡上逃。吳召兒把身上的手榴彈全拉開弦,跳起來說:
“你去集合人,叫姑父帶你們轉移,我去截兔崽子們一下。”她在那亂石堆中,跳上跳下奔著敵人的進路跑去。
我喊:
“紅棉襖不行啊!”
“我要偽裝起來!”吳召兒笑著,一轉眼的工夫,她已經把棉襖翻過來。棉襖是白里子,這樣一來,她就活像一隻逃散的黑頭的小白山羊了。一隻聰明的、熱情的、勇敢的小白山羊啊!
她登在亂石尖上跳躍著前進。那翻在裡面的紅棉襖,還不斷被風吹卷,像從她的身上撒出的一朵朵的火花,落在她的身後。
當我們集合起來,從後山上跑下,來不及脫鞋襪,就跳入山下那條激盪的大河的時候,聽到了吳召兒在山前連續投擊的手榴彈爆炸的聲音。
聯想
不知她現在怎樣了。我能斷定,她的生活和歷史會在我們這一代生活里放光的。關於晉察冀,我們在那裡生活了快要十年。那些在我們吃不下飯的時候,送來一碗爛酸菜;在我們病重行走不動的時候,替我們背上了行囊;在戰鬥的深冬的夜晚,給我們打開門,把熱炕讓給我們的大伯大娘們,我們都是忘記不了的。
1949年11月

生平

12歲在安國縣城上國小時,開始接觸五四新文學。魯迅和文學研究會對他有很大影響。他一直相信藝術為人生的主張。孫犁14歲考入保定育德中學。學習期間,開始閱讀社會科學、文藝理論著作和一些蘇聯文學作品,擴大了他的視野,並為後來的創作和評論奠定了很好的基礎。高中畢業後無力升學,流浪北平,在圖書館讀書或在大學旁聽,曾用“芸夫”的筆名在《大公報》上發表文章。還先後在市政機關和國小當過職員。
1936年暑假後,孫犁到河北安新縣的國小教書,在這裡他對白洋淀一帶人民民眾的生活有了初步了解。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他主要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冀中區從事革命文化工作,曾編印出版革命詩抄《海燕之歌》,在《紅星》雜誌和《冀中導報》副刊上發表過《現實主義文學論》《魯迅論》等論文。
1938年秋,在冀中區辦的抗戰學院任教,1939年春調阜平,在晉察冀通訊社工作。此後,在晉察冀文聯、《晉察冀日報》、華北聯大做過編輯和教員,同時進行文學創作。
1941年回冀中區參加編輯民眾性的大型報告文學集《冀中一日》,並寫成《區村和連隊的文學寫作課本》(後改名《寫作入門》《文藝學習》,多次重印)。
1944年去延安,在魯迅藝術文學院工作和學習。在延安,他發表了《荷花澱》《蘆花盪》等作品,以其清新的藝術風格引起了文藝界的注意。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回冀中農村從事寫作,直至解放。這一時期,他參加了土地改革工作,寫有《鍾》《碑》《囑咐》等短篇小說和一些散文。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孫犁在《天津日報》工作,同時繼續文學創作。長篇小說《風雲初記》寫於50年代初,以滹沱河沿岸兩個村莊為背景,圍繞著高、吳、田、蔣四姓五家在抗戰初期的生活史,細緻地勾勒了冀中平原各個社會階層的生活狀況和精神面貌,展現了七七事變後,冀中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組織人民武裝、建立抗日根據地的壯麗畫卷。作者用談笑從容的態度描摹抗日根據地的風雲變幻,雖語多風趣而不落輕佻。中篇小說《鐵木前傳》寫成於1956年。小說通過鐵(匠)、木(匠)兩家十幾年間友誼的建立和破裂的過程,揭示了50年代初期北方農村的生活風貌和農業合作化運動給予農村社會的深刻影響。作品成功地塑造了小滿兒這個處在生活的十字路口,性格矛盾的人物形象,在讀者中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56年以後,作者因病長期擱筆,但他以《天津日報》副刊《文藝周刊》為陣地,發現和培養了不少青年作家。這個時期,他還寫有散文集《津門小集》、論文集《文學短論》等。
孫犁解放前及解放初期的創作結集為《白洋淀紀事》(1958),是作者最負盛名和最能代表他的創作風格的一部小說與散文合集。它主要反映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冀中平原和冀西山區一帶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進行戰爭、土地改革、勞動生產、互助合作以及移風易俗的生活情景。作品從多方面勾勒了時代和社會的歷史風俗畫面,以明麗流暢的筆調,秀雅、雋永的風格和豐富的勞動者的鮮明形象,在讀者中間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其中《荷花澱》等作品,已成為廣泛流傳的名篇,文藝界甚至以其為現代文學的一種風格流派的標幟,視為“荷花澱派”的主要代表作。

評價

孫犁一生筆耕不輟,是中國解放區文藝的代表性作家之一,他以其眾多經典性的作品,描繪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一幅幅壯麗、清新的文學畫圖。全國解放後,孫犁文學創作繼續取得長足的進展,成為新中國文學史上極負盛名的小說,散文大家,被認為是著名文學流派“荷花澱派”的創立者。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孫犁文學創作迎來了第二個高峰,他的作品以思想的深邃,文體的創新,藝術風格的鮮明和爐火純青,在國內外產生廣泛影響。 他的作品有:淡雅疏朗的詩情畫意與樸素清新的泥土氣息的完美結合。
作為孫犁文學業績的重要組成部分,孫犁同志長期從事黨報文藝副刊編輯工作,為解放區文學和天津文學的繁榮,為天津業餘作者特別是工人作者的成長付出了極大的心血。他開創了天津日報文藝副刊熱心扶植青年作者的優秀傳統,幾十年來為天津和全國文壇培養了一批批知名作家和業餘創作骨幹。他是我國報刊史上一代編輯典範。
孫犁同志是我國革命文學的一面旗幟,是我國現當代文學的一位大師。他始終不渝地遵循黨的文藝方針,身體力行發揚並豐富了我國革命文學的現實主義傳統。他對中國革命文學的卓越貢獻,他崇高的文品、人品,深深地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贏得了廣大作家和讀者的敬愛。
《吳召兒》這篇小說中,對吳召兒這個形象的觀察就只是抓住了特別打動人的幾個瞬間:反掃蕩開始,村長派吳召兒給“我”當嚮導,在兵荒馬亂中她居然從容不迫地換上一件紅棉襖,在爬山途中儘管山“黑的怕人,高的怕人,危險的怕人”吳召兒卻爬得很快,“走一截就坐在石頭上望著我們笑,像是在這亂石山上突然開出一朵紅花,浮起一片彩雲來”,當一大批敵人包圍了大山,吳召兒毫不猶豫地迎上去,把棉襖翻過來她就象一隻逃散的黑頭的小白山羊登在亂石尖上跳躍著前進,那翻在裡面的紅棉襖還在不斷被風吹著象從她身上撒出一朵朵火花,落在她身上,——儘管只是幾個瞬間,描寫對象外在、內在的美,與作者主觀感情上對美的讚賞,完全融為一體了。作者抓住人物思想性格最主要最特殊的部分,“強調它,突出它,更多的提出它,用重筆描寫它使它鮮明起來,凸現起來,發射亮光,照人眼目。”讓讀者通過這樣一個鮮亮的環節,抓住整條連結,看到全部的生活,而人物思想性格的其他部分,非主要特點不鮮明的部分,則堅決的捨棄,已達到單純與完整的統一,同時在客觀形象中傾注了作家的主觀情感,在某種程度上,作家寫人也是在寫自己,達到主客體的完美融合。

著作

《荷花澱》(小說、散文集)1947,香港海洋書屋;1959,人文
《蘆花盪》(短篇小說集)1949,群益
《囑咐》(短篇小說集)1949,天下
《村歌》(中篇小說)1949,天下
《農村速寫》(散文、小說集)1950,讀者
《采蒲台》(短篇小說集)1950,三聯
《山海關紅續歌》(詩集)1951,知識書店
《風雲初記》(長篇小說) l集,1951,人文;2集,1953,人文;1—3集,1963,作家
《白洋淀紀事》(小說、散文集)1958,中青
《鐵木前傳》(中篇小說)1959,天津人民
《津門小集》(散文集)1962,百花
《白洋淀之曲》(詩集)1964,百花
《晚華集》(散文集)1979,百花
《秀露集》(散文、小說集)1981,百花
《耕堂雜錄》(雜文集)1981,河北人民
《疆定集》(散文集)1981,百花
《琴和簫》(小說、散文集)1982,花山
孫犁小說選》1982,四川人民
孫犁文集》(l一5冊)1981一1982,百花
《耕堂散文》1982,花城
《尺澤集》(散文集)1982,百花
《孫犁文論集》1983,人文
《書林秋草》(雜文集)1983,三聯
孫犁散文選》1984,人文
《遠道集》(散文)1984,百花
《老荒集》(散文集)1985,上海文藝
《陋巷集》(散文集)1987,百花
《耕堂序跋》1988,湖南人民
《無為集》(散文)1989,人文
芸齋小說》1990,人民日報出版社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